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5-18 来源：掌阅 分类：现代 作者：四月初一 主角：滕厉 沈轻南
走廊尽头，是仍未退场的观众，是越发明亮的光。滕厉目光落在虚无，半天，低声道：“希望如此。”
德杯结束，MID在小组赛顺风顺水挺进淘汰赛，最终不敌老对手Butter战队，倒在四强。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MID众将在赛中打出许多精彩操作，尤其是那一波二打五，养活了不少游戏视频博主，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虽然舆论节奏依然不断，但久经沙场的MID众将早就习惯，这种小风小浪，还不够看的。
路哥安慰众人：“没事儿啊，没事儿，本来我们让一队上场就是来找缺点的，找到了，进步了，我们就成功了！”
十夜听得瞠目结舌：“您……您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让我们正名，好好打来着。”
路哥干笑两声：“哈……哈哈？是吗？”又沉下脸，“总之，队伍问题还是不少的，回去都给我好好训练听见没有？别忘了我们的目标，S赛的那座奖杯，这么多年了，老子还没亲手摸过呢！”
基地，老葫芦在直播里大吹特吹：“最后那波二打五看到了没，看到了吧？帅不帅！就问你们帅不帅！”
弹幕顿时一片哈哈哈—
【死混子你还敢提？要不是你浪，最后还会二打五？早就五打二一波推平对面高地了好吧！】
老葫芦不好意思地低头偷笑：“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是有点上头了……我检讨！绝对没有下次！”
刚从二楼下来的路哥一听这话，差点反手从厨房抽把刀过来：“你快闭嘴吧！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等会儿被人举报你消极比赛看你还浪不浪！”
【别举报啊，这年头老实人不多了。】
【都说是二打五了，另一个呢？另一个怎么不开直播？】
老葫芦挠了挠头：“南神这个月播够时长了吧，最近好像都不直播了。”
弹幕又是唰唰唰一片—
【怎么前几天还是“那个主播”，现在就变成南神了？】
【变脸主播关注了！】
【是谁说South只靠卖脸没有技术的？】
【舔狗是没有未来的，混子。】
【啧，又一个叛变的，你们家滕队白疼你们了。】
老葫芦扫一眼弹幕，立马大声表示衷心：“怎么可能！我只爱我家队长！爱一辈子！”
另一边，同样在直播的滕厉，房间里的弹幕可就没那么和谐了—
【谁再说滕厉是MID的唯一carry位我跟谁急，没有滕厉的MID才能打得顺风顺水。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德杯，滕厉带队去的，一轮游吧？】
【你拿德杯说事儿？你怎么不去说全明星呢？打SP的时候中上野辅全队梦游被你说成全队carry？闭眼吹？】
【前面的选择性眼瞎？South最后守塔那波你没看到？不是South，这一群浪坯可就要输给LSPL的队伍了！】
【S粉滚去看你家主子直播好吧，别在这儿带我们厉神的节奏！】
滕厉看得心烦，随手关了弹幕，登上小号开始排位，才打了两把rank，就被路哥叫去开小会。
“弹幕你看了？”路哥问。
滕厉不明所以，皱起眉。
路哥咳了一声：“现在有人说我们队内不和……自从South跟你solo开始，这节奏有一段时间了。”
滕厉：“没事儿少看点贴吧微博。”
路哥：“不是！我认真的！咱们队现在节奏够多的了，而且你德杯没上场，你的女友粉、太太粉、老婆粉……哎呀反正都在说是不是双中不和，所以你被战队雪藏了。”
滕厉嗤笑：“真是闲的。”
路哥把早就想好的策略流利地背出来：“要不这样吧，正好你这几天补直播时长，顺便跟South双排几把，粉丝一看，哎哟是谁说我们队内不和的？这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到时候流言不攻自破，你觉得怎么样？”
滕厉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路哥：“你让我们双中单，双排？”
路哥一愣，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一上午都沉迷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里，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他磕磕巴巴：“那……那就……你去上路嘛，你打排位补位不是也经常玩上路……中上……中上不分家！”
滕厉仍然维持着平和的表情：“那我怎么不去玩打野？中野联动不是更好？”
路哥猛地一拍手：“聪明还是你厉神聪明！中野联动，到时候直播间又是一大拨人气，这下我们战队就有两个明星选手同时上场，那下半年的赞助，嘿嘿嘿……滕厉，你干吗去？”
已经走到会议室外面的滕厉头也不回：“没事，不用管我，你继续做你的梦。”
路哥：“……”
训练室。
“感谢QB102的火箭，谢谢老板！”直播间挂着“只要一个火箭，老板随意点单”的老葫芦调正摄像头，堆肉卖笑，“老板想看什么英雄……劫……”
劫，秀起来可以超神，但对操作要求很高，一般路人排位，选到这个英雄的，十拿九坑。所以又称“儿童劫”，讽刺玩它的人年纪只有幼儿，经常坑得队友亲妈都不认识。
旁边的季舟发出幸灾乐祸的嗤笑，老葫芦挠了挠头：“要不咱换一个？”
接着是持续不断的嗤笑声，老葫芦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又看向弹幕，猛拍了下大腿：“说谁不会劫？我葫哥是英雄海，劫就劫，来让你们看看天秀劫长什么样儿。”说完就单排进入游戏。
刚好排在一楼的老葫芦秒锁劫，接着嘿嘿嘿一顿怪笑。
眼看自己这局已经输了，自家队友一片沉默，紧接着聊天框里出现一个“？”。老葫芦假装没看到，换上皮肤，捂紧麦克风，半个身子从椅背后面探出来，鬼鬼祟祟地问：“我说，南哥，劫带什么天赋啊？”
沈轻南眼皮都没抬：“你排位玩劫？你的队友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坑他们？”
弹幕一片刷屏—
【哈哈哈哈哈，混子说好的天秀劫呢？】
【这声音好熟悉啊……南神？】
【万人血书求南神开直播—】
【胖子，你去问问南神什么时候直播，我就原谅你在德杯的失误。】
【举报！这里有人代打！】
【沈轻南这么狂？新人就敢嘲老选手？怪不得都说MID队内不和。】
【南神毒舌我也爱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葫芦差点把摄像头也遮住：“这不是……有人点单吗？我也不想的啊！我一个铜墙铁壁型上单，忍辱负重玩刺客，我觉得我不干净了呜呜呜呜呜……”最后一声娇滴滴的哭泣差点没被队里其他人集火。
沈轻南在一片打闹声中开口询问：“劫带什么天赋，你怎么不问你家队长？”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训练室，忽然安静了。
再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在电脑前，训练的训练，没训练的假装训练。
半天，滕厉摘下隔音耳机，一点点转头看向老葫芦，目光平静：“你要问我什么？”
老葫芦点天赋的手都在抖，闻言舌头开始打结：“没什么没什么！我问南神只是因为他离我近又不想打扰你排位，绝对没有说你是儿童劫的意思！”
弹幕又是一片刷屏—
【想看厉神的劫！】
【可别逗了，滕厉0/8儿童劫？专搞队友心态？不怕你家厉神被队友举报封号？】
【前面的老哥刚通网？0/8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上个月厉神刚玩了把劫2/9好不好！】
【所以这两个数据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葫哥天秀劫你不看，看什么厉神！”在滕厉那儿吃了瘪，老葫芦生怕滕厉来看他直播，小声嘟哝，“在我直播间刷别的主播的，房管都封了封了！”
粉丝在几人的直播间不停串房，这会儿又在滕厉的房间刷屏，滕厉屏蔽了弹幕，但没屏蔽礼物特效，有粉丝送礼他还是会照例感谢，虽然作为职业选手，他直播的时间远远不及主播，但只要直播，一定会有不少粉丝送礼物。
这也是他作为MID战队牌面的原因—一个选手的粉丝群就等同于流量，能为战队带来不少效益—譬如高额的直播合同，以及代言费。
打完一把排位，滕厉抽空看了一眼直播间。
一个超级火箭。
滕厉照常感谢：“谢谢滕……”
忽然卡住了。
【这是谁啊？给职业选手刷礼物求双排怕不是看主播看多了吧。】
【我没看错吧？南神？】
【这是South没错了！我去看他的账号了，刚改的名，是本尊！】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感谢啊厉神，怎么不感谢了？你家另一个中单要跟你双排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好好好你不答应我替你答应！我，厉神五年老粉，今天就代表广大粉丝，同意这门亲事！】
超级火箭的特效持续时间长，喷着火的图标直接占了半个屏幕。也许是看滕厉没有回应，直播间唰唰唰又多出四个超级火箭。滕厉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目光停留在那个名字带特效的ID上：滕队？双排一把？
超级火箭，人民币一千元一个的礼物，沈轻南唰唰唰送了五个。
滕厉面无表情地转头，训练室另一侧，沈轻南一手搭着椅背，心安理得地回视。
大概是用了毕生的涵养，滕厉才没把那句“有钱烧的”说出口。沈轻南把双排的要求刷到了直播间所有粉丝面前，滕厉想拒绝都不能，否则又不知道会被那些无良媒体写成什么样。顿了一会儿，滕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排可以，我不换路。”
沈轻南一笑：“行啊，反正我什么位置都能打。”
右上角弹出游戏邀请，滕厉接受。
ID：TL加入游戏，首选中单，补位上单。旁边的ID：Southern首选上单，补位打野。
等位时间长，滕厉又切屏看了眼直播间。大概是因为沈轻南的加入，短短几分钟，滕厉直播间的人气足足涨了一百万人次，弹幕更是刷得飞快，全都在咆哮【有生之年能见两大男神同框，果然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见到啊】之类的感叹。
滕厉的手下意识地攥紧，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鼠标上已经满是湿滑的触感。在抽纸巾擦手之前，他先愣了愣。
他在紧张？可他在紧张什么？
明明不是第一次跟队友双排。
滕厉抿住唇，游戏刚好响起提示，进入BP界面。他一看，自己在三楼，中单位置。隔了两楼，是Southern，位置，打野。
背景音乐贯穿了耳膜，滕厉抚了抚额，最近自己的嘴是，开过光了？
“玩什么？”话筒里，沈轻南的声音漫不经心。
无论是比赛还是日常排位，滕厉都能很快调整好心情，他定了定神，ban了最近很流行的时光守护者：“随便吧。”反正他们双排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打游戏，随手选了瑞兹。
沈轻南一笑，锁了瞎子。
本来应该是一把很平和的排位，跟从前打过的千千万万次排位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一把，滕厉再次享受了中路被对面打野轮番照顾的待遇。谁都没想到蜘蛛二级不刷野，跑来中路抓他。幸好滕厉提前在河道草丛点了眼，在蜘蛛蹲在草里的那一刻，滕厉缓缓在地图上打出一个问号。
沈轻南刚刷完一组F6（深红锋喙鸟，野怪），下意识就往中路走，点了下鼠标忽然顿住，瞎子在空中转了个身，耳机里，响起他的低笑：“要帮忙吗，队长？”
不知道为什么，滕厉总觉得这一问，充满了难以名状的羞耻。
滕厉：“不用……”
因为提前布好视野，滕厉成功地避开第一波gank，没想到对面打野仿佛住在了中路。时隔两分钟，对面中单一波激进的走位，耗掉滕厉半血，同时蜘蛛再次在河道露头，丢出一个控制技能，因为前一波交过闪现，这次再无位移技能可用的滕厉被对面中野击杀在自家防御塔下。
滕厉：“……”
五分钟之后，无野可刷的蜘蛛再次到中路gank，同时，前期快速发育的沈轻南来到下路，连同下路双人组一起击杀了对面二人。两方人头数2:2，滕厉送了全队的人头。
从泉水传送回中路，兵还没补两个，对面中单一波技能直接照着滕厉脸上砸过来，大概是上头了，眼看滕厉血条空了一半，竟然又交了闪现准备越塔，以为凭借装备优势能够单杀滕厉。
滕厉不慌不忙地后撤两步，走位扭开技能，反手将对方击杀在塔下，并成功控了一波兵线。
他笑着摇摇头，扫了一眼小地图，忽然顿住。
只见沈轻南在不紧不慢地打自家的第二个蓝buff，并且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发平A把蓝buff收入囊中。
滕厉：“嗯？”
沈轻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辜：“哦？你要蓝吗？我以为你不要我帮中，蓝也不要呢。”
滕厉：“……”
沈轻南手机开着滕厉的直播间，一眼扫过一条【哈哈哈哈哈哈，厉神的表情写满了我现在退钱还来得及吗】的弹幕，一笑：“来不及了。”
于是，在对面中单上头、打野频频光顾的情况下，因为没有蓝buff，滕厉的蓝耗飞快，在空蓝的情况下，再次被对面中单击杀。
滕厉咬了咬牙，挤出几个字：“下个蓝给我……”
没想到沈轻南答应得痛快：“行啊。”
这下轮到滕厉说不出话了，沈轻南这么好说话？一点不像他的风格。怀着满心狐疑，滕厉操纵着英雄走向野区，披着“龙瞎”皮肤的盲僧悠然站在蓝buff旁边。
训练室，沈轻南目不转睛地看着瑞兹走近，扶了扶耳机，把耳麦拉到嘴边，淡淡地补充刚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求我。”
瑞兹愣在草丛边上，半天，滕厉嗓音平静：“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短暂的沉默过后，弹幕轰然爆炸。
【沈轻南你牛！你问问季舟敢不敢这么跟自家队长说话！】
【我厉神不吃光野区资源不错了，还要求你给蓝buff？】
【怎么我几天没看直播，滕厉就从食物链塔尖掉下去了？想吃个蓝还得求人哈哈哈哈哈哈！】
【South新任队霸石锤了好吧！】
【想听厉神哭着求南神……等一下我在说什么！】
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的沈轻南四平八稳地靠在电竞椅上，缓声重复：“求我。”
饶是滕厉素养再好，到嘴边的脏话也没绷住：“我求你大爷……”
在粉丝眼巴巴等着今天是不是能看到两大男神线下solo的期待之下，只见瑞兹二话不说掉头回家补眼，连线都不推了，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对面野区去拿对面的蓝，被蜘蛛发现气急败坏追过河道，追到下路二塔追无可追才算逃过一劫。
滕厉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滕队不用这么认真吧，求人又不会掉块肉，蓝重要还是脸重要啊？】
【你懂什么，团战可以输，脸必须得要！】
【厉神你就让South这么欺负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MID第一队霸今天退位让贤了！】
沈轻南扫了一眼手机，笑得一派大义凛然。
十八分钟，火龙刷新。
连控两条元素龙的沈轻南往小龙坑打了个信号：“中路推完线来帮忙。”
没人回应。
沈轻南切屏到中路，八风不动的瑞兹仍然淡定地在补兵。屏幕前，滕队长对一连串问号视而不见。
沈轻南：“怎么，语音掉了？”
【我确定以及肯定在厉神的直播间听到你说话了。】
【没掉线，可能厉神只是不想理你吧，哈哈哈哈哈。】
【震惊！MID双中恩断义绝，原因竟然是……】
【前面的明天来我们新闻编辑部上班！】
直到沈轻南又催促了两三次，滕厉才不紧不慢地敲出对话框，神情冷漠地在公屏打出两个字：“求我。”
沈轻南揉了揉眉心，笑了：“不是，这是一回事儿吗？”
滕厉不为所动。
弹幕除了哈哈哈，就是笑沈轻南的现世报来得太快，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沈轻南垂下眼，轻轻吹了口气，双手搭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于是，五秒后，公屏出现一行字：“中路的厉神，LPL中单之光，能不能劳驾您移步河道，来帮我打个龙？”
安静如鸡的训练室重重响起青轴键盘的声音，滕厉手一抖，原地放了个闪现，被队友一串问号追了半条河道。
“嗯？厉神？”
滕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他想骂人都不知道从何骂起。
过去二十多年的忍耐力，滕队长在今晚用得一干二净。
本来国服的演员就多，有些玩家专门来gank主播和职业选手，排到了就故意送人头或者挂机影响选手的游戏体验，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国服排位通常只用小号的原因。
而如今，沈轻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名字暴露在队友面前，连半点马赛克都没打。
果然，不出三秒，己方AD在公屏打字：“厉神？哪个厉神？不是我想的那个厉神吧？”
上单：“等等，真的是吗？我去直播间看一眼……我去，还真是！厉神打完给个好友位可以吗？我喜欢你四年了！”
滕厉：“……”
弹幕这会儿都要笑疯了：
【沈轻南，求你做个人吧。】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发现能治住滕厉的人了！】
【厉神这表情……南神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South这玩的是什么，狼自爆顺带爆了自家狼队友吗，哈哈哈哈哈哈！】
屏幕前，滕厉闭了闭眼，声音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尽量平静道：“你在干什么？”
沈轻南依然无辜：“嗯？不是你让我求你的吗？”
这是一辆有去无回的双排车，一局结束，MID现役中单兼队长毅然选择了下车保命。
在弹幕一片问号中，滕厉嗓音隐忍：“不播了，今天太累了，我去休息了。”
此时距滕队长日常下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二十八分钟。
【直播间的朋友们，我看厉神直播四年了，四年了！这是第一次看他提前下播！】
【不是，还真下播了？】
【排了一把就不排了？South一个超火一千块，五个五千块，双排一把挣五千块？问一下MID还招人吗？】
【South呢？出来！你知道厉神多久才直播一次？知道我们看一次直播多不容易？赔我们的时间！】
训练室另一头，沈轻南看着弹幕嗤笑：“说什么呢，一年直播时长是定死的，你们家队长无论如何也得播够，早播晚播不都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你是一个月吃一次你心爱的美食开心还是一年都吃不到等十二月天天吃吃到吐开心？】
【我不管我要看厉神！谁搞得他下播谁把他给我哄回来！】
【刚才谁喊有生之年呢？双男神同框就三十分钟你跟我说有生之年？其中一个还没露脸！】
“我说滕队，你的这些粉丝……”满屏的弹幕全在哀号，沈轻南摇头失笑，“不然再打一会儿？”
滕厉目不斜视，装聋作哑。再双排下去，他不敢保证今天晚上会不会直接被沈轻南逼得当场退役。
“下播了，下次直播时间会在微博通知的。”滕厉退出游戏，鼠标刚移到右上角的红叉，直播间再次升起火箭，接着又是几个火箭，ID：滕队？双排一把？
只一晚上就在滕厉直播间刷了十多个火箭的沈轻南，直接上升到粉丝榜前十。
弹幕多得根本看不清楚。
滕厉关了直播间的声音，在还没来得及退出的语音频道低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沈轻南说话，他继续说道：“其实你不想双排，可以直接拒绝教练的。”
沈轻南：“？”
原本滕厉除了在赛场上张狂，平时几乎很少说话，基本也不需要做什么维护形象的事儿。但他没做过，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个选手积极正面的形象，是俱乐部对外公关的基础手段。
他想了想，说：“教练只是想维护好粉丝，不被带节奏，其实没必要。我们是职业选手，说起来有点像所谓的公众人物，但归根结底还是有差别的，所以不用太顾及其他的，做自己就好。”
沈轻南：“？”
一番劝说就像扔进深海的石子，连半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在直播间的一片“我聋了”“等我有钱了一定换一个能听到声音的手机”中，沈轻南ID旁边的小喇叭终于亮起，轻微的电流脉冲过后，沈轻南一字一顿：“谁说是教练让我跟你双排的？”
滕厉怔了怔：“不是教练？”
训练室里，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格外清晰，偶尔响起队员一两声骂街或者叫好。在紧绷的气氛里，沈轻南慢悠悠道：“队长，你就对你自己的实力这么不自信？也许我是真想抱你大腿上分呢？”
滕厉沉默。
他不觉得以沈轻南的技术需要当分奴。同样，如果说是其他原因，首先沈轻南作为曾经的人气主播，粉丝并不比作为职业选手的他少多少，其次，如果说为了人气，沈轻南甚至连直播都没开。
耳机里，沈轻南的声音悠然：“滕队长，信任队友就这么难？”
滕厉一顿。许久，他收敛心神，神色如常：“你要上分是吗？”微微一顿，“不管是不是，礼物钱不退。”
沈轻南：“……”
之后的几局，沈轻南的表现都很正常，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甚至偶尔还能带滕厉一起中野联动。不得不说，就算在现役打野选手里，沈轻南的大局观也是超前的。
大概是昨天按摩得太久，后肩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滕厉活动了一下手腕，陷入沉思。自从进入LPL开始，他从当初的天才少年变成如今的老将，天赋在他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影子，剩下的都是经年日久从不间断的练习和年复一年的大赛经验。
但沈轻南不同。
隔着半个训练室，滕厉回头看去。
饶是被电竞椅挡了大半，依然能看到穿着黑金队服的少年懒懒地倚着椅背，耳麦压下他浓黑的头发，半张侧脸在屏幕光下棱角尤为分明。
滕厉收回视线，内心忽然涌上莫名情绪。
这个人，他的游戏天赋，注定了他出道即巅峰。
而自己，明明跟他的年纪相差无几，却已是所有人口中的老将。
始终离那座奖杯只有一步之遥。
两人双排到第五局，滕厉再次遭到对面针对。
起因是对面中单走位激进，被滕厉抓住机会击杀在了塔下。从此之后，对面只要有滕厉在的场合，一定要不遗余力将他击杀，哪怕输了团战也在所不惜。
这种自杀式打法，连沈轻南都皱了眉：“对面这中单……”
经常混迹在各大直播平台的粉丝一下就认出了对面中单的ID，几个人轮番在弹幕刷屏：“哟吼，拳头亲儿子！这是什么冤家路窄！”
拳头公司是《英雄联盟》的开发商。
滕厉扫了一眼弹幕，懂了。
SD战队队长，沙涂，因为多次违纪却没有严格处罚，被戏称是拳头公司的亲儿子。很少有职业选手直播的时候会带入个人情绪打rank，在如今越来越正规的电竞行业，选手相当于公众人物，无论是俱乐部还是选手个人，都要杜绝在公众场合给大众带来不良影响。
但沙涂不同，仗着自己的亲爹是战队老板，跟联盟的高层又关系密切，当真是什么都不怕。
滕厉打职业这么多年，在赛场上被针对简直是家常便饭，输赢都习惯了，就算被沙涂强杀几次，情绪也没什么太大起伏。倒是粉丝看不下去了。
【这种素质就别打职业了吧！本来还挺喜欢SD战队的，真是败好感。】
【怪不得“沙雕”战队有一流的教练成绩还是起不来，换队员吧。】
【你在搞笑？战队老板的亲儿子拿头换？】
【前面的别酸了好吧，有钱你也行啊。】
【我真是笑了，打职业不比技术比人民币？这么牛，去买S赛冠军啊！】
无处不在的节奏。
滕厉面色不改，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所幸队友比较给力，在三十五分钟的时候团灭对面，赢下这一局。
“我有时候真的挺好奇的。”沈轻南往后一靠，把麦克风拉到嘴边，“到底要怎么对你，你才会有点情绪变化呢？”
关掉结算界面，滕厉从容点下开始游戏：“真想知道？”
沈轻南：“嗯哼。”
滕厉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虽然滕厉没有明说，但沈轻南大概也能猜得到，以滕厉的性子，针对他个人不要紧，但如果因为什么外界因素影响了比赛的胜负……他忽然有点好奇，输掉比赛的滕厉，到底是什么样子。
游戏开局，滕厉中单，沈轻南上单。空调低声轰鸣，滕厉站起身去拿水，一旁的沈轻南适时抬头：“给我带一瓶，冰的。”
滕厉瞥他一眼，还真不见外。
就短短几十秒的工夫，等滕厉回来的时候，公屏上已经多出几行字。
ID沙爹：“三楼给我中路。”
滕厉一看，三楼是自己。
“这是上把对面的中单。”刚加入LPL一个月的沈轻南，唯一熟知的中单选手只有自家队长，根本不知道其他人姓甚名谁住在S市还是海市。他扫了一眼ID，冷笑，“还真有缘。”
选人倒计时，沙涂口气不善，连声催促。滕厉双手摸上键盘，还没来得及敲字，沈轻南已经先他一步：“中单给他，你去上，我去打野。”
滕厉一愣，收回手：“好。”
进入游戏，沈轻南看着不紧不慢走向上路的瑞兹，又点开双方阵容再次确认了一遍，缓缓地说：“这把你不应该抗压吗？”
滕厉皱了皱眉，认真地问：“抗压是什么？”
弹幕一片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厉神什么时候拿过抗压英雄？】
【South你别闹了，回去看看厉神历年的比赛视频，半肉中单他都出输出装。】
【世界第一杀神滕厉你以为是开玩笑的？】
沈轻南捏住眉心，半晌：“行吧。”
原本这局的阵容，中下两路是最好打开局的，通常来讲打野应该帮中下抓人，与此同时上路对线劣势，必然要抗压。但就滕队长的“我后期也可以carry比赛”的言论，于是，一整局，本来是对线劣势的上路，硬是被沈轻南抓成了优势路，直打到对面上单1/5，忍无可忍在公屏问：“上路是你老婆啊你这么帮？夫妻双排就乖乖滚去下路不行吗？”
一向以心态稳如磐石著称的滕厉，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微微脸红。无视弹幕的疯狂刷屏，他侧身避开摄像头的角度，三秒后，又是毫无表情的脸。
面无表情的滕队长敲下一行字：“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对面上单：“……”
沈轻南：“……”
时间进入二十五分钟，沈轻南带领队友一波推进到高地，却遭遇到对方顽强抵抗，双方在塔下战成一团。滕队长不负众望，果然在后期carry比赛，在豪取两个人头之后，本该优势的团战莫名其妙被对方打出一波二换四。
公屏上，沙涂：“一群菜鸡。”
滕厉冷眼看着此时唯一一个生还的队友，在刚才团战开始时忽然用大招跑路此时正在自家下路优哉游哉补兵的沙涂，问：“团战为什么不来？”
补兵停了，沙涂就站在对面二塔前，一动不动，同时，公屏：“打野不帮中，帮你这个废物上单，我凭什么要去打团让你们赢？
“真是废物，让野爹这么帮你都打不赢团。”
一席话让弹幕炸了锅。
公屏上，沙涂还在喷人，沈轻南冷笑一声，一把摘了耳机，手指飞快敲在键盘上。
“South，”滕厉忽然出声，“别骂人。”
职业选手在任何公共场合发表不恰当的言论，都有被处罚的风险，轻则罚款，重则禁赛。
沈轻南打字的手停了，他用力揉了揉被耳机压住的头发，一笑：“我只是想找他solo一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谁输了谁叫爹？”
滕厉的面色松了两分。
仗着没直播，沈轻南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边，也不抽，含糊笑了笑，咬着烟嘴敲下一行字：“你看看自己的KDA，配让我帮你吗？”
“我笑了，菜鸡也能教职业选手打比赛？”沙涂看着自己直播间粉丝的弹幕，似乎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身份，看着看着，忽然一顿，接着冷冷一笑，打字，“你是哪个队的打野？LSPL？信不信我让你以后再也打不了职业？”
沈轻南还没来得及说话，滕厉已经先他一步开口：“别说了。”
沈轻南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长长“哦”了一声，手下却没停。机械键盘发出清脆响声，公屏上，Southern：“我要是打野，你中路连线都上不了。”
在沙涂挂机的第七分钟，滕厉再carry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水晶爆炸。
双排就此结束，粉丝们却没有就此消停，双男神的粉丝直接爆破了SD战队的官博，论坛上更是吵成一团，甚至短暂地上了热搜。职业选手在rank里挂机、辱骂玩家，绝对不是一件小事。然而没过多久就被强行撤下来，论坛上相关话题也被删得一干二净。
翌日，基地。
路哥手里捏着一张标题为“关于SD战队英雄联盟分部沙涂选手在rank中的不当行为处理办法”的文件，完完整整看了三遍，啪地拍在桌上：“SD这群……”他想了想，没想到合适的称呼，为难地继续，“我跟他们战队经理交涉过了，俱乐部内部会严肃处理的。”
长桌对面，沈轻南嗤笑：“内部处理？骗小孩儿呢？”
路哥挠挠头：“据他们的说法，South你才刚进入LPL，沙涂不认识你。”转向桌子的另一边，“厉神打rank用的又是小号，总而言之就是，他不知道队友是职业选手。”
沈轻南像听笑话似的：“不知道就可以喷人？”
“哎呀，总之，现在高层也发话了，就是这个处理方式。你们俩别受影响，好好训练，夏季赛好好发挥，争取捧杯！”
“所以，”沈轻南向后一靠，挑起眼尾，“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南神，”路哥放缓了口气，快要给这两尊佛跪下了，“俱乐部也不想的呀，但是没办法嘛不是。你说他沙家，就是有钱，就是能撤热搜能删论坛的帖子，那怎么办？”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窗外是五月的初夏，投下几缕细碎日光。沈轻南长腿一迈，身子向后推开座椅：“有钱？能让论坛删帖？能撤热搜？”他点了下头，简单利落撂下一个“行”字，转身出去了。
室内重新趋于安静，路哥深吸一口气。
“厉神，”送走了一位，还剩一位，路哥为难地搓搓手，对始终一言不发的滕厉低声说，“委屈你了。”
滕厉没说什么，摇摇头，出了办公室。
之后几天，只要没有训练赛，沈轻南就拉着滕厉双排，让一度怀疑MID内部不和的黑粉统统闭了嘴，顺便让双男神粉吃够了糖。无风无浪的日子持续到夏季赛开赛前两天，两人再次与沙涂排位相遇。
这一次，沈轻南选了强势打野，直接住在滕厉的中路，把对面的沙涂杀到超鬼。由于中路被通关，十五分钟直接逼得对面投降。
几把之后，两人跟沙涂排到了同一边。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沈轻南上演了一波塔下挂机，在沙涂不断的谩骂和滕厉的无数问号中，结束了这一局游戏。
“什么？怎么了？”满脸面膜的路哥从二楼狂奔下来，手里还抓着半支眼霜，浴袍的一角塞在腰带上，崩溃道，“谁又直播骂人了？谁？主动点站出来！”
训练室陷入难挨的沉默，滕厉抬手关了直播。
沈轻南是跟他一起双排的，他没拦住沈轻南，也算有一半的责任。消极排位这种事可大可小，关键还是要看队员和俱乐部的认错态度。但他，不认为沈轻南会乖乖认错。
推开键盘，滕厉还没来得及出声，训练室的另一边，响起座椅滚轮的声音。
沈轻南单手扶肩，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漫不经心地站起来：“是我。”短暂地停顿过后，“不过，我没骂人。”
路哥脸上的面膜掉了半边，怎么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
“教练，”沈轻南重新坐下，好像刚才的举动只是因为坐久了起来活动一下身体，他调整好摄像头，淡淡地道，“放心，后果我来承担。”
然后，在万众期待下，他打开了直播。
不过五分钟，直播间人气飙到一百万人次。早就有人把沈轻南刚才的录屏发到了微博上，路人呼朋引伴来吃瓜，粉丝急不可耐来关心自家的选手，还有不少黑粉在喷人。
【南神，我是你铁粉，但你在rank挂机确实不太好欸……】
【能不双标吗？之前拳头亲儿子直播喷人挂机演队友事后连个道歉都没有，我南神挂他一次机怎么了？】
【不管怎么说，挂机的确不对。】
【请问MID的战队高层能不能学学沙雕战队？能不能护着自家选手？上次我家厉神就白白被骂？骂别的就算了，骂我厉神菜！我去，沙雕战队先拿个联赛冠军再来说话吧！】
弹幕刷得飞快，沈轻南一概视而不见，整个人陷在座椅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五分钟后，眼看人气已经差不多了，他才不紧不慢地把话筒拉到嘴边。
“我是MID战队现役选手South，沈轻南。”摄像头里，黑金队服的沈轻南再没有平时的懒散，他端坐在镜头前，神情严肃，眸色深沉似夜，“作为职业选手，理应在公众场合起到表率作用。所以，我为刚才在直播中的不良表现，向大家致歉。同时，我也愿意接受联盟的处罚。一切都是我个人的行为，与俱乐部无关。”
同一晚，微博和论坛再次吵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又拿出沙涂消极rank又拒绝道歉的录屏，相较之下，跟沈轻南良好的认错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巨大的舆论压力下，SD战队不得不发表声明，同时对沙涂进行罚款，沙涂本人也发微博致歉。
“……我为我的行为向MID战队的两位选手，以及粉丝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老葫芦眼珠子都快贴在手机屏幕上了，“沙雕战队这破公关文的水平，从百度抄的吧……但是，真解气！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南神呢，我要去给南神一个拥抱！”
路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拥抱个屁！告诉你们，以后谁再在rank里挂机、骂人，我直接申请禁你们赛信不信！”
“嘿嘿，我哪敢啊，不敢不敢，我最多喷喷队友，‘口嗨’一下。”
路哥一个眼刀扫过来，老葫芦悻悻地缩回头。
“South人呢？联盟的罚款赶紧交了，工资还没到手先交罚款的，我也是第一次见，正好这个月伙食费没了，让阿姨多给大家买点肉吃。”
十夜从电竞椅后面探出头：“南神好像……是去外面抽烟了。”
路哥真拿这祖宗没辙，撂下一句“行吧，那等他回来让他找我”，颠颠上楼去了。
S市夏夜微凉，夜风夹了不知名的花香，吹得树梢微微颤动。
MID战队基地外，偶尔有一两辆开着大灯的轿车快速驶过。
“嗯，热搜别撤，就挂着……我没关系，俱乐部已经罚钱了，上升不到禁赛的程度……行了，我还要训练，先挂了。”挂断电话，沈轻南偏头点了一根烟，烟雾熏得他眉目越发深刻。吸了两口，他抬步往基地走，两步后，忽然顿住。
前面的铜质路灯下，滕厉双手插兜，背靠在灯柱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沉默蜿蜒。
半晌，沈轻南先大步走过去，勾起唇，没有半分被撞见的尴尬：“滕队，出来抽烟？”
滕厉收回目光，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沈轻南丝毫不避讳：“我哥。他认识几个传媒行业的老板，我让他提前打好招呼……怎么？”
滕厉看着他：“你是故意的？”
沈轻南神色不变：“故意什么？”
“故意拉我双排，因为我开直播，方便粉丝录下你消极比赛的视频，顺便扯出沙涂之前直播骂人的事儿，借机扩大事态……”他站直身体，下颌紧绷，“你知不知道这事儿如果曝出去，会对战队有多大的影响？”
沈轻南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偏头一笑：“我能让它发生，就有掌控它的能力。不是教练说的吗，有钱就是能掌控舆论。”
滕厉比沈轻南低半头，让他不得不抬起眼看沈轻南，只是神色依然平静：“所以，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远方有车呼啸而过，卷起街角的灰尘。
路灯下，沈轻南抬头望着四层楼零星的灯火，忽然问：“我记得，你是S3的时候加入LPL的。那时候比赛应该已经半正规了吧？
“你当年要打职业的时候，家里人支持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打职业就是玩游戏，不务正业，跟网吧里那些辍学的网瘾少年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呢？滕队，现在还会有人这么说吗？”
现在？滕厉低嗤。这条道路注定艰辛，从他第一次跌倒在世界赛场的那一天，他就心知肚明。
不等滕厉回答，沈轻南已经自顾自说道：“依然有，对吧？就算现在电竞再正规，也依然会有人对这个行业有偏见，把职业选手叫作‘打游戏’的，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电子竞技早就有国家队了。”沈轻南垂眸，视线落在自家队长深色的眸子上，嘴角带着讽刺，“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一个多月了，滕厉第一次听沈轻南说出“电竞”这两个字，就像一捧滚烫的火从心底烧出来，让他手心发热。这两个字究竟有多沉重，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
滕厉怀着心事，声音有些哑：“也许你是想通过自己的方法让沙涂付出他应付的代价。但……这是他们战队的高层该干的事，跟你无关，你没必要这样。”
夜幕低沉，树梢沙沙作响。
“你这话就错了。”沈轻南收起眼底的懒散，细长的眼尾挑起来，掷地有声，“既然加入了这个行业，那么身在其中的所有人都应该维护它。这么多年，爱着电竞的人都在努力让它变得正规，为了什么？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堂堂正正提起‘电竞职业选手’这六个字。但就是有的人，仗着不管是所谓功勋还是背景，想要打擦边球，所以大家的努力才会这么艰难……”他嗤笑一声，“因为不止有外界的压力。”
滕厉咬紧后牙，脸颊两侧现出浅浅的凹痕。沈轻南会这么在意联盟的规则，让他很意外。
沈轻南来MID不就是为了第一中单这个位置？这么积极正能量的台词，不太像他能说出来的。
“我也很意外，我竟然会操这个闲心。”沈轻南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头看了一眼握着的手机，好像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打这一通电话，“你就当我只是想维护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好了。”
“哦，对了，你刚才说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路灯投下的两片阴影骤然靠近，滕厉抬起眼，沈轻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的方寸之地，微微俯下身，如同初见时在他耳边说话的模样，“那么我就告诉你，的确能。”
滕厉：“……”
沈轻南这个口气让滕厉很想打他，以至于忽视了自己跟他仅隔着几厘米的距离。而等滕厉意识到的时候，沈轻南已经直起身子：“只不过看你想做好事儿，还是想做坏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