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9-06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遥遥椅 主角：高德宇 董鸣
清晨的6:45分，窗外的猫还在熟睡，房间里的闹钟便响起了。
高德宇从来没有赖床的习惯，轻柔舒缓的音乐出现还不到两秒钟，他已经掀开被子，光着上身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收拾。打开手机浏览着金融新闻，他用这三分钟时间刷完了牙。
耳机里播放的是英文广播，高德宇踩上跑步机，二十分钟之后出了一身汗。
洗完澡站在镜子前，他也懒得欣赏自己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拿着剃须刀一丝不苟得清理着脸上的胡茬，用发蜡抓了个得体的发型，打好领带准备出门。
做完这些，高德宇又看了眼时间。
这就是高德宇的早晨，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按计划完成，倒也符合他严谨自律的性格。
他今年28岁，这些习惯早已刻进骨髓，有时候连他本人都自嘲，他活的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只是机械性的重复每天的步骤。
只有等电梯时浅浅打个哈欠，高德宇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高总，早上好！”
迈入公司大门，路过的同事纷纷对他礼貌问好。高德宇抿唇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他的秘书胡妙踩着高跟鞋，抱着一堆资料紧跟着他，有条不紊的报备工作：
“高总，银行那边的刘经理回复了，说可以跟您中午吃顿饭。广告部将下个季度的预算需要您签个字，赵总提交了他们销售部上个月的月报。还有工厂那边....”
周一的早晨往往是最忙碌的时候，耳边听到的都是员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他带着胡妙走得很快，一路上还能看到女孩们在工位争分夺秒得补口红。
路过人力资源部门时，高德宇看到门口站满了人，他脚步停了下来，疑惑道：“还没有到招聘季，怎么来了这么多面试的人？”
“高总您忘了吗，张姐前两天离职了。”胡妙回答道：“这些人都是来面试您助理的。”
高德宇还是不理解：“那怎么会这么多人。”
“因为这个岗位很抢手啊。”胡妙笑呵呵说道：“毕竟咱们企业的福利待遇一直很好，而且高总您是咱们行业的传奇，外面都说跟着您干两年，出来哪家公司都会抢着要的。”
她又补了句：“最关键老板还这么帅，那帮女孩都快抢破头啦。”
对于这句奉承高德宇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在等待面试人群中看到一个男生，对方穿着风衣戴了个口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怎么有个男的。”
胡妙顺着视线看过去，解释道：“前段时间我问过您啊，您说对助理的性别没有要求，我就没有跟HR经理提这个事。”她问：“需不需要把他刷掉？”
高德宇思索了两秒，助理这种工作琐事很多，选个细心的女孩肯定更好。可是上一个助理因为高强度工作三天两头生病，他这次更想找一个能抗住压力的。
“无所谓男女，不影响工作就好。”
大多数面试者都是女孩，她们拿着简历互相聊天，或是紧张的背着自我介绍。
只有那个男生安静地坐在一边，戴着耳机仿佛与世无争，高德宇不由自主的多观察了一下。个子挺高的，腿也长，可惜戴了个口罩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一双很亮的眼睛，在低头翻看着什么。
奇怪，这个人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高总？”
高德宇瞬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胡妙急忙跟上，说：“还有一件事，赵总想见您一面。”
高德宇拒绝：“推掉不见。”
“可是....”
胡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高德宇就已经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映入眼帘就是赵总坐在沙发上，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高德宇深吸一口气，董事会里的人最难缠，而赵国康是其中最烦的，仗着是自己的长辈亲戚，一天到晚净给公司找麻烦。
可高德宇毕竟还是久经沙场，他娴熟的摆出笑脸，伸手去握：“赵叔，来得早。”
胡妙站在旁边内心鼓掌，不愧是老板，演技真好。
赵国康站了起来，笑呵呵得说道：“我这一天天日子清闲，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觉睡，来公司看看能帮上你什么忙。”
估计帮他忙是假，要他帮忙才是真。
高德宇与他一同落座，捧着对方说：“杀鸡焉用宰牛刀，目前公司日常运营还没什么问题需要您出马的。”
赵国康翘起二郎腿，皮鞋的鞋尖碰到了茶几的边缘，他说：“你的能力我当然放心，每个季度交的财务报表董事会都很满意。对了，怎么听说你想收购美兰迪品牌？”
高德宇心里惊讶，这个消息怎么传到赵国康耳朵里的？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目前是有这个想法，等成熟后我会跟各位股东阐述清楚的。我的计划是在明年年底之前完成整个公司的上市计划，收购美兰迪是条捷径。”
赵国康连连点头，嘴里说着好眼光之类的假话，眼神却充满了怀疑：“美兰迪已经是个上市公司了呀，收购它要花多少钱？”
鼠目寸光，高德宇心里冒出这句成语，这帮董事会的老家伙只想啃老本，生怕新业务花的钱多了后影响他们的年底分红。
“过两天会和对方谈判，先看看他们出价多少。”
“年轻人大有志气是好事。”赵国康哈哈大笑：“你这段时间都要忙这件事情，收购公司可麻烦得很，别把你身体累坏了。你助理不是离职了么，那是不是得给你配个新助理？”
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高德宇承认：“是。”
赵国康笑得更大声了：“我小儿子刚留学回来，跟你当初念的学校离得不远，让他跟你锻炼几年，好好替叔培养下他，怎么样？”
高德宇见过他儿子，一个花家里钱在国外花天酒地的主，连上学都是他爸花钱塞进去的，这种人物别说工作能力了，能不能按时上班都不一定。
高德宇当初可是靠成绩考到国外的，最烦用这些留过学的混子和自己相提并论，他说：“赵叔，我助理这个职位工作压力很大，一般人适应不了的，小孩刚回国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赵国康急忙摆手：“不怕不怕，年轻人就是要锻炼。”
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方哪里是想锻炼亲儿子，只是想塞个自己人人在他身边探听情报。高德宇要是同意了，岂不是每天做的每件事，都会被董事会的人监视着？
尤其在最近的节骨眼的更不能出乱子，高德宇婉转的说道：“不好意思，赵叔，这个岗位我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
“就今天来面试那个男的吗？”
“那个男的？”高德宇眉毛跳起，连赵国康都注意到那人了吗。
“哎，德宇啊。”赵国康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你长大了，就不会再孩子气了，你这是犯糊涂啊。”
高德宇不明白：“赵叔你在说什么？”
“你今年都28岁了也不结婚，不就是被之前那个纪永桓迷住了，可你现在又要找一个他的翻版？”赵国康嘟囔道：“当年你为了纪永桓闹得整个家鸡飞狗跳，可结果呢？人家抛弃你移民国外了，你还念念不忘吗。”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高德宇呼吸一滞。
“别在我面前提他。”
“我是为了你好，一般人我还不说这么多呢。你这两年好不容易熬过来了，难不成还要在一个坑里再摔一次？”
等赵国康走后，高德宇脸色才恢复正常，他面无表情得拿出纸巾，开始擦拭茶几边缘被对方鞋尖蹭脏的地方。
秘书胡妙走来，试探性得问：“高总，您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高德宇将纸团扔进垃圾桶，坐回到办公桌旁：“文件拿来我签字。”
“这是给您沏的茶。”胡妙将一沓文件和玻璃杯递过去，不满的嘟囔道：“高总您真是脾气好，要是我早就跟他吵起来了，求人办事还摆这么高姿态。”
高德宇头也不抬：“我不是脾气好，只是懒得跟他计较。”
胡妙说：“我进这家公司五年了，还从来没见您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高总您教教我？”
“谈过一场失败的恋爱你就懂了。”
高德宇在每张文件下签名，脑子里却回想起赵国康刚说的话：面试的男生和纪永桓很像。
高德宇停下手里的动作，内心冷笑。
——能有多像？
“算了，跟我去趟人事部，今天就把助理定下来，省的那老家伙又整麻烦事。”
“好的。”
高德宇喝了一口茶水，顺势把杯子拿在手里：“谢谢，走吧。”
胡妙紧跟高德宇的步伐，看着身边这个接近完美的男人，心里暗自发誓，她以后也要当高总这样的人，一个永远不会让情绪到影响工作的商业精英。
面试已经开始了，会谈室里坐着经理，轮流叫人进去谈话。那群女生停止了闲聊，紧张且认真得准备自我介绍，都希望自己能进这家公司上班。
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男生正在面试。
透过玻璃窗，胡妙看到了这人摘掉口罩的全貌，不得不感慨一句真的很帅。
男孩坐在那里，腰背挺拔，下巴微微抬起，整个人带着些刚出校园的青涩，但依旧散发着年轻的朝气。
胡妙正准备敲门进去，就在这时，身旁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高德宇手里的杯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滑落了，滚烫的热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吸引了周围所有候选人的目光。
“高总您没事吧？”胡妙惊呼：“阿姨，麻烦拿拖把来把这里擦一下。”
她抬头，却发现平日里稳如泰山的高总此刻怔在原地，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男生，整张脸写满了难以置信。
股票跌停都没有见他这么慌张过，胡妙吓坏了：“怎么了，高总？”
高德宇只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他径直推开了门。
里面的谈话骤然停止，HR经理起身询问：“高总？您怎么来了。”
高德宇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位男生。
那个男生错愕的站起来，懵懂得看着高德宇。
对视的一瞬间，高德宇心脏仿佛被人捏碎了。就是这双眼睛，十年前让他爱的死去活来，让他差点与家里反目成仇，让他分开后在每个深夜痛苦辗转。
高德宇在压抑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冲到那男生面前，紧紧注视着那双眼睛。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他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百年难遇爆了句粗口：
“我操——”
胡妙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可从来没听过高总爆粗口。
这两个字就像是有回音一般，回荡在会议室这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而这些和高德宇朝夕相处的老同事，个个都面露惊讶看着他。
半晌，HR经理回过神来提醒道：“高总...这位是董鸣同学，今天来面试总经理助理的职位。”
她试探性问道：“您跟小董之前认识吗？”
高德宇回过神，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对方的肩膀，一抬头，那位叫董鸣的男生脸色已经黑了。
惊觉自己失态，高德宇急忙后退，并向他握手：“抱歉，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老朋友，一时间有些激动，请你谅解。”
“没关系。”董鸣换了个笑脸，握了握高德宇的手：“高总您好，久仰大名。”
高德宇恢复了老板的风范，松手后非常自然得扶在董鸣的后背，说：“请坐，我们继续面试。”
董鸣乖乖坐下，眼睛看着高德宇，心里直犯嘀咕，这老板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高德宇坐在HR经理旁边，低头扫了一遍董鸣的简历：外国语大学出来的，还是学院优秀毕业生，获过奖的技能证书也很多，有在外企实习过的经历。
综合来看，这份简历含金量很高。
高德宇点点头，董鸣所学的专业也很符合这个岗位。他抬起头，开始打量起对方的五官。
这样面对面仔细看，董鸣和纪永桓眼睛长得最像，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光这一点，就足够撩拨高德宇的心弦，也搅乱了他的神经。
这一下将他拉回了数十年前的岁月。
当年的自己刚上高一就要忙着出国留学，每天晚上都要在繁重的英文题海里备战雅思到后半夜，白天更是困到趴桌上都能睡着。
那天他睡得正香，一只手小心翼翼得将他拍醒。
高德宇永远忘不掉那天，清晨的教室最是吵闹，他不耐烦得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周围一切杂声烟消云散，窗外的阳光打在对方褐色的发梢上，一切都美的如同梦境。
【班长，听说你已经准备考雅思了，能把笔记借我看看吗，多谢。】
高德宇闭上眼睛，每次想到这个画面，嘴角就不自觉浅笑。
可等他睁开眼睛，看到HR经理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高德宇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
HR经理提醒道：“高总，问问题吧。”
高德宇清了清嗓子，将简历放在桌面，手指轻敲：
“董鸣同学，请你做个自我介绍。”
董鸣轻咳两声，开口道：“我叫董鸣，今年21岁。毕业于XX外国语大学商务英语专业，成绩基本保持年级第一，我觉得我很适合这份工作。”
HR经理扶了扶眼镜：“可以与外国人用英语无障碍沟通吗？”
“可以。”董鸣说：“我大二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去国外学习过一个学期，老师们都说我没有问题。”
旁边胡妙问他：“为什么想来我们公司？”
董鸣大大方方的回答：“因为这份工作工资还可以，我刚毕业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手上没什么积蓄，另外还有上大学欠的助学贷款需要还，就这样。”
需要贷款上学说明家境不好，名校毕业又证明他勤奋刻苦，只身来这座城市说明理想远大，大家对他这点很满意，公司非常需要这种有上进心的员工。
轮到高德宇提问了，他摩挲着下巴，看着董鸣，问了句：
“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整间屋子瞬间鸦雀无声，胡妙僵在原地，HR经理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董鸣的嘴角开始微微抖动。
谁也没想到高德宇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过了半晌，董鸣迟疑着回答：“是单身。”
他心里断定，这老板脑子就是有点问题。
高德宇点头：“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那你打算在这个城市待几年，父母支持你在外打拼吗。”
这话一出，董鸣脸色暗了几分，他说：“我不跟我父母说话，他们也不会干涉我的决定。”
“这样啊。”高德宇看着董鸣：“你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高德宇疑惑：“就没有什么堂哥亲戚之类的吗？”
“没有。”董鸣眼睛微眯起来，已经开始不耐烦：“这是我的私事，跟工作也没关系吧。”
“没事，我就是好奇。算了...咱们说正事吧。”高德宇坐直身子，说道：“我不知道她们刚刚给你说清楚了吗，我再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
“我们固本品牌是一家专业做化妆品的公司，我们有自己的研发部门，生产工厂和数百位技术人员。目前稳定在行业里前三的位置，计划在明年年底前完成融资上市，扩展国际业务。”
“这个我知道。”董鸣附和：“我妈小时候就用的你们家的洗发水。”
固本洗发水从80年代开始建厂，一直伴随着爸爸妈妈那辈人的成长。在千禧年之后陷入停滞，慢慢公司经济一蹶不振。
直到刚毕业的高德宇坐上接班人的位置，非常大胆的进行品牌转型之路，从老一辈人那里的便宜好用，到年轻化之后的国货之光。
固本起死回生，高德宇也坐稳了总经理的位置，直到今天。
也难怪连身边助理的位置那么多人抢，抛开高德宇绝顶的颜值不谈，光是这份优秀的成绩，就足以吸引别人趋之若鹜。
董鸣抗拒的脸色缓下来不少，虽然这老板脑子有点小问题，但只要在这个岗位干几年，他就可以跳槽到任何想要去的大公司，这个诱惑还是很吸引人的。
高德宇整了整领带，问他：“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董鸣思索两秒，说道：“我已经把房子租好了，最近也没什么事，可以尽快入职。”
高德宇问：“那你对我们这个岗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董鸣摇头：“没有了。”
HR经理话赶话说道：“好的董鸣同学，辛苦你今天跑一趟，面试结果我们会在三天内通知您，具体的....”
高德宇大手一挥：“不用。”
他看向董鸣：“恭喜，你已经通过了我们的面试，请问你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董鸣有些惊讶，随机脸上展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吗？”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可我明天还约了赫谷公司的面试，想综合考量对比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高德宇转身问HR经理：“董鸣现在这个岗位薪资是怎么算的？”
HR经理看着电脑屏幕，快速得回复道：“目前税前12K，福利包含双休、五险一金、绩效奖金以及各种节假日福利。”
“嗯。”高德宇若有所思：“给他工资涨到两万吧。”
董鸣听后长大了嘴巴，胡妙倒吸一口气，压着声音说：“高总，没有人会给助理这么高工资的。”
高德宇不理她，随后看向董鸣：“不是给这个岗位，只是给你。如果你愿意来的话，再加上年底双薪，以及只有老员工才有的项目奖金以及住房补贴等等。其他公司不会给你这个好的待遇，你可以随便对比。”
HR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老板你这样心急，会把别人吓走的。
果然，董鸣脸色变得迟疑，他弱弱问道：“请问，这个岗位包含销售性质吗？”
“没有，就是基本的工作内容。”
“需要很会喝酒吗？”
“会经常和客户吃饭，但我带着你，没人敢逼你喝酒。”
“平常工作日加班很严重吗。”
“公司文化就是不加班。”
“嗯..意思就是说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进公司就可以享受老员工的待遇，工资还比同行业高出一大截。”董鸣自嘲式的笑了笑：“要不还是喝点酒吧，不然这钱我拿着不踏实。”
高德宇站起来跟他握手：“那咱们就明天见？”
董鸣也跟他握手，笑着说：“高总抬举，我再考虑一下。”
“不着急。”高德宇胸有成竹的说：“那我们就明天再联系。”
第二天，高德宇一早就到了公司，和手下的经理们开了一上午的会议，回到办公室，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坐在宽大松软的皮质老板椅里，打开电脑看了眼今天公司股市信息。一直讲话的后遗症就是口渴，高德宇下意识就想呼叫助理给自己倒杯咖啡，才想起来这个岗位现在是空缺的。
屋里的机器没豆了，胡妙也不在身边，高德宇只好拿着杯子，前往员工公用的茶水间接咖啡。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在走廊碰见HR经理正好也来接水。
高德宇随意地问她：“刘姐，董鸣那边跟你回复了吗？”
见到高德宇，刘姐整个脸色都有些别扭，对于高德宇的问题，她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清楚。
高德宇皱眉：“他那边怎么跟你说的。”
“我都不敢跟您说。”刘姐擦了擦额头的汗：“高总，人家把咱们拒绝了。”
“拒绝了？”高德宇眉毛挑起，疑惑：“这怎么会，你跟他强调那些上涨的福利待遇了吗。”
“都说清楚了。”
“那怎么可能会拒绝。”高德宇心下一沉，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董鸣的原话是...”刘姐尴尬的吸了口气，看着高德宇的脸色，豁出去道：
“他说，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名牌大学毕业生，才不要来咱们这个传销组织坑蒙拐骗呢。”
高德宇：“....”
高德宇好久没经受过这种挫折了。
刘姐手里拿着保温杯，好奇询问：“高总，您没事吧。”
这时候，有几个同事有说有笑的从远处走来，高德宇果断摇头：“没事，他不来就算了，你找其他候选人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回办公室。
胡妙正巧在门口碰见，看到高德宇手里的杯子，惊讶道：“高总，您怎么拿了个空杯子回来啊？”
高德宇低头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心不在焉，忘了倒咖啡这件事。
“我帮您去倒一杯吧。”
“不用了，去忙吧。”
高德宇将胡妙支走，重新坐回电脑面前，继续处理着刚刚未完成的工作。可是他眼睛盯着表格繁琐的数字，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高德宇咬紧牙关，他怎么就这么不甘心。
“胡妙，进来一下。”
“怎么了，高总。”
“我今天的日程安排都是什么？”
胡妙打开手机，念道：“1:00要和分公司的几位领导见面，2:30与各个区经理开视频会议，4:15和商场负责人谈一谈我们今年新店的事情。”
高德宇抬手看了眼表：“来回差不多半小时，算上路上堵车的时间....”
他抬起头：“你去找销售部门的副总，让他先帮我应付十五分钟。然后叫司机把车在公司楼下准备好，我要出去一趟。”
胡妙连连答应，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您去哪里呀？”
“去赫谷公司。”高德宇起身拿起外套：“反正他们老板求着见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过去看一下——”
到这里一切都很正常，胡妙认真记了下来：“好的。”
“——顺便去把人抢过来。”
胡妙傻眼了，眼看着高德宇兴致冲冲得离开公司，连头也不回。
赫谷也是一家做化妆品的公司，不过和固本不一样的事，他们家规模较小也没有自己的工厂，所以产品都是找其他公司代工完成。而今年原材料涨价幅度偏高，于是他们特别想和高德宇这样的行业龙头合作，为了能在成本上省一大笔钱。
不过高德宇是看不上这种贴牌的业务，也搞不懂董鸣为什么非要来这面试。
有什么好对比的？
胡妙已经跟他们老板打电话通知过了，所以高德宇刚出电梯，就看到了赫谷的老板走出来迎接他。
“高总！我今天还纳闷怎么左眼皮总跳的慌，原来是您要来菩萨给我报喜呢，快请进快请进。”
“刘总，好久不见。”高德宇微微点头：“没招呼一声就过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刘总喜笑颜开，爽朗得说：“哪里的话，平时想见您一面的人多如牛毛，能被打扰也是我的福气呐。”
这也是高德宇一直拖着不见面的原因。
这个刘总是从基层销售做起来的，经济独立后创业开了公司，一路辛酸走来练就了看人说话的本领。能说会道的他，嘴巴一张一闭变着法的夸人，只有鬼知道他里面埋了什么坑呢。
“你们这环境不错么。”高德宇路过了几个部门，点头说道：“规模逐渐也上来了，挺好的，争取超过我们。”
刘总笑呵呵的附和：“哎呦，高总您说这话就折煞我老刘了。我们就是混口饭吃的小公司，怎么敢跟固本这样的大品牌比较啊。”
高德宇一边应付着刘总的奉承，另一边眼睛不断扫着路过的办公室，离人力资源部越近，他的心脏扑通跳的越明显。
终于，他在一间会议室里看到了董鸣。
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董鸣笔直的坐在椅子上，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风衣，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对面坐着几个领导也没有丝毫的怯场。高德宇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白跑一趟。
他故意停了下来，皱着眉看着董鸣。
发觉到高德宇沉下来的脸色，刘总急忙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高德宇迟疑得问：“这个人，来你公司面试的？”
刘总看了眼里面，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我们公司这两天招人，高总您认识里面这个男生吗？”
“见过一面。”高德宇迈开步子：“不过算了，咱们继续走吧。”
刘总这种底层出来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他一下就发现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可这里人多眼杂，只好等到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他才紧张兮兮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知道的吗？”
“没什么。”高德宇坐在沙发上，故作为难道：“刘老板，你知道我这人不爱背后议论别人。”
“当然当然，不过这种事也不算议论，”刘总坐他对面摩擦着掌心，想了又想说道：“现在雇人的成本已经够高了，是好是坏您提点我一句？”
高德宇抬起下巴，看着刘总的眼睛，淡淡说道：“不要雇他。”
“为什么？是他人品有问题，还是简历有造假。”
高德宇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你信不信我。”
刘总语塞了，他眼睛咕噜噜得转了两圈，随后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我说怎么今天公司的女孩们都不忙工作一个劲围着玻璃看，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高总，谢谢你提醒我。”
随后他把自己秘书叫进来：“给HR说一声，把那男的赶走，别让他进咱们公司。”
秘书走后，高德宇赞同道：“刘总英明。”
“不愧是高总，一进门就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是我该谢谢你。”
刘总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亲自给高德宇倒了杯茶，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就开始大倒苦水：
“如今做生意真不容易啊，今年原材料都开始涨价，行业内却又在打价格战，真没什么利润了啊....”
高德宇强忍着耐心敷衍着对方，眼睛不断地查看手腕上的时间，盘算着董鸣这时差不多该出去了，他才悠悠的站起准备告别：
“刘总，时候不早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代工的事情我得跟董事会商量一下。”
刘总急忙站起来：“这都是小事情，高总，要不赏脸咱们吃顿午饭，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私房菜，保证你喜欢。”
高德宇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他撒了个谎：“刘总盛情，可我中午还要和几个省里的领导吃饭，可能会聊一些未来行业大方向的内容。要不我先给咱探听些消息？咱们下次再约。”
果然一听这话，刘总眼神都变了：“您能跟省里领导约上饭？那太好了，麻烦有什么行业内新消息一定告诉我！”
“那是当然。”
又拉扯了几句，高德宇才得以脱身。
他的脚步迈得很快，径直往大门走去。路过会议室时转头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换了新的人面试，而董鸣却不见了踪影。
他拿起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叫对方在楼下注意着董鸣有没有出现。以他的速度，只要司机跟董鸣搭上两句话，他就能在恰好的时机出现。
可是司机的电话迟迟不接，高德宇有些心急。他只好加快速度走出公司，不断抬手看表，心底起草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而就在他快要走到电梯处时，却在拐角处撞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董鸣靠在墙壁，看样子是在等他。
“高总，好巧啊。”
司机的电话终于接通了，高德宇瞬间按了挂断。他扭了扭领带，笑着说：“小董？真巧，你怎么会在这。”
董鸣冷眼看他：“别装了，你一下车我就在窗户边看到你了。”
他的表情像在质问：“说说吧，怎么我面试面得好好的，你一出现我就被赶出来了。”
高德宇挑起眉毛，没有承认：“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人家觉得你不适合吧。”
董鸣嘴唇抿成一道直线：“都已经开始聊薪资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不适合的。”
高德宇反问：“他们家给你多少钱？”
“没你给的高。”董鸣回答道。
“那太可惜了。”高德宇叹气：“怎么样，要不要明天来我们公司上班？”
董鸣转过头去，冷笑道：“那得问清楚，我到底是去高总手底下上班，还是去给高总被窝里暖床。”
高德宇笑了：“你还挺聪明。”
“我比你想象的更聪明。”
“行，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高德宇抬手按亮了电梯按钮：“我请你吃顿饭吧，咱们聊聊具体的事情。”
董鸣转过身去：“不用了，我不饿。”
“真的？”高德宇用沉稳的语气说道：“你面试表上填的家庭住址离这那么远，早上应该没来得及吃东西吧？”
“只是没胃口。”
高德宇没再说话，走廊一下子安静了。正因为如此，所以董鸣肚子饿时咕噜噜叫的声音才会如此明显。
转头去看，对方的脸色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门缓缓关上，赶在气氛沉寂前，高德宇开口询问：
“想吃什么。”
“随便。”
想到刚刚刘总殷勤的提议，高德宇准备借花献佛。他手插着裤兜，非常自然的说道：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私房菜，如何？”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董鸣依旧站的笔直。
他抱着胳膊，转头看了一眼高德宇。随后低头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鞋尖，小声说了句：
“随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