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8-25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礼一 主角：闻诉雨 裴旻
三人说话时，小葵从房间里出来，拿了个梳子对着墙上的镜子梳头。裴旻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入神。
似曾相识的气质。如果再把眉毛画成细眉，鼻尖再多颗痣的话——
就和兰翠非常像。
小葵敏锐的察觉到了裴旻的目光，停下动作，从镜子里与裴旻对视，眼神很是凌厉。
裴旻若无其事继续和闻诉雨聊天。小葵走了以后，裴旻问常乐：“你昨天跟踪你姐姐，有什么发现吗？”
常乐不假思索：“跟到后山口的时候跟丢了，天快黑了我也不敢到处乱跑。对了，你们昨晚有做噩梦吗，我昨晚梦见我躺在地上，肠子内脏流一地，嘶——”
吃完早饭没多久，村长跑来找闻诉雨兴师问罪。
“村志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拿走了！”说话时，他的拐杖把地面杵的梆梆作响，“东西呢，拿出来！”
未等闻诉雨交出村志，一名村民急匆匆跑进来，在村长耳边低声说：“村口冯家，昨晚上出事了。”
村长听完脸色微变，立马转身往冯家走，离开前回头瞪闻诉雨一眼，恶狠狠说：“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冯家门口围满了人，闻诉雨跟在村长身后，顺利挤到了最前面。常乐站在裴旻旁边努力踮脚，还是只能看见前方乌泱泱的人头。
裴旻侧过头看他：“你这会儿又不害怕了？”
常乐：“人总要勇于挑战。”
待村民散去一部分，常乐看清冯家的情形，弯腰冲去墙角吐了个昏天黑地。在水龙头底下漱完口，擦拭掉脸上的水，走回裴旻身边，面色复杂。
裴旻挑眉，“看来挑战失败了。”
常乐又是一阵干呕。
冯家一家人的头倒是还在，没有和那几个吹唢呐的一样身首分离，但他们身体里的血肉像是被抽干了，皮肤缩在一起紧贴骨头，躯体扭曲干硬，眼眶中没有眼球。每具尸体的头顶都有一个血洞，拇指大小。
闻诉雨屈指敲击尸体的头部——里面是空的。
在头顶开个洞，从洞口吸干里面的血肉......
他已经想象到这家人是怎么死的了。
村民给尸体盖上白布，抬到还没挖好的坑的旁边放着。
村长无心再管村志的事，看见他在眼前晃悠也懒得理，吩咐其他村民：“你们几个，去看看阵眼里埋的东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多几个人去，小心点。”
闻诉雨顺势说道：“以前听我二奶奶说，石神村有个子母阵，我也想去看看。”
他口中的二奶奶便是徐老太的表姐妹。
村长白他一眼：“不关你的事，别瞎凑热闹。”
闻诉雨指着门上断开的锁，“他们昨晚没主动给那个女人开门吧。徐老太的符根本不管用，照这样下去，大家就一起等死好了。”
“你！”村长一时气急，猛地咳嗽起来，跌坐在门口石阶上缓了会儿，哀声道：“不是不管用，是那个女人的力量变强了，符纸镇不住她了。”
闻诉雨：“既然这样，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不搬走？”
村长：“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哪有那么容易搬走。倒是你们，葬礼结束了，该回家的就回家吧。”
闻诉雨低头看着鞋面上的泥点，问：“那其他人怎么办？”
村长不说话了，混浊的眼睛茫然望着前方。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用拐杖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佝偻着腰，左手熟练的背在背后。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在闻诉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渐渐阴狠。
“我知道了。”
闻诉雨说。
冯家一家人埋的仓促。坑深不到两米，村民便匆匆把他们的尸体放进去，填上土。
裴旻是真的怕冷，手一直揣在兜里捂着，将村长和闻诉雨的聊天内容听了个大概，目光瞥到准备去所谓的阵眼查看的村民队伍，灵机一动。
——阵的存在一般都是为了镇压或者保护某样东西，那样东西很可能就是兰翠的骨灰。
他立即决定跟上去。
“欸，你去干什么，等等我。”常乐动作比脑子快，小跑几步跟上他。
两人动静很小，隔着十几米远远跟着，没有贴近。
他们跟着村民走进了森林深处，裴旻没有来过这里，常乐小声对他说：“我昨晚跟着我这姐姐，走的也是这条路，再往前走有很多岔路，所以我才跟丢的。”
裴旻抬头看了看，密集高大的树林遮蔽了日光，道路越来越窄，最初可以两人并行，现在只能一前一后。他们的确需要跟紧一点，否则很有可能迷失在这片树林里。
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前面村民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冷空渗进骨头，灌入肺里。常乐不禁抓住了裴旻的手臂，说话时喉咙干痛，“哥，你、你看那个树洞，像不像个骷髅头，我怎么感觉天又要黑了。”
他不断呵气缓解冻得发僵的手指。腿脚已经麻木了，步伐越来越沉重。
裴旻看向他刚才指的地方，微微一愣。
哪有什么树洞？难道是因为天气太冷,冻出幻觉了？
“这些树洞好像漩涡，看的我头好晕。”常乐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停在原地不动了。
再睁眼时，他惊奇地发现，离他不到一步远的裴旻突然消失了，而原本应该走在前面的村民队伍，此时出现在了他的右方。
怎么回事，裴旻呢？
他开始慌乱。事实上，从进入这个树林开始，他一直有退缩逃离的想法。
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缩成一团颤抖起来。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他只想回去。他开始朝村民大喊、奔跑。
那些村民听到了他的呼唤，晃晃悠悠朝他走来。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村民围住他，身形诡异的延长，五官不断变幻错位，又在某一刻突然恢复正常人类的样子。尖锐的笑声穿透他的意识，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凌乱的黑色线条，像是跳动的黑色火焰，像是鬼的影子，层层叠叠，要将他挤压成和那些村民一样的怪物。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我要跟着裴旻来这儿？他明明也是个新人。
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前，他崩溃地想。
“常乐！”
叫了两声常乐的名字，没得到回应，裴旻的音量提高了几分。
常乐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见裴旻抓着自己的手腕，顿时眼泪汪汪。
裴旻一怔，原本想问的话也没能问出口，他松开常乐，“算了，你哭吧，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了。”
常乐的眼泪让裴旻这句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他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珠。
在常乐失去意识这段时间，裴旻拽着他走了一段路，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山顶，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石神村三面环山，此时他们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上，可以俯瞰石神村全貌。
村民走到几颗呈三角形排列的树木中间开始挖掘。
这些树应该是刻意栽种的，用来当作标记。除此之外，这些树和其它树之间还有一段隔离地带。
裴旻有意看向另一端的山峰，目光仔细搜寻，终于在山脊的暗面看到了以同样方式排列的树木。
一个、两个......八个。
加上村民正在挖的地方，一共有八个，这八个点正好将整个石神村围在中间。
裴旻捡了几块石子，按照三角树木出现的位置和相隔的距离大致摆放了一遍，再用木棍连接。阵的形状有了雏形，但是和他们在山洞里见到的摆放的位置完全不一样。
如果山洞里的是子阵，他们在山顶见到的是母阵，两者应该完全一样才对，莫非......
常乐学着他的方式摆弄，不得要领，于是问道：“哥，你还懂这些？”
裴旻：“不懂，从小时候看过的电视里学的。”
常乐的希望小小的破灭了一下。
不远处，村民挖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之后，他们的脸色皆是一变。
裴旻猜测里面的东西要不就是丢了，要不就是被人换掉了。下一秒，拿着匣子的村民验证了裴旻的猜想。
“怎么是这个？！”
他把匣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裴旻看清了，那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蓝色方格纹桌布。
常乐：“好像是我家的。”
拿着桌布的村民：“梳子呢！”
常乐：“不会是我姐早上拿来梳头那一把吧。”
村民确认完阵眼里埋的东西被人替换钓之后准备下山。为了避免被看到，裴旻和常乐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树的另一边，等拉开一定距离，他们才从树后出来。
常乐：“我都不敢回去了。”
如果真是小葵换掉了这里的东西，说明她跟兰翠是一伙的，回去等于羊入虎口。但是他想不通小葵为什么要帮兰翠。
裴旻：“我们不回村里，来不及，直接去石神庙后面的山洞。”
既然这里埋的不是骨灰，那骨灰只能是在子阵，也就是山洞里面。游戏里最重要的通关道具不会随意放在某个地方，否则压根没得玩。
去石神庙要走和村民回村不同的路，脱离村民视线范围后，两人加快了速度。
还未到达山洞，天已经黑了，只能勉强视物。夜里阴风阵阵，常乐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这还是他进入这里后第一次在夜里行动，途中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裴旻见状，从衣兜里拿出从徐老太家里搜出来的手电筒，打开开关照亮前面的路。
路边的干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常乐躲在裴旻身后警惕地张望，裴旻用手电筒照过去，一张惨白带血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常乐：“啊———！”
对方：“啊———！”
裴旻站远了一些。
常乐喊完，看清了来人，恐惧转为了惊讶：“靠！严哥，怎么是你？”
后半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严浮的眼镜碎了，碎掉的镜片划到额角，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他有些狼狈的推了推仅剩的镜框，说：“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还摔了一跤，太倒霉了。”
裴旻蹙眉看向他：“你得到石神的认可了吗？”
严浮苦笑：“没有。”
裴旻脸色缓和了些。严浮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插曲，现在不能在这儿继续耽误时间。
严浮主动跟上了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抵达了山洞。
山洞里有几具棺材的盖子已经打开了，方式相当粗暴，棺盖的边缘和用来封棺的长钉还留在棺材上，中间破了个大洞，而地上堆积了许多灰色的粉末，不知从何而来。
闻诉雨屈起一条腿坐在徐老太的棺材盖上，抬眼看他们：“来了。”
他另一只手里把玩着裴旻早上见过的多功能可变形工具。
常乐离得远看不清，眯着眼睛瞧：“闻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板砖吗？”
“板砖”在闻诉雨手中瞬间变成了一把匕首，匕首通体漆黑，刀刃闪着锋利的银光。
常乐眼睛亮了：“这是什么！好酷！”
严浮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他判断这肯定不是什么特殊道具，应该是用积分兑换的，特殊道具只能在副本中获取。
裴旻没有说话，目光在几具棺材上游走。
如果把他在山峰上连接起来的阵和这里相对应，那山洞里的四十多具棺材中，只有七具里面可能放着他们们需要的东西，徐老太的棺材恰好也在其中。
他看向了坐在棺材上闻诉雨，“怎么回事？”
闻诉雨：“等下你就知道了。”
说罢，有几具棺材的盖子就开始发出“砰砰砰”的响声，与此同时，地上的灰色粉末开始聚集，渐渐凝成人形。
“小心。”
闻诉雨目光微凝，低声提醒。
在完成凝结的那一刻，“粉末人”和从棺材里冲出来的怪物一起朝他们发动了进攻。“粉末人”的躯体上布满了裂纹，行动迟缓，而从棺材里的怪物移动速度非常快，身形难以捕捉，更难以避开它们的攻击。
一时之间，山洞里混乱不已。
常乐没有任何打斗经验，只能逃跑，边跑边喊，“救命！啊啊啊啊！”
粉末人一拳打到他身旁的石壁，石壁轰然塌陷。慌不择路之下，他被逼到了角落，眼见粉末人要再一次进攻，他却双腿发软怎么也动不起来，关键时刻，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的蓝色皮球从天而降，“砰”地一声将
粉末人压成了一块粉饼。
【玩家严浮使用道具“疯狂的皮球”阻挡了一次boss的进攻，道具作废。】
常乐惊魂未定，看向严浮，眼里充满了感激。
严浮：“上一个副本的通关奖励，可惜只能用一次。”
山洞的另一端，裴旻被从棺材里冲出来的怪物按到了墙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终于看清了这怪物的长相。
是纸人，难怪行动时没有声音。
纸扎的身躯，穿着红绿相间的袍子，脸上过于夸张腮红和笑容反倒让人毛骨悚然。
它张嘴发出嘶哑难听的吼叫，掐住裴旻脖子的手力道加重，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裴旻呼吸困难，他用尽全力将纸人一脚踹开，短暂挣脱纸人的控制，在纸人再次扑上来的间隙，他迅速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丢在了纸人身上。纸人身上被焚烧出一个大洞。
看来有用！
伴随着尖锐的叫喊，纸人化为了一堆灰烬。
脖子上的掐痕触目惊心，裴旻喘着气，看见灰烬中间有个白瓷瓶。他走过去将白瓷瓶捡起来。
系统：【玩家获得兰翠的骨灰×1/10，获得10积分。】
看来骨灰并不是只有一份，要获得全部的骨灰才能拿到100积分。
系统提示：【已自动收入道具栏中。】
手中的白瓷瓶消失了，裴旻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大部分粉末人和纸人都聚集在闻诉雨那里。闻诉雨的身影在众多怪物中间时隐时现，移动速度竟不比纸人差，他从棺材上纵身一跃，拦下试图前往其它地方粉末人，对半劈开，粉末人再次化为了一堆齑粉。
从闻诉雨干净利落的攻防动作上看，他应该受过严格的训练，每一招都直击要害。这样的人，真的是贪生怕死才一直呆在新手模式吗？还是说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裴旻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闻诉雨的身影移动，闻诉雨将怪物解决掉大半，回头望向他。
裴旻猝不及防地和闻诉雨对视了。
闻诉雨只看了裴旻一眼，确认不是怪物在暗处窥视伺机而动，便转身继续迎击袭来的纸人。
这一轮进攻结束后，地上多出来不少粉末，是纸人死后留下的。
“从我进入这个山洞开始，就有纸人从棺材里冲出来攻击我，纸人死后会变成粉末，这些粉末会在下一次进攻时凝聚成人，和新出现的纸人一起进攻。最开始是两个，然后是四个、八个，这一次一共是十六个。”闻诉雨擦掉匕首上沾染的污秽，“怪物每隔十分钟出现一次，下一次，就是三十二个了。”
“还来啊。”
常乐瘫倒在地，一想到地上铺满了纸人化成的粉末，立即换成了蹲姿。
闻诉雨：“有一部分的纸人的身体里有兰翠的骨灰，我们要在和兰翠约定好的时间到来之前将她的骨灰收集完毕。”
裴猜测骨灰出现在哪个纸人身上应该不是随机的，还是和山峰上的阵有关。或者说，只有从和山峰的阵位置对应的棺材里出现的纸人身上才会有骨灰，他需要留心观察。
很快，怪物的进攻又开始了。
这一次，裴旻紧紧盯着纸人的动向，但是闻诉雨更迅速，先他一步从灰烬中拿走了白瓷瓶。闻诉雨告诉他们纸人身体里有骨灰，并不代表他会把骨灰让给他们。裴旻发现这些纸人和粉末人的攻击意图很强，却没有真正把玩家置于死地，也许是因为这仅仅是新人模式。
从洞口吹进来的风把地上的粉末吹得在空中四处飘散，四人捂住口鼻，靠在石壁上休息，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
等了一会儿，四周依旧安静的出奇，没有怪物出现。常乐用脚试探性地踩了踩地上的粉末。
“按照我为数不多的玩游戏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大boss要出现了。”他看向位于最高处的徐老太的棺材。
这句话令裴旻微微失神。
——当年他被某个人拉去家里打游戏，他没有经验，人菜但瘾大，看见怪物就直接冲，结果就是被怪物打成大残只能等对方来救。反复多次后，对方忍不住笑道：“小怪清完之后会出现一段箫声，你注意听，箫声结束大boss就会出现，而且第一波伤害会很高，要注意防御。”
裴旻照做，还是被怪物秒了。
“不玩了。”他郁闷地把键盘往前一推。
对方笑得更加开心，“你最后打死的那个小怪是它的孩子，仇恨锁定在你身上了，它一出场肯定先揍你。”
“那现在怎么办。”裴旻的电脑屏幕因为角色死亡变成了灰白，“重开吗？”
“不用。”对方十分自信：“看我的——”
身旁传来“咔哒”一声，裴旻的思绪蓦然回笼，看见闻诉雨手里的匕首变成了一根细长的撬棍。他拿着撬棍走向徐老太的棺材，说：“这样等太慢了，我们主动请她出来。”
裴旻笑了声，揶揄道：“这可是你二奶奶的表姐妹，好歹也算你长辈，你就这么对她？”
闻诉雨在挑合适的角度，闻言笑了，毫不在意地发出邀请：“过来帮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