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总裁的娇宠小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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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谢斯年这句话不仅是对朋友们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既然要玩,其实其他事情都可以不用那么认真。

只是小人鱼是个例外——在他家里过夜不说,而且居然还停留了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有被悲惨对待,实在罕见。

可能因为谢斯年刚回南城,也没正经闲下来几天。

那晚的宴会只是个开始,随即几天不是交接仪式、会议就是要去赴短暂的应酬,倒是给了小人鱼一个喘息的机会,专程在家里疗伤。

反正他这栋别墅也立于偏远的市郊,开车都很远。别墅内也没有其他人干扰,倒算得上清静。

谢斯年丝毫不担心余子逸会逃跑。他也跑不出去。

进出的大门都加著电子密码锁,别说别墅内,就是整个花园和中庭都分布著监控。就算余子逸有什么可疑行动,他都能在手机连接的APP上看得一清二楚。

好在这小家伙也确实是很乖。

他也可能是受伤势影响,白天都听从吩咐,乖乖躺在床上休息。闲来无事的话,还会拿起本书自己坐在那边看。

虽然他失忆了,但是人类的文字好像还是能看懂,而且看得相当专注。

但是后两天,等他能再自由点在地上稍微穿行,他也时不时在脸上露出几分焦灼感。

有些时候他会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向外张望,但最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卧室,还是黯然地关上。

这是谢斯年的禁令。

他给余子逸安排的房间不是客房,是别墅内除了他自己房间外最大的一间主卧。屋内生活设施非常齐全,有独立的卫浴,有小型落地窗,还带个非常漂亮的外阳台,可以闲来无事站在上面眺望下风景。

屋内还摆放了个小型书架,摆放著书籍和杂志,坐落着个可爱的小鱼环绕的座钟。

除了有人送餐上门,或者他在家的时间,余子逸不能随便在别墅内走动。

收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还住在清静的疗养地,绝对不能造次,更不能随便去打扰,窥探人家的隐私。

余子逸可能是天生知道这一点,所以恪守着本分。

然而他露出焦灼感的主要原因是……

他的手机不见了。

他本能地想联系什么人,或者说迫切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却因为丢失了手机这样唯一与之前保持联系的存在……线索也彻底断掉了。

所以他总是坐在床上,一脸失落。

几天的时间,谢斯年差不多已经把他的行动路线和作息摸了个透。

嗯,总体来说除了时不时需要接触下浴缸和水,和人类非常相似。

“谢总,您要的资料。”

助理小陈走进来的时候,谢斯年正在看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放在那边就行。”

“……好的。那明天的行程……”

谢斯年投来个眼神。

“知道了,马上给您发到手机上。”

助理小陈如坠冰窟,赶紧飞快撤离现场,关上了门才重重喘口气。

她实在不知道同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快切换气场的?明明她走进去的时候看谢斯年专注地看着屏幕,俊冷的脸上还带着些异样的柔和感,可一提工作的事,转头就……

严厉到她差点无法呼吸。

难道打扰他看手机了?

小陈可不敢多想,她为这位新来的、气质肃杀的大佬服务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要不是工作需要,她都不怎么敢接近……

但他在玩手机。看这么久。

到底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还那么柔和……该不会是,喜欢的人发来的视频?

小陈是专业助理,资料早就查看好久了。这位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市场、又重新回来另立门户的精英男士今年24岁,倒是适婚年龄……

但好像听闻一直单身,没听说过存在什么爱人啊。

总不会是从天而降的吧。

……

“你回来了,斯年哥哥。”

“嗯。”

一如既往,听到正门被解锁的欢悦铃声,余子逸就先一步站在这里迎接了。

他行动不太方便,所以应该是站在这里很久,穿着之前那身单薄宽大的衬衫,手腕上都透著些初秋的凉意。

“我帮你去挂起来吧。”

“……”

“……就是想帮个小忙。”余子逸有点慌,好像很怕谢斯年突然不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就是简单的好意,谢斯年想想,似乎也没必要多过激。

于是他也没拒绝,将西装外套脱下,交到他手上。

“外面很冷吗?”

“还好。”

“那个……有件事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怎么?”

“我煮了点东西。”余子逸将外套悬在神情还是有些慌,“刚才下来早了几步……然后看到厨房里有材料,所以……”

每天早上和中午都会有人过来送餐,也会送些生鲜食材过来,都是提前预定好的。

常规来说,余子逸是不应该乱碰的。但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客厅东侧的一角,看到有些食材摆放在那边,他实在有些好奇……没忍住。

其实谢斯年也注意到了,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些许淡淡的饭菜香气。

“哦,是什么?”他故意非常平静地问。

“我……煮了些面。”余子逸确实非常慌张,看到他没怪罪才稍微松了口气,“时间不多,我也怕你生气,而且……”

“而且?”

“……最近天气变化,感觉你每天回来,身上好像都带着股凉气。”余子逸低下头,“稍微随便吃点温热的东西,可能会好些。”

谢斯年没回应。

他内心还是稍微触动的,为这个说法。

这么多年,酒局参加无数,似乎每个人都很默契地遵循商场原则,熬到凌晨三、四点都是很常见的事。

他还从未见哪个周边人如此做事。仅是低头接过外套,轻声告诉他从衣服上渗透的凉气感觉他可能会冷,驱驱寒。

倒是很细腻,可惜。

谢斯年漫不经心地想,可惜他只是想玩玩。

所以他迎著小人鱼期待的目光走到餐桌旁坐好,随意端起碗尝了尝。

汤面还冒着些许热气,里面加了今天送来的鲜杏鲍菇丁,还有些许蔬菜、鲜虾和切好成片的鱼丸。

每只虾身上的虾线都被挑走,相当细心。

“怎么样,你喜欢吗?”

余子逸还站在一边,看起来有些紧张,像是在等他的反应。

“一般。”

“……这样吗。”余子逸果然看起来有些失望,苦笑了下,“……我可能好久没有好好做饭了?如果你允许,有更多时间准备的话……”

“我是说和五星级餐厅相比起来,还算一般。以普通人的水准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

余子逸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在称赞还是贬损,就这么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里还带着些之前的蒙蒙水雾,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整个人有种柔软感,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你的伤好了吗?”

“啊,已经好了很多……”

“坐下吃饭,吃完去楼上看看。”谢斯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要亲自检查。”

余子逸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力气。

他倒是也没刻意抵抗,只是身体还是保持绷紧,尤其在谢斯年靠近他、坐在床边的时候。

谢斯年还特意又贴近了他一些,好像对他脸上的热度非常满意一般。

“自己撩起来。”谢斯年语气平缓,却带着种不容反驳之感,“主动一些。”

看得出来,余子逸很不习惯这种动作,白皙的脸上重现一片红晕。

他拽着衣角半天,才相当牵强地将衬衫打开了一小片,露出腰侧。

他是人鱼族,伤口的愈合速度都与常人不太一样,现在缝合处恢复得相当不错,可能再过几天,他的行动就能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但谢斯年还是坚持亲自给他换药。

粘著碘伏的棉棒从伤处滑过,虽然已不至于那么疼,但凉意还是让余子逸本能地闭了下眼。

而和之前一样,谢斯年的手也没那么老实。

他的指尖带着点粗糙感,再次沿着腰线滑落,看似是在擦药水,然而却总是在细腻的肌肤上带出些时有时无的摩擦。

余子逸忍着。

他好像非常怕痒,也好像在忍着某种说不出的刺激感,纤长的手指都稍微将衬衫扣出了些褶皱。

“谢谢……斯年哥哥。”他还得低声道谢,“其实不用,我自己也可以……”

“现在想起伤是怎么来的了吗?”

“……”

余子逸黯然摇摇头。

“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什么。”

“是吗。”谢斯年笑笑,未加评论,“那你怕涂药吗?”

“还好……”

余子逸刚说完,就发现他可能有些会错意。

这个“涂药”指的可能不是他自己,而是在问会不会害怕谢斯年过来涂药。

他下意识答应得太快了些。

“不怕就好,我还以为你对伤痛敏感,一直在躲闪。”

“我……没有……”

余子逸不敢多说了。

谢斯年手里攥著带着湿润药水的棉棒,穿过衬衫底部,将手伸了进来。

他的手不算安分,就这么贴著背部游走,湿凉的感觉一路蔓延过来,却又被指尖触碰出一片浅淡舒适的温热。

“斯年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余子逸咬了下嘴唇,他恐慌到下意识想要从床上窜起的地步,手腕却也被谢斯年早有预谋般,暂时按住。

“没事,替你检查下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好像是没有。”

谢斯年也不着急,又将手若无其事地从他后背的肌肤上收了回来,还替他好心地整理好被压出的褶皱。

“……”

余子逸都快呆在床上,不知道是该道谢,还是该怎么反应。

“你这是什么反应?”谢斯年淡淡一笑,“不会是觉得我行为不轨吧,嗯?”

“不,绝对没有……”

谢斯年也没和他计较,而他接下来的动作也不是在这边进行。

他走进浴室,自顾自地在浴缸里放了些温水。

“过来,小人鱼。”谢斯年嘴边嘲弄的笑意很像是恶魔在招手般,“让我看看你尾巴上的伤怎么样了。”

余子逸依然无法拒绝。

他只要接触到水,双腿就可以重新化成原形的长长鱼尾,只是这次不像是之前失控的时候,可以自己自由控制是否变幻了。

此刻,他就这么半身俯在浴缸边,任由银色的鱼尾自由展开在温水中,轻轻浮动。

上次谢斯年并没有时间好好欣赏,现在望过去,才觉得这鱼尾上淡淡的一层流光是如此的梦幻,能令书上的图画都瞬间失色。

他相信不只是他,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去想摸摸看。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反而令他颇有些不快,所以也就不客气地将手伸入水中。

“斯年哥哥……”

“疼吗?”

余子逸犹豫了下,摇摇头。

他就像是个很乖的孩子,维持着上半身俯著的姿势,但当谢斯年的指尖触碰到尾巴处的钝伤时,肩膀还是稍稍颤抖了下。

谢斯年非常坏心眼。

他其实注意到了余子逸的表情变化却不动声色,只是暂时当没看到一样询问,“你在床上能变出鱼尾吗?”

“……啊?”

“不然怎么上药?总不能放任这边的伤口不管。”

“……多半没事。”余子逸感觉自己可能想歪了一般,微微脸红,认真地回答,“人鱼的恢复力都还可以的……这种小伤就算不处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人鱼确实生活在海里,而且是深海之中,能出现在岸上……肯定是出于某些极为特殊的原因。

姑且不论这个暂时想不起来的原因是什么。单论受伤而言,例如不小心被锋利的海底岩石割到,一般人鱼也会凭借强大的自愈能力自行修复,偶尔还会借助些特殊药用效果的海草或者盐沙之类,碾碎敷上。

只是在岸上的人鱼修复力要差于在海中的时候,但也依然会异于常人一些。

所以虽然余子逸一直没处理鱼尾的伤口,但那些擦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钝伤也在慢慢消散。

“谢谢斯年哥哥关心,我觉得……嗯……”

余子逸后半句暂时没说出来,只似乎压下了要滑出口的低音。

“怎样?”

谢斯年的手指依然在触碰,也将余子逸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慌张尽收眼底。

他其实也是试探著在抚摸人鱼的尾巴。这些鳞片细细软软,光滑异常,撸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而小人鱼好像则非常害怕这样的抚摸。

他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身体却一直在绷紧、前倾,尾巴也不时像是惊慌失措一样从他手中挣脱几下,拍出些新的水花。

“那个……斯年哥哥,也没有什么事,就先算了吧?”余子逸还有力气挤出些微笑,尽力游得离谢斯年远了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水花扑打在谢斯年手背上,软绵绵的,像是余子逸前半句这有几分哀求意味的小萌音一样。

“好。”

谢斯年嘴上这么答应着,让余子逸松了口气。

他忙不迭打算从浴缸中跳出,然而就在要跃出的一刻,尾巴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痛感。

太过突然,他忍不住痛呼了声。

谢斯年在他要跃出的一刻按住了他尾巴尖的浅伤口处,近乎顽劣般向下按了下。

他没有多用力,最多像是和人握了下手的力度,可余子逸却腾起了身子,像是要摔下去了一样。

“没事吧?”谢斯年向他伸出关切的手,将余子逸扶住,“很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嗯,没事……”

“……但只是轻轻碰了下,就这么疼吗。”谢斯年轻声接了下句,“难道说你的鱼尾……比其他地方还要敏感?”

“脸红什么,难道不是吗?”

“不,那是……”

“不是吗?但看你的反应好像不是这样。说谎话是要遭到进一步惩罚的。”

谢斯年饶有兴致地打量著余子逸的表情变化,又在手指上加大了点力气。

小人鱼肩膀颤动的幅度更大了些,他尾巴边缘受伤的部分本能地在向回缩,但还是没有办法绕开谢斯年的手指。

他疼,却不太敢说,目光看起来也像是小动物受了惊吓一样,长长的睫毛上覆蓋了些水汽。

谢斯年微微笑了下,将手指从伤处移开,转向其他部分。

他还是很享受,用手指抚拭小人鱼光滑的鱼尾表层。

他没有刻意去捉弄小人鱼,只像是在抚摸精美的工艺品,但这动作却激起了水里一阵新的涟漪。

余子逸不敢和谢斯年对视,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但从他通红的面容来看,谢斯年之前的设想是对的——

人鱼的尾巴就是比其他部分更为敏感,无论触碰这半身的哪里。

“触碰没受伤的地方也会疼吗?”谢斯年明知故问,但一直没停下手。他很喜欢水里微微激起的这点涟漪。

所以他有几分想让它扩大,哪怕只是看余子逸脸红却又不敢逃的样子,也相当有趣。

余子逸迟疑了许久,近乎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那怎么了,为什么感觉你欲言又止的样子?”

“……斯年哥哥,别捉弄我。”余子逸声音又稍软了几分,依然透著深深的哀求感,“那个……家里以前好像说过,尾巴不能给人随便碰的……”

“家里?”

“……嗯。想不太起来,但……”

余子逸隐约记得好像有人提过这件事。那个人应该是他的家人,声音温和中带点严厉地警告他,尾巴是很重要的隐私部分,不能给人乱碰。

人鱼是彼此孤立性很强的种族,成年的人鱼几乎都会自己选择水域居住,只有为了照顾小人鱼等情况下才会时常聚在一起。

他已经不算是幼年的人鱼了,但也只是刚刚成年而已。在他的印象中……除了记得那场风暴将他卷上陆地之外,其他什么都非常模糊。

最关键的是……他不记得为什么要靠近岸边了。

只有些许模糊的印象还萦绕在脑海中。那是种有些焦虑、着急的感觉,一心想游过去,好像要去寻找什么。

“你们可以随意接触人类?不怕受罚?”

余子逸茫然了片刻,摇摇头,脸上一片羞赧。

他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既然只记得重要的一条,不能乱碰尾巴……那就说明接触人类也没什么?

“人类……应该都还挺友善的?小时候也听说过些传说……虽然内容想不太起来,但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余子逸依稀感觉小时候好像是接触过类似的故事。族里的老人讲的,人类可以和人鱼生活在一起,听起来好像还很幸福、快乐的样子。

他不记得讲了什么,可却依稀好像浮现了副画面在脑海中,人类和小人鱼住在一起,围着火炉,其乐融融。

谢斯年忍不住发出了声嗤笑。

他斜眼看着余子逸,好像在看个单纯无邪的孩子,“谁告诉你人类都是友善的?故事书这种哄骗孩子的东西,你也信?”

“可……我接触过的人,好像也……”

“你能分辨什么?”谢斯年故意在他尾巴尖又轻捻了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嗯?”

“……”

余子逸忍着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来听听。”

谢斯年又加大了些许力度,只等小人鱼的反应。

“斯年哥哥……是好人。”

“哦?”

“……没有斯年哥哥,我恐怕,在那天晚上就……就会发高烧而死了。”余子逸细长的眉都拢聚在了一起,鱼身微微扭动,“所以……你是好人。”

原来这条人鱼居然还天真地认为当天的难受是因为得了重病。

谢斯年都有些佩服他这粗神经的程度,又低头看了看被他夹在手指缝中的鱼尾尖。

受伤的部分本就没有痊愈,现在更是被他捻得有些微微的泛红。

因为敏感而忍痛了半天的余子逸还是不敢好好看他,但眼里的水雾感也更甚。

他那清澈而稍显淡蓝色的漂亮眼睛每次对视过去,都像是有种特殊魔力般,能让久经风浪的谢斯年都感到微微的心悸感。

哼,好人。

谢斯年暗自嘲讽地想了下,还是失去了兴致。

他将鱼尾扔回水中,余子逸顿时像是解脱了一般,慌忙从浴缸中爬出。

他紧扣著被打湿的衬衫下摆,还有些不知所措。

“去吧,暂时别来烦我。”

谢斯年有些冷漠地丢下一句话,不想再看他,转身离去。

“斯年哥哥?”

身后的余子逸好像还不明所以,轻声呼唤了他一句。

谢斯年就当没听见。

他将自己暂时关回了书房,短暂地对着空下来的桌面沉下片刻,平复心绪。

房门外有些响动,他就当听不见。

但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了这边,门口也传来犹豫片刻后的敲门声。

“斯年哥哥,方便……我打扰下吗?”

谢斯年没回应他。

“方便的话,我就先进来了。”

得不到答复,敲门的人便自己胆大了些,轻轻推开房门。

书房内的装饰简洁而充满功能性,谢斯年沉在办公椅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光的屏幕,不知所想。

“我没打扰到你吧?”余子逸还有些忐忑,轻轻靠近,将茶杯放到桌上,“我……我来给你送点喝的东西。”

虽然是茶杯,里面装的却不是茶叶,而是温牛奶。

看得出余子逸只动了之前吃饭时餐桌上摆放的杯子,而他本人也小心翼翼,还在打量他的脸色,好像依然怕乱动厨房里的东西会挨训一样。

谢斯年看了眼这杯温牛奶,没动。

“……喝点这个,可能有助于睡眠。好像记得……有谁说过的。”

余子逸换了身衣服,换上了在柜子里准备的一套睡衣,白色带点浅蓝的拼色搭配倒是和他温温软软的本人很相称。

“还有……”余子逸犹豫了下,“你是生气了吗?”

谢斯年暂时没回应。

“对不起……虽然不知哪里做错了什么,但我道歉。”余子逸轻声,“早点睡,斯年哥哥,晚安。”

“站住。”

余子逸被他这句话定在门口。

“不知道错在哪里,为什么要道歉?”谢斯年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不仅是对我,以后对其他人也不能这么卑微,知道么?”

“我……”

“记住。”

“嗯……记住了。”

“那就好,你本来也没做错什么。”谢斯年语气缓和了几分,“过来。”

余子逸望了望他,不解其意。

但谢斯年不管他疑惑或怎样,自己走过去,伸手抱了下这条小人鱼。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余子逸稍微红了脸,手不知道该不该往谢斯年背后靠。

“别太天真。人类中有的是坏人,像我这样,可能连吃了你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谢斯年声音温和,却说著似乎相当冰冷的话,“明天永明会过来,好好真正检查下,看你的记忆存在什么问题,能否早些恢复。”

次日,确实如谢斯年所说,严永明早早地就到达了这边,还带来了助手。

他们要给小人鱼做个更全面些的检查,将仪器都摆了出来。

余子逸看上去好像很害怕那些会发出光影的冰冷机械,下意识往谢斯年身边靠。

“乖。你得听永明的,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害你。”

“嗯……”

“对,你得听‘永明哥哥’的。”严永明也在这边插话打趣,“放心吧,我可是正经医生,和不正经的人一点都不一样,毕竟有些不正经的人害起人来都不一定能被发现,对吧。”

谢斯年狠狠地瞪他一眼。

“斯年哥哥,你……你要上班吗?”余子逸轻轻抓了下谢斯年的手臂,“能不能多在这边呆一会儿……”

看得出余子逸很害怕,声音都有些轻微颤抖。

可能因为他是条人鱼,害怕被固定在仪器台上,有点像是条可怜的小鱼被捆住,送到了炊具旁一样。

谢斯年想了片刻,哑然失笑。

但他今天确实有要事,约了重要客人八点就要在会议室见面,没法在别墅这边多停留。

“你乖乖听话,不会怎样的,放心。”谢斯年轻轻摸了下小人鱼的头顶,这一头柔软发质触碰起来手感意外地好,“一会儿就结束,我得先离开。”

“……好。”

余子逸还是有些恐惧,但却好像因为他的态度和话语,稍微缓解下来。

他乖乖松开手,望了下谢斯年宽厚的手掌,有些怅然若失,转身走向严永明身边。

“放心,交给我吧,总比跟你呆在一起强。”严永明还在调侃他,“好好去忙,检查结果一会儿我会发给你。”

谢斯年简单地嗯了声,关上屋门离开。

小人鱼也确实配合。即使他害怕到闭上眼睛,但也没移动,任由严永明和助手操作。

连助手都忍不住夸奖了两次他很乖,但她也相当好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乖青年会出现在谢斯年家里。

“伤倒是恢复得很快,看来谢总确实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嗯?什么过分的事?”

“没什么。”严永明笑眯眯地,“坐下来谈谈吧,随便聊会儿天,什么都行。反正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对不对?”

这个检查大约持续了小半上午,期间严永明也采用了谈话疗法,试图寻找些新的线索出来。

然而收获并不太大。主要是余子逸这边的问题——他是真的想不起来。

但是他比之前还是多少好转了些,随着谈话的深入,陆陆续续能说出些片段。

例如他好像在哪里有个小房间,外面有吵杂的声音……然后记忆就又断开了。

严永明给他放了之前展示的视频画面,重复放了两遍。

余子逸睁大眼睛,好像头更疼了些一般,伸手扶了下头。

“这里的人是你吧。没关系,暂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用急于一时。”

严永明很和蔼,没有逼迫他。

余子逸感激地笑了笑,却也依然在苦思冥想……他也很想找回失去的记忆。

“我只有一点点印象。街头,对……被人赶走了。”

余子逸还记得他懵懂地站在哪里。

也想起来了他从类似文化学校的地方路过,捡了纸和笔……

因为见到其他人聚在桥旁或者闹市的哪些地方,在那边作画,所以他也想试试。

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需要钱……还有食物。他可以呆在桥洞里,然而他不能一直呆在那边。

也绝不能随随便便跳进水中……之前好像在哪里引发过尖叫,吓得他赶紧沉下去,躲了好久的人。

不过余子逸的运气好像还不错。他就在那边老老实实地画著,每天至少都能拿到些食物,还有好心人给他从附近便利店里买来,专门送给他热乎的汉堡、薯条之类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而且他的画还有些特殊的地方。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渐渐地有了些名气,围观的人有些多,所以后来……

“后来……那些先生将我驱逐走了,觉得我好像有些……‘影响秩序’。”余子逸终于回忆起了这一段,他也很兴奋,虽然回忆起来被人推攘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然后……”

“之后怎样?”

“我遇到了……”

余子逸说不下去了,也想不起来更多,脸上表情也更为痛苦。

严永明也担心他会出什么状况,温和地示意他先停下,今天到此为止。

至少身体状况还算正常,没有其他内伤之类,记忆又恢复了一点点,都算是不错的结果。

余子逸想多留他们在这边一会儿,可惜严永明接下来还有些其他患者在预约,所以不能久留。

没有办法,余子逸只能用最简单的招待方式来回报他们——给这两人每人冲了杯清茶。

这个严永明倒是没拒绝,不过眼尖如他,直接在逛谢斯年书房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只茶杯,茶杯底还覆蓋著些牛奶干涸的残痕。

“你给斯年倒的?”

“嗯。牛奶有利于睡眠,所以……”

“哦?”严永明意味深长地笑笑,望望空了的杯子,自言自语一句,“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怎么了?”

“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看他喝过牛奶这种东西。”严永明转过头,目光有几分幽邃,仿佛像是在重新做检查一样审视了下余子逸,缓缓开口。

“你可能还真是特殊的。”

特殊?

被区别对待的意思吗。

是指……什么方面?

余子逸听不懂,却不知为何心跳加快了几分,也许严永明这种带几分调侃又带几分认真的语气让他莫名地紧张。

但他也由衷地开心,还担心牛奶会不会被谢斯年拿去倒掉……至少这点还是非常宽慰。

“好好呆著,别给坏人乱开门。”严永明拍了下余子逸的肩膀,“我们先走了,感谢招待,谢总的小家伙。”

然后他就将脸红的余子逸甩在了后面,开车离开。

谢斯年还在开会,收到了严永明的报告,他暂停下来,先逐字看完。

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出,PPT都没再继续。

——好。

谢斯年回复了这个字,看不出更多感情。

随后过了几秒,严永明的新回复又传了过来。

——今天早点回去?变天了,可能又要下雨。

谢斯年望了眼窗外。

窗外阴云密布,晚些时候像是要重新迎来大雨。

令人相当不快的天气。

——不确定。

谢斯年确实无法确定。重要的客人在,他无法先走,晚些应该还要去酒店一趟。

——尽量。严永明回得比较缓慢,但这几个字却像他本人一样,透著种考虑周详之感。

——你的小家伙受到了些惊吓,又恢复了些记忆,可能缓不过来。

——而且你没留通讯工具吧?这样好吗。

没留通讯工具,指的是一样东西——手机。

之前余子逸有些时候会时不时露出焦灼的神色,坐在床上发呆,就是因为找不到这样和过去能稍微联系上的工具。

而他的手机也是直到最近才刚刚被找到,被送到谢斯年这里。

那是小巧但却老旧的一款蓝色外壳手机,看起来像是谁把换下来的手机暂时先借给他用一样。

所以小人鱼以前绝不仅是流浪,也有人接济。

谢斯年想到这点就有些额外的脸色阴沉,他不禁想着另一件事——

在被下药之后,他将刺激太严重而昏迷的小人鱼带回家,当天就检查了他的所有衣物。

他的口袋里那时并没有手机这种东西。

手机是之后他的人在酒店的一个水箱里翻找到的。有人将它用黑色塑料袋封起来,藏了起来。

因为他和严永明的行动速度也相当快,那个藏起来的人没来得及取走。

不但设下陷阱、还知道销毁关键物品,背后的陷害者先不说存不存在某种势力靠山,至少一定是心机颇深之人。

但他做事还是疏漏无比,似乎也阴差阳错出了什么事,没能将手机带出去,不像是什么高手。

老旧的手机没有锁,所以他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开机,顺便检查了里面的东西。

余子逸的关系网干干净净,联系人少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里面有被他标注成房东太太的人,还有一个叫“阿卓”的人。

这个“阿卓”在他出事之后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好像非常担心他突然失踪是去了哪里。

他说他去找余子逸,但房间是空的,几天没回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再不回消息,他真的要报警来确认安危了。

至少看起来和余子逸关系不错。

其他联系人不知道是被神秘人删掉了,还是小人鱼根本就没有添加,总之手机上面也干净无比,送去检查发现连指纹都被擦去了。

——我在考虑。先开会。

谢斯年简短地发了个信息给严永明,随即面不改色地回归了开会流程。

他今天有些忙碌,确实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东西,之后再议。

恢复了些记忆是好事,缓不过来是到哪种程度?

至少他还在家里,安全是有保证的,不用刻意分心、担心这点。

……

南城的大风将门都吹开了条缝,冷风从未上锁的阳台门边灌进来,猛烈拍击。

余子逸在做个非常久远的梦。

梦里的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人站在水边,像是旧识,透过水面对他微微一笑。

他也随即展露出开心的笑容。

即使他只在水下远远地望着,那种温暖的感觉依然持续在心里,像是深海里浮动的泡泡,轻轻戳一戳,跃动不已。

可惜余子逸还没来得及看见水面上那人的面容,他就被冷风吹醒,这阵突如其来的寒流让他打了个喷嚏。

他披着薄被子去将阳台门关上,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昏暗的天空已经越发阴沉,仿佛在孕育一场席卷全城的大风雨。

最近一段时间雨天好像相当常见,但是……

余子逸是人鱼,对自然界的力量更为敏感,他抬眼望向天空,感觉到沉重的压抑感,今夜的电闪雷鸣恐怕不会少。

他下意识就摸向口袋,可是手机并不在他身边。

“……奇怪了,手机到底是丢在哪里……”

余子逸自己非常沮丧地叹口气。

都怪他太不小心了。他急冲冲地冲进门……之后……

手机很可能掉在酒店,可他现在就很不安,很想给谢斯年发个信息过去,问问他是否安全。

之前的晚上,看谢斯年望着窗外风雨,神色好像也不太正常。

……他会怕吗?身边要是有其他能说上话的人……也许还好。

余子逸想着就无法再睡着了,看着墙上的时钟,眼巴巴等著时间流逝。

谢斯年回家的时间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但基本均值是在晚上六、七点左右。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地声。

余子逸实在静不下心看书,他头还有些疼,却也休息不下,干脆给自己找点活干。

左右已经是碰了厨房里的东西,他干脆就一做到底,去干点清洁工作。

烧了水,浇了全部的绿色植物和花,认真擦拭了餐具,又重新煮了点面。

这么大的风雨天,应该不会有人来送餐,何况之前谢斯年的态度也松缓了不少,告诉他可以自己去冰箱找点东西。

余子逸一边精心准备着食材,一边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想些高兴的事。

然而当他一抬头,发现时间竟然已经滑到了七点半的时候,他不禁连吃东西都没心情了。

可能今天下雨,路太滑也不好开车,再多等等。

余子逸从未觉得时间有过得这么慢过。

他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一分一秒。八点也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余子逸开始坐立不安。

暴雨狂风,雷电打在他的庭院,也像是打在他的心里,一寸寸惊心。

不会是出什么事……

余子逸相当矛盾,他好多次都想直接冲出门,然而禁令却不允许。

斯年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除了苦等,心急如焚,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另一侧,谢斯年其实也同样有些焦灼。

只是他没法表现出来。客人临时组局,他带人陪着,最终将他们全部送走已经是十点之后的事了。

他也没料想能用这么长时间,打车回家,手机还因为过度使用,直接关机了。

他也想让司机快一点,无奈路面积水,怎么都不可能。

而等他最终回到别墅,已经完全是深夜了。

每个窗子都一片漆黑。

谢斯年以为余子逸早就已经睡着了,还不由自主地控制了下脚步声,然而他一打开大门,差点将旁边的凳子撞翻。

他愣住了。

余子逸就搬了个小圆凳坐在这里,看到他回家,马上揉了下眼睛站起来,好像依然不敢确认一样。

“怎么还没睡?”谢斯年忍不住皱了下眉,“难道你就这样一直等?”

“斯年哥哥。”

余子逸没等他说更多,直接冲过来抱住了他。

谢斯年一身都是外面带来的寒气,外套尚且有些被雨水吹湿,然而这小人鱼怎么说也不肯放手,牢牢抓着他。

而他声音中带着些哽咽,好像堆积的委屈和不安感都渗透出来,渗入这冷风冷雨的夜色。

谢斯年以为他要抱怨,指责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他的心已经被这哽咽软化了下,即使指责,他也不会怎么样。

然而没有。

“我好担心你。”余子逸只是这么轻声说著,将头向他的外套中又垂了垂,“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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