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0-17 来源:不可能的世界 分类:现代 作者:洛希极限 主角:该虺 该虺
该虺尽量把自己藏进夜色里,如同鬼魅一般,单手悬挂在130层的玻璃大厦外墙上,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璀璨的灯火,很快又默默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黑暗。
他动作轻盈,身手敏捷,眨眼间已经从大厦一端来到另一端,前面是一栋矮一些的居民楼,也有将近70层的高度,两栋建筑之间相隔了差不多两百米。
该虺心念一动,下一秒背上立刻长出了一对巨大的银色翅膀,正小幅度扇动着,随时可以带着他飞向虚空。
该虺忽然想到什么,又将翅膀收了起来,改成徒手往下爬。
“下次犯错的时候,要做好觉悟。”
离开“牢房”前黑万夜在该虺耳边说的这句话像恶魔的低语,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黑万夜曾经说过不喜欢该虺在他面前露出虫子的特征,哪怕是触角也不行,因为很丑。
翅膀也是特征的其中一部分。
这些话该虺全部都牢牢记着,只要没出现迫不得已的情况,比如黑万夜遇到危险,需要他去救,其余时间他都保持着完整的人形态。
尽管就算他在这里展开了翅膀黑万夜也看不见,而且能很快飞到那栋居民楼,该虺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花了不到半分钟双脚才踏上地面,算算时间,他从离开偷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概六分钟,还剩下四分钟,黑万夜的猎人游戏就要正式开始了。
该虺打开智脑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2:16。
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
他已经来到了主城边缘,这里到处都是残破的房屋,还生活着很多穷凶极恶的虫子,是臭名昭著的贫民窟,没有任何一只雄虫愿意踏足此地。
好处是很利于躲藏。
该虺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帝都城,那样绝对比留在这里安全很多,只是每到晚上零点,主城门就关闭了,他没办法出去,才不得不选择躲进这里。
更何况该虺身上还未着寸缕,万一被巡逻队看到了会被当成癫子抓起来,办理各种取保手续的流程很麻烦,作为唯一监护人的黑万夜会直接气炸。
当然,该虺本虫也不想被抓起来,所以才选择像一只蜘蛛一样挂在高墙上,小心谨慎的远离城中心。
今晚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压城,天边时不时还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气温也骤降。
该虺赤脚踩上脏兮兮泥地,眨眼间消失在窄巷深处。
他在迷宫一样的贫民窟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一座长度约五米的石拱桥上,底下水流湍急。
游戏已经开始了。
该虺不知道黑万夜有没有来找他,因为他的雄主阁下实在是只捉摸不透的虫,永远猜不到他下一秒想干什么。
该虺看着桥面下黑幽幽的河水,长长叹了口气。
一滴冰冷的水珠突然砸在该虺眼皮上,他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要下雨了。
该虺走进一栋烂尾楼时,身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气势磅礴。
该虺顺着楼梯一直往上走,摸黑来到较为干净的五楼,打算就在这里待到天亮。
他离城中心已经很远了,四个小时内黑万夜应该找不到这里。
该虺刚走到一处墙角要坐下,耳朵就敏锐地听到一阵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混在嘈杂的雨声里几乎分辨不清。
但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该虺对黑万夜的一举一动都太熟悉了,他立刻就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
这栋楼并不高,只有十五层左右。
该虺第一反应是往楼顶跑,然后纵身一跃,平稳着地,再往贫民窟更深处躲。
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军雌更加强健,这个速度黑万夜是绝对追不上的,也就意味着该虺还有胜利的希望。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该虺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到从楼下传来了黑万夜一声短促的咒骂,夹着明显的暴躁。
“该死!”
怔愣一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前,该虺的身体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往楼下冲去,最后在三楼楼梯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狭路相逢,由于速度太快,躲避不及,该虺整个人重重撞进了黑万夜怀里。
黑万夜条件反射伸出手,紧扣住了该虺粗糙赤裸的手臂,身体惯性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险些没双双滚下楼梯。
该虺这一下撞的有点懵,修长高大的身体一动不动缩在黑万夜怀中,能听到清晰有节奏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一丝他无法形容味道,但是很好闻的淡香,钻进鼻腔,似有若无,令虫迷恋。
就这么呆了好几秒钟,该虺终于回过神来,他输了,并且是自投罗网。
“抱够了吗?”
黑万夜阴测测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该虺立刻松开了环在黑万夜腰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没时间担忧自己的处境,把眼前的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确保黑万夜并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雄主阁下,您刚才……”该虺小心翼翼开口,欲言又止。
黑万夜抬起一只脚,一枚锈迹斑斑的钉子映入眼帘,在鞋跟处嵌进去了三分之一,在鲜艳的红色鞋底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兀。
该虺:“……”
这是一栋烂尾楼,很多建筑材料胡乱堆在地上,进入时该虺也不可避免的踩到钉子和碎石,但他受伤习惯了,即便脚底的皮肤破了好几处,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黑万夜眼神示意。
该虺会意,半蹲在黑万夜身前,一只手轻握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捏住鞋底的钉子,指端微微发力,将钉子轻松拔出,但还是在昂贵的皮革鞋底上留下了一个深坑。
鞋跟很厚,钉子没有完全刺穿,黑万夜没受伤。
做完这些,该虺重新站起身,表情尽可能自然的与黑万夜平视。
“你输了。”黑万夜嘴角放肆上扬,双臂环胸,歪着脑袋欣赏该虺局促紧张的模样,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在此时写满了幸灾乐祸四个字,无论怎么看都恶劣极了。
该虺深吸了一口气,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输了。”该虺平静地说。
黑万夜对他这副乖顺的样子感到很满意,笑容更盛几分。
这才是一条狗该有的样子嘛。
“愿赌服输。”黑万夜伸手勾起一缕散在该虺胸前的银色长发,垂下眼,饶有兴致的缠绕在指间把玩,似乎在思考要如何折磨他才能让自己高兴。
该虺平日里本就沉默寡言,这种时候更是屁也放不出一个,只能静静等待着审判结果降临。
出乎意料的是,黑万夜这次没有让他受皮肉之苦,而是换了一种新的惩罚方式。
“偷欢新晋头牌竹之情,我要你去做他的贴身保镖。”黑万夜抬眸,若有所思:“认真伺候着点,出了任何意外你知道该怎么办。”
该虺明白了,这是黑万夜的又一个新欢。
这一刻该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难以言喻的心痛几乎让他窒息。
对他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惩罚。
作为黑万夜的伴生雌虫,该虺非常清楚前者只想把他杀了,绝无可能产生其他感情。
可是该虺不一样,他早已经在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中,不知不觉对黑万夜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每当看到围在黑万夜身边的那些亚雌,他就嫉妒得要发狂,拼了命克制想要冲上去把他们都杀掉的冲动。
该虺也逐渐懂得了这也许就是亚雌们口中经常提起的“喜欢”和“爱”,但这关系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雄虫和伴生雌虫之间的,不仅星际法律明令禁止,雄虫本身对自己的伴生雌虫也充满了厌恶,一门心思只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这是刻在每只雄虫DNA里的暴虐天性,没法改变。
黑万夜身边的新欢换了一批又一批,该虺实在无法忍受,想着眼不见为净,毅然决然考入军校,四年军事化管理期间,即便偶尔对黑万夜的思念如浪如潮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该虺仍然没有回去哪怕一次,黑万夜更不可能会去学校看他。
毕业以后该虺直接分配到了遥远的边境星,又是一个难捱的三年,该虺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伐果断,所到之处令敌人闻风丧胆。
就是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冷面将军,在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收到黑万夜的讯息时惊讶得差点失手误伤友军,盔甲都来不及卸,马不停蹄赶回了阔别已久的主星。
七年未见,黑万夜从当初的青涩少年长成了如今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成熟男人,性格也越来越恶劣了。
不过这仅仅是对该虺。
该虺没暴露任何内心情绪,点了点头:“好。”
银色飞艇划过夜空,雨丝在舷窗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痕迹,模糊了窗外的景色,地面上浓重的霓虹仿佛被打上了一层马赛克。
该虺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也许不该回来的。
如果该虺死在战场上,无论对他自己亦或者是对黑万夜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黑万夜蓦地睁开眼睛,一双宝蓝色瞳孔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看什么?”
语气带着习惯性的厌恶。
该虺错开目光,低下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雄主阁下,您变了很多。”他如实回答。
“哦?”黑万夜调整了坐姿,翘着二郎腿,散漫中又掺杂着优雅,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对该虺这番回答充满了兴趣:“你指的是哪方面?”
该虺仍然低着头,这个角度只能瞥见黑万夜悬空的那只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艳红色皮革鞋底,以及半截玄黑西装裤腿,他顿了顿,说:“各方面。比如外形和性格。”
该虺很讨厌自己这种无意识的讨好,他想让黑万夜知道他和其他伴生雌虫不同,然而每次结果都和预想不一样,他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正因如此,黑万夜对他的厌恶日复一日加深。
没有谁会怜惜一只自己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的虫。
伴生雌虫的另一个标签——贱。
评价得很贴切。
果然听完该虺这些话,黑万夜不屑嗤笑:“你也变了挺多。”
“——比七年前更贱了。”
该虺脸色苍白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扯动嘴角笑了笑,沉默不语。
在黑万夜看不到的地方,该虺双拳紧攥,稍长一些的指甲已经嵌进肉里,他在克制自己想要反驳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感情用事。
“不但贱,还很无趣。”黑万夜啧了一声,懒得再逗他,抬眼望向窗外。
黑万夜居住的地方犹如一座宫殿,矗立在半山腰,和他本人一样,以一种上位者的高傲姿态睥睨山脚下的蝼蚁们。
飞艇平稳降落在宽阔的平台上,该虺率先步出舱门,身体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保证黑万夜的绝对安全,尽管他知道主星上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这是一种无法违抗的本能反应。
宅子灯火通明,还没到达会客厅,远在十几米外该虺就清楚听到了从门里传出来的语调娇羞的嬉笑声,他顿时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有亚雌?
见到黑万夜往会客厅方向走,仆人立刻上前把厚重的大门推开,里面的欢声笑语立时变得更加清晰了,热闹得仿佛在开派对。
黑万夜现身,会客厅里几十只亚雌纷纷围了上来,娇软的身躯不断往他身上贴,堵得水泄不通。
该虺早已被挤出虫群之外,只能铁青着脸看着这些亚雌们对黑万夜上下其手,后者则一副享受的表情,左拥右抱,神色愉悦。
“您这么久去哪了呀?人家可想您了。”
一只亚雌嘴唇擦着黑万夜耳朵撒起娇。
另一只挽着黑万夜胳膊的金发亚雌点点头,瞧着委屈极了:“就是就是,说好了陪大家伙玩一晚上的,君主大人怎么能突然不告而别。”
黑万夜安慰完这个又去哄那个,耐心好似用不完,总之是该虺从未拥有过的。
该虺叹息一声,随手拉过旁边站着的一个仆人,语气淡淡地问:“这七年来雄主阁下一直都这样吗?”
仆人是近两年才进到这里工作,并没有见过该虺,不过从外形和气势上也能看得出来他是只货真价实的军雌,眼睛里的杀气吓得仆人忍不住缩起脖子。
虽然说军雌的社会等级是最低的,而仆人是更高一等的亚雌,但眼前这只是跟着黑万夜一起回来的,谁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亚雌仆人点点头:“君主大人经常会把很多亚雌带回来开派对。”
这时,另一个仆人来到该虺面前,对他说:“君主大人叫你过去。”
该虺抬头,发现黑万夜也在看向他这边。
他快步来到黑万夜身边。
“雄主阁下,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该虺态度毕恭毕敬,在周围这些亚雌眼里完全是一个下等仆人,尤其还是一只军雌,身份更低贱了,因此他在这里连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其中就包括黑万夜,他怀里搂着肤白貌美的亚雌,脸上笑容肆意,沉迷于调戏怀里的亚雌,看都没看一眼该虺,轻飘飘吩咐一句。
“过来倒酒。”
该虺十分了解黑万夜的口味,想也没想地从冰桶里取出一瓶龙舌兰。
在穷困潦倒的边境星待习惯了,该虺许久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动作颇有些不熟练地拧开瓶盖,浓郁的酒精味瞬间扩散开,弥漫在空气中。
黑万夜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整个人陷在长沙发里,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案几上,身边莺莺燕燕不断,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该虺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挤进去,默默弯下腰,双手托着瓶身,面无表情把见底的酒杯重新续满。
旁边的几个杯子一样空着,该虺却丝毫不理会,直起身子就要退到人群外面。
就在这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黑万夜变换姿势的同时,脚尖不偏不倚碰到了放在旁边的酒杯,“啪啦!”一声,玻璃杯掉在了地板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刚斟满的酒也洒了一地。
所有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几只胆小的亚雌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强行咽下已经到嘴边的尖叫。
偌大的会客厅里除了悠扬的音乐,没有一只虫敢发出声音。
大家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中。
该虺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面,然后望向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黑万夜,不明白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黑万夜抬眸,扫向该虺的目光裹着刺骨的寒意。
“我最讨厌龙舌兰。”
该虺愣住了。
他自以为对黑万夜有了足够多的了解,却忽略了随着时间流逝,没有谁还会像年少时那样,从里到外一成不变这个事实。
但是该虺永远记得,七年前的某个夜晚,刚成年没多久的黑万夜不知从什么地方偷来了半瓶龙舌兰,兴奋地拉着他躲过父亲的盯梢,在后花园的一棵苹果树下初尝禁忌。
几口下肚,黑万夜脸已经红到了耳根,靠近该虺说话时连呼吸都是浓烈的酒香,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耳际,无孔不入地将他包裹在其中。
该虺脸上发烫,手指局促地紧攥,身体僵在原地。
黑万夜举起空了大半的酒瓶,在该虺面前晃了晃,又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嘴角漾起浅浅弧度,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剩下的都是你的。”
无意识的命令语气。
明明滴酒未沾,呼吸着萦绕在鼻尖的酒香,该虺却莫名有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尚存的理智帮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该虺别开脸,冷静道:“雄主阁下,很抱歉,我不能喝酒。”
他话音刚落,黑万夜目光顿时沉了下去。
该虺心里无奈,知道他这是又把黑万夜惹生气了。
可是无论黑万夜再怎么生气,该虺也不能喝,酒精会麻痹大脑,使身体的反应速度变得迟缓,一旦遭遇敌人,会产生严重后果。
因此星际律法明文规定,禁止伴生雌虫接触一切包含酒精在内的违禁品,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雄虫,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该虺,你敢违抗我的话?”黑万夜阴沉道。
该虺低着头,尽显卑微:“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那就把它喝光,否则……”黑万夜突然想到了什么,阴鸷一笑:“你会很惨的哦。”
黑万夜恶劣的性格在此之前就已经初见端倪,只是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极端。
深知逃不掉,该虺深深吸了口气,接过酒瓶子,视线定格在湿润的瓶口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几分钟前黑万夜仰起头,嘴唇贴着瓶口,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的画面,有种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犹豫片刻,该虺屏住呼吸,双目紧闭,眨眼间已经把瓶子里剩下的白色液体一口气全部喝下肚,他喝得太猛,不小心呛到了气管,捂着咽喉咳的眼泪直流。
黑万夜则如同看戏般双臂抱胸,靠在树干上,眼神透着轻傲和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完全没有要上前关心两句的意思。
该虺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吸了吸鼻子,快速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尽量以最自然的状态转过去面对黑万夜。
彼时的该虺身量已经比黑万夜还要高出小半截,但他在黑万夜面前永远低着头,导致他们俩站在一起时看起来总是一样高。
黑万夜身姿懒散,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族姿态,看谁都像蝼蚁。
他淡笑一声:“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吧?”
该虺摇摇头,声线哑了几分:“不会。”
黑万夜笑意更盛:“也对,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酒精很快发挥作用,该虺脑袋突然变得很沉,意识也开始模糊混乱,体内温度在一点点升高,他茫然失措地抬眼看向黑万夜。
黑万夜笑吟吟的:“感觉怎么样哈哈!”
“头很晕。”该虺用力甩了一下脑袋,但是根本没有用,空间好像扭曲了一样,眼前出现了一道道重影,虚虚实实天旋地转,他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黑万夜。
这一刻,他彻底慌了。
该虺眯起眼,看到黑万夜在对他招手。
“过来。”黑万夜命令道。
该虺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迈了几步,撞上实体的黑万夜才停下。
红彤彤的苹果坠满枝头,树下两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胸口紧贴着胸口,有风吹来,扬起的长发交织在一起,银发中夹杂着几根金色。
该虺垂着眼,目光不知不觉落在黑万夜红润的嘴唇上,默默咽了口唾沫,呼吸愈发加重。
最终他还是转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该虺。”
黑万夜低声叫他的名字。
该虺目光躲闪:“雄主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黑万夜不爽的啧了声:“你的脸长在头顶上吗。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该虺抿了抿嘴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站直身体,对上了黑万夜琥珀般的宝蓝色瞳孔。
“待会儿你去酒窖再拿一瓶一模一样的龙舌兰,明天中午带到这个地方来。”黑万夜道。
该虺愣住:“雄主阁下,这是违禁品,被父亲知道了您会受到惩罚的。”
“胆小鬼。”黑万夜撇了撇嘴,十分不满该虺的这个回答,拍着胸脯保证道:“怕什么,被发现了就说是我让你去拿的,不就是关几天禁闭么,我又不会死。”
“可是……”该虺还是犹豫不决。
“给我记住,我才是你的主人,我现在命令你去拿,奴隶也敢违抗主人的话吗?”
黑万夜耐心告罄,强硬的态度让该虺不得不点头答应。
于是晚上,趁着守卫换岗的间隙,该虺悄悄溜进了酒窖里,在琳琅满目的酒架上找到了黑万夜指名要的同款龙舌兰,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离开时如同一只银色的猫,悄无声息的融进夜色中。
第二天,该虺带着酒来到苹果树下,黑万夜迟到了很久,不过还是来了,而且看起来心情不错,加上该虺乖乖带来了酒,对他的态度一改往日,友好得像是换了个人。
黑万夜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龙舌兰的味道,假期时总会找各种理由命令该虺溜进酒窖。
就这么连续偷了好几个月,酒窖管理者在盘点库存时发现了这件事,于是东窗事发。
……
回忆戛然止住,该虺突然发现黑万夜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陌生,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
“抱歉。”该虺立刻道歉。
黑万夜微微颔首,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皮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跪下,把碎片捡干净。”
在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该虺。
几十只虫子的注视下,该虺在黑万夜脚边跪下,他身上只披了一件浅蓝色丝绸睡袍,随着动作,交叠的下摆滑落两侧,藏在底下两条白皙的长腿时隐时现。
他一言不发,认真高效的把所有的碎片都捡到了托盘里。
站得远一些的两只亚雌此时正互相挤眉弄眼,咬着耳朵,声音压得极低,生怕第三只虫听见。
“看到他腿上的疤痕了吗,不敢想象这该多疼啊。”亚雌说完忍不住抖了一下身体,搓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虽然外貌很漂亮,但是从体型上来看应该是只军雌,没有亚雌能长这么高,都快赶上君主大人了。”另一只亚雌分析得有条有理。
“军雌?”亚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里怎么会有军雌,要知道君主大人可是最讨厌军雌的,连仆人都是清一色的亚雌,绝对不可能会允许军雌踏入这里。”
“不然你觉得有哪只亚雌能承受得住这么重的伤,还能在这里像没事虫一样服侍君主大人?”同伴投去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
有一块碎片恰好落在黑万夜坐着的位置,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一只锃亮的皮鞋正踩在上面,并且不打算挪开的样子。
黑万夜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靠在沙发背上无比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灰蒙蒙的烟在他面前形成一张半透明薄纱,线条硬朗的五官平添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
四目相对,该虺仰着脸看向黑万夜。
黑万夜也在上方戏谑地看着他。
“捡完了?”
鞋尖处那块反射着吊灯光芒的玻璃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刺眼。
交响乐不知何时停了,周围一片死寂。
两只闲不住嘴的亚雌也识相的闭上嘴巴,不忍的把视线从战场中心移开,以缓解几分尴尬。
该虺毫无血色苍白到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话还没有说出口,会客厅里突然浩浩荡荡的闯进一群亚雌,打破了沉寂已久的诡异气氛。
一时间所有虫皆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为首那只亚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正扭着水蛇腰往沙发这边走来,身上散发着呛鼻的香水味。
“竹之情?他怎么来了?”
“人家现在可是偷欢的头牌,正得君主大人宠幸,在这里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的意思是他来了咱们不就失去了接触君主大人的机会么,竹之情在这,君主大人还会多看谁一眼?”
“说的有道理,可是这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去把他轰出去?牺牲你一只虫,换来大家的福报,也算功德一件。”
“你闭嘴,我可不敢。”
他就是竹之情?
该虺还保持着跪在黑万夜脚边的姿势,扭头看着正在靠近的竹之情。
这就是他要保护的目标吗?
果然长的如花似玉,难怪黑万夜会喜欢。
沙发上的男人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当众调情。
竹之情在众虫的目光中害羞地抿唇一笑,模样娇俏惹虫怜惜。
好巧不巧,该虺完全挡住了竹之情前进的路,他隔在两虫之间,妥妥的碍脚石。
竹之情一副正宫气派,低头打量了一眼该虺,看到他身上那件明显是黑万夜衣服的睡袍时,脸色变了一下,眼神中多了几分明显的敌意。
“你是?”竹之情看了看该虺,又把目光投向他手中盛满玻璃碎片的托盘。
“一个仆人而已。”黑万夜冷淡地说。
踩在碎片上的脚也终于舍得抬了起来,鞋尖一旋,把碎片踢向边上的该虺。
“捡完了还不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该虺把最后一块捡进托盘,才站起来。
竹之情显然被眼前这只虫子的体型吓了一跳,竟然比在场的所有虫子都要高出大半截,身材健硕,能抵得上1.5只亚雌了。
怎么像是军雌?
竹之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即便如此,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该虺端着托盘利落地退到了虫群之外。
关于黑万夜让该虺在这么多虫面前难堪这件事,他并不在乎,只有竹之情,是他唯一忍不住不去在意的一个点。
竹之情如愿在黑万夜身边坐下,没骨头似的依偎在他怀里,手上拿着一串葡萄,亲自剥好皮,再喂进黑万夜嘴里,画面别提有多甜蜜了。
原本围在黑万夜身边的亚雌们也都识趣的没有再缠上去,也有几只不甘心的,不过刚凑上去就被竹之情一个刀眼吓退了。
该虺听到旁边几只亚雌在小声抱怨。
“什么东西啊,还真当自己是正牌君主夫人了,搁那装什么装,本质上还不是一只勾栏里的下九流戏子,现在是风光了,早晚也会被抛弃。”
“那也只能怨大家伙没他有本事,攀不上这根高枝。反正有生之年我能进到这个地方一次也死而无憾了,多了不敢想。”
“话说你们知不知道竹之情是怎么勾搭上君主大人的?”
该虺对偷听这些闲言碎语不感兴趣,本来已经想走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又停下了。
几只亚雌聚在堆满甜品的圆桌旁,一边狂炫,一边互相交流情报。
“好像是君主大人在外星系度假时,突然有一群异族激进份子闯入酒店,见虫就杀,君主大人也险些惨遭毒手,据说关键时候竹之情突然挺身而出,替君主大人挨了一鞭子,创口有一条胳膊那么长呢!好像说养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床走动,从那以后就得到了君主大人的独宠。”
“这消息保真?”
“反正我得到的情报就是这样,你如果非要纠结这个问题,那就百分之七十吧。”
“难怪能在这里横着走,原来舍身救过君主大人啊。”
“家人们,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妙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我也来策划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把竹之情踹下台,各位觉得如何?”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其他亚雌发表看法,计策的主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整座宫殿里唯一一只军雌就站在五米开外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亚雌:……顺风耳么?这个距离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