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抑制剂
小编推荐: 《[ABO]觉醒后,真少爷暴虐假少爷》 《七零,京市来的小少爷甜度超标了》 《落魄小少爷江淮》

精彩段落

秋季似乎总是跟萧瑟、凄冷等词联系在一起,连着两天的降温,已经隐隐能窥见冬日追赶而上的步伐。

方桥从医院的大门出来时,正撞上一场连绵的秋雨,幸而他今早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带的伞派上了用场。

“方医生,明天见。”下班的护士跟他挥挥手。

方桥微笑示意,撑开伞走入雨雾里前往附近的停车场。他刚取了车驶出国道,手机就传来简讯的提示音。

趁着红灯,他点开来看,“等你二十分钟了。”

方桥能想象到对方发这条信息时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着的漂亮唇线。二十分钟,算不上太长,但向来都是方桥在等待,偶尔转换了位置,发信人难免会不耐。

方桥不是故意迟到,周六的口腔医院总归是会忙碌些的,耽搁了也是情理之中。

他快速回:“快到了。”

除去开了免打扰的群聊有消息微闪,手机又沉寂了下去。

方桥的生活很简单,工作外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他在市口腔医院的儿童颌面外科任职,是科室里唯一一个omega主治医师,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耐心,最难哄的小孩子到了他手里,也会在他的安抚下停止哭闹,乖乖地躺到手术椅上张开嘴巴。

在大众眼中,omega柔顺包容,是很好相处的生物,方桥更是如此。科室里的护士也总打趣,世界上找不出比方医生更好脾性的第二个人。

曾经有一次他给小孩拔牙后,孩子把疮口的凝血咽下去导致干槽症,家长将责任推到他身上,到医院大闹一场,甚至用指甲把方桥的左脸划出血。

面对大吼大叫发泄的家属,方桥依旧很镇定,只拿纸巾将脸颊的血渍擦去,轻轻地说了一句,“您冷静点,现在先处理孩子的伤口比较重要。”

直到家长骂骂咧咧带着小孩离开,方桥都没有说一句重话,倒是同事都为他打抱不平。

方桥没把脸上的血痕放在心里,反正养上小半个月就能痊愈,却没想到那天回家,得到了一顿劈头盖脑的怒斥。

“人家打你,你不会还手吗?”

“你的脑子是白长的?”

“本来就长得一般般,留了疤就更不堪入目了。”

方桥抬眼,见到车内后视镜里看不出丁点儿痕迹的脸,如今回想起对方仿佛以为他要毁容了的怒意,他依旧觉着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过,他想,他虽然不若许多漂亮的omega那么的精致秀美,但也没到不堪入目的地步吧?

容貌都是身外物,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当omega。

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从内心深处涌上来,方桥皱眉压下,踩住油门。

雨雾越来越大了,可见度变低,方桥不得已放慢了车速。

车轮行驶过街道,他不经意地往外一看,目光微微一滞,只见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被穿着和他同款式校服的几个学生半包围推搡着。

少年半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但从他的肢体语言可以得知,他正竭力想突出重围,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他尝试了几次都被逼退。

方桥不爱多管闲事,但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势必无法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校园霸凌行为视而不见。

他将车停在路边,哗啦撑开伞快步走近,在众人注意到他时,扬声道:“你们在干什么,不住手的话我报警了。”

黑伞罩住方桥清瘦高挑的身躯,他将伞柄抬高了点,露出雨帘下清俊的五官,握着手机,仿佛随时会摁下报警键。

那些学生应当是不想事情闹大,怒骂了几句踩着水坑跑走。

方桥走进巷子里,小心翼翼地接近靠在墙面的少年,在空气里嗅到了对方的信息素,很劣质的香精的味道,刺鼻发腻。坦诚而言,很难闻。

科学发展至今,阻隔贴的技术已经足够成熟,就算贫困的alpha和omega外出也会用价格较为低廉的阻隔贴封住腺体,信息素并不容易泄露。

方桥常年贴着阻隔贴,信息素掩盖得严严实实,又因为他的骨架不像其他omega那么纤细,是以常常被人误认为beta,不过也有特殊的时候。

信息素可以靠体液传播,因而当alpha和omega出汗或者流血时,就算贴着阻隔贴,也能嗅到彼此的气息。

身为omega的方医生,在工作中难免会接触到血液,接待的也大多数是omega和beta的患者。

“你还好吗?”方桥低声询问。

少年抬起头来,他得以看清那张湿漉漉的脸,微微一怔。

是很清秀的五官,眉眼倔强,唇角有血渍,更显得楚楚可怜。

方桥犹豫着问:“你是.....alpha?”

少年戒备地看着他,半晌,抿嘴,“不用你管。”

声音特地压低了,但也很好听。

方桥不因自己的好意得不到回应而气恼,走上前递出纸巾,“擦一擦吧。”

少年没接,方桥提醒,“你流血了。”

看见少年略显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后颈,他说:“阻隔贴还在。”

方桥本想抓住少年的手把纸巾给他,但想到对方是alpha便减少了身体接触,只弯腰捡起地上的单肩包,将纸巾塞在一侧的格子里,又归还给少年。

少年默然接过。

临走前,方桥正色道:“如果下次还发生这种事情,记得......”

记得什么呢......跟老师还是跟家长求助?

他的停顿换来少年的注视,最终还是把话说全才转身。

坐进车里,他望向巷子,少年依旧攥着包站着,不过是一面之缘,他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方桥轻叹一口气,好像透过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但往事已经相去甚远,他当前最大的困恼是该怎样面对家里那个等了他远远不止二十分钟的alpha。

方桥现在住的小区是B市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以他的工资要不吃不喝干一百年才能买得起。

他刷卡上了电梯,输入指纹推开了门,刚半弯下腰换鞋,就听得冷飕飕的一句,“舍得回来了?”

方桥动作一顿,顺着光滑的地板往上看。

身量挺拔的alpha抱臂靠在墙边,冷白的灯光像月华似的倾泻着将他笼罩起来,他长直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黑曜石一般的眼瞳紧锁着矮身在自己跟前的身躯。

不出方桥的预料,对方漂亮分明的唇线果然抿紧了,彰显出主人的坏心情。

江明御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薄羊毛衫,倨傲地半抬着下颌冷睨着不守时的方桥。

大概是牙科医生的通病,方桥观察人都喜欢先从颌面开始。从这个角度看去,江明御的颌骨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完美,从第一眼见到对方,他就注意到江明御有接近黄金比例的颌面,很适合拍了照挂到医院的宣传墙供人欣赏。

但再赏心悦目的美人生起起来也不容小觑。

方桥正想解释迟到的原因,江明御英气的眉心先蹙得更紧。

在他站起来后,像是大型犬判断主人有没有到外偷喂流浪狗似的走近了轻嗅几下,待确认方桥身上沾染了其它信息素的气味,江明御嫌弃地退后几步,咬牙切齿道:“你身上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

alpha的天性使然,注定会排斥同类的信息素。

方桥和少年接触过,连忙说:“我先去洗个澡。”

江明御忍住想跟他算账的念头,催促,“快去,臭死了,什么omega这个味......”

方桥困惑问:“是omega吗?”

少年的信息素确实不好闻,可明明是alpha。

江明御走到沙发处,反问:“你还想是什么?”

方桥摇头,走进浴室里调水温,虽有些疑惑,但没把江明御判断失误的事情当回事。

江明御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对信息素极为敏感、易感期无固定日期、严重发病时可能有无差别的攻击性行为......

这件事除了江家至亲和负责治疗的医生外,只有方桥知道。

江明御的病据说是娘胎里自带的,他十几年间饱受信息素的折磨,儿时还能靠药物控制,到了青春阶段第一次易感期后,病情加重,之后每天要打一针抑制剂才能维持清醒。

为了不让旁人发现针孔的痕迹,针头全扎在后腰。

方桥刚认识江明御那会,江明御十九岁,是他病情最严峻的时候,药跟吃糖似的大把大把下肚,一天七八支抑制剂。

方桥偶然见过他打针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将针头刺入青青紫紫的皮肉里,可无论江明御掩饰得如何平静,从通红的眼底和颤抖的指尖能得知,他正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是方桥将他从信息素的漩涡里解救出来。

江明御的病情彻底爆发后,为治疗江明御,江家动用人脉调取了信息库,找到了跟江明御信息素高达92%契合度的方桥。

医生给出了两个方案。

一是提炼方桥的信息素入药,但这会对方桥的腺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且一旦用药失败,便得重新寻找和江明御信息素高度契合的omega。

二是让方桥给江明御当人体抑制剂,用方桥源源不断的信息素缓解江明御的症状。

前者触及法律层面的问题,如果世家大族江家被爆用人体信息素入药,必然会陷入舆论风波,再有高契合度的omega万里挑一,谁都无法保证能不能找到第二个“方桥”。后者只事关道德伦理,若你情我愿,东窗事发也至多被谴责一二句。

利弊权衡下,江家选择了第二个方案,跟方桥签订了为期三年的秘密协议。

白纸黑字红印章,方桥成了治疗江明御的药。

尽管当时的江明御并不接受江家的安排,也激烈反抗过,但在江家和方桥双方合力下,终究是板上钉钉。

如果没有方桥,受病症折磨的江明御现在可能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也可能会是一只暴躁的有攻击性的野兽。即使不被关进疗养院,想必也会被软禁在家中。

水温逐渐升高。

方桥刚褪下衣物沾湿头发,浴室的门就被拧开了。

水汽氤氲里,浓烈的薄荷味像刃一般直冲方桥而来,方桥的双腿顿时就发软,得扶住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明御......”不到两秒,方桥的声音微微沙哑,“怎么了?”

江明御穿透水雾来到他面前,两颊泛红,恼怒地看着他,“你又勾引我?”

怒气夹杂着别的什么使得江明御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近乎是一种精神压制,方桥再也站不住,虚虚地抓了下江明御的衣角,双膝跪倒在江明御身前。

江明御居高临下看着半蜷起的方桥,慢慢地伸手攥住对方后脑勺柔软的头发,逼迫方桥抬起脸来。

方桥呼吸间全是凛冽的薄荷气息,高度契合的信息素能瞬间摧毁alpha和omega的自制力,他的头皮被抓得轻微发麻,眼神略显涣散地望着水雾里的五官。

“我......”

只是发出一个单音,俯身而下的江明御用吻封住了他的喉咙。

方桥有些无奈,他想说他连阻隔贴都还没有撕下,怎么勾引江明御?但这并不重要,他的存在对江明御而言,本身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江明御的信息素如其人,是冷冽的带有攻击性的薄荷香,这样的味道无论在哪里都极具存在感,也像他张扬的五官,明晃晃地彰显着他的出挑。

雾气弥漫的浴室里,被撕下的阻隔贴浸泡在水中,丝丝缕缕的清香从没有阻拦物的腺体内缓缓流出,中和了薄荷的寒凉。

与江明御相反,方桥的信息素很淡,是被稀释过的茉莉花香,不仔细闻会暂且忽略它的存在,等到察觉时,这股气味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周围的空气都占据。

对此,江明御最有发言权。

他喘息着与方桥接吻,大量的信息素游走在唇舌之间,让人欲罢不能的上瘾。

方桥已经被江明御半抱着抵在墙面。他背后是冰冷的瓷砖,鼻息间是寒峭的薄荷香,双重的冷感让他微微打着颤,可身前贴着的胸膛却是那么滚烫,冷热交替重,他难受地轻哼了声,“明御,去床上......”

方桥睁开被水浸湿的眼睛,看近在咫尺的掠夺者。

离得太近,江明御的五官朦朦胧胧,依旧不减半分杀伤力。

大众审美不一,这个世界上漂亮的alpha和omega多如繁星,没有固定的评判标准,可江明御的好看毋庸置疑,大抵再尖酸刻薄的人也无法对着这张脸挑三拣四。

家世显赫的S级alpha,又顶着这样一副大杀四方的容貌,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江明御的头发遗传了母亲轻微的自然卷,干燥时并不明显,此刻被热水浇湿全现出原型,微微打着卷儿,搭配上瓷白的脸,并不狼狈,反倒像是橱窗里摆放着的bjd娃娃,哪哪儿都透露着精致。

这个时候的江明御好说话,也不好说话,但相处近三年,方桥早就摸清了alpha的性格,要顺着毛摸,要轻声细语的哄才不会发脾气。

他啄了下alpha的唇瓣,又把自己靠上去,将后颈的腺体暴露在alpha的视线里,温声说:“到床上,求你。”

江明御的呼吸更重,干脆地一把托住他的双腿,就这样把他抱回了主卧。

信息素充斥着整个屋子。

方桥望着明晃晃的灯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江明御用两指擒住他的下颌,细细端详着。

刚才在浴室里已经有过一番耳鬓厮磨,omega信息素很好地安抚了alpha焦躁的情绪,江明御现在才有心情跟方桥算账,“你迟到了整整五十三分钟七秒。”

精确到了分秒,方桥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脸埋在alpha的掌心,解释,“今天挂号的病人比较多......”他想了想,没把遇到少年的事情说出来,只很诚恳的认错,“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江明御倾身,嗅着茉莉花香,“爷爷让你辞掉工作,给我做贴身助理。”

方桥怔住。

江明御很满意omega的反应,手摸到耳垂,轻轻揉捏着,“你不同意?”

“我.....”方桥想坐起来,又被江明御摁了回去,他只得躺着跟江明御商量,语气是难得的急切,“你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现在这样不好吗?”

因为病情,江明御极少出远门,就连书都是在B市读的,国内top1高校,alpha在高中时就拿到了保送的名额。除去鲜为人知的病症,江明御各方面能力都极为出众,初高时跳了两级,今年22岁,已经研究生毕业,逐步打理江氏企业的业务。

说到江氏,追溯到百年前,亦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族。发展至今,愈显辉煌,明面的资产过千亿——江老爷子江顺是业内传奇,有三个孩子,其中一儿一女是alpha,小儿子是Omega。

江顺的大儿子江儒,S级的alpha,妻子是中央某退休政员的omega独女林少虹,强强结合,生下了江明御。

两人的婚姻更多与利益挂钩,因此当检查出江明御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时,夫妇二人曾打算放弃培养这个孩子。只可惜,生江明御时林少虹坏了身子,几次试管都没能成功,又只得把希望都寄托在江明御身上。

大家族的亲情凉薄,江儒和林少虹家族联姻,而alpha妹妹江姝年逾四十还未婚配,现今依旧帮助江老爷子打理江氏,人送外号“铁百合”。

至于那个Omega小儿子,也早早与国内某运输巨头的次子结婚。

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江儒和江姝兄妹为了瓜分江氏产业各怀心思,明面上还是和和气气,但情分已所剩无几。

作为江老爷子唯一亲孙的江明御,也是父母用来争权的手段之一,若不然,也不会想尽办法治愈江明御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

江儒和林少虹夫妇的婚姻关系曾多次因江明御而摇摇欲坠,方桥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江明御的病症得到控制后,还在读书的他就被父母马不停蹄地安排进江氏学习,这三年间也算小有成绩,得到了爷爷江顺的认可。

老爷子近来对江明御的事情越发上心。

方桥知道老爷子要他给江明御当贴身助理的用意,如今江明御已经极少发病,但凡事都有例外,再加上江明御出差的次数增多,如果方桥能二十四小时跟在alpha身边,一旦alpha出什么意外,能即刻得到解决,这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当然,这种利只对江明御起效。

“明御。”方桥深吸一口气,“我很喜欢我的工作......”

江明御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这话你得跟爷爷说。”

江老爷子说一不二,话都放出来了,方桥人微言轻,哪有资格让对方改变主意?

他只能从江明御身上下手。

方桥攀住alpha的肩,近乎是央求,“你帮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江明御抓住他的双腕扣在头顶,漆黑的瞳孔带上淡淡的轻蔑,“不是你亲口说的拿钱办事吗,现在知道后悔了?”

方桥哽住。

他跟江明御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当时江明御已经快到身体极限,也不想接受信息素的支配。

起先只是警告。

“我讨厌omega,你少靠近我。”

“你最好自己滚,别逼我赶你。”

赶不走方桥,他就好奇起方桥非得凑上来的原因。

方桥沉吟片刻,给的答案不出所料。

无他,拿了江家给的钱就要办实事。

江明御那时是怎么嘲讽他来着,“你跟出来卖的有什么区别?”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方桥顿时煞白了脸,但alpha说得确实也没错,人体抑制剂背后隐含的是不可告人的情色旖旎。

是无数日日夜夜的肉体结合,是出于本能的信息素纠扯。

方桥的脸色不大好看,但没有反驳。签署的协议是霸王合同,江家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得无条件满足,现在江老爷子要他辞职给江明御当贴身助理,他亦只能同意。

只是他的工作来之不易,要他放弃实属是剜下一块肉来。

距离合同结束不到四个月,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回到医院?

方桥低声,“可不可以给我几天时间跟医院那边交涉?”

他不再做无谓的反抗,江明御反而拧起眉头,“你还真是听话。”

薄荷气息更加浓郁,反映alpha的坏情绪。方桥抿唇不语,生怕说错了什么又惹阴晴不定的江明御生气。

江明御把他翻了个身,扣住,唇贴住他的后颈,阴恻恻道:“你给我当贴身助理,你不嫌腻歪我还嫌烦,谁想天天看见你?”

方桥一喜,正想扭头,江明御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疼得趴倒在床上。

他闭眼承受。

江明御小了他足足五岁,又是少爷脾气,方桥几乎所有事情都会顺着alpha,在这种事上,就更是予取予求。

毕竟,这就是他来到江明御身边的原因,没有之一。

只是不知为何,今晚的江明御情绪似乎比平时要高涨许多,这不禁让他想起他跟江明御的初次。

那近乎是一段相当惨烈的夹杂着血腥的回忆。

-

方桥翻开桌面薄薄的合同。

律师将钢笔递给他,“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方先生在这里签名,合约即刻起效。”

方桥抿了抿唇接过笔。

合同的内容简单明了,一目了然,相当于把自己的三年卖给了江家,在这三年里,他没有人权,只是供应江家小少爷治病的容器。

毫不合理的协议,方桥只是犹豫了几瞬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年的方桥二十四岁,毕业两年,在市口腔医院实习。

一个月前,他从医院下班,一辆高级轿车拦住了他的去路。车内坐着一位端庄的中年女人,气质谈吐与打扮都表明她不简单的身份。

后来方桥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江明御的母亲,林少虹。

林少虹带来的律师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方桥心甘情愿地上车,“方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十三年前的一桩冤假错案翻案?”

十三年前,方桥的父亲方正在市高中任职,被指控强暴omega学生,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多次上诉无果,于狱中自缢。

当年方桥十一岁,母亲早逝,父亲入狱,后被伯伯抚养。

父亲自杀的前几天,方桥去狱中探视,至今他都忘不了父亲绝望的神情和泣血的语气,“爸爸是无辜的,你要信我!”

方桥当然相信父亲,父亲是老实忠厚的beta,以教书育人为荣,又怎么会强暴Omega学生?

可偏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父亲。

年幼的方桥四处求人想要为父亲平反,可无人助他。

还未等他为父亲洗刷冤屈,在一个雷雨天,先传来了父亲以死证清白的消息。

伯伯和婶婶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带着他离开家乡。

案子无回旋之地,可这么多年,方桥从未放弃。毕业后,他咨询过许多律师,但案子太久远,所有的律师都告诉他,希望渺茫,让他早点朝前看。

方桥不甘心,凭什么一个清白的好人要名声尽毁,枉死狱中?

十三年过去了,有人告诉他,我可以帮你,因此不管对方开出了什么条件,多年走投无路的方桥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方桥第一次领略到了权势的重要性。

十几年间,父亲的离世就像一个循环反复的噩梦,他似乎永远无法抵达梦的终点。方桥只是普通人,求助无门,没能为枉死的父亲伸冤,而江家只用了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将当年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江家找到声称被强暴的omega,一番威逼利诱之下,omega才终于说出真相。

那时的omega年少无知,崇拜alpha年级主任,青春时期的心思一览无余。主任年过三十,有妻有女,是众人眼中的好老师,好父亲,可便是这么一个口碑良好的男人,竟然恬不知耻地和迷恋他的未成年学生谈起了地下恋情。

某日二人幽会时,夜巡的方正恰好路过。

alpha掩面逃走,方正被omega阻拦,没有当场逮住alpha。

方正只当是学生早恋,对omega进行了教育批评,没有上报学校。事情到此本该落下帷幕,可而后某次校内评选,方正不满考核标准,和主任起了冲突。

alpha主任做贼心虚,自以为方正早发现那夜和omega约会是他,这次评选事件也是有意针对他。

主任生怕事情败落后名声、事业毁于一旦,因此要挟omega和他策划了一场陷害beta的戏码。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针对。

omega假意向老师求教,潜伏在办公室的alpha将beta打晕,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所谓的证据也不过都是人为。

可偏偏就是这么拙劣的手段,却能枉送一个好人的一生。

显示beta进入办公室的监控带、镜头前声泪俱下的未成年omega、体内提取到的beta体液,无一不指控beta的恶行。

这些年来,alpha逍遥法外,omega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只有那个含恨而终的beta被冠上强奸犯的罪名,受尽八方唾骂。

真相大白后,新闻轮番报道这桩冤假错案,世人愤怒惋惜,可迟来的正义已经无法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更不能消弭方桥多年来的苦痛。

开庭那日,方桥坐在听众席,亲耳听见alpha被判刑。

也是在这天,他签下了为期三年给江明御当人体抑制剂的合同。

其实他告诉江明御的“拿钱办事”也并非是假话。江家为了堵住他的嘴,不单单替他父亲翻案,还每个月都往他的卡里汇一百万的款,近三年累积下来的金额,单单是吃银行的利息,他这辈子都能过得很滋润。

至于平反一事,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算江家没有事先要求,方桥也不会主动告知江明御。

他和江明御之间确确实实是纯粹的交易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明御嘲讽他是出来卖的用词很精准。

翻案一事全程由律师出的面,方桥再次见到林少虹是在江家。

这个女人不像传统印象中的omega那么柔和,妩媚的眉眼间隐含野心。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手里拿着精巧的瓷杯,抿一小口热茶,上下打量站在眼前的方桥。

那不是在看一个人的眼光,更像是在估量一件商品的价值。

方桥被她看得不大舒服,但只是恭谨地唤了声,“江太太。”

林少虹放下瓷杯,瓷片与桌面相碰没发出半点儿声响。她的音调低,听起来有种威仪感,“事情都解决了?”

方桥颔首,真心实意道:“是,多谢太太。”

“该交代的陈律师都已经交代过了,我就不再赘述。”林少虹保养得当的眼尾一抬,“坐那儿吧,正好明御也快到家了,今天先让你们见一面。”

江宅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三层,近七百平的面积,屋子的装潢古典优雅,佣人正有条不紊的打扫着,心照不宣地将噪音降到最低。

人不少,但谁都不说话,室内安静得诡异。

方桥不自在地坐下来,还想说点什么,见林少虹又拿起了热茶轻抿一口,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于是方桥也只得默契地做一个哑巴。

身处陌生的环境,面对着姿态高傲的omega,加之很清楚人体抑制剂意味着什么,方桥既忐忑又不安。

来这之前,律师已经告知他江小少爷的基本资料。

江明御,十九岁,S级alpha。

但听得再多,都不如亲眼见一面来得实在。

那会是怎样的一个alpha?

方桥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宅子外传来车轮驶入的动静,继而是佣人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少爷,您回来了。”

若单凭想象,这样传统到有些封建的场景想必会有几分滑稽,可身临其境的方桥却觉得所发生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脚步声渐近。

方桥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身量挺阔的alpha迈步出现在视野里。

早春,江明御穿着烟灰色的卫衣,修长而笔直的腿包裹在深蓝色的牛仔裤里,如此简单率性的装扮因为他优越的身形而令人眼前一亮。

他还很年轻,眉宇带着青年人特有的羁傲,朝气蓬勃得像是柏树新发的绿芽,扑面而来的意气。

轮廓分明的脸型,立体出挑的五官,是一张惊艳得有些过分的脸。

方桥像所有初见江明御的人那样微微怔住。

江明御也注意到了家里的陌生客人,目光和方桥的碰撞一瞬,又很快地挪开,走上前跟林少虹打招呼,“妈。”

清亮透彻的音色让方桥回过神来,他为自己穷追不舍的视线而略显歉意。

面对儿子,林少虹有了点笑意,“你来得正好。”女人看向方桥,“做个自我介绍吧。”

江明御也望向他。

方桥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掌心被汗微微濡湿,局促地站起来,干咽一下,“你好,我是方桥。”

江明御似乎闻到了空气里不太寻常的味道,脸色微变,眉头警惕地蹙起,“妈,你什么意思,我说了我不需要.....”

林少虹面不改色地抬了抬手,“这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有时间就跟方桥好好相处,我很期待你康复的那天。”

江明御微恼,嗤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大步上楼,只留给母亲和方桥一个拒绝的背影。

初次见面便不欢而散,方桥手心的汗更密。

这便是他未来三年要面对的alpha。

这便是江明御。

“在想什么?”alpha不满方桥的出神,带有薄茧的指腹重重地摩挲方桥后颈鼓起的腺体。

omega最敏感的地段被这样揉捏,仿佛下一秒就有尖锐的犬牙狠狠刺入。尽管方桥知晓江明御不屑于标记他,但出于对危险本能的规避,他还是颤巍巍地握住了alpha的手,企图驱赶在他腺体上作乱的指尖。

江明御轻而易举地重新将方桥的双腕压实,恶作剧似的用尖牙磨了磨。

方桥浑身绷紧,“别.....”

江明御恶狠狠地一口咬在腺体一旁的颈肉上,嗤道:“想得美,你求着我标记我都不会同意。”

方桥疼得哼了下。

距离从浴室出来已经快两个小时,他早就筋疲力尽,只祈求江明御能早点尽兴。

室内浓厚的信息素翻滚,如有实质地将二人笼罩起来。

方桥猛吸一口气,薄荷香钻进他的每一个细胞,他又被迫陷入层层叠叠的潮汐,目光涣散无法聚焦。

omega平时太正经,因此江明御很喜欢看他这时神志不清的样子,这会让alpha从生理到心理感到愉悦。

他有些失控的、企图去往更深的领域。

方桥登时就清醒了,双目瞪大,脱水的鱼一般挣扎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明御,明御......”

江明御恍惚一瞬,抓住扑腾的方桥,“别动。”

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方桥细细地颤抖着,却不再反抗。

“怕成这样?”江明御缓了一会儿,拍拍他汗津津的脸,终于结束,坐起来啧道,“又不是没有过。”

alpha到底没有再继续,将失神的omega留在床上。

方桥当然怕,软泥似的趴着,许久才得以动弹。

他半跪着在抽屉里翻找出阻隔贴封住后颈,靠在床沿沉沉呼吸着。

浴室里传来江明御清洗的水声。

他很庆幸刚才alpha能找回理智停下来。

omega的腹部里有个窄小的生**,与生俱来的结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仿佛只是为了取悦alpha而生。尽管能给alpha带来至高无上的享受,但因为太深也太脆弱,极少会有alpha会去踏足,可方桥的却曾被反反复复地蹂躏过。

那是他和江明御见面后不到半个月。

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先把对方的身体彻彻底底地研究了个遍。

江家房产众多,江明御读书期间并不常回江宅,而是在学校附近的小区入住。

方桥得了江家的恩惠,自然得做出回报。

律师给了他江明御小区的门禁卡,每天实习下班,他都按照律师的吩咐在江明御的家门口前等着。

江明御初次在入户口见到他,既诧异又恼怒,只投给他一个蔑视的眼神就哐当将他关在了门外。

第三天、第四天,江明御终于肯搭理他。

恶声恶气地跟他说讨厌omega,让他快点滚。

第七天,江明御烦不胜烦,出众的脸蛋尽是怒色,讥讽道:“我听说你比我大了整整五岁,我就算要找omega,也找年轻漂亮的,你一把年纪倒贴还要不要脸?”

难听话方桥听得多了,但这么羞辱人的并不常见。

他当然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可既然他已经签了字,自然要有契约精神,更何况,江家是实打实替他父亲沉冤昭雪。

第十天,方桥锲而不舍地站在门口等江明御。

电梯门打开,他见到浑身冷汗的江明御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颤抖着解了门锁,直奔室内,连门都没有关。

方桥踌躇着跟了进去。

他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清冽的薄荷香在空气里萦绕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房门没关,方桥站在门口,看见江明御颤抖着撩起自己的衣摆,将长长的针管扎入后腰的部位。

三针抑制剂,显然已经超出了人体的负荷,江明御额头上冷汗淋漓,眼也不眨地将清澈的液体输送进血液里。

他像是受伤了却不让人看见自己狰狞伤口的野兽,察觉到有外人靠近,猛地抬起赤红的眼睛,盯着门口的方桥。

汗液使得空气里的信息素愈发醇浓,裹挟着alpha深深的怒意。被这样暴烈的眼神盯着,方桥不禁产生会被撕碎的错觉,条件反射地往后倒退两步。

alpha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砸了过去,砰的一声,玻璃碎片在方桥脚边炸开。

江明御盯着他,淡色的唇翕动,喘息着,“从我家滚出去。”

方桥承认,自己起过退缩的念头。

江明御对他的抵触肉眼可见,他根本无法近身,又亲眼目睹alpha发病时的狂躁状态,不难想象,只要他一靠近,定会被拎着后领直接丢出去。

十天毫无进展,江家开始给方桥施压。

不得已,方桥还是每日得勤勤恳恳地到江明御的门前报道。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可但凡是个人就有羞耻心,自荐枕席这种事情真要实操起来并不容易。

叮——

方桥看向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江明御和一个陌生的alpha青年先后走出来。

江明御拧了下眉头,把方桥当空气。

青年问alpha,“谁啊?”

江明御解锁进屋,头也不回,“不认识。”

方桥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消失。

“不认识他在你家门口,是omega吧?”青年是江明御的发小,叫徐泽,打趣道,“行啊你,不是不搞这套吗,什么时候也学张林他们金屋藏娇了?”

江明御语气冷冽,“胡说八道。”

徐泽好奇地打量着方桥,给出肯定,“眼光不错,比张林找的那些高档多了。”

高档一词本不该用来形容人,方桥从只言片语中读出青年对他的轻视,他有点难堪,却又无法反驳。

江明御闻言目光悠悠地掠过面色微白的方桥,挑了挑唇恶意道:“你要是喜欢,待会带着走。”

像是随手丢掉一块烫手山芋,巴不得有人接手。

徐泽嬉笑着跟着进了屋,随手将门带上,“你自己留着吧,我可无福消受......”

厚重的大门隔音效果极佳,隔绝了屋内所有的声响。方桥被人甩了一耳光似的僵直着站在宽敞的入户处,夕阳透过一侧的玻璃窗披在他的肩头,他望着被拉长的身影,面无血色。

回去路上接到了律师的来电,得知他依旧没能得到江明御的认可,律师沉重说:“方先生,你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如果接下来仍是停滞不前,我们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什么叫做必要的手段?

方桥不解,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忍不住问:“陈律师,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的意思是,除了协议里写的那样.....”

“这些方先生不必过问,你只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方桥无奈地挂了通话,回头看着高楼的灯火,一层一层数上去,数到第十七层的阳台,似乎见到了模糊的身影。

是江明御在欣赏他灰溜溜离去的姿态吗?

在这一瞬间,方桥其实有些可怜年轻的alpha。

天生自带的疾病,被迫接受家里安排的omega,站得那么高却身不由己。

他不怪alpha出言讥讽,归根到底,江明御不过只是在跟基因对抗。

92%的契合度,万里挑一的数据,即使没有爱为支撑,互相吸引的信息素也会指引着彼此像最原始的野兽一般沉陷于欲望里。

alpha和omega基因里自带的劣根性,谁都无法避免。

之后三日,方桥还是厚着脸皮出现在江明御面前。随着江家下达的最后日期越来越近,方桥也越来越焦虑,他希望能和江明御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不要走到所谓的“必要手段”那一步。

方桥大着胆子拦住了上前开门的alpha。

他只比江明御稍矮半个脑袋,但alpha挺拔的身量还是给omega带来不小的压迫感。方桥的声音很温和,“我们谈一谈。”

江明御伸手推他的肩,“没什么好谈的,让开。”

方桥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律师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会用其它的方式.....”

江明御停下来,垂眸望着omega,“你倒是说说,什么方式?”

这是半个月以来,江明御初次肯和方桥搭话。

面对alpha的逼问,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难于启齿,语速放得很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也许你可以单纯把这当成治疗的方法之一。”

江明御声线冷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作践你?”

方桥猛地抬头对上alpha泛着深意的目光,再多的话说不下去了。

江明御逼近他,直把他逼到墙角,影子将他吞没。

修长微凉的指尖卡住他的下颌,alpha抬起他的脸,点漆似的黑瞳一寸寸地在他五官游走,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我很好奇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江明御的指腹往下摸,摁在omega微鼓的腺体上,“还是我换个说法,你这里能卖到什么价钱,一千万,两千万?”

alpha圆润的指甲一下一下撩着阻隔贴的边缘,似乎随时会撕开这薄薄的材质让浓郁的信息素倾巢而出。

方桥全身紧绷,强迫自己对上江明御的视线,干咽了下,“很多,给了很多......”

“好啊。”江明御勾着唇,“你这么想完成任务,就现在,脱了。”

方桥诧异,“什么?”

江明御退后一步,用目光当扫描仪,“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但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总要验货吧,你脱了我看看,满意的话我们就进房。”

alpha用很冷沉的口吻说着轻浮的言语,更让方桥难堪至极。

在和江明御的对峙里,他好像当真成了不三不四出来吆喝叫卖的暗娼,等待着客人的青睐。

是他一再地希望江明御能接受治疗,可犹豫不决的也是他。

方桥艰涩道:“可以先进去吗?”

江明御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不安的omega,“不可以。”

四周一片死寂。

方桥的手像灌了铅,抬起又放下,几次尝试后,终究是没办法坦诚相对。

江明御嘁了声,用指纹解锁,“雷声大雨点小,真没劲。”

直到门开了又关,alpha消失在眼前,方桥还是维持着被逼到角落的姿势没动。

这些天他一直在说服自己,只把这当成一桩交易,可真到要把自己当成商品出售时,他依旧无法坦荡地迈出这一步。

如果方桥能预知这次的犹豫会让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绝对会抛弃这点微妙的自尊心。

嘀嘀嘀——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满病房,医生护士的脚步声来往不绝。

意识恍惚的方桥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明晃晃的灯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医生的声音像从远方飘来,“患者生**中度撕裂,先止血......”

灰黑色的透明X光片显示,omega的腔道由内而外肿胀充血,有被过度使用过的痕迹。

微凉的掌心贴住方桥的脸颊,他从带有血腥味的梦里惊醒,看清眼前的alpha,恐惧地瑟缩了下。

江明御蹙眉,“又怎么了?”

新风系统将alpha和omega浓稠的信息素净化后排出,屋内又恢复了洁净。

方桥深呼吸几下,摇头,“没事。”

他起身,又顿住,有滑腻的东西坠在地面。

方桥耳尖泛红,扯了纸巾擦干净,迅速进浴室清洗后。

两人的“治疗”太频繁,柜子里常年备着多件床上用品,他出来后,床单已经换过新的了。

江明御有非常严重的领地意识,有了omega之后,这种症状愈发变本加厉。前两年病情不算太稳定时,会把所有靠近方桥的人当成假想敌,就连没有信息素的beta跟方桥搭话他都看不顺眼,甚至还险些当众出现过几次攻击性的行为,好在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这栋房子是江明御两个月前毕业,在二人工作的地方折中选择的,搬过来后,每周家政会过来大清洁一次,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方桥在打理。

江明御是各种意义上的少爷,身份如此,脾性也如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看见方桥勤勤恳恳地打扫,还要笑他学不会享清福。

“你要真那么闲,下了班别回来了,去兼职做保洁吧。”

方桥领略多了江明御损人的功夫,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已经不能在他心里掀起什么涟漪。

但大抵是看不过每次事后方桥慢吞吞的动作,江明御别的没插手,换床单倒是学得很快。

方桥是真的累了,没力气下厨,江明御叫了外卖,吃了一半就去书房开视频会议。

两人的生活其实全然没有交集,方桥在医院上班,江明御刚接手江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华晟,若不是因为高契合的信息素将二人栓在一起,八竿子打不着边。

近来华晟开启了新的项目,江明御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公务上,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精神紧绷,唯一的发泄渠道是方桥——但方桥的工作也不轻松,除了日常的出诊外,还有待发表的论文以及大大小小的考核在等着他,只有江明御舒坦了,其余的时间才是他自己的。

两人各忙着各的事务,等方桥抬头一看,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

他揉揉肿胀的眉心,起身去厨房洗杯子准备入睡。

走廊尽头的书房还亮着,依稀能听见江明御的声音,大抵是跨国会议,特地挑了这个时间点,一时半会怕是没法结束。

方桥是不会去打扰江明御的,他蹑手蹑脚地想回主卧,书房的门打开,江明御站在光里,抬起手中的杯子朝他晃了晃,无声说着,“咖啡。”

他会意地快步走过去,接过已经干涸的瓷杯,嗅到了咖啡的味道。

这个时间点还喝咖啡?

江明御又坐回办公桌前,台灯打在他挺俊的五官上,专注认真的神情让他看起来要成熟许多,跟平时喜欢挖苦方桥的模样截然不同。

方桥自作主张地倒了温水放在江明御的手侧。

正好是会议间隙,江明御关了麦,拿起瓷杯喝了一口,不悦地看向方桥。

方桥抢先说:“我也是医生,医生说这么晚喝咖啡会影响睡眠质量。”

“你一个牙医,还管起来精神科了?”江明御呵笑。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alpha。

方桥耸耸肩,“触类旁通,多少要学一点的。”

江明御还想说话,但会议又继续了,他摆摆手驱赶,“别在这里碍事,还想我陪你睡不成。”

方桥轻手轻脚退出书房,余光看见alpha又换上了肃然的神色,游刃有余地和合作伙伴商讨事宜。

如果江明御能一直保持这样,那倒是挺可爱的......方桥刚有这个想法,就见alpha 趁着离开摄像头的范围时悄悄瞪了他一眼。

方桥哑然失笑,缓缓带上门隔绝一室灯光。

两日的连绵秋雨,让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种低迷的情绪。

方桥将止血棉球摁在创口,温声对躺在手术椅上的omega说:“半小时后再拿出来,血不要往外吐。”

omega九岁,上手术椅前抖个不停,方桥动作迅速地将他的牙拔下来,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我没有骗你,一点儿不疼吧?”方桥微笑着脱下手套,又转头对等候的家属说,“注意事项都在墙上,你拍个照走。”

因为要隔绝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每个诊位都是密闭的空间。方桥让助手开了止疼药,送走了患者,等信息素散了点才摘下口罩。

周中,儿童颌面外科还算清闲。方桥早上就四个号,又都是很简单的微创拔除,费不着什么功夫。

方桥边整理文档边和带的实习生聊天,时不时调出档案说些案例。

“方医生,你下周二有空吗?林医生说好久没聚了,一起出去吃顿饭。”

方桥从笔记本抬起头来,“我......”

“我知道我知道。”方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很活泼的omega护士举起手,“方医生肯定要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方桥的话被人截胡,一愣后也跟着笑开。

新入职不久的alpha从封闭的诊位里探出半个身体,问道:“方医生为什么不去?”

科室里的人沉默了一瞬,随即笑着转移话题。

不知情的alpha低声,“怎么了?”

“你不知道?”

方桥没有去听二人在说些什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公立医院的人员变动并不大,方桥在医院三年,认识的都还是那批人。

两年前,同事们组织出去聚会,方桥自然也在其中,但谁都没想到,饭吃到一半会杀出个alpha来,闹得不大愉快。

如今再提起这件事,方桥觉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那会儿江明御虽然依旧不情愿,但尝到了信息素治疗的好处后,已经勉强接受了他当人体抑制剂的事实。

一旦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就算没有感情基础,alpha也会本能地对omega产生占有欲,而江明御几乎是把方桥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医院离江明御的学校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为了将治疗效果最大化,在江家的强制要求下,方桥开始和江明御同居。

很显然,江明御不会迁就他搬家,因此方桥每天往返要搭乘三个小时的地铁,早上六点半就得出门,晚上八点多才能抵达江明御的住处。

江明御厌恶他的靠近,又无法抗拒他的信息素,如此矛盾之下,那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出奇的恶劣。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是面对江明御的冷嘲热讽,就是略显粗暴的信息素掠夺——身在其位尽其职,方桥任劳任怨,但长此以往,身体开始吃不消。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拒绝江明御,便拐着弯逃避。

最好的借口就是加班,每天下了班猫在诊室里看两个小时生涩难懂的论文才磨磨蹭蹭地前往地铁站。

江明御本来就排斥家里多了一个人,对方桥晚归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再加上江家在他读书期间就把他丢进公司里历练,他也是忙得团团转,分不出心思去管方桥。

整三个月,两人聚少离多,原先三日一次的“治疗”也骤减到一周一次。

有了方桥后,江明御不必再吃药,也没有再打抑制剂,精神状态良好,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想到中途竟然出了意外。

那天,方桥下了班和同事高高兴兴地去吃自助火锅。

八点多的时候罕见地收到了江明御的来电,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店内的环境嘈杂,方桥没听出江明御略微沙哑的嗓音,“可能还得两个小时吧。”

江明御挂了通话。

方桥只感到莫名其妙,想重拨回去,同事好奇地问:“家里人?”

他摇摇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江明御的事情,毕竟他无法向外人解释两人的关系。

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之后的半个小时,方桥才知道这顿饭是因他而起。同事有意撮合他和正畸科的钟医生,中途让对方坐到了他身边。

钟医生是刚到而立之年的alpha,五官端正,为人有些木讷,绞尽脑汁跟方桥搭话。出于礼貌,方桥也微笑着回应。

谈话期间,alpha越坐越近,肩几乎和方桥地抵在一起。

一行人正是聊得热火朝天,一道高挑挺阔的身影乍然出现在桌前。

方桥自然而然地抬头,待看清来人的五官和冷沉的神情,心口狠狠地跳了下。

他诧异地站起来,“明御,你怎么.....”

隆冬的天,江明御只在衬衫外搭了件外套,穿得这样单薄,额头上却有细密的汗。汗液泄露了他的信息素,一时之间,空气里漂浮着冷冽的薄荷香,强势地将其余的信息素都驱逐出境。

少量的信息素并不会对alpha和omega造成影响,可江明御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S级alpha的信息素像一把刃,顿时让人产生巨大的精神压力。

钟医生不明所以,挨着方桥起身,“你是?”

江明御望着二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肩头,眼底浮浮沉沉,大量的薄荷香汹涌。方桥察觉到江明御的十指慢慢地攥紧了,周围人也被信息素影响,纷纷躁动起来。

他顿感不妙,越过座位来到江明御跟前,抓住alpha的手,“我们回去......”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方桥身上沾染了不少信息素,原先的茉莉花味被冲淡。

江明御鼻尖全是其它味道,闻不到心安的信息素,一把甩开omega的手,恶狠狠道:“别碰我,你脏死了。”

方桥的面色骤变。

钟医生本就要追求方桥,虽然已经有些站不稳,但见此还是挺身而出,“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

眼见江明御就要爆发,方桥当机立断,一把撕下后颈的阻隔贴,挡在江明御面前,抬眼看着临界边缘的alpha,压低声线,“明御,冷静一点.....”

如果江明御在这里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幽香的茉莉花轻抚过alpha紧皱的眉心,他暴戾的眼神逐渐恢复平静,似乎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底浮上一丝困惑。

方桥重新把阻隔贴贴上,趁着江明御还算清醒,歉疚地对同事说:“不好意思,他、他是我弟弟,给大家添麻烦了。”

店里都是看热闹的人,方桥不想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赶紧拉着江明御离开。

身后传来议论声。

“方医生有弟弟吗?”

“看着不像啊.....”

“不会是他对象吧?”

方桥无暇管旁人的猜测,牵着江明御走出店面。

室外冷风呼啸,江明御被风一吹,眼神终于恢复清明,可脸色更加难看了。

方桥松手,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明御没回答,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方桥只好跟过去。

回去的路上江明御将车窗摇下来些,让风灌进来吹散信息素。方桥被寒风吹得头疼,想把窗关了,霎那想起江明御那句“脏死了”,又默默地忍受着。

直到车子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江明御都一语不发。

方桥想下车,江明御却不解锁,反而将车窗摇了上去。

密闭的空间令方桥不安,他打量着alpha没在阴影里的侧脸,低声问:“你怎么了?”

江明御转头盯着他,“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不然该问什么?方桥哑然。

副驾驶座忽然被放低,方桥还没来得及反应,江明御已经翻身过来。一番调整后两人转换了位置,他岔开腿坐在了江明御的身上。

方桥下意识看向窗外,慌张道:“会有人看见的.....”

江明御充耳不闻,手指摸到他的腺体,刺啦撕下阻隔贴,方桥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么怕被人看,刚才笑那么开心,又是给谁看?”江明御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手指探入方桥的口腔,他漫不经心,却又带着点怒意搅动着,“你身上全是臭味!”

被玩弄唇舌的感觉很不好受,方桥合不拢嘴,口水咽不下去,黏了江明御一手,难受得揪着脸。

江明御在他颊上擦着湿漉漉的手指,“你很不服气?”

一年了,方桥也算习惯了alpha的反复无常,坦诚地摇头,“没有。”

江明御冷哼一声,“没有最好。”他开始动手扯方桥的衣服,脸埋在Omega的颈窝里,带着点急切地汲取浅淡香气。

方桥纵容alpha的动作,但还是小声提醒,“这是车里......”

江明御理直气壮,“没人规定车里不能做.爱吧?”

大胆的言论让方桥的脸红到耳根,他跌进alpha深邃的眼底,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明御堵住他的唇,像是沙漠里干涸许久的旅人找到绿洲用力地吮吻着,彼此交换夹杂着信息素的唾液,喘息声越来越重。

停车场突然响起谈话声,有人来了。

方桥脸皮薄,半惊半羞得想要和江明御分开,alpha却摁着他的背控制住他,越发猛烈地掠夺。

停车的路人走过,似乎是往车内看了一眼,方桥掉进冰湖里似的,僵硬得动都不能动。

一种深深的羞耻感将他淹没。

等路人走远,江明御才松开他,抹去他唇角的水渍,欣赏omega红白交加的脸。

方桥紧紧抿着唇,垂下了眼睛。

江明御拍拍他的脸,“单向玻璃,没人看得到,你这么多年吃的饭全喂给脚底板了?”

这是单向玻璃的问题吗?

方桥干咽一下,情绪低迷,“我想回去了。”

江明御却揪着刚才在店里的事情不放,“那alpha你们医院的,长得跟癞蛤蟆成精似的,也想学人吃天鹅肉?”

“你别这么说。”

江明御就喜欢跟他唱反调,“你还要为他打抱不平?”

再争执下去没有意义,方桥讪讪闭嘴。

“还有,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弟?”

方桥反问:“不然是什么?”

江明御静了一瞬,方桥抬眼看着他。

他捏住方桥的后颈,往omega脸上轻轻地吹了口气,“按照徐泽他们的说法,你这样的,叫地下情人。”

“做情人就要有做情人的觉悟,所以......”江明御逼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别出去勾三搭四,也不准对别的alpha嬉皮笑脸。”

“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方桥的尾椎骨往上爬。

江明御替方桥拢好凌乱的衣服,开了车门,“现在可没有玻璃挡着了,还不下去?”

方桥手忙脚乱地下车。

“四肢不协调就去报个班,我可不想别人说我家里养了只企鹅。”

又来了......方桥跟上alpha的步伐,心底沉重又郁闷。

他望着江明御挺拔的背影,终究没有再追问对方是如何定位到他的位置。

热门章节

相关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