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0-16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澄麟 主角:容融 戚翊
容融是真的没料到戚翊能疯成这样,忍不住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干什么?!快点把戒指换给我。”
“还给你?”戚翊终于彻彻底底地在容融面前露出讥讽的神情,他捏着那个小银环举到自己的面前,眼神像是在看着某件脏了自己手的垃圾:“不,哥哥,你说错了,我不该还给你。”
在容融猝然放大的瞳孔中,戚翊将手中的婚戒径直抛到不远处的挡风玻璃上,抛到了还坐在车中的白以梵的面前。
“我看,应该还给他才对。”
密集的雨点模糊了硬物接触时发生的脆响,可容融却分明觉得那刺耳的一声就响起在自己的耳边。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戚翊,震惊已经让容融无暇思考,只是倒退一步,本能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喃喃重复道:“疯子,你是个疯子。”
戚翊没说话,只是颔首微笑,温柔的假象让他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偶然路过这里的无辜绅士。
恐惧渐渐吞噬了容融的心智,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戚翊的动作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他再也顾不及什么礼节,猛地推开自己面前的人就朝着丈夫的方向小跑过去。
戚翊没有伸手阻拦他,只是望向哥哥的眼神中写满志在必得。
漆黑的身影逐渐浑然融入到泼墨般的夜色之中,戚翊看着奔跑着的容融停下脚步,慌慌张张地在车前弯下腰,手指不断在周身颤抖地摸索着。
他在恐惧什么呢,是恐惧丈夫发现婚戒被野男人扔掉了,还是在恐惧丈夫终于察觉到自己和弟弟藕断丝连的种种过往?
戚翊承认自己今夜这番几近失控般的举动其实是出于报复,只是他报复的对象却不止白以梵一人,更有在当年仓皇丢下自己的哥哥。
要怪就怪容融贪心又单纯,拿走了戚翊的心意却又转头搭上了别的男人的贼船,可疯狗就是疯狗,疯狗不懂什么叫善罢甘休,疯狗只知道世上没有赔本买卖。
眼看容融的身影几乎要被雨水敲打得埋进土里,坐在车上的白以梵终于忍不住了。戚翊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假惺惺地拿着伞罩在自己娇弱的妻子上方,然后蹲下来把对方拉起,又摸着脸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哥哥还和十年前一样,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哄得乖乖被人揽着腰走回车里,几句温存的话就能让他心安理得地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臂弯里,一直到走回车前也未曾回过头看向还站在大雨中的落魄弟弟。
戚翊凝视着两人的背影,眼前却渐渐浮现出自己目眦欲裂的面容。
彼时边疆苦寒,战事吃紧,即便是身份尊贵如戚翊,也不过在一年间被允许拥有两天的假期。
而戚翊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当他挟着一腔滚烫的心火悄悄赶回来,看到的却是容融和别的男人结婚的场景。
容融是他青春期时旖旎梦境的主角,是蹉跎光阴中触不可及的美梦,却自此也是他无数个午夜梦回间的恐惧和怨恨。
一滴雨水顺着伞缘缓缓滴落,戚翊张开手心接住它,他忽然想起自己出征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雨。
雨幕模糊了前路,好在如今他已踩着潮水归来。
短短几分钟,容融原本苍白的脸色却在刚才的那一出闹剧中迅速惨败下去,配上他失魂落魄的眉眼,仿佛整个人刚从雨夜中经历过一场浩劫。
汽车在静默中再次启动,容融自此无言,频现的外后视镜露出他一帧帧木然的脸。
白以梵无意间瞥间妻子没有任何装饰的右手,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傍晚八点,肃穆钟声在皇宫上空回旋三周,以庆贺戚将军为帝国征战沙场的三年。
应邀前来参加授勋仪式的宾客们伴随着钟声步入场地,在经过正门前,每个人会由侍者为他们各自佩戴好胸前的姓名牌,以及随行附上一束木兰花,以象征军人的勇敢无畏。
门前很快迎来了白以梵和容融,后者紧紧地挎在丈夫的手臂上。乍一看两人似乎只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但走近才发现原来他们紧密相贴的模样竟是假象,原来是那位高大斯文的丈夫用手臂箍住了他自己的小妻子。
会场内四面寂静,八方无风,可容融在经过一处华美的拱形连廊下时,却忍不住抬起头小心觑了眼自己的上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那里正站着一个凝视自己的高大人影。
白以梵注意到他的动作,眉头微蹙轻声问道:“怎么了?”
容融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暗自希望刚才的错觉只是自己多心。
片刻后终于轮到两人,女侍者先示意白以梵颔首,然后在他前胸家徽的旁边佩上了坠有长长流苏的简易银链,最后再将一束鲜红的木棉交到白以梵的手中,微微鞠躬后退离开。
接下来轮到容融,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和丈夫接受同样的流程,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侍者却迟迟没有动作,细看她的手指竟然在止不住地战栗着。
容融以为她是因为冷意而发抖,心软让他忍不住低声发问道:“你怎么了?”
女侍者终于战战兢兢地抬起眼,而容融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她那双含泪的眸子,就听到侍者用焦灼的气音在自己耳边说道:“请......您......宽恕我。”
他忍不住一愣,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她话中的含义,下一秒手上一沉,容融发现自己的手里被人塞进了一束花。
乍一看和白以梵手中的木棉花是同样的血红,但细看容融手中的花瓣却呈倒披针形,花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如波。
哪里是什么木棉花,分明是彼岸花。
长于夏日,却在秋天结果,花后发叶,花叶不相见,犹如修佛成正果。
花语是无尽的思念,是绝望的爱情,是离开与诀别。
容融捻着手中的根茎,只觉得自己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他悄悄别眼看向丈夫的脸色,然后被对方那铁青的面容骇在了原地。
一而再再而三被别人拿自己的妻子挑衅,就算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白以梵阔步上前,直接逼近至女侍者的面前,强压着怒火质问道:“谁吩咐你这么做的?”
女侍者泪水涟涟,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其实根本无需质问,两人人心中已经早有相同的答案。但也正是这样,白以梵才更觉得颜面扫地,他原本俊美的面容因为这个几乎压抑不住的猜想而逐渐变得扭曲。
正当白以梵堪堪要抬起手时,几人滞留在原地的身影终于吸引了其他的宾客。
一个苍老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由远及近地传来:“这不是白先生吗?还不快进场在这里等着干什么呢?”
白以梵动作顿了下,而容融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后更是当场一悚。
两人僵硬地回过头,果不其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戚将军的母亲。
戚家纵然家大业大,可前任家主年轻的时候欠下了不少风流债,所以偌大的家产在他去世的时候竟然也几乎被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子孙瓜分殆尽。
索性旁支出现了个戚翊,硬是力挽狂澜把家族从分崩离析的边缘重新聚合。
一堆酒囊饭袋中出了个这样的后辈固然令人感到稀奇,但相比于戚翊母亲的上位史,他的经历却显得有过之而不及。
家主在世时,她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的母凭子贵的歌女,容融被收养出于她的授意,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戚母年轻时究竟是怎样被人辗转轮番踩在脚底的。
可世事难料,短短几年时间她便一步步跻身至戚家的顶点,甚至在不久前还成为了唯一一位女性家主。
所以在外界看来,母子俩的心狠手辣竟然是同等地让人津津乐道。
“好孩子,”她松开手杖,转而拍拍容融的手背,眯起的眼睛中盛满了笑意:“告诉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几年不见,她浑身上下的气质已变得大不相同,但容融却依稀从戚母对待自己的口吻中窥见了过去相处的点滴,鼻头一酸,他默默摇摇头。
戚翊一跃成为帝国新贵,戚母连带着也成为了今夜人群关注的重点,她站在这里不过短短几分钟,大部分宾客却已经将若隐若现的目光投向了三人的位置。
白以梵的呼吸一阵阵地发紧,他平素最爱脸面,今天的事闹起来也是丑闻一件,说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所以即便后槽牙都快被咬碎,白以梵也只能绷紧神色丢下句道歉,随后便拉着妻子的手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容融还没来得及和多年未见的养母叙旧就被拖拽着离开了原地,他心下不舍,忍不住在暗处悄悄回头最后看一眼那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没想到却意外地发现戚母也正巧看向自己,眼神中写满了容融读不懂的意味深长。
晚宴富丽堂皇,而在各位宾客均已落座后,今夜的授勋仪式也正式开始。
为了凸显重视,皇帝也在这个场合换上了自己特殊的礼服,手持一株木棉花念起了冗长的赞词。
容融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席间他悄然分神环视四周,发现各大贵族脸上表情各异,虽然在摄像机投过来时会换出一副安静祥和的面具镶在脸上,但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各地心底涌动着的鬼胎。
赞词结束,乐团齐奏,今夜的主角正式登场。
礼堂灯光璀璨,让原本暗沉沉的天色照得亮如白昼,容融看着戚翊身着军装慢慢从侧席走上台前,虽然早已见过无数次他身着正装的场面,但今日再次看见,容融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
戚翊自幼聪明,所以从小到大,就连容融自己也数不清这个漂亮弟弟究竟在台前耀眼地领了多少次奖,接过了多少个他可望而不可得的奖品。
满打满算,他竟然一次都没有错过戚翊人生中的颁奖仪式,容融近乎自嘲地在心底想着,不知道今天晚上,戚翊的战利品又该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