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0-09 来源：不可能的世界 分类：古代 作者：夜虞 主角：谟月 沉夜
当谟月昏迷着被抬回仙门时，全仙界的人大为震撼，一时间人心惶惶，连他们最厉害的执掌竟然也被妖邪给重创，可想而知那妖邪是何等的恐怖。
南粼匆匆赶到谟月的居所时，一个苗条的青衫女子正坐在床榻边上，明如秋水的双眸墨色沉沉，其中满是担忧。
“后嫦，谟月如何了？”南粼焦急地问。
“情况不太好，但也无性命之忧，他的腿肉被腐蚀了，加上体内灵力枯竭，最快也要休养几个月才能恢复八成吧。”被唤作后嫦的女子正是仙界最后一位仙尊，她的医术过人，无论是用药用毒还是炼丹，若是她称第二，天上地下还找不出敢称第一的人。
“没死就好，哎！”南粼松了口气，“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居然能把霁蘅还有谟月伤成这样？”
后嫦淡定收拾着药箱，“不若你也去找那妖物过几招看看？”
“什么？你好狠的心！”南粼瞪眼，“你想让我送死么，我的武力更不如他俩。”
“那你就闭嘴吧，执掌需要休息。”
后嫦款款起身，看了眼蜷缩在被褥中虚弱的小狐狸，随后放下床缦，走了出来。
南粼坐在镂雕楠木茶几前，见后嫦出来，便招呼她坐下，又低声道：“其实，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方才我去了霁蘅那儿，同他询问过那只妖邪的情况，从我多年的学术钻研来看，我觉得那或许是只刚成型的魔……”
后嫦姣好的面孔呆滞了。
“你认真的？魔，不是只存在于古籍神话之中么？”
“嘛，魔孕育于混沌，不死不灭，依靠人魂修炼，可不正是那妖邪的特点？”南粼撑着下巴沉思道：“上古时期，曾经就有一魔现身于世间，后据古籍记载，它作恶多端，最终被吞噬了，但书中并未记载那魔是如何被人收服的，只有短短几句提到它的杀伤力，那是连神也无法完全匹敌的存在……”
后嫦道：“暂时不好下定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妖邪是一天比一天强大，若是再放任不管，恐怕……”
“可我们仙界没人能制服它。”南粼叹了口气，“谟月已经这样了，少说躺在床上没几个月下不来，但天上数月，人间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怕是到时候人界都灭亡了。”
“总不能让仙界全去送死。”后嫦静静望着南粼，“不如让谟月请沉夜神尊出手吧，等他醒来，让他把沉夜神尊唤来。”
南粼听后，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
好在谟月并没有昏睡太久，第二天天亮后就醒了过来。
南粼坐在他榻边，关心道：“身体可还好些了？”
纯白的小狐狸卧趴着，如琉璃珠子一般绚烂的紫色眼睛斜斜瞥他，又慵懒地晃了晃几根蓬松的大尾巴，打了个哈欠。
“你这表情，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谟月冷冷道。
“咳。”南粼没想到一眼就被他看穿了，于是也不拐弯抹角，“那妖邪一事尚未解决，多拖一天都是祸患，你受了重伤，是绝不可再下界了，我和后嫦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请沉夜神尊亲自出面，收服妖邪。”
“……”
小狐狸嘴巴埋在前爪里，神色郁郁。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低声道：“连一个妖邪都打不过，亏我还信誓旦旦和师尊保证可以解决……”
南粼笑着安慰：“话不能这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地间没有绝对的强者。”
谟月恹恹看他：“你把这个拿去，唤我师尊来，不要告诉他我受伤了。”
说着，谟月从怀里推出块玉玦，“往里注入灵力唤他就好，只要他在，一定会回应。”
南粼又问：“你确定不亲自唤他？”
“不，我不想让师尊担心。”谟月道。
南粼只好接过玉玦，出去找了个僻静的树林，将灵力注入其中，玉玦受到灵力催动，变得温暖起来，随即又颤了颤，紧接着一道磁性清冽的男声响起：“月儿？”
“小仙南粼，见过沉夜神尊。”南粼恭敬道：“今日叨扰您，属实无奈……”
“谟月呢？”褚鄞淮打断他的话。
“谟月他，他……”南粼假装犹犹豫豫，实则偷笑着装作难过道：“哎，谟月不让小仙告诉神尊，小仙不敢开口。”
“无妨，有话直说。”
下一刻，面前忽地狂风大作，一道华贵的玄色身影出现在眼前，可不正是沉夜么？
南粼赶紧下跪：“见过神尊！”
褚鄞淮皱眉问：“谟月怎么了？”这块玉玦本是师徒二人专属，由他人催动本就奇怪，加上南粼犹豫的口吻，他立刻就赶来了。
“谟月……受了重伤，他怕您担心，所以才让小仙来请求您，能否帮助仙界，收服那妖邪？那妖邪太厉害了，谟月不敌，甚至被打回了原形，昏迷了整整一夜……”
南粼毫不犹豫就把谟月卖了。
果真，褚鄞淮听后，一句话没说，急匆匆地朝着谟月的居所走去。
“神尊，这边。”南粼还不忘给他指路。
“……”
屋子里，小狐狸正毫无形象，仰面朝上瘫痪在床中央，后腿的疼痛一阵一阵的，如浪潮一般，刺骨尖锐，他也时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听上去可怜极了。
褚鄞淮赶到时，就听见尖细的狐狸叫声低低回荡在屋子里，语调里全是委屈。
“月儿。”他唤。
那呜咽声立马停了。
褚鄞淮走近一看，好么，床榻上果然有只白花花的小狐狸，正如临大敌缩在角落里。
“师，师尊……”谟月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一面：“您怎么来了……”
褚鄞淮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在了床边。
气氛莫名地僵硬了。
谟月没忍住，在心里臭骂了一顿南粼，他知道，沉夜肯定是生气了。
“呜呜……”小狐狸只好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爪子小心翼翼地踏上褚鄞淮的大腿，见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大胆地踩了上去。
“师尊，别生月儿的气……”谟月小声装起了可怜：“月儿只是不想让师尊担心，月儿的腿好疼啊，师尊～”
讨巧撒娇，它们狐狸最有一套了。
果真，一声婉转细长的娇唤，谁听了不迷糊？褚鄞淮面色松动，暗中叹了口气。
谟月随时观察他的脸色，见状，整只狐狸趴在褚鄞淮的大腿上，尾巴乖巧下搭，又用软乎乎带着毛发的脸蛋蹭了蹭男人的手。
“师尊来看我，我好高兴。”谟月道。
褚鄞淮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终究是没忍住，大手搭在小狐狸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替谟月顺起了毛发。
“师尊，您说，要是我们用原形行房，会不会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狐狸刚说完，额上就吃了个不轻不重的弹指：“呜呜，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种事情，我看你就是不疼不长记性。”褚鄞淮道：“这段时间你就在屋子里好生休养，哪儿也别去，那妖物我明日就去看看。”
“那师尊要小心，它似乎不死不灭，也不懂用什么办法才能收了它。”谟月终于一脸认真道：“我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打散它的躯壳罢了，而它，却可以无数次重组……”
“我知道。”褚鄞淮道：“方才我回了神界，已经了解了那妖物的来历，它是从太虚混沌境逃出来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上古有一妖邪，名为啻魔，也是天地间唯一一头邪魔，它无法被杀死，只能被封印。”
“什么？”谟月一惊：“它是魔？！”
“嗯，月儿已经很厉害了。”褚鄞淮继续道：“而我这次回神界也是奉那位的意思，封印啻魔。”
“怎么封印？”谟月疑惑。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男人神色平静，入屋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在眼底下映射出长长的睫毛阴影，光影的模糊让谟月看不清男人眼里的感情，但却让谟月看清了他的俊美无铸。
自己的师尊，果真是顶好看的神。
谟月忍不住动情了：“师尊，要不我们就先来一轮么，月儿想要您。”
只听男人轻声笑了，手指刮了刮小狐狸湿润的鼻尖：“月儿，记住了，往后我不在，就要收一收你这胡来的性子，我知晓你已经是只成熟的小狐狸，但我更加希望，你还可以再成熟一些，不要让我操心。”
谟月没有听出别的意思，哼了哼，不高兴回答：“月儿没有胡来，月儿永远只对师尊这样，撒娇也好，耍性子也罢，只有师尊可以看见，也只有在师尊面前，月儿才是只狐狸。”
大掌温柔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水光油亮的皮毛，小狐狸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发都仿佛有意识一般，柔顺地贴在男人手中，谟月被抚摸得舒服至极，连后腿都显得不那么疼了，喉咙里甚至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渐渐地，一股困意莫名其妙袭来，谟月悄悄打了个哈欠，埋在师尊怀里，闭上了眼睛。
师尊的身体，有阳光的味道。
“我倒真希望，你可以是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男人低头，望着怀里的白绒绒，最终只说道：“明日，我去收魔，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嗯……？”谟月在迷糊中应了声。
“往后，啻魔封印就交给你看守了。”
“好啊。”
小狐狸晃了晃尾巴，意识跌入黑暗。
谟月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天。
他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沉夜的踪影。
期间后嫦来给他换了几次药，谟月身负重伤，下不了床，便向她打听沉夜的去处。
“神尊下凡收魔了。”后嫦只道：“如果有神尊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安心养伤，不要忧思，不利于身体恢复。”
“师尊都下去一天了，怎么会还没有消息呢，不行，我得去看看。”谟月不太放心，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师尊这么久没回来，铁定有什么事情拖住了。
“诶，你去有什么用？”后嫦赶紧把他摁住，防止他乱动：“前头我已经派人去查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好吧。”谟月这才放心了。
“你啊，心里就只有你的师尊。”后嫦无奈地瞪他一眼，“我听说，沉夜神尊将啻魔引入了无涯境，之后再没了消息。”
“无涯境么……”
那是位于人界与仙界交界处的虚空缝隙，其中有众多未知的风险，而这天地间最深不测的雪溟渊，就在无涯境之中。
“嗯，我让人守在外头，一旦有消息，就会传回来，啻魔难对付，想必沉夜神尊也预料到了这点，所以才选了那种地方。”
后嫦道：“如此，才不会波及人界，啻魔的实力大涨，若是将人界选为战场，恐怕一战过后，人界就消失了。”
神魔打架，不开玩笑地说，能产生毁天灭地的后果。
“这样……”谟月垂眸，“那我好好养伤等他回来。”
“这才对了，等沉夜神尊回来，看到活蹦乱跳的你，当是高兴的。”后嫦笑眯眯起身，拿着药箱退下了。
后来，全仙界的人都在等沉夜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十几日。
无涯境中没有白日黑夜，因为位于人界和仙界的交汇处，又是虚空缝隙，其中的时间流转不明，他们根本猜不到里面的情况。
一个月后，谟月的伤势好了许多，又可以重新化为人形了。
他每天都在等，可沉夜始终没有消息，甚至有人猜测，沉夜同啻魔已经在无涯境中同归于尽了。
但这种荒谬的言论，谟月是不会信的。
他每天晚上都握着沉夜给他的玉玦，催动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呼唤对方，可并未得到任何回复。
这晚，谟月像往常那样喝了药，之后便回到床榻上早早休憩，无涯境凶险，师尊没有消息，那他就尽快养伤，去无涯境找对方。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时，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谟月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只消一下，他立刻睁开了双眼。
“谁？！”
他施法点亮了烛台，便见微弱摇曳的烛光之中，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坐在屏风外。
谟月披上外袍起身，走了出去。
“师，师尊……”
只见茶几前，多日未见的神尊衣衫凌乱破败，灰头土脸地静静坐着，他胸前的衣物蔓延开大片的血渍，浓黑的眉头紧紧皱起，苍白的唇边还挂着一丝血痕。
见谟月出来，男人却笑了笑：“扰到月儿休息了……”
谟月大骇：“师尊！您怎么了？！”
小狐狸立刻扑了上去，他从未见过沉夜受到这么重的伤，一时间慌了神：“怎、怎么会这样？我看看您的伤！”
褚鄞淮却轻轻推开他，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月儿，你回去休息吧。”
本来自己只是想再回来看谟月一眼，却没想到把谟月给吵醒了，不得不说，狐狸的鼻子就是灵敏啊。
谟月跪在他膝边，头一次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师尊真的没事么？好多血……”
“无碍，倒是月儿的伤怎么样了？”褚鄞淮摸了摸谟月的脑袋，“我回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
谟月摇了摇头：“月儿没事，师尊还要去哪儿？您已经离开一个月了，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月儿么？那啻魔，到底如何了……”
褚鄞淮沉默了。
这一个月里，他同啻魔打了几千个回合，每次把啻魔打散了，那家伙又会以最快的速度成型，根本没办法消灭。
无论是多强大的力量，哪怕无涯境中已经被削得一干二净，平整光滑，啻魔根本就没有任何损伤，甚至，他还被啻魔损耗完体力，几度受到了伤害。
褚鄞淮苦笑。
沉夜固然是神没错，可神也会累，也会有力量耗竭的那一天，但同啻魔的战争，却是永无止境的。
为了谟月，褚鄞淮不是没想过努力一次，可他真的尽力了，幻境中，所有人的发展都已经被历史决定，而他扮演沉夜的角色，也依旧无法阻止真正的沉夜想做什么。
原本，今晚的沉夜，是已经打算以身封印啻魔了。
可在封印阵法即将启动的那一瞬，是褚鄞淮硬生生地半路停止，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回来看看谟月，沉夜就要无声无息地陨落在雪溟渊，而谟月，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那封印阵法，最多只能暂时囚禁啻魔两个时辰，一旦超出时间，阵法就会自动消失，所以他没办法拖延太久。
褚鄞淮深深凝视着膝边的谟月，纠结的眸色几度翻涌。
这样天真可爱的小狐狸，只怕是幻境破灭后，再也看不到了，他只想尽可能地利用沉夜的身份，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只希望同谟月，好好地道一次别。
“月儿……想我了吗？”褚鄞淮缓缓伸出手，抚摸上谟月漂亮的脸蛋，喉结几度上下滚动，不再纠结道：“我想你了。”
“师尊……”谟月傻愣愣望着他，似乎是没想到沉夜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欣喜之余又傻了半天，最后红着脸小声道：“想了。”
“月儿喜欢我吗？”
“喜欢……”
烛光下，膝上的美人脸颊微红，漂亮的琉璃紫眸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一缕柔顺飘逸的白发搭在胸前，叫人看了心动不已。
褚鄞淮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卑鄙，可他仍旧是忍不住沦陷了，这是最后一次……
“看着我。”他轻轻掰过谟月害羞的脸庞，“说爱我。”
谟月愈发呆住了：“……”
说吧，快说吧，哪怕是对沉夜说的也好，他可以自欺欺人的，他只想听见那几个字……
谟月不知今晚沉夜怎么了，跟被夺舍了似的，说话这么直接，反而让自己不好意思了。
“我……我……”
谟月咬着唇，抬眼看向褚鄞淮。
“我爱你。”
微弱却清晰的三个字，坚定地说了出来。
那一刻，褚鄞淮释怀地笑了。
笑自己的卑鄙，笑沉夜的圆满。
那个神尊，到底是怎么舍得把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丢下的呢？明明，小狐狸那么爱他。
“月儿真乖。”
褚鄞淮抬头，同时伸手将谟月的脖颈按了下来，吻了上去。
“哼嗯……”
谟月乖巧地伏低身子，一点也不反抗地伸出小舌头让对方吸吮，两只爪子僵硬地缩在胸前，生怕压到流血的伤口。
“师尊……等等，你的伤……”
小狐狸还想着挣扎，却被男人强硬摁住了腰肢，“别动，继续亲，没事。”
“唔……”师尊可真是……
不过谟月很听话，任由男人主动地进入口腔，把自己嘴里各处都舔舐了个遍，他甚至双手改为搂住褚鄞淮的脑袋，反客为主，伸舌探进男人口中，学着男人的模样，把里头的滋味也尝了个遍。
嗯……师尊是甜的呢。小狐狸想。
亲着亲着，褚鄞淮抱着谟月起身，走到了內间，把人放在了床榻上。
长长的白发瞬间铺开，谟月羞着脸，别扭地询问：“师尊，是要做么……”
褚鄞淮用行动给了小狐狸答案。
罗裳尽褪，烛光昏暗，伊人娇面，白玉的肌肤泛着粉嫩光泽，彻底舒展在男人眼中。
“月儿，好美……”
“师尊……”
褚鄞淮着了迷，此刻他什么也不愿想，就当今夜死在谟月身上好了。
温柔的吻如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从身上往下移去。
“呜，师尊……！”谟月猛然抓住男人的脑袋，惊慌道：“不可以！”
“没关系。”
褚鄞淮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让身下的人儿不那么紧张，紧接着低下了头。
“呜呜呜嗯……”
谟月双手死死拽着床褥，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呜咽，修长的双腿抬起，止不住颤抖。
可怜一泓菩提水，终入红莲两瓣中。
深夜交颈效鸳鸯，锦被红浪翻，云歇雨收那情况，难当……
深夜，褚鄞淮静静描摹着谟月的脸庞。
美人已经在法术的作用下沉静睡去。
“师尊，很快我们就要出去了。”褚鄞淮亲了亲谟月的脸，“真的对不起。”
这幻境的一切，如黄粱一梦，让他这个卑鄙的家伙得到了求而不得的人。
男人起身，穿上衣裳。
尔后，烛光熄灭，万物俱静。
……
无涯境，雪溟渊。
一团漆黑的雾气被囚禁在由封印阵法布下的琥珀色罩子当中，不停地疯狂撞击着内壁，而期间不断夹杂着魔物振振有词的威胁：“沉夜，你这只渺小的蝼蚁……给我等着……”
“你杀不死我，等有朝一日我重新现世，定找你那宝贝徒儿索命……”
“是么。”
同它的气急败坏相比，面前的男人显然要镇定许多：“就怕你没有出来的本事。”
“你以为区区一个封印法阵就能压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可不可能，试试就知道了。”
此刻，阵法忽地从脚下金光乍起，闪烁着眼花缭乱的光影，亮如白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雪溟渊，魔物被压得不断缩小，骂声也越来越大：“你这个疯子，竟敢以身为眼！！疯子，放我出去——！！！”
男人没说话，静静站在阵眼之中。
随着封印的缔结，他的身体同样也正源源不断地被阵法抽去生气，魂魄被撕裂的痛苦在体内叫嚣着，男人眉头轻蹙，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安稳的身姿终究是支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个封印阵法，是用他的性命为引，继承他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封印效果，以此达到长期镇压制衡啻魔的目的。
啻魔被封印灼烧得撕心裂肺尖叫着。
“沉夜，迟早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证明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笑话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
啻魔仰天长啸一声，最终被封印在雪溟渊底部，没了动静。
嗵！
跪在地上的身影晃了晃，如风中飘零的落叶，无声无息倒下了。
……
轰隆隆——
惊天的霹雳忽然在耳边炸开，仙界的天，竟然雷电大作，乌云密布，狂风骤雨。
“师尊！”
谟月骤然从床上惊醒，浑身大汗。
他剧烈喘着气，望向窗外。
怎么回事？仙界怎么可能会打雷下雨？
事出反常必有妖，谟月急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呼啸的狂风夹杂着雨水扑头盖脸打在身上，谟月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只见遥远的天际，一颗黯淡的星芒缓缓从天际垂落，无声诉说着谁的离去。
不远处，南粼撑着一把青竹伞，从雨幕中走来，他向来笑意盎然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遗憾与同情：“谟月，那是……神陨。”
长发美人伫立屋檐下，面色苍白咬着唇，呆滞道：“……是谁陨了？”
“东方心宿。”南粼道：“星陨，则天地之气混乱，气象有异，日月同出。”
“东方心宿……”
谟月苍白的唇喃喃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反复嚼碎了重组：“好一个东方心宿……”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师尊？
可笑，沉夜明明昨晚还同他翻云覆雨，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陨了呢？
“谟月，节哀。”
南粼抬头望天，日月分别出现在东西两个方向，从乌云中冒出头，照亮世界。
“住嘴！绝不可能！”
谟月忽然大喝一声，抬眸狠狠瞪着南粼，可那凶狠的眼神中满是清泪，“师尊绝不可能神陨，什么破天象，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忽地化作道光影往外冲入雨中，南粼见状，立马着急地跟上前去。
“你要去哪儿？！”南粼大喊：“谟月，快停下！”
“你别跟着我！”
二人一路来到无涯境入口，眼看着谟月就要冲进去，南粼赶紧挡在入口处，尝试着安抚道：“你冷静些，你的伤还没好，无涯境中凶险，里面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
谟月化出长剑，抵在他的喉咙前。
“让开！”
“那你便杀了我好了！”
南粼不肯离去，同样固执道：“谟月，你是仙门执掌，不可以这么任性！”
“这个执掌，我可以不当！”谟月忽地惨然笑了，“我只要我的师尊……”
他丢下长剑，削瘦的身姿摇晃着跌倒在地上，磅礴的大雨淋透了他的衣衫，透出纤长的线条，谟月神色颓败，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落汤狐狸。
南粼心疼他的哀婉，也跟着蹲下身，轻轻扶住那单薄的肩膀，劝道：
“沉夜神尊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谟月，我们回去吧，等你伤好了，我们三人再陪你下去好么……”
“不好……”谟月捂着脸，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水，争先恐后地从指缝中流下，“我不可以……把他丢在冰冷的深渊……至少，让我带他回家……”
“谟月……”
南粼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谟月，心里也不好受，他的年纪比谟月大，一路走来，他是看着谟月如何跟随着那位神尊一步步成长的，如今沉夜神陨，他知晓谟月无比难过，可再怎么样，谟月的未来还很长。
哗——
雨声渐息。
头顶的倾盆大雨突然停了。
一束耀眼的光芒破开密布的云层，照射向大地。
南粼抬头，便看见天空中，竟有一张巨大却模糊的苍老面庞，目光慈悲地望向无涯境入口，启唇缓慢道：
“沉夜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神陨后，应当葬入无量海。”
那声音深厚古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睥睨这世间一切的存在。
“是天神……”
南粼低头，不敢冒犯神明。
乌云渐渐褪去，天空中出现了代表二十四座星宿神明的分身幻影，他们皆身披金光，口中齐声颂着古老的经文。
谟月见状，更是心如死灰，狼狈脱力地跌入泥泞之中。
无量海……
传闻，那是神的终点，也是神界的禁地。
那里存放着每一位陨落的神明遗体，由神兽赤火龙驾獒看守，哪怕是在位的神，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踏入其中。
而他，区区一个仙尊，连单独上神界都做不到，更别说进入无量海。
也就是说，若是让神界带走了沉夜，他同沉夜就是永别。
谟月根本没办法想象，在漫长的岁月里，如果没有沉夜，他该怎么支撑自己活下去。
随着二十四星宿神的咏颂，无涯境入口大开，无数缕金光从天际倾泄而下，远远望去，犹如一道巨大的金色瀑布，而那些光缕都像是有意识一般，丝丝缕缕探进了无涯境之中，朝下无限延伸，直到包裹住了它们的目标。
一具毫无生气的遗体被缓缓抬出，正是四肢僵硬，唇色苍白，浑身是血的沉夜。
“师尊……！”
谟月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却在触及那些金色光缕时被狠狠弹了出来，两只干净的手掌顿时被烧出了焦黑的一片血痕。
“谟月，别过去！”
南粼吓坏了，赶紧上前拉住他，紧张地查看着谟月的手掌心，结果发现上面血淋淋掉了一层皮，这回南粼说什么也不准谟月上前了。
“师尊，师尊……”
谟月像是疯了一般，拼命推搡着南粼，想要逃出南粼的禁锢：“你放开我！”
南粼激动大喊道：“你不要命了吗？！那可是神光，你过去只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不要你管！”谟月双目赤红，冲南粼龇牙咧嘴，露出了狐狸最凶恶的一面，“再不放开我，我咬死你！”
“那你试试！”
眼看着沉夜朝着天神的方向而去，离他二人越来越远，谟月不顾一切地现出原形，朝前方飞奔而去。
南粼被他变身的气流甩出去几里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九尾银狐奋不顾身扑向了沉夜，却又被神光毫不留情弹了出来，身上的皮毛刹那间全被烧光。
“呜——”
银狐痛苦地仰头长鸣着，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灼烧的剧烈疼痛让它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方式遏制，哪怕是身上的皮毛全被烧焦，它仍旧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前行。
“谟月！！你疯了？！！”
南粼大声呼唤他的名字，真怕这头傻狐狸被烧死了。
然而谟月并没有继续前进，严重的伤势迫使他重新变回了人形，蜷缩在泥泞的土地里，原本光洁的肌肤此刻全是惨不忍睹的灼痕。
“师尊……”谟月喃喃道：“别走……”
南粼飞到他身边，赶紧用外袍盖住他赤裸的身子，尔后着急坏了：“别倔了，我们回去吧，沉夜神尊有他的归宿，他不会想你去送死的！”
谟月强撑着起身，抬头望向空中，他终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的力量太渺小，无法和神对抗，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求你们了，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谟月笔直地跪在地上，流下凄然的泪水，朝天上慈悲却无情的神明们用力磕了下去。
“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神啊，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师尊……”
“再让我看看他吧，求求你们……”
他一下又一下虔诚地磕着头，乞求天上的神明能准许他渺小的愿望，每磕一下都又狠又响，没一会儿，鲜血便染红了额下的泥水，脏污的血水混杂着枯叶蔓延开来，而磕头的那人却始终呢喃道：“求求你们……”
南粼紧紧闭着眼睛，再也看不下去了。
无论在哪儿都高高在上的执掌，被他们所有人捧着的小狐狸，此刻却在卑微地下跪，乞求不可能实现他愿望的神明们。
可最终，那些神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沉夜的遗体，并且冷冰冰道：“尔等速速离去，不必再停留！”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大地重回明亮，天空一碧如洗，再也没了神的踪迹。
唯有地面上一抹单薄的身姿，还在一起一伏，卑微到了尘泥里。
“求求你们，把他还给我吧……”
“求求了……呜……”
“谟月，别这样，算我也求你……”
固执的人如永不停歇的木偶，不顾身上流下涔涔血水，只无数次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求求……”
“你们……”
那恳求一声又一声，愈发地微不可闻。
“师尊，别走……”
一片无尽的黑暗骤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强撑了许久的虚弱身体终究支持不住，同落叶一起倒在了无边的尘土里。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回响在空荡偌大的殿宇之中，褚鄞淮跪坐在谟月的床榻尾边，神情紧绷沉重，抿着唇静默不语。
一位仙姿玉貌的年轻女子坐在床头，玉手把着谟月微弱的脉搏，轻蹙柳眉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这脉象，滞涩迟缓，亏损严重，像是受了什么重创。”
可昏迷中的谟月没有任何外伤，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打了架。
褚鄞淮恭敬回答：“我同师尊不慎误入了恨境琉璃壶，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幻境，师尊受到了幻境的反噬……”
“哎！”
二人身后一直叹气不已的南粼迈步上前，恨铁不成钢地对后嫦道：“定是幻境重现了沉夜神尊的往事，不然谟月哪有什么致命弱点？两千多年过去了，这小狐狸还耿耿于怀！”
后嫦无奈之余笑了笑，安抚道：“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会儿我给他施针，但心病终归还须心药医，鄞淮，往后你多陪陪你师尊，他也许只是太孤单了。”
南粼气愤地小声抱怨：“自从沉夜神尊陨落后，他便封心锁爱，冰冷了两千多年，就连你我还有霁蘅都爱答不理，一点情意都无。”
后嫦好笑，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出去：“行了行了，你们回避下，我要施针了。”
褚鄞淮起身，自责地对南粼道：“对不起师叔，是我没有保护好师尊……”
南粼同他一起走出内殿，拍了拍褚鄞淮的肩膀，又双手背过身后，仰天叹气：“也不怪你，这两千多年来，谟月也就对你好些，你可要加油啊，多努力努力，若是能让你师尊放下过往，那是最好不过了。”
“弟子还不够格。”褚鄞淮苦笑：“师尊的事情，弟子不敢插手。”
“怎么会呢？”南粼道：“你是我们仙门所有人的希望，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谟月心软，一定会被你的真诚感动，师徒之情，难能可贵啊！”
“……”
对此，褚鄞淮不敢多言。
谟月对他，其实就是普通的师徒关系，更多的时候还是严厉的斥责和教导，谟月不生他气的时候，也如同对待其他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何来“就对他好些”一说？
他垂眸，默默叹了口气。
只怕是师尊醒来后，自己要惨了。
……
一个时辰后，后嫦款款走了出来，嘱咐二人道：“方才谟月突然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要注意让他早点休息，我就先回西峰了，还有丹药没出炉呢。”
“好，你去吧。”南粼挥手。
褚鄞淮冲她行了个礼，感激不尽道：“多谢后嫦师叔！”
“客气。”
后嫦温柔一笑，这就出了宫殿。
“走吧。”南粼率先走了进去。
褚鄞淮默默跟在后方。
“谟月，你还好么？”
床榻上，仅着一身单薄寝衣的白发男子面色苍白憔悴，仿若一张薄纸，随时都有可能破碎，他恹恹地瞥了南粼一眼，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却在见到后头的褚鄞淮时，漂亮的紫色眸中浮现怒火。
南粼未曾察觉，主动坐到谟月身边，关心道：“身体可还舒服？你啊，一个小小的幻境都能把你逼至如此，真该反思下了，你可是仙门执掌，要是叫别人知道此事，免不了又要嘲笑你……”
谟月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南粼一眼，南粼说的话自然也就狐狸左耳进，狐狸右耳出了。
“怎么了？”
见谟月一直紧盯身后，南粼疑惑问：“我在和你说话呢，盯着你徒儿看干嘛？”
褚鄞淮闻言，慢吞吞抬头，迎接上谟月愤怒的目光。
一瞬间，他立刻跪了下来。
“徒儿知错！”
“孽障！”
谟月愤而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就扇了褚鄞淮一个响亮亮的巴掌，力道之大，甚至把褚鄞淮打得高大的身子一歪，差点就要倒在地上。
南粼愣在原地。
“你这是做什么？！”
片刻后，南粼赶紧拦住谟月，“你疯了？对鄞淮动手作什么！”
谟月显然气得不轻，单薄的胸膛止不住剧烈起伏着，冷冷一笑：“呵，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这一个个脱口而出的罪名都极为严重，若是普通的仙门弟子胆敢沾边其中一个，轻则大刑伺候，重则逐出仙门，打入凡间重新做一个普通人。
“师尊……”褚鄞淮脸色煞白，双唇嗫嚅着小声道：“都是徒儿的错，请您责罚。”
“责罚？”
谟月怒道：“那你就滚，滚得远远的，滚出仙门去！我就当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劈头盖脸的怒吼先是让褚鄞淮一愣，紧接着身体便犹如被一头凉水兜头浇下，彻骨的寒冷传遍四肢。
“师尊……”
“别唤我师尊，现在马上滚！”
谟月情绪激动，把南粼都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谟月发这么大火，于是赶紧冲褚鄞淮使了个眼神，让对方先出去。
“滚啊！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褚鄞淮死死咬着牙，终究还是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地朝外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
南粼扶着谟月，安抚道：“别生气，你的身体还虚弱着呢，何事要如此大动肝火？你看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鄞淮这孩子从小到大有多乖全仙门都有目共睹！怎么可能会以下犯上，欺师灭祖？行了，你不要太过苛责他。”
谟月坐回榻上，狠狠甩开南粼的手。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污蔑那个孽障？再废话，你也滚出去！”
南粼：“……”
“咳。”南粼只好道：“行行行，是我多管闲事，那我不多说了，你先休息吧。”
他悻悻起身，也离去了。
只剩谟月一人，气喘吁吁地捂着心口，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谟月一觉睡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不小心栽入了幻境里，竟然就被那个孽徒给拿了清白身子！
两千多年前，他同沉夜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一直到沉夜死去，他也从来没有和沉夜行过那种腌臜事。
可是这孽徒，竟然敢对他抱着肮脏心思，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其心可诛！
一想起幻境中二人颠龙倒凤的香艳场景，自己又是如何放浪地雌伏他人身下，谟月便越想越气，唤来了守门的下属。
“来人！传我命令，将褚鄞淮打入地牢，明日辰时，押到处刑台等候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