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忆江南青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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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春末已捎着沉闷的风,江南的码头停靠了一支支的船,海岸掀起轻微的波浪,周遭的少年将石子扔进海面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许是玩的无聊,附耳说了几句,转头看到躺在码头上的少年,又拿起石子往少年身上砸,‘咻’的一声别提力度有多大。

忽然腹部一阵疼痛,盛舒礼轻哼忍疼了声便取下遮挡阳光的书,警惕地低喝一声“谁?”,弯起膝盖放到地面上,一只悬空的脚时刻受到波浪的浪动。

视线进入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仿佛没能将他的愠怒的神情看在眼里,开口既是令人讨厌,像只恶臭的苍蝇乱飞。

“这不是有娘生没爹养的盛少吗?”为首的少年蒋明用着阴森且恶劣的语调,手掌的石子往盛舒礼身上丢,以此来提升自己的恶趣味。

旁边的矮小少年讥笑附和道:“生来就被人唾弃,为何不直接去死?我要是你,肯定没脸让姥爷丢脸,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出矮小少年话中不免有着浓烈的嫌弃,也许是看盛舒礼没有反抗,蒋明便把手头上的石子逐一扔了过去,一副看好戏,“克死自己的娘亲,活该没人要!这儿不是有海吗?要死就直接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日日被人欺负了!”

石子不大,用力一扔却会让人有刀剑挥过的错觉,风速加上力气足以把盛舒礼给打残,好在这群人尚有良心,次次避开重要要害。

习惯了被人用言语毒骂,盛舒礼握紧石子,力气渐渐加深,直到颗粒般粗糙的石子沾上了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才松开了些。

只有疼痛才能缓解他气头上的怒意,但是那群人还在不断的用言语羞辱他,把话越说越难听,像是他不跳海自尽不罢休。

随着一声船鸣声响起,他回望着轮船的靠近,倏地收回悬空的腿,站起身缓缓抬眸望着那群人,所幸船鸣遮盖了恶毒的话语,才使他耳朵好受了些。

酝酿了全身力气,他把带血的石子便用尽一扔,扔到了蒋明身上,眸中的戾气泄出猩红,步步逼近那群人,也不顾周围人看他的目光。

“你敢扔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蒋明被逼的后退几步,警告道:“我告诉你,学堂只要我说一个字,你就别想来上学了!”

没错,眼前的蒋明正是创办学堂先生的孩子,经常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的,动不动就欺负一些不懂得反抗的人。

盛舒礼用着干净的手摩挲挂在腰间的玉佩流苏,拼命压下内心的狂躁不安、焦虑,片刻察觉到周围的人愈来愈多,避免误伤他人,才不断深呼吸,止住了要打人的冲动。

可是这副模样落在那群人眼里,自己就是懦弱不敢反抗,蒋明便嘲笑道:“哈哈哈哈!我说对了吧?他这种只会读死书的人,学堂比什么都重要,哪敢得罪我?”

好似多说一个字就能更好的欺负盛舒礼,他们一群人开始了第二轮的讥骂,声量愈来愈大,好让周围的人听见。

好在周围的人见此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匆匆忙忙的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短暂的沉默后,盛舒礼抬手作势要揍人,想到不能给阿爷添麻烦,手就这样捶在了两侧,“做人嘴巴不要那么贱,就不怕以后报应到自己身上?”

“凭你报复我?”蒋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几声,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凭你也配?你外祖父不过是卖木头做玩具的,也配和我这种学子相比?”

盛舒礼浅色的瞳仁暗了几分,一点也没有投降的意思,“你明明是读过圣贤书的,却一点圣贤都没有,真不知道该为先生可怜,还是该为你……”

话音未落,蒋明的拳头快速的‘啪’了下打在自己的脸上,耳鸣声阵阵,脑子里一片嗡嗡的。

有时候他十分的不明白,为何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他,孤立他,甚至会动手打他,难道他看着好欺负么。

如果看脸的话,他确实是个文静的少年,应该没有什么武力傍身。

可是他被打惯了,自然也会习些武力,方便自己打回去。

既然蒋明已经动手打他了,他又怎么能不做任何反抗,所以他也挥动了拳头,恶狠狠的揍着蒋明的脸颊。

趁着蒋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是一拳对称了蒋明的脸,“你的圣贤书是被狗吃了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读书!”

两名跟班见蒋明被打的不轻,手腕转了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盛舒礼身上打,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盛舒礼的躲闪应变能力很快,每一下基本都会落空。

三对一,明明人数上占了优势,可他们一丁点好处都讨不到,反而白白被挨揍了,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打人的功夫,盛舒礼还是看隔壁家王老伯天天练操学来的,好在王老伯也不计较他的偷窥,还会让他一起跟着练操。

一来二去,体质变好了不说,还学会打人揍人了。

“你打我!我要告诉我爹!我要让你没书读!”蒋明没有功夫在身,打了一会儿便退到了旁边,恶狠狠地指着他说:“盛舒礼,活该你没人要!”

目前快步入成年的他也不在乎学堂之事了,该学的都学完了,只要报个联考,指不定能开始新大学。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都围在了一起,三言两语的低语,还有的看盛舒礼武功不错就拍手叫好。

“我打的就是你!我忍了那么多年,见一次打一次怎么了?”盛舒礼最后一肘落在跟班的腹部上,冷眼地扫着跟班倒地,道:“要不是学府建的慢,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学堂吞声忍气那么多年?”

站姿笔直地伫立在中央,薄缥的长褂随着风轻轻掀起了一脚,若不是眸子的猩红还未消失,肯定会有人认为他是个文质彬彬的人。

优雅的反面教材蒋明自知打不过盛舒礼,呲牙骂了句脏话,转身离去的时候似乎是带着狼狈的,还夹杂着诅咒的话语。

好不容易赶走了惹人厌恶的苍蝇,盛舒礼吐出了长长一口浊气,往着蒋明的反方向转身,身子不稳踉跄了一下,跌进了结实的胸膛里。

这个胸膛很容易让他想起外祖父,鼻子泛起酸意,眼眶酸涩地睁大,连忙推开对方的胸膛,垂眸道歉。

那人的皮鞋没走,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男人穿着一身三件套的西服,帽檐底下是一张惊为天人的帅气脸孔,只不过那双丹凤眼很冷峻,似乎还带着冰渣子。

“疼吗?”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像是随口的一问以示礼貌。

盛舒礼迷茫了一瞬,攥紧拳头,疼感传遍全身,方能意识到男人问的是什么,指尖微颤,摇了摇头,抬起受伤的手,转了转。

“不疼。”盛舒礼不想把心事透露给外人,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疼呢?”

其实他最怕的就是疼了,小时候还能躲在外祖父祖母怀里撒娇,现在他都快成年了,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很不符合规矩。

所以他只能装着不疼。

这一下与刚才阴骘的表情差距甚大,男人把一切睑入眼底,默了半响,开口道:“随我来,我替你上药。”

盛舒礼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男人眉头蹙起,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了手帕,替他擦了擦流血的伤口,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良久才“嗯”了声。

盛舒礼握紧了手帕,再次抬头就不见男人踪影。

其实比起疼痛来说,与自己拥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才是让人心寒,自己也不稀罕拥有这样的父亲。

当年母亲难产而死,母亲头七还没到,父亲就立刻迎娶了继母,并且带着和他差不到大的哥哥住进盛家。

所谓有了后娘就会又后爹,在他三岁左右的时候,就被父亲扔给了外祖父和祖母照顾,嘴上说的好听,说是自己长相相似母亲,父亲很容易相思过度才如此。

最可笑的事情是,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和父亲有七分的相似。

所以他生于京城,却长于江南。

江南是个烟雨美丽的地方,献给他罕见的亲情,外祖父祖母宠他爱他,他也过着平稳安康的生活。

外祖父待他很好,经常教他一些经商之道,说等老了归西了,这家玩具店铺就要归到他手上了。

而外祖母会变了花样为他下厨做饭,他从中也学到了厨艺,说要为他们做一辈子的饭。

这样的环境导致他的性子本就温温和和的,待人说话也很客气,得到了不少女生的爱慕之情。

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便有不少小家小户的来问亲,可都被外祖父给打发走了,还说要娶就娶个喜欢的人,坚决不能学父亲一样。

父亲和母亲是联姻在一起的,在别人来看父亲母亲是情投意合的,但是借着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哥哥来看,父亲和继母才是‘情投意合’,至于母亲只能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大概是他过人出色的样貌,加上被女生倾慕,许多男生都看不过眼,只会逮着他没人要的话题不断的羞辱他,硬生生把他逼成了带刺的玫瑰花。

他知道不能让外祖父丢脸,他只能隐忍所有的脾气,把被欺负的事情压在了心底,坚决不让外祖父知晓半分。

可事与愿违,他回到了家中才得知蒋明带着蒋先生前来投诉他的作为,硬是把他说出了是个毫无教养的人。

蒋明见有人替自己撑腰,便毫不客气的说:“他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人,看看都把我揍成这样了,这不是再说他是个败类吗?这种败类不配在我们学堂上学!爹,他这个杂种是克爹克娘的,当心以后克我们的学堂!”

外祖父是个有教养的人,却也气不过蒋明言语中的恶意,下意识怒喝了一声,“够了!瞧蒋夫子的儿子都能随意口出伤人了,我看学堂学的尽都是些糟东西!”

被长者训斥,蒋先生面子不佳,眸子好似能生出幽暗的漩涡,恨恨地瞪了盛舒礼一眼,作揖道:“既然林老都说学堂学的都是糟心事,还不如让贵公子另寻他学。”

外祖父名为林楷,年轻时候便有江南七子的头衔,一直希望盛舒礼也能和他一样学识渊博,才不会被人欺负。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外孙在学堂受尽了欺负。若不是蒋夫子找上门来,他都不知道外孙那么会忍,要知道外孙以前是一点委屈都不能有的。

虽说蒋夫子是前来告状的,但是他也不是傻的,通过蒋明的语气就足以判断,蒋明肯定很爱落人闲话,那嘴巴就不碰枪子子弹就不会安静。

“哼,正有此意!”林楷语气倒是强势了起来,面色冷肃,看向盛舒礼的眼神才稍微放柔了些许,“服服,你还想上学吗?”

闻言自己的小名,盛舒礼耳根子红了几分,抿唇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控诉的眼神,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小名落在别人耳里。

服服,这个小名还得说到小时候的故事。

他小时候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拗口,就一直喊自己“舒服”,久而久之,他就多了个“服服”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只限最亲近的人喊。

林楷读出了盛舒礼的意思,改冷眼看着蒋夫子,“舒礼也并非你们不可,若是仗着学子的身份欺压人,我上诉到京城去,你觉得教育局会关了你学堂吗?”

目前全国各地的局势都不稳定,政府只能先稳住学子育人的心,因为学子通常都偏年轻,不如老一辈的毒辣,很容易被人拿捏。所以政府就放下规矩,凡是教书育人的私垫和学府都能得到资助,若是违规立马查封。

这个消息是刚发布下来的,是隔壁退役的王老头说的,说现在国家注重人才发展。

蒋夫子显然也收到了消息,在沉思的时候,蒋明不依不饶的说:“上诉就上诉!我告诉你盛舒礼,现在是你打我揍我,你是该被关进牢子里的!”

盛舒礼为自己添了杯茶,吹了一小口,刚放到唇边,觉得烫就推开了些,才舍得给予蒋明眼神,“那你这几年来看我不顺眼,打我骂我污蔑我又该怎么算?污蔑我是吃软饭的小白脸,污蔑我和别人有染,污蔑我别人为我堕过胎!你这十几年读的圣贤书真的是白读了!”

这几年蒋明污蔑他的话题有很多,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就因为这一点,蒋明就一直在说服不信的人,说什么要给他一个教训。

蒋明做的一切学堂夫子们都是知晓的,只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伤天害理就没事。

“你没做过吗?我可是看到你从别人的车下来,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你还说不是小白脸?”蒋明很讨厌盛舒礼,不为其他的,是为他心悦的人喜欢盛舒礼。

盛舒礼努力搜罗了记忆,想了半天才想起了些什么,对上蒋明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溅了出来,滴到了桌面。

半响,解释道:“她是我小姨,我阿爷阿婆的小女儿。”

所谓三十出头的女人不过是盛舒礼的小姨,那天如果没记错是小姨从家里送他到学堂的,没想到蒋明看到了不问就诋毁他的名誉。

对于这个小姨并没有很亲近,在他小时候小姨就嫁到了外地,只有每逢清明会回来一趟祭祖扫墓,然后会在江苏待上十天半个月。

姨丈在外地是个有钱人,小姨每次都会开着那辆黑色昂贵的小轿车回来,经常带着他们一起去兜风,散散心。

却不料这个小轿车成了他是小白脸,榜上了富婆的‘证据’。

老实说,是真的很无语。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盛舒礼假装没看见蒋明那副吃了狗屎的表情,端着杯子靠向唇边轻抿,看到杯子外围染上了血迹。

不清楚已经干透的血是怎么重新流动沸腾起来的,估计是他握拳的时候没注意到,流血了不疼就没发现。

指腹微微抹去鲜红的血,他放下茶杯就看到外祖父难看到极致的脸,开口道:“不经真实性就乱传播谣言,当诛!”

目前国家法律已经逐渐完善,其中不实散播且危害他人的谣言便会进牢子里,严重者还会割舌头。

屋内骤然再次安静下来,只闻得见蒋家父子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屋檐底下吊式风扇在吱吱呀呀的转动。

许是夏末的到来,室内的气温逐渐入了夏,蒋家父子头上都挂着薄汗,下意识用手背擦拭,动作近乎是同步的。

没有人会乐意受人牵连,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行。蒋夫子干笑几声,强硬压着蒋明的头赔礼道歉,“是犬子不懂事,还望林老不要介意。”

蒋明下颌紧绷,下意识的舔了下干涩的唇角,不甘心瞪了盛舒礼一眼,年纪尚下的缘故,加上被学堂的先生们宠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蒋明是对抗着蒋夫子的力量,动作一猛踢到了桌子,陶瓷的茶杯‘哐镗’碎在了地上,咬牙道:“我有什么错?爹,你是不知道盛舒礼在学堂勾搭了全部女学生!”

香醇的茶味肆意飘散,茶四处溅了出来,洒了蒋明一裤脚,好在茶水稍微凉了一些,不会过烫。

在蒋明的印象中,盛舒礼就是借着这张有欺骗性的外貌勾搭了他心悦之人,他烦不胜烦,想着只要把盛舒礼除掉,心悦之人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而且他堂堂夫子之子,在江南好歹也是名门学府出来的,又有谁会拒绝他呢。

林楷似乎是没见过如此不知悔改的人,亦想拂袖而去,但想起这是自己的家,要滚也是蒋家父子滚才对。

“有一种坚持,叫执迷不悟。”林楷扶着椅手站起来,制止了蒋夫子想道歉的心,“快到了晚饭时间,我就不好留你们了。舒礼以后不会再去学堂了,蒋夫子还请教育好蒋明,否则有一天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不可否认,林楷的话不无道理,蒋夫子也知道蒋明以自己为尊的性子,要是放在日后定时会吃了大亏的。

听出了林楷的送客之意,蒋夫子恨铁不成钢瞪了蒋明一眼,双手握拳行了个礼,“我明白。林老今日之事是我没问清前因后果,我也有错。”

“爹!我和你有什么错?错的人是盛舒礼!”蒋明被自家老爹的低头气昏了,抬手想揍盛舒礼时,忆起码头上的一切,拳头恨恨的放下,“是他揍我打我!是他勾走了你未来儿媳!”

盛舒礼松了松肩颈,骨头清脆的声音响起,走到蒋明隔壁,手劲之大的扼住蒋明的手腕,“那么爱造谣我,是不是我拳头硬了才甘心?”

声量如蚊子般的小,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楚,话语中掺杂了多年来积累的愤愤,嘴角却像个乖巧的人上扬。

对付蒋明这类人是不需要说道理的,拳头见真章。

“闭嘴!”蒋夫子看着蒋明不听劝的模样,豁然才明白为何近些年没有家长愿意把孩子送过来学习,敢情是自己儿子干的好事。

平日里蒋夫子忙于学堂上的事情,对于蒋明的教育就欠了些,都是由家里婆娘来教育的,可没想到教育成这副蠢样。

今日他恰好是休日,在家吃了个午饭就见到蒋明气呼呼的跑过来,他还以为是蒋明受了欺负,才冒然去找林老。

他好歹也是一名夫子,能辨别是非。

突然,雷鸣突兀的‘轰隆’好几下,声音响且大,还有闪电巨亮的划过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在帮忙林楷赶客。

天要下雨了,蒋家父子自然没有待下去的意思,匆匆道了歉就离开。

送走了令人厌恶的无头苍蝇,盛舒礼紧绷的神经线才稍微得到了松懈,疲惫般的倒在椅子上,无声叹了气。

不多时,雨敲击着屋檐形成了噪音,渐大急促的声音说明雨愈来愈大,还伴随着雷鸣闪电,想来这场雨会很持久。

林楷喝了几口茶压压心绪上的烦躁,眼尖看到了盛舒礼受伤的手,默默回卧室搬出了急救箱,一步又一步的走的缓慢。

好在他的卧室就在一楼,虽说是没几步路就到了,可他还是走了一两分钟。

估计是年纪大了走路总是摇摇晃晃的,幸好有墙面的支撑才勉强能站稳身子,他也明白自己寿命将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外孙。

“老头子,你拿着药箱作甚?”自家老婆子赶紧过来扶着自己,步伐也放慢了些许,“服服受伤了?”

林楷颔首,看着躺在椅子上的盛舒礼便是一阵的心疼,自己百般呵护的花儿就这样被人欺负,可真的让他顾不得仪表了。

所以他一边给盛舒礼上药,一边给老婆子叨叨蒋明做的糟心事。

老婆子闻言也怒了,怒过之后是无措的心疼,恨自己不能好好保护好盛舒礼,竟被人毁了名誉也不愿意和他们说。

自己不能成为服服坚强的后盾,林楷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没用了。

盛舒礼内心软的一塌糊涂,鼻子酸酸的一抽,却还要佯装自己长大了,“阿爷阿婆,我已经快成年了,也需要自己学习独立,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您二老的身后,多没面子啊。”

“罢了,你长大了知道轻重,可别同蒋明一般的没脑子。”林楷不再纠结话题,拍了拍盛舒礼的肩膀,“日后我为你寻个先生,好让你能考上大学。”

其实盛舒礼是不想外祖父浪费这个精力和金钱的,但看外祖父满脸的倔强,还是笑着同意了。

再者请先生为他巩固一下知识也不赖,要是能顺利考上大学,定要好好谢谢先生。

连续几日太阳不过是出来了一会儿又躲进云层里,由着乌云笼罩着天空,只能开着灯照亮周围,百家点灯。

夏末的雨多情又薄情,一会儿凉的瘆人,一会儿沉闷闷的压人,实在让人觉得换季的雨很烦。

也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盛舒礼没有预兆的发起高烧,只是他会装着自己无恙,陪着来家人吃了又聊。

大概是神经线还在持续的绷着,他脑子里一片昏沉沉的,找了个好不错的借口就回去睡了一觉。

梦里竟是些十二岁发生的坏事,那时候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想把自己接回去,却遭到了二老的阻止。

长着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父亲,气质与他是截然相反的,父亲整个人显得很阴沉,一看就不是善茬,使他害怕不敢出现。

还记得父亲和他说过,“舒礼,你身为盛家男儿必须要参兵保家卫国,你现在年纪正好,到军营里磨炼一番,定会有一番成就。”

盛家算是军阀家族,父亲是三等军官的副军校,自是不想盛家找人闲话,才会想把他送进军营里。

可他到后来才知道,是继母不乐意把所谓的哥哥参兵,又怂恿父亲说盛家必出一代军官,才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当时他是怎么回复的呢,他说:“我没见过你,我没有父亲,所以别乱认亲。”

这句话无疑是把副军校气炸了,不管一切都要把他带回京城,好在是外祖父护着他,拿着扫帚把副军校赶了出去。

再后来继母不死心,仍旧在父亲耳边吹枕边风。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屋外的雨绵延小了些,视线在黑暗的卧室挪了几寸,定格在巨大的身影之上。

光线不知为何又暗了几个度,他看不清样貌也分辨不出是谁,只能隐约看到是年轻人的身形,所以警惕地喊了句“谁?”,起身之时脑子嗡嗡的,腿软没站稳,倒在了陌生男人身上。

声音是哑的,喉咙也很干,他知道高烧已经很严重了。

男人轻而易举把他放到床上,伸手摸了他额头,冰冰凉凉的手背很快就发热发烫,搞得他迷迷糊糊依赖这只手。

“我是你先生。”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有磁性,好似是在哪里听过,只可惜脑袋昏沉想不起任何事情只好作罢。

想来这就是阿爷为他找的教书先生,他本应起身好番招待的,但是体力却不支,一下软在了床上,想从黑暗中看清先生,可惜无果。

先生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他不知怎么地,莫名觉得安心,仿佛他找到了能代替阿爷阿婆照顾他的人了。

忽然,他鼻子泛起了瘙痒,忍不禁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把身体缩进被子里取暖,小声问:“先生,姓甚名谁?”

温水喂到了他嘴边,他像只小猫舔了舔水,确认不烫才敢大口饮下,喉咙的干涩瞬间缓解了很多,慢慢的爬起来,靠着床背。

闪电透过窗帘闪了一下,盛舒礼本能的绷直背部,僵硬的手指有些握不稳水杯,险些掉在了床上,是先生及时捧着,二人的手指头不经意的接触。

先生见他稍微冷静下来后,才道:“明钺。明月的明,斧钺的钺。”

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几遍,盛舒礼倒不觉得名字读起来女性化,反而觉得先生的名字一定是先生家里人深思熟虑想出来的。

“好名字。”盛舒礼指腹有了温度,低头喝了一口道:“先生,大晚上的你怎么会来?”

“我路过药铺的时候遇到了林老,听闻你病了,就赶过来帮他们照顾你。”明钺解释道:“你好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盛舒礼点头,后知后觉黑暗之中明钺或许看不见,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掐着他的脖子,力道还在慢慢的加深。

毫无防备的被人掐个正着,盛舒礼觉得先生几乎是要掐断他的脖子,水杯霎时洒了一被子,一时间反应极快的抬起膝盖,一脚踢到了先生的腹部。

估计先生没量到他的反应如此敏捷,想躲却躲不过去,被他一脚踢到了床下,那种中了内伤的声音‘呃’了一下。

“先生,你是想杀我吗?”盛舒礼闭上眼睛,被单被水浸湿黏糊糊的,掀开被子,足底碰地,一阵凉意侵过他全身。

明钺展开手掌感受着炽热的余温,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盛舒礼,是你吗?”

盛舒礼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到明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明钺,“是我。”

明钺身躯明显僵硬了一秒钟,回过神声线再次回复了平淡冷调,“抱歉,我还以为你是别人。为了赔礼道歉,我会在这三个月来,免费教你。”

随后的一阵沉静中,明钺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卧室。

他只知道明钺长得很高,甚至是高出他一个头,通过急促离去的背影来看,明钺是个有肌肉的人,应该说是经常健身。

没有谁会喜欢被人掐住颈项,若非他动作和反应快,他会不会活生生被明钺给掐死呢。

就在先生离去不久,卧室的灯忽然亮了,他下意识的眯着眼睛适应光线,才看到阿爷手捧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走了进来,阿婆手里拿着蜜饯。

盛舒礼闭眼,压下杀气腾腾的眼神,再次睁开变得温和无比,仿佛刚才并未发生过什么,还能笑着说,“我不过是发个烧,需要把我当小孩子吗?”

“你年纪都没我们大,可不是小孩子吗?”林楷煞有介事的说,轻轻吹了药,“生病也不说一声,就不怕脑子烧坏吗?”

被责备的盛舒礼没有一点的不服,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有些埋怨道:“我这不是不想阿爷阿婆担忧么,更何况我烧坏了脑子,就能一辈子待在你们身边了。”

药依旧是捧在他手掌心的,一点要饮下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陈莲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鼻梁,严声道:“把药喝完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药倒掉。”

盛舒礼见目的被拆穿,只是捎着一丢丢的恼怒,蹙眉咬牙,一鼓作气的喝下,胃里翻江倒海的反胃,刚喝下去的药没一会儿就要吐出来。

陈莲眼疾手快地把蜜饯塞进他的嘴里,苦涩的味道很好被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味道,心里才稍微舒缓了些。

他本就很娇气,怕苦又怕疼,若是带他去医院简直是会要了他的命。

待他缓过一个劲儿,嘴里的苦涩被冲刷的七七八八了,才开口问,“阿爷,给我请的先生是何方人士?”

既然是要成为他先生的人,那家事品行定然要过关,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教他的,否则他和蒋明有什么区别呢。

再加上明钺刚才掐他脖子的感觉还在,就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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