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觉醒意识的主角盯上后

精彩段落

黎孟夜垂眼,他的眼皮单薄,做这个动作时,哪怕是在笑着的,笑容也显得寒凉。

他外出游历至今,见过的觉类修士少说也有四五十,但没有哪个能力如此奇特。

能操纵血液,以之前离开月仙楼后一路探寻得来的情报看,无论是己身还是旁人,只要身上有伤口,都能为其所控,相比而言,似乎更容易操纵别人的。

如此一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同时雁一结契,幻境智取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毕竟同生共死契取的是双方心头血。

黎孟夜要想瞒过一个控血的个中好手,多少显得强人所难了点。

除非——

幻境中发生什么意外。

卫卿卿同他是物理层面的二人同心。

这边黎孟夜刚有所想法,那边卫卿卿福至心灵,一截枝条当空闪现,快狠准地瞄准了后门大敞的时雁一,来势凶猛。

一击落空。

枝条凌空分裂,再次袭来时已经散作六股,直指时雁一的脖颈、胸膛、手腕和脚踝。

而同时间,黎孟夜遽然发难。

二对一局面,不同于之前屋檐上的小打小闹,招招直取要害。

时雁一与生俱来的能力固然强悍,弱点也很明显,他是可以操纵血液不错,但这有个临界值。

好在他大概知道怎么破这幻境。

幻境有时间节点,每一次场景变换都会消耗构筑者的精神力,最初展现的场景未必是倾注心血最多的,但必然是精神力最充沛的,往后渐次减弱。

这是构筑。

而像现在这样放任一部分实际的枝条攻击,将他狠狠压制,让他落于下风,短时内是他们占据了优势,却也在同时提高了维持幻境所需的精神力。

再者,刚刚通过控制黎孟夜的血,短暂同对方共频了一下,这人在暗戳戳结着什么契印,被发现后半路中止。

时雁一不认为对方会就此放弃,不如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地成全他,假意投诚,时机成熟后一脚踹开就是。

反正修士的结契都以血液为依凭,他有自信破除。

血液凝成的刀刃被‘星霜’斩断,黎孟夜手中的长刀刃面反射着白光,直逼时雁一面门。

因为注意力的分散,时雁一将重心放在面前的黎孟夜身上,被后方而来的枝条直接捅穿了肩膀,整个人被迫顿在原地。

而这时,星霜刀的刃尖已然抵在了时雁一眼前咫尺的地方。

“美人垂帘坐虚堂便好,免得受这等皮肉之苦,楼主你说是也不是?”

由于方才的过招已然暴露了炼气的颜色,黎孟夜此刻索性不再遮掩。

丝缕暗红色的炼气自刀柄蔓延至刀尖,而后似蛛网张开,暴涨的气息将时雁一围困在原地。

时雁一没反抗,伤处的藤条已经撤离,余下血色自行编织修复,不多时便止住了伤口处不断涌出的血。

只是受制于周身的炼气,行动仍然不自由。

黎孟夜收了长刀,沾血的指尖缠绕有赭红炼气,他抬手扼住时雁一的脖颈。

要害被威胁,指腹触及的脉搏却跳得和缓,时雁一瞧着毫不在意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黎孟夜嘴角微勾,原本收束起来的五指松开,转道向下划去,尾指有意无意地蹭过时雁一的锁骨。

此刻他略微垂着眼,身高存在的差异让时雁一抬眼看清了对方眸中神色。

话语调笑带着漫不经心,眼中却毫无笑影,疏冷凉薄的意味凸显出来。

黎孟夜指骨明错的手指落在了时雁一心口,指节攒动,炼气猛地刺入后者胸膛。

时雁一闷哼,应激凝成的血剑转瞬间直抵黎孟夜咽喉,在即将把人脖子扎个对穿又硬生生遏制住。

“咳……”

他被不及下咽的血水呛到,没忍住咳嗽出声,这才意识到刺痛感实际褪去得很快。

随着周身炼气的消散,繁复的巨型印记腾空悬浮在两人之间。

不等时雁一看清上面的文字,那印记顷刻贴脸,径直钻入了脑海中。

彼此识海出现短暂共享。

时雁一得知了契印的名字——同生共死契。

他猛地看向黎孟夜,神色难掩复杂。

“楼主无需意外,”黎孟夜笑着解答时雁一无声的疑问,“我这人相当信任盟友,对盟友也从不藏掖,江湖如有紧急情况,随时共享第一手情报。”

“那黎少主这信任的手段可真独特,一般人消受不起。”

时雁一哂笑,身家性命都握在对方一人手里,可不得算是慷慨极了。

他对着这份大礼,不好好做个回礼怎么行。

“一般人啊……”

黎孟夜立在轰然崩塌的幻境边缘,诧异自眼中一闪而过。

而后他抬指擦去时雁一唇角残留的血痕,声音轻得近似喃语。

“楼主在说自己吗?”

时雁一破了幻境,但也在同时间遭到了反噬。

那些未能完成构筑的画面一股脑全部冲进了他识海,属于他人的记忆在顷刻间盖过了所有思绪。

他被迫以旁观者的身份,走过卫卿卿的经历。

正是一年辞旧迎新,卫镇处处张灯结彩,万家灯火齐亮。

此夜无宵禁,无论大人小孩都早早吃了团圆饭,于夜间依旧敞亮的街头,话一些家长里短。

卫家却笼罩在一片压抑氛围中,家中的奴仆跪了一地。

无他,卫家小姐不知何时出了家门,至今未归,问起去向,竟是无一人知晓。

“这小蹄子真是翅膀硬了,没个轻重,这个点还不着家,是准备死在外头!”

卫夫人早前已经砸了好些时辰,手边没有再摔的东西,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谁也不敢出声触其霉头。

卫家老爷自外应酬回来,见着满地狼藉,当下便清楚了缘由,连声劝夫人消气。

“孩子大了知道分寸,你若再事事过问,无非就是徒增不愉快,何必呢?”

“你知道什么?”卫夫人拔高声调,“今天她敢不事先禀明,这时候还迟迟不归,过几日就敢夜不归宿!天天同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母亲!”

女子脆生生的厉喝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卫夫人逐渐激烈的话。

“你还有脸回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卫夫人的怒气陡然爆发,全然失了当家主母的仪态,直直冲到卫卿卿跟前,右手高扬,一巴掌先随着话音落了下去。

卫卿卿被打偏了脑袋,游玩归来的喜悦荡然无存,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望向卫夫人。

“怎么,你还不服气了?”

“母亲,”卫卿卿眼中含泪,咬牙直言,“今天是何时日,左右不过和相与的人一道游玩,卫镇统共这么大的地方,我的动向您又怎会不知。”

“我已桃李年华,您却还要事事介入,要知我见了何人做了何事,以关怀我的名义行干涉之事。现在还因这事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试问母亲,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何服气!”

“你竟然还敢顶嘴!”

卫夫人揪住她耳朵,将人往厅中拉扯。

卫卿卿因疼痛与屈辱而面色惨白,听卫夫人细数她犯下的‘罪事’。

“你也知晓自己年岁,依旧任性拒绝了上门说亲的媒人,我日日帮你收拾烂摊子,现如今哪来的底气和我叫板?”

“总是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这时候挑挑拣拣,推来拒去,相看的人未必能看得上你!到时候传出去坏了名声,谁还愿意来同你说媒。你让我的脸面往哪搁?”

卫卿卿哼笑一声,泪水湿了前襟,她发髻凌乱,掩在发间的耳朵充.血般的红。

她闻言讽刺道,“原来母亲知晓何为脸面,您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把唯一的女儿当作所有物,一件供你耍乐的物品,一个开枝散叶的工具,打骂随心,宁可听信他人,也不愿相信……”

啪。

又是响亮的一记巴掌。

卫卿卿耳中嗡鸣,脸颊泛起火辣的疼,再次承伤的侧脸肿胀起来,几乎影响到了睹物。

她执意将剩余的话说出,带着自记事起积攒的所有委屈。

“……到头来,您都没有过问我想不想、愿不愿,横竖无非一句我不听话!”

随着话音带起的是无数片闪而过的记忆,短暂但纷杂。

时雁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想要驱散那些画面却无果,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那些回忆跨度极广,几乎涵盖了卫卿卿从小到大的经历,但能留存在人潜意识深处的,多半是让人痛苦的事。

从那些经历看来,卫卿卿的举止但凡有一丝不妥,卫夫人已然藤条伺候,罚跪是家常便饭。

她往来的对象里如若有人行事招其不满,便被卫夫人贴条一股论,言辞偏激不堪入耳。

她去哪里做了什么事,回来都要一一如实禀告,不得有半分隐瞒。

家畜尚有啼鸣的自由,卫卿卿却要被规定说什么话、如何说,错了就被一遍遍纠正,直到卫夫人满意为止。

卫夫人或许从不知自己的言行错处,事事都说为了女儿着想。

年岁渐长的卫卿卿出落得越发像卫夫人,可同时内心滋生蔓长的念头跟着愈演愈烈——她不需要这样偏执到近乎扭曲的爱。

记忆里包含的情感浓烈,孤注一掷般地冲击着时雁一的识海。

幻境已破,卫卿卿不再需要倾注精神力,便将其一股脑尽数分散在了回忆的画面里。

时雁一有些许恍然,顿了片刻才有所动作。

他隔开了黎孟夜伸至面前的手,受到冲击的识海尚未恢复平静,他现在暴躁得很,见不得人假惺惺。

卫卿卿已然不在原处,想也知道,在被拽入幻境前,她原本是想去东厢卫夫人住处的。

时雁一循着记忆,朝最初的方向走去。

黎孟夜望着时雁一径直去往了东厢,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同生共死契约传递来的情绪显示,时雁一实际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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