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狐千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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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一直有个梦想从未没有告诉过我爹,我想当一个大侠。

以前村里来了一个算命的,对着我一阵叽里呱啦,我爹和村长爷爷在一旁听得煞有其事。

问我爹,我爹说我秀外慧中,是块烧饭的好料子。

后来我去问村长爷爷,按村长爷爷的话来说,我骨骼清奇,有造反潜质。

我嘿嘿一笑,觉得自己就是天生当大侠的人。

因为话本子里面都是这样写的,大侠是种一生孤独生性爱自由的人,而他们大多是因为不服世俗的管束,而他们为了摆脱这种束缚,大多会选择造反。

我是这么想的,而我的小伙伴却总认为我这种想法太过于偏见。

李子生认为,当大侠的第一点必须长得好看,因为画本子里的大侠大多前提都是文武双全但贫困潦倒的美男子。

我有一个长得比姑娘还美的亲爹,而终有一日我也会继承到他的美貌。

我只是没长开而已。

我想大声反驳他的,李子生语出却惊人。

“你真的是你爹亲生的?为什么我看你们俩一点都不像。”

“你不会是从你爹外面捡回来的吧?”

还说我长得泥巴比还好笑。

这是什么说法?!

后来为这事儿,我们俩还打了一架。

你可以说我不是我爹亲生的,但你不能说我长得丑!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长越大,想出门闯一闯的念头也越发强烈。

可我又担心我爹,以前有一次家里遭了强盗,强盗看我家那么穷,没有什么可以抢的东西,便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爹是书生出身,靠脸闻名,靠嘴混日子,自然招架来了一群强盗的围殴。

后来就在我快被抢走的时候,我爹哄骗那一队强盗队伍进了打猎物的山洞,将自己和强盗困在一起。

等到村长爷爷带人赶到时,我爹已经躺在地上被揍得奄奄一息。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都是血,肿的像个猪头。

那他伤的最重的时候,也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害怕极了,看见村长爷爷和大夫进进出出好几次,崩溃大哭,以为我爹活不成了。

但好在我爹还是活了下来。

后来每提及此事,我爹总会幽怨的和我抱怨他受伤其实是一直都是醒着的。

只是浑身疼的动不了,不能睁眼也说不出话。

而我每次总是在他快睡着的时候把他哭醒。

然后一言不发的听着我哭,看着我哭累躺下,他也终于能好好歇息了。

――

但是契机很快出现了。

下午天气很好,我像往常一样去山上砍柴。

拾了足够多的树枝后,我又去爬树摘成熟不久的梨子。

摘梨的时候,可能因为动作太大,背篓中的木材不小心掉下去了几次。

“嘶――”

这声音太突然了,吓得我摘梨子的手一缩。

完了完了,砸到人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

我赶紧跳下来,对着眼前人慌慌张张低头道歉。

再小心翼翼抬头,这一眼差点没让我给跪了。

“你……”

我紧张的咽了一口水,“没事吧……”

眼前的人眉眼冷厉,瞧上去年纪并不大,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身上挂着的几块脏布遮掩不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人无法接受是,他正抱着一头野猪贪婪地啃食着。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我几欲呕吐。

猪还是活的,显然是刚逮住的,而这个人并不理会我,继续贪婪的吸食血液。

其实我脸上的表情比那只猪还目眦欲裂。

他,应该不会吃人吧……

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设想,如果我没有上树,他的目标会不会是我?

野猪发出凄厉的哀嚎,但是很快它就叫不出声音来了。

因为这玩意儿咬住了它的脖子,活生生的将它咬死了。

目睹一切的我腿抖的比那头挣扎的猪还厉害。

“呕――”

我拔腿就跑,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柴火没拿。

因为害怕那怪物会追上来,我还特地换了条偏僻的只有我知道的小路走。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但视线中摇摇晃晃的树影逐渐到了尽头,一片清明下,我看到了村口的路,以及站在村口血淋淋的一个人。

?!

他也看到了我。

两人对视必有一人泪流满面,吓得忙不迭的往回跑。

却没想到他比我还快,还没跑两步就被他撂倒在地。

“你跑什么?”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内心痛哭流涕。

他竟然还是会说话的!

“你很怕我吗?”那个人看着我说到。

“没有啊。”我将身子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是吗?”他轻笑出声,用手抚上我的脸,“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人犯病了。

我试图打出感情牌,缓解他的病情。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他坦言,“你看起来比其他人好杀些。”

“……”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些什么?

“害怕了?”

我并不理会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却将我当做板凳,顺势坐上了我的背。

他也不再说话,开始擦拭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匕首寒光冽冽,倒映出我惊恐的面容。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哑着声音说。

他清闲地朝匕首吹了一口气,继续擦拭。

“我爹可是曾经的首辅大人。”见他手上一顿,神情似乎有些动容,我开始添油加醋,“怕了吗?告诉你,你要是把我……”

匕首猛地插到我面前的土地里,让我噤了声。

“是么?”

他突然调笑道,又拔出匕首在我脸上上下比划着,我怕得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刚才虚张声势荡然无存。

这人,大抵是不怕理的。

果然不消片刻,他便又把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喝下去。”

他拿出一瓶白蒙蒙的药往我嘴里灌。

“你干什……呜……呸!”

我抵死不从,我拼命挣扎起来,他很有眼力见地再次加重了匕首的力度。

“喝下去!”

“我不!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我感觉要被这畜生给勒断气了,只得求饶,好在他是用刀背去抵的脖子,不然以现在的程度,早就尸首分离了。

“我喝……”

才怪!

我将药水含在嘴里,卯足了气,想吐他一脸,他的手似有感应般覆上我的嘴。

溢出的药又被捂回去,他又堵住我的鼻子不让呼吸。

“咕咚。”

我咽了下去,他才松开手,在我的头上擦擦,像要拭净不干净的东西。

“你很怕我吗?”那个人看着我说道。

“没有啊。”我将身子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是吗?”他轻笑出声,用手抚上我的脸,“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人犯病了。

我试图打出感情牌,缓解他的病情。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他坦言,“你看起来比其他人好杀些。”

“……”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些什么?

“害怕了?”

我并不理会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却将我当做板凳,顺势坐上了我的背。

他也不再说话,开始擦拭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匕首寒光冽冽,倒映出我惊恐的面容。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哑着声音说。

他清闲地朝匕首吹了一口气,继续擦拭。

“我爹可是曾经的首辅大人。”见他手上一顿,神情似乎有些动容,我开始添油加醋,“怕了吗?告诉你,你要是把我……”

匕首猛地插到我面前的土地里,让我噤了声。

“是么?”

他突然调笑道,又拔出匕首在我脸上上下比划着,我怕得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刚才虚张声势荡然无存。

这人,大抵是不怕理的。

果然不消片刻,他便又把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喝下去。”

他拿出一瓶白蒙蒙的药往我嘴里灌。

“你干什……呜……呸!”

我抵死不从,我拼命挣扎起来,他很有眼力见地再次加重了匕首的力度。

“喝下去!”

“我不!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我感觉要被这畜生给勒断气了,只得求饶,好在他是用刀背去抵的脖子,不然以现在的程度,早就尸首分离了。

“我喝……”

才怪!

我将药水含在嘴里,卯足了气,想吐他一脸,他的手似有感应般覆上我的嘴。

溢出的药又被捂回去,他又堵住我的鼻子不让呼吸。

“咕咚。”

我咽了下去,他才松开手,在我的头上擦擦,像要拭净不干净的东西。

……

太过份了,我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又气又恼,要是我有力量反抗,我一定给他头顶来一记粪瓢攻击。

“你……你要,做什……么。”

那个人定定看着我,并不言语,忽然咧嘴笑了,从我背上起来。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我吃惊地望向他,心头涌起强烈的不满。

“我不走!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走?”

“你吞了轻骨散,这药是我亲制的,解药只有我有。”

闻此言,我当真怒了,“那又怎样,不是你脑子坏了吧!你找我做什么?我没钱没貌满足不了你什么……”

我感觉不适和反感,要谈钱的话,村头首富不遑多让,要论貌,找……咳,找我爹不是更合适吗?

“闻岁。”

“嗯。什么?”

“我名字是闻岁。”

“名字听起来挺好的。”

“以前也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嗯,是吗?好的,可是我要回家了。”

“可惜最后那个人还是死了。”他回忆往事,神情淡漠,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些惋惜,“我杀了他。”

“……”这位兄台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杀这个字挂在嘴边?

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是恐吓,是威胁还是意有所指?

“那你真的挺畜生不如的。”我感慨道。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被我激怒,相反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的确有很多人这样说过我。”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还挺无奈的。

“这样吧,你把解药给我,我找人给你治伤。”

“没有药。”

“什么?可你刚刚还说……”我急了,话还没说完,直接动手将他按倒在地,慌张地搜索他身上的角角落落。

真的,一无所获。“你可真该死呀。”我的心底再次泪流满面。

我瘫倒在地,过了一会儿,再一次不死心地对着他上下其手。

“你跟我走,解药给你。”

去哪儿?这句话差一点脱口而出,但我又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你看上我了吗?”

闻岁的前前后后的这些不着调的话,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我真的有一瞬间以为他喜欢我。

闻岁面不改色,面无表情,眼神中甚至略微夹带一些疑惑。

“……”

相顾无言,我不禁为我的自作多情而越发脸红。

就在他深思间,一道男声打破了这沉默。

“查家小子?”

是村长!

村长站在屋檐下望向我,我也惊喜地与他对望。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站住。”那个疯子突然道。

鬼才理他,我忙不迭跑到村长身边。

“你爹又给你找娘,现在正在到处找你。”

村长指了个方向,直接让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是直接无视了那个疯子。

闻岁并不说话,他紧紧的盯着我俩9的方向,嘴角挂笑。

果然是有病!

“等等……”

我俩皆是同时开口,村长不高兴地回头冲着那个疯子说道:

“天快黑了,我们村子这个时间是从不欢迎外人的。”

“嗯,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闻岁竟然乖巧的点点头,竟然就真的这么准备抬脚走了,完全忽视了我的呼喊。

这臭小子,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啊?

说实在的,我真的因为他所有的一举一动觉得摸不着头脑。

“明天这个时候记得来找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被风吹进我的耳朵里。

我捡起旁边的石头砸向他。

“不要脸的……”

我骂骂咧咧,一旁的村长也是一脸不善的望向他。

在回去的途中,村长又对我说:“你别听他的,他一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

唉――

看到家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我向村长道了别。

“爹。”吃饭的时候,我鼓足了勇气道出了心声,“我想出去闯闯。”

“嗯?”阿爹夹菜的手停住,“不打算多陪陪你爹吗?”他冲我亲切笑着。

“嗯……”

我紧张的扒着碗里的米饭,“我就是想出去闯一下,闯两年就回来了。”我爹不说话了,沉默着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的!”

我急道,“在我走之前一定会找到人照顾你的生活,爹,你也可以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找一个称心的人陪你过日子。”

“不必了,你爹我不至于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爹……”我可怜巴巴地叫唤。

“小捌,你现在年纪太小了。”我爹道。

“爹……”

“但你如果执意要出去的话,就算是亲爹也不能阻拦你。”

“知道爹,我以后……”我顿了顿,随即惊喜道,“你同意了?”

“算是吧。”

“……”

“?!!”

“谢谢爹!果然我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

“爹你还想吃什么菜?我这就去做。”

“不用,安安静静吃完饭就好了。”

“爹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还真有点,给我倒一杯。”

“好的!”

这几天兴奋得跑上跑下,天天对着我爹嘘寒问暖。

成天都是爹长爹短的,不胜其烦。

“爹你饿不饿?我给你炖汤。”

“爹,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背。”

“爹,你钱够不够?我去找许姐姐借。”

“爹无聊不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解闷吧。”

看着陈娘子倚在我爹肩上,两人一起走进房间。

我很没有眼力见的脱口而出道,“今天你需不需要我……”

需要我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赶紧住了嘴。

陈娘子耐心地对着我说,“小捌,今天有正事要和你爹商量一下,你先出门玩一会儿吧。”

我爹也是笑着冲我摆摆手,意思也是让我离开这里。

我涨红了脸,大概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想必那晚的那番话我爹也是听进去了。

这几日,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我甚至怀疑闻岁并没有下毒,就是吓吓我。

但几天过去后,我决定还是去看看。

还是一样天气的下午,我在村头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看到人。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上山。

但走了很久依然没有看到人,我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树上,摘了几个野果。

看来是假的吧。

我慢悠悠的晃下山,路途中却有几只野猪挡住了路口。

野猪们围成圈,像是完成某种祭拜仪式,我好奇地伸长脖子看,里面竟然赫然躺着一具血淋淋的身体。

仔细辨认之下,竟然是…

闻岁!

果子从我震惊的嘴巴里掉出来。

闻岁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野猪们看到有人来了,又像活过来一般,不约而同地向四方跑开了。

“你没事吧?”

我冲到他身边,想扶起他,却见他双眼闭得死紧,嘴巴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又想起了什么,我试探性的在他身上摸了摸。

果然在身上摸到了两个瓶子。

一个是那天见过的毒药瓶子,另一个同样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红色的药丸。

这小子还真给我下毒了。

我脸色一沉,顿时就想撒手了事,将他扔在这山头上。

“救救……”

我吓一跳,以为他醒了。

“喂喂……喂,你还活着吗?”

闻岁不再说话了,深陷入梦魇,额头冒汗,脸色越发苍白,青筋隐隐跳动,你很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梦中被人给扼住了喉咙。

我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你没事吧。”

见他不醒,我又是心满意足地一耳光,“醒醒!”

小畜牲,这是你应得的。

我意犹未尽地收回手,闻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捉住了我的衣摆。

“解药,在……记……拿………………”

断断续续的一段话后,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我爹的一句话,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回家。

“捌子他爹,你儿子抱着个男人回来了!”

梨子婶嗓门叫大,一声亮堂的呼喊后,我爹从勾栏二楼窗户里探出头。

“这是怎么回事?”村长严厉地敲着拐杖,让我把人送走。

“你糊涂了吗?”村长气的胡子都飞了,“村子里是不留外人过夜的。万一让这些外人发现……”

是的,村子是从不留外人过夜的,就连上次那个小孩也是因为相关原因被揍了出去。

听胖婶子说,这个村子一直是受狐仙的庇护,所以又有人称这个村子为山狐村。

狐仙祈愿整个村子四季如春,风调雨顺,粮足米多。本村人是非常敬畏狐仙的,也有很多人说这里村民是山狐的后代。

最开始的那些年,村民们还是对外地人很热情的。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山狐村,贪心总会消磨善良,听说有人在夜晚后山捉到了一只真的山狐仙,并且将它带了出去。

大为不敬。

山狐村已经不再相信外人了。

我和村长爷爷一时僵持住,不知道是进是退,我也很想就这样将闻岁直接扔出村子,可是如果他在外面死了,我的解药怎么办?

我并不能确定另一个瓶子里装的就一定是解药。

我爹黑着脸到家门口的时候,揪住我的耳朵质问道:

“把你爹的话当耳旁风是吧,你这臭小子以后还想不想出去了?”

“小捌你就乖乖听话,把这外人带到外面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就好了,让他不被野兽吃掉,也算是积德。”村长劝道。

“不,直接扔了。”我爹一脸不善道,拧着我耳朵的手,又悄悄在用力。

“呜呜,我,我,我这就把他扔出去。”

我吃力地扛起闻岁,我爹为了监督我,跟着我一起走到村子口。

他现在倒是一脸凶相,和早上的和蔼可亲简直大相径庭,我现在有些怀疑他和闻岁是有些个人恩怨掺杂其中。

在阿爹的虎视眈眈下,我将闻岁藏在了稻草堆里,村子里刚刚秋收完,那些稻草还是新鲜的,这样藏起来的人也会稍微好受一些..

阿爹站在村口等我,我将一些略有泛青稻草轻轻盖在闻岁的身上。

忽然,我的手被人捏住。

“你骗我?”我震惊的对上他平静的眼眸。

“没有,只是恢复能力比常人好一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注意阿爹的视线突然转向这边,我不禁放轻了声音,“解药在哪?”

“你没有拿吗?”他倒是反问起我来了。

“这个?”我拿出那瓶药,向他反复确认。

他点点头,我还想要说些什么,阿爹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小捌回家了。”

因为盖起的稻草挡住了阿爹的视线,我可以透过稻草缝隙看到他渐渐走近的身影。

“我爹来了,你好自为……”

“明天上午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我。”

“凭什么?”

“那个人醒了吗?你在和他说话。”阿爹的声音近了,我急忙大声道,“没有啊,爹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下一刻又咬牙切齿的对着闻岁低声道,“能不能不要再戏弄我?”

“这种毒药是需要两种解药的。”

我气的一拳挥在他面上,他抓住我的手,“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实现你的愿望。”

“我不信!”

我匆匆扒拉着,将他盖住,站起来走向阿爹。

“人醒了。”

“没有,还是晕的,刚刚内急,耽误了点时间,又不好意思让爹你看到。”

对于中毒这件事来说,我是不敢告诉我爹的。

不是怕他劈了那小子,而是害怕我爹也会改变让我出门的想法。

恰好我爹也是这么想的,他又拧上了我的耳朵。

“臭小子,你要是想出门的话,这段时间还是得乖乖听爹的话。”

看我走路走的磨磨唧唧,又像是想起什么,气顿时不打一处来照我屁股上轻踹一脚,“让你不听话,捡男人回家。”

我捂着屁股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看什么?”我爹没好气道。

“没……”

“你不可以抛弃我,如果抛弃我,我就杀了你。”

小孩子的脸,掩盖在阴影下,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心里有悲伤淌过。

“是你说过要永远支持我的,你是我最亲近的知己,你不会骗我的。”小孩子在阴影里将自己缩成一团,等他慢慢站起来的时候俨然又是另一个大人的模样。

有剑劈上那个人,剑光划出,我只觉得心像是被刺空了一块。

“呜……呜,对,对不起……”我好像在梦里哭了。

“别睡了,醒醒!”炸雷的叫声自枕边起,我怒目圆睁,尽管觉得眼角还是湿湿润润的,但梦里的愧疚感一扫而空。

“你哭什么啊?梦到你爹把你丢啦!”

没有错,这么欠打的声音一定是李子生。

“你做什么?干嘛扰人清梦啊?”我没好气的坐起身,甩开他掀我被子的手。

“清梦?”李子生一愣,又学着少女尖叫,“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什么时辰啊?”

“快中午了好吧!你快起来发生大事了,村里所有鸡棚里的鸡鸭都死了,村长爷爷怀疑有野兽进了村,就连猪圈里的猪都丢了好几只,这都是准备过节的!现在好多人都跑到村长爷爷那里闹呢。”

什么?

我急忙穿好衣服,再次奔向村长家。

李子生也是急的不行,跟着我冲出了门。

远远的,我们便看到村口围了一大圈人。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准备卖给外商的猪,说死就死了,我收了定金的,这可怎么办呀?”

“婶子,那你定金还有吗?”熙攘的人群中也有人在劝慰道。

“没了,全部砸在小猪苗身上了,谁知道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啊。”张婶子抹泪,“村长,你可帮帮我呀,我儿子才刚讨上媳妇,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是啊,没了鸡鸭,我们家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今年稻子不都收回来吗?哪里揭不开锅了?”

“你家光喝粥啊,孩子还在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

“那你可以把米卖了,去外面换点肉回来好了,干什么为难村长啊?”

人群中渐渐有了争吵声。

“好了好了。”李叔拍桌示意村民们静声,“在这里吵没有用,现在最好的趁冬天还没有到,家里有余粮的能卖就卖了吧,换成其他的肉蛋。”

“不行!”张婶喊道,众人的视线纷纷吸引到她身上,“那这些损失该怎么算?总不能就认定哑巴亏吧。”

“你不认定你想怎么办?去找野兽单挑吗?”

有哄笑声起。

“安静安静!”李叔又道,“这些损失的东西的确没有办法再弥补回来了,但我们可以预防再次损失。”说着,他喊了我爹的名字。

“查老板和我去统计剩下的鸡鸭鱼鹅,要让它们一起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下午我和村长会一起去村里挑选几个强壮的小伙子来守村。一旦出现情况,马上通知所有人。”

人群不欢而散,议论抱怨的声音依旧没停,传遍在村子里的角角落落。

“奇怪呀,狐仙前几个月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李子生喃喃自语道,看样子,略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意味。

“阿爹。”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村长,李叔和我爹,我看向我爹,他同样也是凝重神色。

“会是野兽吗?”我好奇的问道。

我爹摇摇头,“不一定。”

“那会是什么?”

我爹不再说话了,村长也在这时叫他到屋子里,一起商讨对策。

我无趣的走开,李子生笑眯眯的对我说,“要不要今晚一起去看看?”

“你不要命了吗?”

“切,就是看看而已。”李子生不屑道,“一些人嘴上说着想当大侠,结果一遇到危险的事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这算什么大侠?回家换尿布去吧。”

心事被戳破,我的内心刺痛了一下。

我承认,他这句话狠狠激怒了我,我照着他的脸扇过一巴掌,他回我一巴掌。

“好,今天晚上守夜,谁不去谁孙子。”

“孙子你当定了。”

“李子生你别太过份!”

斗完嘴后,我和李子生都回到各自的家,我怕不安全,又削了几根树枝当长矛,到时候也可以保护自己。

爹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等到晚上吃过晚饭,我问爹到底选了哪些人,他一反常态地不再与我说话,吃过饭又急匆匆地奔向村长家,临走前叮嘱我几句,让我千万不要出去,就算听到动静也要装作没听到乖乖睡觉。

这倒恰好给我提供了一个时机。

看我爹步履繁忙的样子,我觉得事情并不只是像村长宣布的那样简单,应该,不只有野兽吧?

我心里更是不安起来,一股惧怕油然而生。

要换做平时,我肯定乖乖听我爹的话。

但今天例外,我鼓足了勇气,哪怕真的看一眼,也能证明自己并不只是一个懦夫。

夜晚总是来的很快,李子生也很守时,我们两个偷偷躲在柴房二楼,悄咪咪的向下望着,能瞧见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壮汉在各自的家门前和畜生窝前守着。

“好黑……”李子生喃喃自语,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一定是狐仙对我的考验。”

去你娘的考验,我在心底骂骂冽冽,我忽然觉得是这臭小子自己心里害怕,又想通过劳什子的考验。故意拉我过来壮壮胆的。

“嘘!”我放轻呼吸,示意他有人正在慢慢靠近柴房。

我们可不能被人发现,不然就是一顿挨批。

所幸那人只是经过这里,并没有太在意,李子生和我同时松一口气。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轻声道。

“两个时辰。”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松了口气,想来他也是很害怕的。

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来来回回不断经过的人,一阵困意袭来,我靠上李子生的肩,“好困啊,你先看一会儿,有什么异常记得叫我,一个时辰后我再来守夜。”

“别,别睡。”李子生摇着我的肩膀,“你要是敢睡,我就把你丢在这儿。”

我无视他的威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枕着软绵绵的稻草,睡的格外香甜。

“捌子……”

“公子,你会恨我吗?”那个人又再次出现了,这次他的模样更加模糊,就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挣扎,翻转,掀起墨迹缕缕,被困在这一方虚无当中,散不开,躲不掉。

“你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

脑海中另外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闻言,那道墨影不再抵抗,他低落出声,“对错有那么重要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说话,快回答我!”沉下心的黑影又像疯了一样,像墨汁般聚焦在一起,那些划过留下浅淡的痕迹也已消失,但我知道,黑影现在正在慢慢膨胀,像球一样越鼓越大,越鼓越大,就像他的野心,得到了想要的便想要的更多。

“嘭!”墨球炸开,污点留在白茫茫的桎梏中,这里,再无一处是全然清白的。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黑影疯吼道,“如果这个世界都是脏的,都是坏的,我看你怎么去评判对错!我要让这里都变得浑浊,让所有人痛苦,而你只会虚伪的站在一边旁观指责我!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依旧是一道剑光劈向黑影,只不过这次并没有手下留情,带着红光与冷冽的风,黑影消散在光圈里,再次回到虚空。

我难受地睁开眼睛,视野慢慢恢复中瞟到李子生瑟瑟发抖的背脊。

“怎么……呜?”

才刚说出的话就被李子生捂了回去,他红眼的样子真的将我彻底吓醒了。

“别说话了……求你……”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几近哀求,我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点点头,示意我不会再说话了,他这才慢慢松开捂着我嘴的手。

我们两个人的身体都被李子生压得很低,几乎要与木板融为一体。我悄悄挪动身体,微微抬高头,想要一探究竟。

李子生这时却阻止了我,“别……”他颤抖着握住了我的手。“你不会想去看的……”

我向他传递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次伸长脖子,只一眼,我的脸色霎时灰白。

那个,那个怪物,那具白骨,以及那双到处寻找猎物的眼球!

他此时正站在别人家的庭院后面,眼眶中流淌凶光,视线沿着屋顶在缓缓蠕动。

怎么会?难道先前发生的不是一场梦?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说,我现在就是在做梦?

我的恐惧一下子到达顶峰,甚至惊恐的想呕吐。

我一下子趴倒在地上,“捌子?捌子!你别吓我呀。”李子生差点哭出声,他及时反应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抽噎声从指缝中流淌。

我此时也不能安慰他了,胃里痉挛,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其他人呢?”我忍声道。

李子生害怕的抱住自己,颤声道,“我,我,我只看见他杀了一个人我就……躲起来了,我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断断续续的哭诉着,我从木板的缝隙里忽然看到了不容乐观的情况。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李子生还在自责,我急忙拉住他躲进柴火堆里。

“不要说话!”我低声警告着,他果然闭上了嘴。

这村里不止闯进来了一只这样的怪物,刚刚在楼下,便看到有怪物过来了这边。

不消片刻,两只血糊糊的目艮王朱沿着柱子慢慢爬行,就停在刚才我和李子生的位置上。

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抖成摆子,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怪我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他的目艮王求子继续往上爬,似乎还想在查看屋顶情况。

怎么办?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发现我们的。

我害怕焦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现在身上带着那座石狐像吗?”

李子生点点头,因为他今天带上石像是希望狐仙会庇护他。

“给我。”

“你要做什么?”

怪物已经从屋顶上往下撤回来了,它像是学聪明了一样,开始对着屋里逐步排查。

我紧紧将石狐仙捧在手里,若真有狐仙保佑的话。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李子生还傻呆呆的看着我。

我悄无声息的溜到墙侧,趁两大眼珠背过去时,用脚尖悄悄地将长矛挪到身前。

“快回来――”李子生夸张地冲我比口型,他看上去快要急死了。

我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深吸几口气,尽量不让恐惧淹没自己。将头微侧了些,与其中一只对上眼。

我:“……”

“小心上面!”李子生尖叫说,同时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自头顶掠过,我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一击。

那个怪物对我发起连连攻击,连白骨的身体都将出口死死堵住。

我能感觉到怪物逐渐兴奋起来,那是一种对猎物势在必得的兴奋。

“啊啊啊啊啊!”李子生崩溃大喊,““捌子,快逃!快逃!”他的声音喊得太大。

怪物也很快注意到藏起来的李子生。他调转了目标,向放着柴火的地方俯冲而去。

“轰――”尘烟还未散去,干柴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怪物蠕动着,再次狠狠撞向里边。

柴房的木柱支撑不住了,终于断裂,整座屋子轰然倒塌。

“子生!!”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招来的其他的怪物,视野中的白色巨物,越聚越多,越来越近,周方弥漫着清晰的咯吱咯吱声。

我躲进了附近的一处池塘里。

“桀桀桀桀桀桀――”

可怖声向倒塌的柴房而去,我紧张的攥紧了手,手却被硌得生疼。黑乎乎的石狐像被我紧紧握在手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前一个主人手上的余温。

狐仙会保佑人平安的。

它会保佑他的信奉者……

我咬紧牙关,抽出扎在泥里的长矛,冲入森森白骨。

怪物们看见了我,又再次调转了方向。

我家长矛狠狠扎进一个怪物的肋骨,他抓向我时,那根长矛恰好折断,参差不齐的断裂处刺进眼窝中。

“嘶啊――”

它痛的惨叫,呼出的风将我掀滚到远处,空气像是泛起涟漪,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波下,我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耳朵里一阵嗡鸣。

另一只白骨手向我袭来,血腥气充斥在我的鼻腔,我呕出一口血,艰难的翻身,再次落入池塘中。

手里握着的狐仙像轱辘轱辘滚地,被后面的怪物一脚踩碎了。

“咳咳――”

我被一脚踩进泥潭深处,池塘混着血和泥,足以将人活活呛死。

我希望这一刻只是在做梦,这样只要一醒来窒息感也会很快消失。

“去!”

银剑穿云破风,似破竹之势,斩天劈地自云端而下,气势浩荡地砍断骨腿。

我感到背上一轻,似乎有人将我拉出湖水深处,也将我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铮――”

带着丝丝白烟,剑划过水面,一一躲过砸过来的拳头,直指星辰,经过的地方,臂骨阵阵脱落。

“嘶啊――――”

惨叫声穿透云霄,云雾散去,露出皓皓明月。

“裂空,收!”

剑光化作银线,无数残影将白骨困住,就是像有无形的线,将他们逼近拉扯在一起。

“破!”

轰隆的一声,地面炸裂开来,黑云压境,顷刻间,所有化为齑末。

“好强……”

即使现在眼睛睁不开,但我也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波炸开,比脸上像刀刮过还疼。

“你还好吗?”闻岁道。

“应该不太好……”我缓了口气道,我用尽全力推了推他,“去,去帮我看看,底下有没有埋着人……”

我用手指给他指了李子生的方向。

“没有用的。”

“什,什么意思?”

“它们是石古拙,以活肉为生,你朋友应该是遇难了。”

“口说无凭。”我喘口气,挣脱开他。“不去我去。”

闻岁又拉上我的手臂,颇有些无奈,“好吧,那你得快些,等一会儿那些石古拙又会卷土重来的。”

我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用手扒拉开那些碍事的碎砖破瓦,闻岁嫌我速度太慢,手中白光一现,一把银色小剑腾空而出。

“我来。”

我蹙眉,他似乎料到我心里所想,对我道,“放心,我会控制好力度的。”

“风来――”

一股巨大的光球从他的手上迸发出,风卷起碎屋,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昏迷不醒,被稳稳托在风中,又轻轻放到地上。

“他没事吧?”我想扶起李子生,可惜力不从心,于是我祈求地看向闻岁。

“外伤有点严重,但不碍事。”闻岁架起他,又在我面前蹲下。“上来吧,你看上去伤得也不轻。”

“谢谢。”我感激道。

“你走的快些,不然等那些家伙追上来可就糟了。”

“是吗?你刚才不是把他们都消灭了吗?”

“石古拙是群居妖物,它们的数量可远远不止这么些,这里血腥味这么重,用不了一会儿又会卷土重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妖怪的。”我道,想起踩坏的石狐像和突然出现的闻岁。

“闻岁,你是狐仙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仙术?”

闻岁笑笑,“我只是会施了一些凡间的道门剑法,仙术我并不会。”

“那你作为一个凡人,难道不会害怕吗?毕竟那些怪物长相与攻击性都相当可怖。”说这句话时,我的头竟然开始发昏。

“以前可能会,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的话,便教我学习这些剑法吧。”

“……”

末了,才听见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好。”

山狐村的结界处――

“人已经清点两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这两个孩子不会已经出事儿了吧?”有人猜测道。

“呸呸,多嘴!”

“没有找到人怎么办?”豆腐娘子忧心忡忡道,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查予身上。

方才查予和李叔控制纸扎人守夜,果不其然发现了石古拙的踪影,他们立刻通知所有人聚集在古井旁的小酒楼里,结果阵眼是古井,所以这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石古拙会这么快出现,想必昨晚家禽的消失,也只是他们的一个试探。

查予和李叔用纸扎人为村民争取时间,他们两个是最后才赶到的。

只是没想到,人群中根本就没有小捌和李子生的影子。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孩子丢了都不知道?”

村长都快急疯了,对着负责通知的那个人一顿劈头盖脸训斥。

“我去了查老板家没看到人,以为他和李小子是在查老板和李爷后头跟着的。”

“糊涂!要是那两个孩子有什么好歹,我抽死你!”

“那,那怎么办?”那个人也快急哭了,“要不我去找他们。”

“不用。”李叔这时出声,“我和查老板两个人去。”

查予点头,也是同意了,此刻他心乱如麻。

“要不要再多找几个人一起?”

“不用了,带的多了反而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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