一拳一个嘤嘤怪

精彩段落

“快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要用力夹住马肚,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最好保持似触非触,缰绳一定要牢牢抓紧!”

耶律凌在宋奕身旁,一边防止他过快摔下去,一边和他传授驾马的技巧。宋奕学得用心,领悟也快,在跑了两圈后,基本掌握了耶律凌教给他的技巧,和马儿渐渐熟悉起来了,也就能越跑越快了。

他胯下这一匹,也是呼和沁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纯种良驹,浑身上下挑不出一根杂毛,白色的毛发闪着犹如珍珠一样的细腻光泽,在日头的照耀下格外引人注目,甚至比起耶律凌的那匹也毫不逊色。宋奕心知这是耶律凌特地为他挑的,必定是花了大心思,便更是喜欢这匹白马。

“想什么呢?”耶律凌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他那张十分漂亮的弓,黑胡桃和青片竹制成的弓身线条流畅,开合有度,拿起来倒并不是很重。弓弦紧如铁铸,拉开需要一定的臂力,握手处则是打磨光滑的水牛角,内侧还用蒙语刻着一个小小的凌字,“这把弓是我的,你先用着把练习射箭,若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送,送给我?这样好吗……我是说可以这样吗?”

“没什么不可以,”耶律凌一夹马肚,带着马到宋奕稍稍后面一点的位置,将弓箭递给他,“我都是你的了,一把弓又有什么送不得的。”

宋奕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望进耶律凌那双蓝色的眸子,千言万语都化作嘴边一声轻叹:“阿凌……”

“我教你,就教一次,你要用心一点。”

说着,耶律凌扶上了宋奕的肩膀,从身后环着他,双手从肋下穿过,扶住他的双臂调整最佳的握姿。清清浅浅的呼吸在颈侧拂过,耶律凌的胸膛贴着后背,这很难令人,尤其是令宋奕不心猿意马起来。

“握着弓身的手一定要端住,要稳,搭箭拉弦的时候讲究的是巧劲,身体要绷直,然后这样……”

耶律凌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宋奕的,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射准,再运用受伤的力道,以寸劲将箭能极快破空而去,最重的力道射出,以达到所谓“一击必杀”的效果。

而那天,救他性命的,也是这样一支带着千钧之势的箭,直接穿破了野狼的头骨,射了个对穿。

箭矢瞄准的是一只草丛中的野兔,当耶律凌拽着宋奕松开手,只听嗖的一声,再定睛看去,那只野兔果然倒在地上,短腿扑腾了两下,便不动了。

“这样,记住了……唔……”

话还没说完,两片带着凉意的唇就压了过来,耶律凌对宋奕没有防备,从主动的姿势变成被他搂着,也有点脸热,推开宋奕,视线却瞄到了宋奕两胯之间那擎起的柱体上。

宋奕反握住耶律凌的手,缓缓下移,哑着嗓子道:“阿凌,帮帮我。”

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啊???这不就是友好探讨骑射技巧吗???

阿凌不明白,不关阿凌的事。

最后还是以耶律凌妥协,用手帮宋奕解决了问题。

骑射其实技巧也没有多少,最重要的还是练习,于是耶律凌干脆带着宋奕在草原上跑了一天的马,待暮色四合之时,两人挂在马上用来装猎物的袋子已经都鼓鼓囊囊的,宋奕也在一天的磨合中,对弓箭和马都更加的熟悉。

耶律凌带着宋奕到了一处小溪旁边,从袋子里拎出两只野兔,又摸出一把小刀,三两下便把野兔的皮剥好,内脏掏出洗净,穿在削好的木棍上。他的动作很麻利,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溅上。而宋奕则是在附近随便捡了些树枝,燃了一簇跳动的火焰等着耶律凌。

当耶律凌从怀里摸出一小罐盐的时候,宋奕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连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

“因为如果受了伤,身边没有大夫,甚至连烈酒都没有的时候,这个东西能起到一点消炎的作用,而且随地烧烤,没有盐不就没了滋味吗,这不是一举两得?”耶律凌举起右手给宋奕看,他手上由虎口至掌心的疤痕十分可怖,似乎再多使一分力,整个手掌都会被劈成两半,“这个就是当年我阿哈派人来杀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在野外,一个人,要是身上没有恰好带着那瓶用作佐料的盐面,可能现在这只手只剩下一半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翻动手里的兔子,似乎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耶律凌在火光映照下的脸庞格外柔软,素日那冰冷冷的外壳被火烤化了似的。可是跟着这个人在一起久了,宋奕多少也能看懂那掩在眼底深处的隐痛,于是挨了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肩膀:“都过去了,不要憋着……现在你有我。”

耶律凌一双蓝湛湛的眼睛转了过去,里面是一片湖水般的湿意。

有那么一瞬间,宋奕以为他哭了,可其实没有。

呼和沁草原的可汗,向来是流血不流泪——虽然宋奕真的很想告诉耶律凌,其实在他面前,不用这样辛苦地遮掩,装得好像事事都不在意,永远把疼痛打碎了混着本该流的泪往肚里咽。

酒足饭饱后,宋奕实在是折腾了一天累得要命,便枕着耶律凌的腿睡着了。晚风像是一把篦箕,柔和而轻慢地梳理着浮红跃金的晚霞,刚刚点起的火堆还没有熄灭,远处传来几声鹰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走得很慢很慢。

耶律凌垂下眸子,将手指插入宋奕的发里,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翘起一点弧度。

“唔……三哥,别动我……”一声模糊的低喃从宋奕唇间泄出,“我想我娘了……”

耶律凌的手一僵,唇角那点笑意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刚刚确实是头脑发热了,甚至……甚至还想偷偷亲一亲宋奕那即使睡着,弧度也极好看的一双桃花眼。

耶律凌忽然意识到,也许宋奕并不喜欢这样。

一直以来,他都和宋奕误打误撞地走下去,却从来没有想过,宋奕是怎么想的。其实换了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面对一段强塞的婚约,也都会觉得有些迷茫且厌恶吧。与自己不同的是,宋奕有很爱他的家人,父母都健在,听起来也似乎有对他很不错的哥哥,并非像他那样,每个哥哥都如此厌恶他,想尽一切办法要他性命,使他对于感情方面的一腔期待慢慢冷掉,最后几乎感知不到身边人的感情。

也是……都是他疏忽了。

还没有问过阿奕,想不想回到中原去呢。

也许阿奕不敢说,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说……不然又怎么解释这只在梦中才敢小声说出来的思念。

也许宋奕,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耶律凌。

宋奕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头昏脑胀的,身下久违的颠簸摇晃之感令他有些反胃。

等等?颠簸?

这里,这里是马车车厢!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宋奕一抬头,便觉得后颈一阵疼痛,他缓了一缓,脑子里轮转着昨天的记忆。

他昨天和耶律凌在一起练习骑射,然后吃了烤兔子,就躺在耶律凌腿上睡着了,然后……然后?

难不成是有人将他绑了来?——不,不对,他手腕上并无捆绑的绳索铁拷,体内内力也没有滞涩之感,若是要对他做什么,不可能这样一点约束都没有,更何况他最后见到的是耶律凌,什么人能在耶律凌眼皮子底下将他绑走?

宋奕踢了车厢一脚,挑开帘子,大喊道:“停车!”

驾马人是个蒙古小伙,古铜的肤色在烈日下闪着一层油亮的光泽:“可敦,怎么了?”

这个人叫他可敦!看来是呼和沁的人!

还没等宋奕心头涌上欣喜,接下来这男子的话便如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泼了下来:“可汗叫我把你送回宋国去,一路快行,不要停顿。”

“你,你说什么?”宋奕呆呆地瞧着男人,一时间竟像是听不懂蒙语了一般,“谁,谁要把我送回去?”

“可汗啊,他说你肯定很思念故土,思念亲人,所以叫我送你回去……他还说……”

“什么?”

“如果可敦实在是不能适应在呼和沁生活,此去也可以留在宋国,不必回来了,他会帮你找个理由和宋朝交代的……可以,可以开始你的新生活。”

“耶律凌这个蠢货,脑子是不是被挤了!一天天胡思乱想什么!”宋奕恨恨地捶了一下车槛,“我明明没——”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明明没有什么?没有想回去?

想到这里,宋奕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脱离草原,回到宋国,娶妻生子,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在从上京到呼和沁草原的一路上,他都满心怨怼,满腔怒火……然而在呼和沁才不到一年,他便要改变主意了吗?

宋奕扶着一旁的车栏,垂下眸子,良久退回去,喃喃道:“也好,是该回去看看。”

他实在是心里乱得很,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在呼和沁要住一辈子的心态去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学习蒙语,习惯鞑靼人的习俗吃食,和耶律凌亲近,都是基于一种认命的心态。

可他从没有想过,竟然回去的可能,因此现下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这样也好,两个人之间留些余地,都把越线的心思收回来,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赌气的不认输,还是不经意间萌生的爱情?

马车一路向东,终于在五月初抵达了上京。

宋奕趴在车厢的窗上看着上京熟悉的一梁一瓦,沿街小贩的叫卖声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飘飘洒洒穿过半条街传进宋奕的耳中。车轮骨碌碌滚过青石板铺就的路上,似乎也压在宋奕的心上,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巍峨皇城,却发现心里似乎没有那么高兴。那讲究的高阁大殿鳞次栉比,森严地立在上京的中心上,可是棱角却太过分明,没有那无垠绿毯上的毡帐秀美生动。

他直接去了金殿,想先向皇帝问安,可令宋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着他的三哥一身明皇龙袍,负手站在殿内。

“三、三哥?”宋奕结结巴巴地道,“你,这……”

一旁的太监见了,连忙提醒道:“七殿下瞧见了陛下,怎么还不行礼?”

宋奕心里一跳,连忙跪下行跪拜礼:“参见陛下。”

宋嘉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七弟,莫要如此生疏。你此行回来一趟,也实属不易,三哥也很想你。”

“三哥,你,你怎么……”

“事发突然,父皇两个月前忽然染了重疾,太医院倾尽全力也没能治好,父皇驾崩前,留了旨意将皇位传给朕,此时实在事发突然,本来定的是下个月将伊贡可汗和你都请来参加宴席,可是没想到你却提前回来了。”

宋奕不疑有他,只是抓着宋嘉的手,千言万语涌到喉头,滚了又滚,最后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三哥,我真为你高兴。”

他是真心实意的欣喜,宋嘉也看得出来,于是笑了笑,道:“今夜留在宫里头吧,正好陪朕叙叙旧,你宫外那套府邸还没收拾好,明儿个再回去也不迟。”

这些兄弟里,宋嘉也就唯独对宋奕还保留着手足之情,对于其他的兄弟,在这么多年皇权争斗的日子里,早把那些感情不知丢在了何处,再加上他和宋奕有段时间没见了,因此宋嘉看到宋奕回到上京,便格外亲热,当夜便命人摆了一大桌接风宴,与宋奕聊至深夜,喝得酩酊大醉。

宋奕趴在桌子上,一双桃花眼下是因酒醉晕开的一团绯红,当真是面若桃花。他喝得有些醉了,脑子也不甚清醒,早把那些君臣礼节忘了个干净,仍像小时候那样对着倚仗的哥哥倾诉道:“三哥,我,我好像,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我原本是不知道我这样喜欢他的,只是午夜梦回,梦里全是他的影子,一颦一笑,我都忘不掉……”

“傻小七,喜欢上人有什么错,喜欢就该在一起,”宋嘉误会了,以为是宋奕喜欢上了什么别的人,碍于和耶律凌的婚约才犹豫憋闷,于是小心试探道,“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啊……他很好看,皮肤很白,精通骑射,”宋奕的眸子渐渐垂下去,视线变得温柔起来,“他喝完酒,性子就会变得和寻常很不一样,招人怜爱,让人想欺负他。”

“就这些?因为这些喜欢上这个人?”宋嘉笑了一声,“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宋奕摇摇头,将杯底最后一点酒抬头饮下:“你突然叫我说为什么喜欢上他,我说不出来,他原本就是人中俊才,是个人人仰慕的人……更何况,我并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别人没有的好才喜欢上他,而是,我喜欢上他后,才发现他千般万般,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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