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废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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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地面一摊碎瓷片缓缓漫出血迹,顾兰亭身子晃了晃,又被侍卫用力按住。其实不用按他能活动的幅度也不会太大,卡住脖子的重枷长度刚好垂地,就像专门为他设计好的长度一样,可以让他保持跪姿的同时体重随着木枷的重力往下压,如此一来锋利的碎瓷可以更加深入的刺进腿部肌肤。

疼!

但这种疼和刚刚的遭遇比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

此时脑海一片混沌,只有冷冰冰的:收,再收!收,再收……一遍遍在脑海里回荡,同时十指将窜入骨髓的疼痛传达给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就在刚刚,他被施以拶指。

罪名:偷盗。

无论这个可笑的罪名成立与否,他今天都逃不过这一劫。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局,也许就是房妃本人布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次恐怕真的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说不定下一刻就此死去。不过死就死吧,是人都是要死的。

有点不甘心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

许是看开了,顾兰亭神情一松如释重负,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但是这个原本属于释然的笑无疑刺激到了一心要看好戏的房妃。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果然罚得太轻了!

那个笑是多么的刺眼,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房如月的心口上。女人恶狠狠绞紧手里的帕子,一声冷哼:“看来你很享受。既然如此,本宫就让你尝尝更厉害的!”

命人取来夹棍,房妃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是扎在她心头多年的一根毒刺,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她和皇帝之间,包括兄长只怕都不得安生。

她的目标绝不是着眼八妃之首的位置,在她登上后位手捧凤印母仪天下的路上,一切不确定因素、对她产生威胁的人都必须除之而后快。那个位置她势在必得,为此不惜牺牲掉所有拦在面前的人。

其实要达到这个目的方法有很多,一杯毒酒三尺白绫,再不济还可以命人一顿乱棍打死。但都抵不过一颗被恨意蒙蔽的心,在房妃心里,如果就这么让他痛快的死,实在太便宜这个贱奴了,她还没给哥哥出气呢!

然而当一个人的心填满恨意,双眼自然也会被虚假的表象所蒙蔽。她根本无暇思考她没有拿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到了顾兰亭手上,为什么今天她去选香料,偏偏顾兰亭会捧着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显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若是今日借此事一举铲除这个她后位之路的变数,房妃丝毫不介意见一次血光。

“夹!给本宫狠狠的夹!”

……

“泼醒!”

……

“再夹!”

卡住脚踝的木棍再一次收紧,顾兰亭摇摇晃晃,头微微一点。木枷撑住了他的头致使他的头不会完全低下,但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异样。房妃难得喊停,赶紧叫人上前查看。

那太监在他鼻下一探,跟着整个身体剧烈发抖:“娘娘,他断气了!”

死了吗?

来晚了吗?

身后一阵大乱,侍卫太监宫女纷纷避让,玄色龙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陛下?”

雪白照夜狮子一声高高长嘶,整个前蹄带动半个身子都抬了起来。马背上高炀的脸色如同御马的颜色一样冷,映出眼底一片灰色没有丝毫温度。

“陛下。”

天威当前,房妃到底是被镇住了,大着胆子轻轻的又叫了一声,高炀目光冰冷,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冰箭,恐怕她此时早已万箭穿身。

“带走!”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顾兰亭断气了,皇帝把人带走,或许只是因为无法接受他寝宫的奴才被一介后宫处死的结果。

但其实不是。

是高炀不信人就这么死了。

赵无忧先探了一下鼻息,然后抓起伤痕累累的手。那手腕很纤瘦,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掉。不过太医现在没心情操心他的手腕,他在寸关尺把出了若有若无的脉搏。

这意味是人虽然离死不远了,但至少目前还活着。刚刚探他鼻息的太监大概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以为人死了。

高炀仿佛松了一口气,甚至暗自庆幸,幸亏赶到及时。

但是也有不好的消息。

这次的情况非常复杂,虽然上次顾兰亭濒死,但当时的伤非常单一,处理起来其实还好,只要后面散於清热工作到位,人的命够硬的话希望非常大。

可是这次不一样。

太医在检查完之后用力摇起头,高炀手一抖:“怎么样?”

“陛下,看似都是外伤,实则伤筋动骨。行刑的下手动了阴劲,有些伤伤在内里。”

啪!

一只蜜色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连昂贵的波斯地毯都没能阻止它粉身碎骨的结局。

其实赵无忧此时也是压力如山大,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的心情。他自学医以来,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复杂的情况。而且从伤害程度看,房妃根本不是在惩戒奴才,简直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根据赵无忧的描述,伤筋动骨也好伤在内里也罢,只要控制得好都可以缓一步处理。现在有个比较棘手的大&麻烦,高炀叫他别吞吞吐吐的痛快说,太医把顾兰亭身上那块染血的床单掀开,让皇帝仔细看他的双腿。

上了夹棍腿都会青紫肿胀,但显然太医不是让皇帝看他饱受摧残的踝骨,赵无忧用手指了指他的膝盖。

“陛下请看,上重枷跪瓷片,他的膝盖都烂了。”

高炀紧攥的拳头咯咯作响,那是愤怒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暗示,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了房如月,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狠毒!但赵无忧跟着的话更叫人脊背发寒:“——瓷片里掺了铁砂,只怕一会处理起来需要刮骨。还请陛下早拿主意,再拖延下去,他的腿彻底就废了。”

听说刮骨,高炀马上联想到了三国时关公刮骨疗毒。

可顾兰亭不是关公,难道也要经此一难吗?

赵无忧一旁催得急,陛下您得快点,伤势不等人啊!

高炀把眼睛狠狠一闭,看得出也是纠结挣扎,最终沙哑道:“准!”

顾兰亭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仿佛眼睛一睁一闭已是一世。

如果就这么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高炀,今天我要死了,你会不会少恨我一点?

你若执着于恨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已然这样了,我们算不算都解脱了?

忘了我吧!

只有忘了我,你的心才不会痛。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好痛。

顾兰亭一直在喃喃呓语,但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太医回禀皇帝,人烧糊涂了大多如此。但也提醒皇帝,时刻做好准备,这个人不一定能回来。

高炀的拳头始终攥着,其实不止拳头,他浑身的肌肉都绷得非常紧。此时没有人敢靠近他,都担心一不留神天子一怒赤土千里。

“陛下。”

侍卫长匆匆进殿,神色少有的凝重。

“微臣在东阳门护城河发现一具浮尸,看穿着是永巷的太监,尸首已经泛白,看情形溺毙已在五个时辰之上。臣在尸首上发现一只布包,里面财帛不多但有一只步摇为御制。”

侍卫长掀开木盘上盖着的白绫,上面静静摆放一只金制步摇,步摇顶端是三瓣阴刻纹路的叶片,叶片中央嵌有一颗血红玛瑙,整只步摇造型灵动别致,一看就是司珍特制的上品。

“拿去给司珍,查账簿是供给哪宫的。”

事情的经过高炀已经查问过了,虽然在场的都是蓝林殿的人,说话也多有顾忌,但廷杖之下总是会有一些真实的声音。

问清来龙去脉整件事情并不复杂,顾兰亭和房妃各执一词,关键就是那个将手炉交给他的小太监。

也许房妃真的丢了东西,但东西至少不应该在皇帝寝宫出现。

有没有派人把东西交给顾兰亭皇帝肯定最清楚,他人都在去卢府的路上了,怎么可能会叫人回宫添香料。如此那个送手炉的小太监最为可疑,刚刚程婴又发现了溺毙尸体,二者是否为一人还要等顾兰亭醒过来指认。皇帝忧心忡忡往床上看了一眼,对他能不能醒来很是担忧。

顾兰亭这次伤得非常重。

用太医的话形容:凶险了。

于是皇帝就问赵无忧过去有没有碰到和今日差不多情形的,太医说有啊,皇帝又问那最后呢,太医很无辜表示反正他没见着活的。

高炀的心随即沉了下去。

真的会死吗?

明明朕得到消息已经马不停蹄赶回来了,至少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还没到你必须死的时候!

你我就这么互相折磨,难道不也是一种缘分吗?

谁说孽缘就不是缘?

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高炀就像一头暴躁的野兽围着桌案走来走去,突然就见太医脸色一变扑到床前,皇帝一惊:“怎么了?”

太医震惊道:“他在哭!”

可不是嘛!

顾兰亭人没醒,但脸上布满水迹。

高炀一怔,你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是的。

高炀不知,那年他夜闯白虎殿失魂落魄离开时,他的背影都被押在内殿的顾兰亭看在眼里。

被迫围观了先皇的活春&宫后,他泪流满面目送最心爱的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踉跄着踱出大殿,却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

那个冷酷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耳边:“你若敢出声,朕就让他一无所有,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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