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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很快,我便意识到昨晚心里暗自下的誓是不成了。

昨日的大雪已变成了暴雪,根本行不了路,更不用提去找一家有三间空客房的客栈了。

因为大雪封了路,客栈没有新鲜的蔬菜肉食供应,早膳便只有咸菜和昨日剩的糙米饭,只听膳堂怨声载道一片,听说更有不知哪家的娇贵公子,竟派人去后厨寻事。

梁秋顶着个黑眼圈过来了。看着虽然腰杆笔直,大步流星,但还是透着一夜没睡的疲惫,于是我便劝他道:“梁秋,待会你去卧房先休息着,我和石头在这大堂里转转,等雪停了再赶路。”

“对对,梁秋,你先去休息。”石头也跟着说道。

梁秋没有推脱,用完膳便径直上了二楼。

梁秋走后没一会儿,我和石头也吃好了,这顿饭虽然不比沈府的丰盛,滋味也没沈府的好,但总归不用担心被投毒下药什么的。

本想在这客栈转转来打发些时间,谁知后厨闹事的动静越来越大,砸碗摔筷的,不一会儿,掌柜便捂着右眼颤颤巍巍的从后厨被二狗扶了出来。

掌柜见了我,却仍然不忘说了句:“公子多担待,大雪封了路,实在没有办法。”

掌柜不像是那种奸商小人,虽爱财了些,但能看出来胆子小,不是故意滋事之人,我正寻思着,石头便追了过去,问道:“可是被那寻事的人打了?”

那掌柜没说话,只捂着眼睛,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

旁边那个二狗不服道:“不就是从上京来的官员吗,有什么了不起!”

掌柜听二狗这样说,赶忙拉扯着二狗的袖子,一副隔墙有耳,怕被人听到的样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二狗被训斥,只委屈得红着眼眶,没有再说下去。

“还有这么欺负人的,本姑娘今儿正好闲着,二狗,你带我去找那人,看本姑娘不教训他!”石头说着,就要拉着二狗去“报仇”。

那掌柜听石头这么一说,当即“扑通”一声跪到了石头面前:“姑娘,你可千万别去招惹那些人,求您了,我也真的不需要什么公道!”

我忙扶起掌柜,只觉得手中的胳膊颤的厉害,再看那只受伤的眼睛,此时眼角已渗出了些血,心想那人下手也太狠了,“掌柜放心,大雪封路您也是不得已,但他们打人就太说不过去了。”

“哎呀!公子,你身边这小丫头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我真的不要什么公道,真的不要!”

那掌柜说着,又一把拉我去了他昨日躲靠着的那个柜子跟儿,凑在我耳边小声道:“今儿早我被叫去那人的主子卧房送笔墨时,看到了衣架上挂着绣有四爪麒麟图案的寝衣!”

“你是说……”

“朝我出手的人可是太子手下的人,这公道,老身真的不敢要!”

太子来了,那,那广白必也来了,毕竟,他那么爱他,怎会舍得他一人。

这公道,我确实不能去讨,去了,便是自取其辱。

暴雪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此刻我只盼着在雪停出发之前,不要在客栈碰到他们。

我和二狗将掌柜送回他的卧房后,便赶忙回去找石头,可等我找到石头时,却发觉自己终是来晚了,石头已和那人打了起来。

“呦,这不是泽芳公子吗?”

那日在太子殿传话的公公见我来了,故意整了整被石头拉乱的衣服,抬着头,露出被打出血的嘴角,笑道:“公子,您还真是,会管教下人呢!”

说着,他便朝我身上吐了口还带着血的唾液。

石头见状,一把扯过那公公,将其扔到了地上:“你有种再吐一下试试,信不信本姑娘让你永远闭嘴!”

“石头!”

我刚想上千阻止,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三楼传了过来。

我抬头望去,只见他身着墨色锦袍,金色腰封上挂着一柄长刀,他一边下着楼,一边居高临下的盯着我,还时不时扫视着膳堂的一切,冷冷的语气回荡在突然安静的膳堂内:“李福,你家主人喊你回去了。”

“是,小人知道了。”那公公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临走时还不忘朝我翻了个白眼。

原来为了隐藏身份,他们都用了化名。

石头也愣住了,估计没想到能在这遇到沈广白。我将石头护在身后,交代她道:“太子也在这儿,你打的那人是太子身边的掌事公公。”

石头听后,我便明显感觉到她掖紧了我的衣袖。

她虽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在我背后小声嘀咕道:“那公公欺负平民百姓,就是不对!”

这话倒让我有些想笑,搞得她好像刚刚没欺负人似的,你可是把那公公都打成那样了呀,小丫头。

广白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跟儿,他没有说话,只再次环视了一下膳堂的周围。膳堂里的人许是被眼前这人的气势吓到了,那些过来围观看笑的,现在个个都悄摸着回了自己的客房,就连打扫的小斯,也都扔下家伙躲了起来。眼下,膳堂就只剩下我们三人。

“将军可是来问罪的。”

“哦?何罪之有呢?”他笑着,但那双眼睛却盯得我有些心虚。

“石头,我们回房。”我拉着石头想逃离现场。

“站住!”冰冷得声音再度响起。

“将军难不成要出尔反尔?”我紧紧攥着石头的手,生怕他一个激动,抽出腰间那把长刀。

“泽芳呀,你什么时候,能领会我话里的意思了?”

“难道是我误会了?!”我反问道,可毕竟心虚,说话时并不敢看那人的眼睛。

以广白的性子,刚刚那句疑问着的“何罪之有”分明就是有罪,且是大罪的意思。

“误会……吗?”广白垂眸,低低说道。

这下我真真猜不出他的意思了。

“我们走。”

我拉着石头,往二楼上,经过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纤长睫毛下的那双眼望着地面,他没有拦住石头,或是,根本就没有看石头,连带着,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心里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真是冤家路窄,我和石头刚上到二楼,便撞见了太子和那公公。

太子走得急,并没有注意到我和石头,只见他拖着那公公朝楼下走,语气严厉:“本公子叫你去后厨寻些甘草来,你倒好,居然打人,谁给你的狗胆……”

“公子,我看这李福胆子的确不小……”只听楼下那人迎声道。

我拉着石头一直朝东边走去,楼下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

介于石头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梁秋便暂且宿在了我的那间客房里,眼下他还没有睡醒,所以我只能先去石头的客房里。

我一整天都在石头的那间客房里没有出去,就连午膳也是石头去膳堂帮我带回来的。

要说我也可真是没用,以为躲在屋子里,就能躲过自己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到了傍晚,雪终于停了,听说官府已经专门安排了清雪扫路的人员,但继续赶路依然不太现实,所以我们只能在客栈再宿一晚。

现下石头去了一楼的膳堂,我在客房里盘算我们接下来的路程。虽然不知道广白和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这条路通去的只有南疆一个方向,为了避免再出现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们便只能折回去,绕更远的水路。

可眼下正冷,有些河段还在结冰,若是等到开春化冰,便又要等半个月天,再加上我们为此绕了远路,此去南疆定要耽误四五个月,到了七月……

一想到我一年一度的发情期,我最终决定还是不绕远路了。

又一想,同路就同路,我一没拿他家的财物,二没干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要躲着他。

若是因为太子,想来也着实不必。太子为人和善,人尽皆知,我妒不起,也根本怨不起他来。

石头去了也有一刻钟了,可她还没回来。

正欲去寻她,却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公,公子……”石头大口喘着气,站在门口。

“你且慢慢说,怎么了?”我急忙上前。

石头红着小脸大喘着气,虽看起来正努力让自己平缓气息,可终只是断断续续的说道:“公子,将军,将军,打……”

“沈广白?可是出了什么事!”

下意识怕他出了什么事。

我撇开石头往外跑,石头小跑着跟在我后边,气喘吁吁将没说完的话说完:“和,梁,梁秋,打起来了!”

梁秋是沈家的仆人,此次跟着我出来……他莫不是因为这要抓梁秋回去。

只见西边我的那间客房门大敞着,门外边围了很多人,没有人去劝架,反而在都那嘀嘀咕咕谈笑风生。

“哎,这打的也忒没意思,走了走了。”

“听说是家里的仆人拐了主人的老婆私奔,被正牌夫君抓了个现行。”

“是吗,那可真是……”

“那么大个刀,怎么不用,快,砍了那个奸夫……”

我艰难的挤过人群,入眼便看到窄小的屋子里扭打着两个人。白色的寝衣和墨黑的锦袍撕扯在一起,“难舍难分”,谁也不肯让半分。

“快走,快走!都看什么看,看什么!”石头也挤了进来,随着“砰”的关门声,外边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可屋内的架势不减分毫。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朝扭打在地上两人喊道。

他们主仆打的正酣,被我这一声喝,暂且停下了手脚。

“梁秋,你没事吧,他打你哪了?”石头跑过去拉起了梁秋。

广白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出奇的没有继续揪着梁秋,反而死死盯着我。

我看着此刻的广白,这么些年,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平日里整齐墨黑的高马尾有些发丝已经散了下来,身上的墨袍也在地上蹭了些斑斑点点的土灰,还有那张乱人心魄的面孔,左脸擦了伤,挂着些土灰和血丝,反而多了些江湖豪杰的气儿。

我看的出神,不觉笑出了声,倒不是嘲笑讥讽,而是觉得,广白这样子,倒像是记忆里我的那个哥哥了,一身江湖正气,一腔忧国的心。

那双眼睛盯得的我更紧了,我没理他,只是径直走到石头跟儿说道:“石头,你且带梁秋去处理一下伤。”

“是,公子。”石头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广白。

若说以前在沈府,石头还顾及些身份,可现下出了府,她是越来越看不惯广白了,眼下她忍着不发作,怕不是也是看在我在这儿。

“怎么,堂堂一朝大将军竟要和一个十四岁地丫头过不去?”我赶忙打岔,生怕广白较真儿和石头打起来。

那人没说话,径直朝我跟儿走来。

我虽有防备,却终是无心防他,他是我这十一年里唯一的光呀,我怎舍得防他。

我脚下一空,便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了起来。

“怎么?这就刚出了府,就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了?”他冷冷说着,一把把我扔到了床上,我的头撞到了墙壁上,脑子里直“嗡嗡嗡”的响。

“我没有。”

他指着我昨日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的“红梅雪”,咬牙切齿道“没有?这是什么?!”

“那是你送我的生辰礼。”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梁秋的房间里!”他一声暴怒扑了过来。

“因为这是我的房间,它不在我的房间它应该在哪!”

“哦?那梁秋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他撕扯着我的衣服。

“因为他昨晚守夜一夜没睡,所以我便让他休息在这儿!”,“因为石头还未出阁,他不能宿在石头那!”,“因为我们只定到了两……”不等我解释完,他便径直欺了上来,一口话便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苦的,好苦。

“穆泽芳你听着,你是我的妻,是我的人,你听到了没有!”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唇,可我还没来得及换气,只能在心里大喊:是,我是你的人,可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我了!

我委屈极了,吵他吼道:“沈广白,你忘了,你我早在半个月前就和离了,你和太子在一起,我和……我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那和离书是不是很中你心意,你是不是很高兴,嗯?离开我,你就过的那么舒心?瞧瞧,你都吃胖了”他盯着我微微有些发胖的肚腹,竟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像是在战场上抓到了敌人的把柄那样得意洋洋:“可你不要忘了,放妻书我还没有签字。你生是我沈广白的人,死了也是我沈广白的鬼!”

“沈广白,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还是失忆症了,和离书是你写的,我爱你,所以不想离开你,我甚至,甚至在太子面前去求你,那么的卑微,那么的狼狈,可你呢?你呢?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怎么说的!你现在这样要求我,你又有什么资格!”

“我没资格,我没资格谁有资格,是你那个早已经死了的娘,还是那个只把你当试炼品的爹,还是那个不知所踪的段玉匪,嗯?穆泽芳,你只有我,只有我,我不准你喜欢上任何人,梁秋不行,石头不行,阿猫阿狗都不行,你听到了没有!”他掐着我的脖子,似要折断我的脖子。

我说不出话,不争气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他将我双手绑在床头,疯了一般要我,我拼命喊着“救命”。

外头的石头和梁秋撞门想闯进来,他便反扣了门,顺手又扯掉衣架上的“红梅雪”塞在我嘴里,我喊不出声,石头他们也进不来,被绑在床上的我只能默默承受着他的肆虐掠夺。

半夜,我本已昏死过去,可又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门外的人说太子咳得厉害,于是,他这才放了我。

他走后,我便没有睡了,只睁着眼,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试着喊了喊石头,可嗓子早已喊坏了,跟本发不出声。周围无人应我,我就这么浸没在黑暗中,不禁想起了那些年在药王府里的日子。

夜叠加着夜,黑黑的,潮潮的,似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以为自己会和那些试炼品一样,不断的试药,试药,直至死去。可天不遂人愿,七岁那年,老天爷让我看到了光,它让我遇到了广白。

真的好残忍,如果没有遇见他,我本可以在黑暗里死去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偏偏遇到了他。

广白,我自始自终都只有你,可我决定了,从此刻起,我要试着慢慢戒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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