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在左,神仙在右

精彩段落

脑震荡......

龃龉这三个字,司屿再次迷惑,并且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发现并不能真正明白秦悉风的意思,但他醒来确实脑袋里面不舒服,便顺水推舟道:“嗯,目前看,好像是这样。”

头部受到外力猛烈撞击后,脑部受到震荡会引发的脑部功能障碍,的确会影响记忆,但秦悉风认为逻辑不通:“那你怎么记得自己的名字?”

司屿并没有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来历,于是说:“可能是选择性的吧。”

他的意思他醒来脑袋确实有点不舒服,但记忆没问题,可秦悉风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认为司屿在花言巧语试图诓骗,那一潭湖水突然结冰,透着彻骨的寒:“谁让你来接近我的?”

司屿绑好绷带,一脸予取予夺:“接近你能得到什么?”

钱财名利还有美色,秦悉风应有尽有,如果“秦屿”是“叛徒”的诱饵,那么理所当然是为了得到乘风的控制权。

但让“秦屿”出现在他面前实在多此一举。

暂时想不通关窍,但这个人既然出现就别想走。

穿上衣服,用定位装置给俞亓发求救信息。

俞亓是他兄弟,但他在兄弟那儿名声不好,甚至得了个秦悉“疯”的诨名。

三天两头不带终端出门,干的事儿往往离经叛道,毫无信誉可言。

当时认为俞亓小题大做,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

无论是从燕南还是从敦市基地到这里,至少需要五个多小时,横竖都是等,发完信号,秦悉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司屿亦步亦趋挨着他坐下。

天色渐晚,苍穹变得幽深静谧,莫名地,想抽一支烟,秦悉风一摸口袋空空如也,转头问旁边的人:“身上有烟么?”

烟?人族用狼烟传递信号,秦悉风问的莫非是这个?司屿滞涩几秒,说:“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言辞间略带不屑,看来不是烟民,内心存在反感,静默须臾,秦悉风不想抽烟了,转成盘问模式。

“你的终端呢?”

司屿发现,秦悉风嘴里多是些稀奇话,他不知道何谓终端,撑着脑袋一片天真:“什么是终端?”

“……”秦大总裁彻底无话可说,医学上脑震荡还有什么症状来着?

他打算上网搜一搜,想起自己终端报废的事,只得做罢。

戈壁滩一望无际,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秦悉风再次把目光投向司屿那身明显不合时宜的衣衫,陷入沉思。

良久,他仍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日薄西山,半阙残阳歇下余晖万丈,大漠孤烟,落日浑圆,虽非良辰,美景却实在难得,司屿看了一会儿,嘴角挂着若即若离的笑容,眼神迷离地问:“你不是知道吗?”

秦悉风:“?”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司屿看着他,那笑却有点不怀好意似的,只不过转瞬即逝,他转过头目视前方,沉着声音回答:“不管我到底是谁,我都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秦悉风挑眉:“你知道我想的谁?”

司屿哼哼道:“你都直接写脸上了,但我告诉你,你想的那个人,我没接触过,也不认识,和他们毫无关系。”

抓一把沙子在掌心中,握住,而后一点点让它在流逝,在秦悉风质问他的来历时,他同样对秦悉风感到好奇,“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一只金光闪闪的金乌小心翼翼掀开司屿的发丝钻了出来俯在他耳边提醒:“阿屿,我感受不到他的灵力也闻不到他身上的妖气,这幻境固若金汤没有出路,你小心中圈套。”

司屿给小东西取名白灵,原是阎王爷养的辨妖识鬼的灵鸟。

而他则是兮元界里,不死不灭的守境人,凡人嘴里德高望重的神仙。

三百多年抵过人间不知道多少岁月,他就在那份孤独里不死不灭,延挨度日,了无生趣。

去阎王殿炼小鬼是他唯一的乐子,群鬼怨声载道,阎王爷拿白灵换地府两百多年的安宁。

普天之下除了师父太虚与天道,没人是他司屿的对手。

但他睁眼便入了奇幻之境,而兮元界最高级的造梦师琢梦说过,入幻境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造境者,造境者会一步一步把入境人拖入深渊。

按照琢梦的逻辑,秦悉风应当是造境者,那么他为什么要拉自己进来?

他认为自己不曾与这人结仇,也许结过只是他不记得而已,因为他记性很差。

为了不让任何幻境困住他,太虚赐予他无敌的道法,只要复刻造境者的容貌便能走出幻境,他笃定秦悉风便是造境者,因此复刻出秦悉风的容貌与身材。

但——

神鬼艳羡的技能仿佛失效,他变成了秦悉风,仍在幻境里。

而那刀山火海无所不能的道法同样被禁锢,他只能使出些无关痛痒的“戏法儿”。

况且,余光扫一眼身边的人,这厮上天入地,查无此人,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司屿决定猥琐发育。

兮元界的人爱他敬他或者恨他,但没人怀疑他不怀好意或者意图不轨,他是正义的化身,是当之无愧的真理。

既然秦悉风抓他入境,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这人不仅不知道他是谁,还当他沽名钓誉,是个骗子。

事情好像变得更有趣了。

莫名,燃起了的斗志,司屿屈着食指勾了一缕发丝,张嘴逗鸟:“万一我遭遇不测,你就带着离堆回地府。”

缠在手腕上的银光倏地一闪,司屿垂下手臂,在识海里骂了一句:“离堆,安静。”

兮元界里修仙的大都拥有一把灵器,司屿也有。

离堆就是司屿的灵器,一把白玉算盘。

百年岁月里,随司屿起手拨珠,算得千秋尽事非,盘清人间几度功过欢悲。

但这算盘大概也没把自己当算盘,沉迷化形成活物来与司屿逗乐。

从他记事起,这算盘就在他识海里,兮元界几百年光阴让这小玩意儿与他心有灵犀,格外烦人。

离堆能窥探司屿的心思,于是自以为与司屿亲密无间,极尽聒噪之能事,为此,司屿经常关它禁闭。

离堆为了自由,只好“忍气吞声”,只是性子就是个三岁小孩儿,根本忍不住,此刻,他正在司屿的识海里上蹿下跳:“杀掉他你就可以出去了阿屿,他打不过你,杀掉他。”

小算盘张嘴就打打杀杀,司屿出声打断:“闭嘴,再闹关你禁闭。”

袖口里的光暗下去,司屿关上识海,任离堆如何闹腾,把算盘珠子在识海摔得噼啪作响,都没放它出来。

秦悉风仍在琢磨司屿那句话中真正的含义,甚至越想越偏,可隧境试验舱根本没有启动,“秦屿”不会是从隧境中走出来另一个自己。

那他究竟是谁?

司屿抛下这么一句,便信哉游哉似的看向远方,唇间哼着的曲调苍凉而壮阔。

在那其中,秦悉风看到长行不止的山风与惊涛拍岸的声响。

沉舟侧畔,千帆过尽,风和浪有时转了弯,一路有人被留下,一路也总有人向前。

司屿走过人间,不曾多看一眼。

如离堆所言,秦悉风不足为惧,杀他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如果真的杀了他,那么司屿自己也会困在对方编造的幻境中,成为幻境的囚徒。

暮色四合,天却是湛蓝的,稀疏挂着几粒星斗。

高速公路向远处延伸开去,尽头与天相接,没入黑暗中。

倏地,天边亮起几束白光,马达声由远及近,救援来了!

红光闪烁,警铃大作,警车与救护车双双停下,车上的人鱼贯而下。

“甘存、刘卿,拉警戒线、摆路桩,王顾勘察现场、拍照,小李配合医护人员救治伤员。”

发号施令人叫杨延东,刑警出身,现在是敦市第二交通大队长。

穿警服的和穿白大褂的在事故现场忙碌穿梭,方汴不敢乱动,直到杨延东举着手电走近,在围坐在一起的四个人身上来回照了一圈,问谁报的警,他才颤颤巍巍举起手,小声说了句:“我。”

方汴那一双眼窝深陷,眼睛下方发青,嘴唇泛白,起了厚厚一层干皮,嘴角上有淡淡的血迹。

等了将近五个小时,精神上受到巨大的折磨,他整个人已然萎靡。

“出示一下身份证。”

方汴发着抖递过身份证,先前与秦悉风对峙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他愁得几小时内老了十几岁,快将自己挠成秃头,“那个,警官,这情况,得赔多少钱?”

他知道自己该为这场事故负责,牢狱之灾不可怕,可怕的是对一个可怜的打工人来说倾家荡产都付不起的巨额赔款。

口袋里录音笔绿灯亮着,杨延东说:“这个,得看家属的诉求,我们也会尽量调解,你是负责人?”

方汴哑声说:“也不算负责人,我就是个帮忙送道具的,谁知道出了这事。”

杨延东问:“你和四名死者,分别是什么关系”

方汴:“高世是面包车司机,开货车的是他外甥夏皋,我们跑敦市和掖兰这条线,一直他开车。他开车稳,从来没出过问题。剩下两个人是特效化妆师和服装师。”

“跑这条线多久了?”

“敦市和掖兰我们跑了三年多,高速今年通车,我们是第一次走这条线。以往都得绕银泉县,组里催着要道具,路上车坏了,修车耽误三个多小时,我们这才换道。路上我接到电话,剧组导演在发脾气,我当时就坐在第二排,外放接的电话,高世可能听到了吧,所以车开得猛,但我绝对没有催他,他们几个都听到了。”

杨延东听到这儿,心中了然。

面包车超速酿成惨祸。

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翻车的都是老司机。

他走到马路中央,看见秦悉风的车,问:“和那辆车撞的?”

方汴赶紧解释:“不、不是,是几头牦牛突然跑出去,来不及刹车就撞上了。”

路上的血已经干涸,但血腥味还是很重,他边走边看对面,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举着手电一看,竟然牦牛的断头,血肉模糊的,骇人得很。

勘察现场的王顾从中巴车后十几米的地方跑过来,扬声喊:“队长,是牦牛。”

杨延东问:“编号呢?”

王顾不知是恶作剧还是缺心眼儿,把牦牛断头举到杨延东面前:“我们省内的牦牛,编号都打在耳朵上。这个耳标不仅仅是耳标,更是定位器,这样牧民丢失牦牛直接拿编号去畜牧局报案,就能根据定位找到。队长你看,耳朵上没有编号。而且,敦市没有牧区这里是省内最大的戈壁沙漠地带,牦牛吃草又不吃土。再说——”

刚从燕南调来敦市不到半个月,马路街道烂熟于心,可没熟到熟悉牧区分布的地步,杨延东打断他:“——捡重点!”

“再说——最近的一个牦牛牧区,在距离敦市300公里开外的银泉县。总不能是银泉县的牦牛走丢到了这里吧?这儿可是无人区欸!警察的直觉,肯定有阴谋。”

王顾的话与杨延东不谋而合,面包车上死了人,杨延东首先怀疑是他们当中的人得罪了人,他扭头问方汴:“近日,可有与人发生过冲突,或者剧组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方汴摇摇头:“我们是小成本电影,演员也都是十八线小演员,哪儿会得罪人。再说,我们就是个送物料的,要真冲着我们项目来的,肯定是去掖兰片场闹事,半道儿给我们使绊子也没什么用啊。”

杨警官意味不明瞥了他一眼,让王顾控制现场所有人,不允许擅自离开后,自己往对面那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豪车走去。

幕天席地,秦悉风和司屿靠着越野车,相顾无言。

想起几日前看新闻说西北地区夜晚有狼出没,秦悉风便要身残志坚地起身拾柴生火。

受伤不好好儿歇着偏要上蹿下跳,司屿拦住他:“做什么去?”

秦悉风言简意赅:“找柴火。”

拖着半残的身躯捡柴?司屿无法理解,“捡来做甚?”

“生火。”秦悉风绕开他,“在荒野生火可以抵御猛兽袭击。”

荒野寂静,除了几个人,三辆车,连个毛都没有,再说,他往那一坐,连小鬼都不敢造次,更别提什么野兽。

然而不管是不是无稽之谈,司屿都不会让那半残走出自己的视线,他把人拖回原处:“你呆着,我去看看。”

白灵顺着发丝落在地上,借着沙子作掩护,鬼鬼祟祟爬到秦悉风身上。

不远处有几株灌木,司屿走过去,不一会儿捡回来一捧干枯的小树枝。

秦悉风起身去车里翻打火机,他记得手套箱里有一个。

拖着半残的身躯,找得有些艰难。

司屿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柴堆,问:“在找什么?”

秦悉风吐出三个字:“打火机。”

打火机?听名字好像跟屿河边生火的人族使用的打火石差不多,他心领神会:“你想点燃那堆柴对吗?”

秦悉风在心里嘀咕,不点燃找来干啥,盖房子吗?

他懒得理这人的“明知故问”,继续翻找。

突然,“轰!”地一声,小柴堆燃起火焰熊熊,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

什么情况?秦悉风回过头隔着火光撞见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莫名局促,轮到他“明知故问”,“你点的?”

准确来说是白灵点的,但白灵是他的宠物,等同于他点的,司屿点点头,厚着脸皮承认:“嗯。”

那火分明是瞬间燃起来的,秦悉风狐疑:“你怎么点的?”

司屿照葫芦画瓢:“钻木取火吧,可能。”

可能?你自己生的,可什么能,秦悉风真快变身秦悉“疯”:“你还会钻木取火?”

司屿振振有词道:“当然,我不仅会钻木取火,还会点石成金。”

“......”我信你个鬼!

秦悉风是什么人?

司屿吊儿郎当的语气在他听来和江湖骗子没有分别,“无聊。”

站起来要走,司屿眼疾手快擒住他的手,把他拽回来,接着身体力行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木棍转得飞快,目不暇接,底下的枯枝开始冒烟,“腾”地烧起一团小小的火苗,司屿一扬下巴,“看,没骗你。”

火光忽闪,司屿扬手,小火堆里的白灵悄然钻回发间,深藏功与名。

干柴的木香与热烘烘的暖意烘人一脸。

秦悉风:“......”

离堆在封闭的识海里四处碰壁,突然漏进去一束光,它忙不迭顺着缝遛出来,肆无忌惮地大声吵吵:“阿屿,你刚刚在笑。”

司屿冷淡否认:“没有。”

离堆不信:“你骗傻子呢?”

司屿的识海是一片茫白雪原,离堆修炼的地方叫做空梅山。

在识海的最深层,空梅山上有一大片红梅。

离堆等了几百年,嫩冰犹薄,雁霜甚浓,红梅不展。

然而,就在刚才,它居然闻到了梅香,跟着花香跑出来一看,骗人!

红梅银装素裹挂着冰溜溜,哪儿有冰消雪融的迹象?

但是那人确实有枯木逢春之迹象,“你看,你刚刚又笑了。”

离堆趴在呼之欲出的红梅枝头,与司屿口舌争锋,手腕上冷白的灵光闪一下立刻被藏进袖子里。

司屿不给它商量的余地,“你再多嘴,我就不让你出来了。”

离堆一听,彻底不干了,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在空梅山雪地里撒泼打滚。

毕竟司屿说得出做得到,它怕司屿真把它关起来。

那算盘珠子滚到第二圈,司屿已然受不了,掐着脖颈把它拎出来,“吵得头疼,消停会儿,听话。”

得了便宜再卖乖就是自寻死路,离堆虽是个灵器,早炼成了人精,见好就收,梗着脖子傲娇找补:“我也没说不听话啊。”

徒手生火不足以打消秦悉风心中的疑虑,他发觉“秦屿”似乎有一种能看穿人心的本事,让无神之论摇摇欲坠。

“嘶,你——”他犹豫着,司屿却扬一下下巴提醒他,“秦悉风,有人来了。”

杨延东叼着根烟,吞云吐雾走来,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打开话匣,“敦市刑侦支队杨延东。你们是双胞胎?来一根么?”

他从烟盒里抖出两根,递过去,司屿没接,揪住秦悉风的衣摆往他身后躲。

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架势,活像养在古代深闺里的黄花大姑娘,秦悉风:“......”

既然杨延东认为他们是双胞胎,解释起来反而可能会牵扯出更多麻烦事,不如将错就错。

秦悉风不否认也没承认,衔住对方递过来的烟和打火机,狠狠地吸了一口,两根指头夹着烟随口问:“杨警官,有什么事?”

杨延东打量着司屿,说:“出了交通事故,我们例行询问。”

秦悉风摁灭烟头,板着一张标准的总裁扑克脸道:“杨警官想问什么?”

杨延东先问基本信息:“姓名,终端号,年龄,家庭住址。”

秦悉风笑了一下,说:“查户口啊?”

杨延东不置可否:“工作例行必答问题,理解一下。”

“行,我肯定配合。”秦悉风自报家门:“秦悉风,终端号201133408,二十八,家住燕南南京路春日宴。”

一一登记后,杨延东目光转向司屿。

司屿看着秦悉风,舔一下唇缝,小声说:“我叫秦屿,没有那个号。”

看两个人的样子,“秦屿”似乎十分依赖秦悉风,杨延东表示理解,问:“这样,如果之后有问题需要配合,找秦悉风先生就能联系到您对吗?”

司屿点点头:“是的。”

秦悉风:“......”这人打算赖上他了?

“杨警官,是不是出事了?”先探探口风再见机行事,秦悉风一惯懂得运筹帷幄。

事关重大,早打预防针为妙,杨延东没瞒着自己的猜测:“我们怀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车祸,而是一场蓄意谋杀。”

交通事故一旦升级为刑事案件将非常难办,杨延东面色凝重。

“你的车?我能看看么?”杨延东敲着撞扁了的车头问秦悉风。

秦悉风忽然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是一场谋杀,大概率是冲他来的点点头:“请便。”

乘风总部在燕南,实验基地设在敦市无人区,他是总裁,更是技术总监,一年有一半时间在敦市和燕南之间穿梭,这辆车主要用于基地到敦市机场来往。

秦悉风有个整个乘风都知道的习惯,机场到实验基地这段路,基本都是独来独往,亲自开车。

他拉着司屿站到了火堆的另一边,隔着火光,看杨延东拉开车门,在他的车里搜寻。

要是有人想对他下手,在车上动手脚轻而易举,但很难逃过他亲自设计的基地大门安检仪的法眼。

然而下一秒,杨延东在副驾驶车车座底下摸出纽扣大小的东西,扭身问:“高科技,你装的么?”

秦悉风拿过“纽扣”一看,心跳登时快了几分——怎么会是天斗?!

天斗,用途是定位器,乘风科技的专利之一,设计逻辑是一旦启动该定位器,它将自动屏蔽其他发射器对该位置进行定位。

也就是它不仅具备定位功能,更强大的功能是有效屏蔽通讯公司和无线网络对位置的追踪,从而保证被追踪物被单向掌控。

天斗虽出自乘风,却从未对外出售,市面上买不到,工厂设在边境地区,主要供给给军方,打击试图越境作案的罪犯。

乘风内部除了他和俞亓,也只有一线研发人员知道内情。

居然有人在他车上装了天斗!怪不得能通过安检仪,若换做寻常的定位器,安检仪早就拉响警报了,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先只是怀疑乘风内部有问题,现在看,这颗亟待拔除的毒瘤已经等不及对他出手了。

他看着司屿,一个引蛇出洞而后一网打尽的计划油然而生。

秦悉风勾着小纽扣,重新递给杨延东,“为了测试我们公司的产品性能装的。如果需要作为呈堂证供的话,我就不拿走了。”

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早些年的经历造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装起蒜来从容不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更是游刃有余。

杨延东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破绽,于是接过小纽扣塞进证物袋之后打开手电,查看越野车的情况。

在司屿眼中,天斗上冒着一团污浊的黑气,臭不可闻,他嫌弃地皱了皱眉,“撒谎啊秦悉风,那东西根本不是你的。”

秦悉风一愣,刚跟警察信口开河的家伙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秦悉风勾一下唇,挑着眉说:“彼此彼此。”

什么彼此彼此?

秦悉风忽然问:“你多大年纪啊?”

要是再说二十八,秦悉风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而洞悉对方脑子里的想法,司屿老实回答:“三百又七。”

什么疯言疯语!秦悉风好生无语:“你失忆之前是在拍戏吗?”

司屿眨眨眼睛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三百多岁。”

疯起来没完,继续这么口无遮拦被杨延东听到白惹麻烦,秦悉风让他闭嘴:“行了,闭嘴,再胡言乱语我把你丢去喂狼。”

这话唬得住别人,唬不住司姓祖宗,除了被撞死的两头牦牛还未消散的离魂围着面包车乱飘,方圆二十里再也找不出半点脏东西。

但他好奇:“狼咬人应该很疼吧。”

疼不疼秦悉风更不会知道,他生来对疼痛不敏感,并且认为“秦屿”一定学过什么变脸术,不然能在耀武扬威和偃旗息鼓中自如切换?

火苗在那双眼睛里微微晃动,秦悉风看到了清澈的求知欲。

啊,莫名头疼。

秦悉风突然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问:“疼吗?”

不疼,按照司屿对疼痛的感知,等同于被蚂蚁咬一口,但——他看着慢慢发红的皮肉,认为秦悉风想听的不是心里话,舌尖转了个弯儿,他说:“有一点。”

秦悉风说:“比这个会疼一点。”

司屿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问狼咬人疼不疼?”秦悉风捡起一根长一点的树枝扒拉了一下燃一半的木柴,“应该比我掐你这一下疼,所以,你老实点儿,根据我的眼色行事。”

司屿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他有点搞不懂秦悉风是什么意思,“根据你的眼色行事,那我岂不是一直要盯着你看才能准确捕捉你传递过来的信号?”

说着,他面露难色,秦悉风以为他有难处,“怎么?”

司屿说:“我感觉不太好。”

秦悉风没跟上他的思路,“怎么不太好?”

司屿搬出老夫子的话:“人生敬畏,非礼勿视”。

秦悉风:“.....”

离堆撒完泼累得伸舌头喘气,躺在雪地里百无聊赖,再次嗅到梅花香。

但上过一次当,它没理会,翻了个身,继续撒癔症。

谁知梅香越来越浓,一股暖流钻进它手里,它坐起来一看,手掌心竟落了一只红梅。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离堆在识海里欢天喜地地蹦跶,“阿屿,梅花开了,梅花开了!”司屿放它独自兴奋,一点神也没分给它。

杨延东勘察完,走到火堆边蹲下,随口问,“这车不便宜,修得花不少钱,你报案了么?保险公司怎么说?”

分明是寻常的闲谈,秦悉风却觉得杨延东在试探他。

秦悉风计划瓮中捉鳖,若警方插一脚会很难办,甚至会打草惊蛇,为保万无一失,必须要打消杨延东的怀疑。

他扯了扯衣领,露出绷带,秦悉风说:“嘶——我都骨折了,哪儿顾得上它,钱财乃身外之物,留着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

杨延东也笑:“只有有钱人才会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们还算幸运,面包车上死了三个人,加上货车司机,一共四个。按照以往这种交通事故处理结果来看,剧组得赔不少钱,但若是人为,就另当别论,你说对吧,秦总?”

改称呼为秦总,看来杨延东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秦悉风灵机一动,干脆将计就计:“杨队长,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想杀我?”

杨延东没否认,意味深长地反问:“秦总何故如此认为?”

秦悉风低头看到杨延东虎口处的茧,那是长期摸枪磨出来的,普通的交警持枪并不频繁,遑论磨出这样的厚茧。

对方可能是一名经验老道的刑警,秦悉风顺势而为:“做生意的,谁敢说十里洋场没得罪过几个人?况且,毫不谦虚地说乘风声名在外,又与军方关系密切,惹人眼红更是情理之中。”

闻言,杨延东神色变得严肃,朝秦悉风摆摆手:“目前的证据还不足以直接证明与你有关,不过依你所言,小心为上。最近出门多带些人。这是我终端码,要是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我们要把人回敦市,捎你们一程。”

“不用麻——”

秦悉风正谢绝好意,惊呼声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呼啸而来。

“悉风!”凄厉的声音穿破黑夜,瞬间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寻声望去,一团黑影风卷残云朝他冲来,没顾上周遭围观的人群,死死抱住他:“我的天,吓死我了,你要死这儿了我怎么和你哥交代。你可真是......”

语无伦次喊了几句,有些说不出话,生死之交,手足之情,接到消息时,俞亓吓得魂不附体。

秦悉风用这样的方式联系他,说明情况危急,他撇下一教室的学生,去走廊给秦悉风打电话。

一遍,该死!接电话!秦悉风接电话!

两遍,秦悉风,你不能有事!

三遍,还上什么课,秦悉风生死未卜,他要去接人!

他回到教室,扔下一句“你们自习”,连假都没请,心急如焚打了车直奔机场。

飞机两个小时,从机场折腾到事故现场,将近凌晨,俞亓这一路心急如焚风尘仆仆。

救护车拉走了伤员,拍完照,交通大队收队回敦市,车停在路边等着杨延东过去。

因为突然蹿出来的俞亓,杨延东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仅杨延东好奇,司屿也好奇,他打量着俞亓,朴素的格子衫,发白的牛仔裤,鸭舌帽底下一副黑框眼镜,怎么看都和秦悉风不是一路人。

可他眼里闪着泪花,急切得发泄自己忧心的情绪,也不像装的。

听他的话,好像秦悉风进入幻境也是一场意外,那他出现,是要带他们走出幻境么?

连守境人都找不到出口,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居然比他技高一筹?

奇耻大辱!

司屿抱臂,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事。

但现在——

看够了互诉衷肠的环节,他咳嗽一声,不咸不淡地打断俞亓:“这位......勇士,你再打他,他可能真的会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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