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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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江叙知撑着虚软无力的身体,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路灯下,灯光昏黄,照的空气中雨丝格外密集。

深秋的雨落在身上,凉的人心脏发抖。

他重生了。

重生在自己死后的第七天,一切伤害悲剧都已经造成了,所有事情都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一刻,江叙知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都说,人在死的时候才知道这辈子最放不下的是谁,而他……却是在死后才知道的。

真是可笑。

那个人叫沈羡承,是他的……爱人。

沈羡承爱他,为他背负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在得知自己被人蓄意撞死后,沈羡承拼上了自己的命去找人报仇。

他死后,灵魂回到了沈羡承身边,他看到沈羡承自杀未遂后,疯狂的报复那些跟他有过节的人,最后沈羡承被当成危险分子,就地射杀。

想起这些,江叙知心脏抽搐一般痛起来,都是他自己作死,毁了沈羡承的一生。

他知道,自己重活一世,是来还债的。

还这个叫沈羡承的男人的债。

江叙知无力地靠在路灯杆上,这里是一条路口,拐个弯不远处,开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便利店门外的路上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他眯了眯眼,又擦掉眼睫上的雨水。

那辆车很熟悉。

便利店的玻璃门推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走出来,他指尖儿夹着烟,一点猩红。

江叙知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

是他,是沈羡承!

他没有撑伞,任由大雨淋在身上,沈羡承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坐进来。

拦下他!

这一刻,江叙知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那车逐渐靠近他,江叙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过来,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江叙知前腰抵在车头处,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江叙知!”

昏迷前,他听到男人嘶哑震惊的声音。

冰冷的躯体被揽进那个男人的怀里,江叙知扯了扯唇角,放心的晕过去。

——

翌日,阳光照射在江叙知脸上,留下一束嫩白的光晕,脸颊上的绒毛都被映的清晰可见。

江叙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头脑发热,身躯也热的难受,鼻塞更是让他张着嘴才能呼吸过来。

只是……

空气中充满呛人的尼古丁味道,他艰难的睁开双眼,被眼前缭绕的浓雾吓了一跳!

着火了!

不——

江叙知看到坐在一侧高背沙发上的男人,一双带着血丝儿的眼眸,冷冷的盯着他。

江叙知咽了一口吐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翘着二郎腿,好几天没有刮的胡渣,在那张英俊冷硬的脸庞上,不仅不显得邋遢,反而多了几分野性。

男人指尖儿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白色烟雾。

江叙知不说话,男人也不说话,屋内氛围沉默压抑,江叙知不喜欢烟的味道,因此,跟沈羡承一起住的那几年,沈羡承从来没在家里抽过烟。

最终还是要有个人打破沉默的。

江叙知张了张唇,喉咙干涩,疼痛异常,但经过一夜的修养,竟然能说出话来了。

“抱歉。”

沈羡承眯着眼睛瞧他,像是打量一具不甚满意的货物,他叼着烟,语气冷冽:“别说话。”

江叙知眼睫颤了颤,手掌撑在柔软的床上,不知道下一步动作该怎么办。

沈羡承换了个姿势,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关于你碰瓷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江叙知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咬着唇,眼泪不由自主的掉落下来,他以为自己是碰瓷的?

沈羡承为什么要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他难道没有认出自己吗?

他曾经活着的时候,对沈羡承做出的动作永远都是躲避,他厌恶沈羡承的触碰,沈羡承对自己的爱,永远让他感到恶心。

他听了朋友同事的言论,对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沈羡承视而不见,他冷冰冰的说出要离开沈羡承的话,沈羡承不同意,他就冷着他,他把沈羡承的真心放在地上狠狠践踏,哪怕沈羡承曾卑微的恳求他留下来。

而他做了什么?

沈羡承那么信任他,他却给沈羡承下药,跟朋友里应外合偷偷地逃走!

后来……更是在逃离沈羡承的时候,在闹市区被车撞死。

想到往事,江叙知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这都是报应。

江叙知擦去脸上的泪,老天让他的灵魂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让他用自己的身体复活,让他在所有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之后回来,就是为了让他好好的爱沈羡承!

这份沉重的生命,如一个枷锁狠狠的禁锢住了他。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江叙知。”沈羡承幽邃的黑眸盯着江叙知,他掐灭那支烟,抽出纸巾递给他。

江叙知愕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沈羡承倏而捏住他的下巴,一双泛着血丝儿的眼,狠戾霸道:“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从昨天你敢碰瓷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得一辈子留在这儿!”

江叙知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他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沈羡承,眼中闪过浓重的迷茫。

沈羡承摸着他的脸,眼底闪过一道迷恋,很快,他冷冷一笑:“我昨天救了你的命,所以,你得留在这陪我!”

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羡承没有认出他吗?

“我……我是……”江叙知艰难出声,但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要告诉沈羡承你的身份,否则剥夺生命。’

江叙知漆黑的瞳仁,不可置信的放大了!

为什么!

“怎么?”沈羡承勾唇,恶狠狠道,“你不愿意?”

话音刚落,那坚硬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江叙知的脖子。

“不是……”江叙知含着泪摇头,他想告诉沈羡承真相,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这时,

管家站在门外,轻声道:“总裁,上班时间快到了,您还没吃早餐呢。”

沈羡承‘嗯’了一声,而后压在江叙知耳边,用那低沉喑哑的声音轻轻说,“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不要想着逃跑,否则!腿给你打断。”

沈羡承松开他,拿过纸巾粗鲁的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屋内安静下来,浓烈的尼古丁味道呛得江叙知大脑发闷,他强撑着发软的腿下床,把卧室的所有窗户拉开,又打开换气,才跑到盥洗室去。

昨晚,沈羡承坐在这里抽了一晚的烟,他在想什么?

强迫自己接受,一个跟江叙知容貌相似的人突然出现吗?

可惜他不是沈羡承,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

江叙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左眼眼角下,多了一颗泪痣。

难怪,沈羡承没有认出他,恐怕刚才,沈羡承是要将他当成自己的替身。

然而,江叙知的心情并不好。

那个在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到底是谁?

为什么不能告诉沈羡承自己的真实身份?

胃里如被刀割一般,疼的人发抖,江叙知强撑着浑身的不适洗漱完毕,他记得刚才管家柳伯说,准备的有早餐。

柳伯拿了帕子,在擦拭博古架上放着的精美瓷器,江叙知低低唤了一声:“柳伯伯。”

柳伯和蔼笑着回头,在看到江叙知的一刹那,笑容凝固在脸上,瓷器落在地上,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江……江叙知?”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江叙知喉头滚动,想要应一声,但柳伯原本和蔼的脸庞顿时扭曲起来,他怒气冲冲的过来,一把抓住江叙知的手腕,把他往外扯。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还敢回来!”

“柳伯!别这样!”

柳伯虽然岁数大了,但他人看起来很精神,手上力量也大,江叙知头脑发昏,四肢无力,被他拽着,还真就拽出了别墅!

“给我滚!!”

铁门吧嗒一声,在他面前锁上。

江叙知摔到地上,手掌心擦破了一点皮儿,他不想走,他着急的爬起来,握住了铁门栏杆:“柳伯,我不能走!你放我进去!”

柳伯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江叙知知道柳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甚至第一时间不是疑惑他怎么活了,而是恨他突然出现在这里。

前段时间,他刚去世,还是鬼魂状态的时候,在所有他认识的人面前都晃了一圈,最后才回到沈羡承身边。

那时候,性情坚韧的沈羡承,竟然颓然绝望的泡在装满冰块儿的浴缸里,柳伯拿着一串钥匙,慌慌张张的打开门冲进来,把沈羡承从浴缸里拉出来的时候,他身体都被冻得青紫僵硬了。

沈羡承抓住柳伯的手,低声说:“伯伯,我失去他了。”

柳伯从没见过沈羡承这样,他红了眼,哄小孩一样,把沈羡承揽进自己怀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少爷,难受就哭吧,别憋着。”

江叙知没看到沈羡承哭没哭,但他猜沈羡承是哭了的,沈羡承声音很低的呢喃:“这一次,我真的失去他了,他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

清晨的阳光十分温柔,但江叙知脑子里似被无数重锤击打,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双手仍握着铁栏杆,自责跟懊悔溢满胸腔,如果,如果他以前把问题想得深一点,多给沈羡承一点信任,能够正视自己的心,不那么逃避,是不是结局跟现在不一样?

他没注意到,一辆车停在门口,男人迅速下车,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把人拽起来。

“你又想跑是不是?”压抑的近乎撕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江叙知心痛的几乎要裂开,他含着泪,看着沈羡承的脸拼命摇头,他哽咽说:“我没有!”

“闭嘴!”沈羡承捏住他嘴唇,发狠道,“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听不懂我的话。”

江叙知嘴唇被他捏的生疼,但沈羡承把他抱进怀里。

从大门到别墅这一段距离,不近。

江叙知乖乖的窝在沈羡承怀里,没有挣扎,他贪恋这短暂的温柔,他想念沈羡承的味道。

泪眼模糊的世界里,沈羡承英俊的脸庞充满戾气。

他在心里说: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一辈子锁在你的身边,我都愿意。

柳伯手脚发抖,浑身打颤的坐在沙发上,他还没有从看见江叙知的阴影里走出来。

那真的是江叙知吗?

江叙知不是死了吗?

少爷亲眼看到江叙知被撞死在马路上,右腿都撞飞了,他也到殡仪馆看过江叙知的遗体,脸都撞变形了,殓妆师硬是被少爷逼着给他做的修复。

是眼花了吗?

柳伯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外边大盛的阳光,鬼这个时候,也不能如此嚣张啊!

况且江叙知还是一个新去阎罗殿报道的鬼。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身影慢慢靠近别墅。

柳伯一下子站起来,急切的冲出去,在看到沈羡承怀里的江叙知时,头脑‘嗡’的一下,直挺挺的晕过去。

一旁打理花圃的老伯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柳管家!!”

沈羡承吩咐:“派车,送柳伯去医院。”

“是,总裁。”那老伯连忙应了一声,他无意中看到江叙知时,瞬间手脚发凉。

很快!

江叙知活了的消息,传遍整个沈家别墅。

沈羡承没带江叙知去他们平时住的卧室,而是上了三楼,沈羡承踢开门,又用手肘打开灯的开关。

江叙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眼里没泪,但眼眶微红,打量着四周,尤其是在看到那张华丽的床时,身躯狠狠的僵住了。

床的四条腿儿上,都绑着锁链,而在尾端用柔软的皮子包着,不至于用在人身上的时候,磨破皮肤。

他脸色惨白,哆嗦着问:“你要把我绑起来吗?”

沈羡承撩起薄薄的眼皮,瞥一眼那张床,嗤笑一声:“你配吗?”

江叙知心脏狠狠缩了一下,他咬着唇,没出声。

沈羡承转身,江叙知的视野立刻打开,另一边儿竟然放了一个刑架,忽然意识到沈羡承要做什么,江叙知立刻挣扎起来。

“沈羡承你醒醒,你别发疯!”

“哦?”沈羡承捏住他的下巴,挑眉,竟然露出一抹凉薄的笑容,“你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是废话么?

“说说看,你是谁派来的。”

江叙知倒是希望,自己是被人派来的,可他就是江叙知啊,就是沈羡承以前深爱着的那个江叙知。

眼泪浮到眼眶,江叙知从来都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竟然这么爱哭。

“好极了。”沈羡承一拨弄他的眼睫毛,泪珠瞬间滚落下来,“很漂亮,我很喜欢。”

江叙知完全看不出沈羡承的心里想法,他既然没认出自己,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亲昵,又搂又抱的。

“嘘!”沈羡承捏住他的嘴唇,指腹柔软的触感,让他眼底的情绪变得愈发疯狂,“我不让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说话。”

江叙知被放到人字刑架上。

沈羡承挨个用绳子绑住他的手腕跟脚踝,腰上也被绑上带子,固定住以后,江叙知想动一下都动不了。

做完这一切后,沈羡承转到江叙知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手指又拨弄起他的眼睫。

江叙知直直的看着他,在沈羡承看来,他这个含着泪的眼神,格外楚楚可怜,就像是一颗泡在泉水里的黑曜石,格外清透漂亮。

“现在别哭,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江叙知现在就很想哭了,他视线追着沈羡承的身影,看他拿了根棒球棍过来,江叙知心脏都哆嗦了一下。

但他还记得之前沈羡承的吩咐,没让他说话的时候,就别说话。

沈羡承走到江叙知后边,江叙知明显感觉到,一根坚硬的棍子抵在他大腿根儿上。

“我之前说过,敢跑,我就把腿给你打断。”

那声音,冷冽的不近人情。

江叙知知道,自己这条命,重新活过来就是给沈羡承还债的,但真到了打断腿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怕的。

以前沈羡承也撂过很多次诸如此类的狠话。

可每一次,沈羡承都心疼他,那些可怕的事,一次也没有对他做过。

他埋着头,声音都有些发抖:“那你能不能利索点,一次打断好不好?我怕次数多了,我熬不下来。”

沈羡承眯了眯眼睛,他握紧了棒球棍,吐出一口浊气,说:“如你所愿。”

江叙知感觉到身后的棍子扬起来,他害怕的咬住了嘴唇,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来还债的,沈羡承做什么都可以!

他做什么,自己都得依着他。

棍子扬起来,往下劈的时候带起了尖锐的风声,江叙知狠狠的闭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害怕,导致他本来就抽痛的胃部,一阵痉挛似的剧痛。

趴在刑架上,江叙知干呕了两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棍子吧嗒一下丢到地上,江叙知感觉腿上麻麻的,眼泪唰的流下来,他哽咽着问:“我腿……是不是断了?”

沈羡承看他含着泪那可怜样,心头没来由的烦躁起来,他一把抓住江叙知的头发,冷冰冰道:“就在这趴着,好好反思,想想今天的教训,我没让你下来的时候,不准下来。”

江叙知点头,纤长的眼睫湿润成一绺一绺的,沈羡承丢开他,扬长而去。

他走以后,江叙知彻底放松下来,脑子,胃里,还有麻木的腿,经过恐吓折腾后,原本脆弱的神经,瞬间断裂。

江叙知一下陷入黑暗。

他腿断了,沈羡承真的把他腿打断了。

梦里,沈羡承叼着根儿烟,拎着棍子,无情的踩住他的脚踝,江叙知躺在地上痛哭流涕,求沈羡承放过他这条腿。

但沈羡承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棍子劈砸在他腿上,一下一下的,直接剁成了肉泥。

江叙知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浓烈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江叙知才回过神来。

他躺在床上,沈羡承把他放下来了。

这时,沈羡承走进来,他把一个小册子丢到江叙知身上。

江叙知手忙脚乱的拿起来,无措的看着他。

“家规。”

江叙知懵了一下,他打开看看,第一页就写着一条家规:不经允许,不准私自离开别墅。

但家规这个词,让江叙知心里酸涩了一下,他想问问沈羡承,是不是每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人被他带回家,都会受到像自己这样的待遇。

但他现在不敢问。

他怕沈羡承哪根儿神经不对,突然腻了他,然后把他丢出去。

那他连哭,都不知道哭给谁看了。

“我不会跑的。”他哑着声音说。

沈羡承冷冰冰道:“暂时就这一个,以后想起来再往上填。”

江叙知捏着小册子,心里慌慌的,但也不知道在慌什么,他努力的看着沈羡承,想要从沈羡承冰冷平静的面庞下,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沈羡承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他就像是一个被绷到极致的皮筋儿,只要再用力一点点,这根皮筋儿就会断掉。

“现在,下来,陪我吃饭。”

江叙知听在耳朵里,他苦涩的露出一抹笑容:“可是我腿断了,根本就走不了路。”

沈羡承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你是白痴么?”

江叙知有点委屈,明明是你把我的腿打断的,难道现在要我爬下床吗?

要是你真这么想,那我也可以做到。

因此,江叙知掀开被子,他弯下腰,一手先撑到地上,然后再去挪另一条腿。

等等……

江叙知蓦然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就没断,还有知觉的,甚至,连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他猛地抬头,发现沈羡承幽邃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甚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江叙知脸一红,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他找到拖鞋穿上,窘迫的走出卧室。

沈羡承在打电话。

高大的身躯背对着他,语气带点遗憾跟失落。

“嗯,设备都拿过来吧……检查仔细一点……顺便把康复治疗仪也拉过来……嗯,就这样。”

江叙知知道,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的,他只是一心沉浸在沈羡承要打断他腿的臆想中,下意识地把腿断了当做是真的,所以才做出那种行为来。

“沈羡承,你听我解释,我没病,我就是……”

“闭嘴。”沈羡承转过身,吩咐,“把你的家规拿过来。”

江叙知只好老实的闭上嘴巴,回卧室找到那个小册子拿过来,但沈羡承没在外边等他。

江叙知犹豫了一下,去了书房。

推开门,沈羡承果然在里面,他敲敲门,沈羡承让他进来,并且递给他一支笔:“现在,加上第二条家规,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不准说话。”

如果是以前的江叙知,听到这种丝毫不尊重人权的条例,早就跳起来跟他反抗了,但是现在,江叙知识趣的翻开本子,在第一条家规底下另起一行,开始写字。

但……

他刚要落笔时,脑子里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声音。

“不准用自己以前的笔迹写字,否则,剥夺生命。”

这声音冷冰冰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江叙知握紧了笔,指甲盖都泛出白色,他真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让沈羡承知道自己回来了!

“怎么?不愿意?”沈羡承带着讽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江叙知立马摇头,“没有,我这就写。”

他咬咬牙,为了不让沈羡承认出自己的字迹,他刻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比蚂蚁爬的还要难看,这样好了吧?

江叙知充满怒气的跟那个声音说话。

但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

“我写好了。”江叙知合上笔帽,沈羡承过来看了一眼,离他很近,就站在他身后,后背几乎能感觉到沈羡承心脏的跳动。

他没有回头,因此,没有看到沈羡承眼底积聚的阴云。

只听到沈羡承的讽刺:“字这么丑,手剁了算了。”

江叙知不知道这一句该不该回答,其实他很想给自己澄清一下,他字很好看的。

真的很好看。

那还是沈羡承最初握着他的手, 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沈羡承将他想要反驳但不得不忍耐的表情看在眼里,内心很满意,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愉悦夸赞:“很乖,保持。”

江叙知识趣的没说话,心里却在吐槽,原来沈羡承还喜欢这样欺负他。

“很好,现在过来,陪我吃饭。”

厨师做的菜,都是江叙知喜欢吃的,他拿筷子的时候特意等了一下,没有等来脑海中那个声音,他心中一喜。

这说明,他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

长期不进食的胃,容纳不了太多东西,江叙知先喝了一碗芙蓉汤,吃了几筷子的菜,又吃了一小碗米饭,就感觉胃里很撑。

他把筷子放下,安静的等沈羡承发话。

这种宁静的感觉,说实话,江叙知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沈羡承吃饭的姿态很优雅,大家少爷那般,很迷人。

沈羡承没管他,也没问他有没有吃饱。

江叙知觉得,这就够了。

要是沈羡承对他嘘寒问暖,他反而会更加愧疚,虽然明知自己此刻在沈羡承的眼里,就是一个替身。

吃过饭半个小时,梅新智医生拉着各种仪器,来到别墅。

沈羡承亲自过去迎接,并拉着梅新智医生在角落里说话。

江叙知心里扑通扑通跳,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个梅新智医生,频频的往他这看,让他心里很不安稳。

好一阵儿后,沈羡承过来,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好好配合梅医生的检查,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一点不乖,后果自负。”

江叙知心中暗道,我会乖的。

“很好,过去吧。”

江叙知没忍住看了沈羡承一眼,男人却兀自上楼,去书房了。

梅新智医生冲过来,震惊的抱住江叙知的脸,下手又狠又重,在鼻子额头,下巴上使劲儿捏捏摁摁!

江叙知被他弄的有点烦,直接打开梅新智医生的手,凶道:“你干什么?捏的很疼啊!”

梅新智医生愣了一下:“你真是江叙知啊?”

江叙知想说是,但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不准他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否则就要剥夺江叙知的生命,因此,江叙知郁闷的说:“不是。”

“我想着也不是,江叙知死的那惨啊,你不知道,啧啧,他死了,说实话,真挺大快人心的。”

江叙知身躯一僵,他的死,原来是大快人心的吗?

梅新智医生没注意到江叙知的反应,他继续说:“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几个都劝沈羡承离开江叙知,我一看就知道,那人是个白眼狼,对他再好也只会记仇,还好最后死了,一定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他那么虐着沈羡承,所以才想把他给收了。”

江叙知感觉,呼吸都困难了,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梅新智这才发现他不对劲儿,他笑道:“你不知道江叙知是谁吧?没事儿,也不重要,都是过去式了。”

梅新智说完,拉着他去仪器那,但还不忘看看他的脸,摸摸他眼角下的那颗痣:“不过你长得跟他简直一模一样的,我当时听羡承说的时候,都惊呆了!真的,哪哪都一样,就这颗泪痣不一样,对了,你张开嘴,我看看你声带。”

沈羡承说了,要他配合梅新智医生检查。

江叙知张开嘴,梅新智医生拿一个压舌板,打开手电仔细照了一下,嘀咕道:“这声带也没啥特殊的,怎么能发出跟江叙知一样的声音啊。”

江叙知闭上嘴巴,梅新智医生果然没心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梅新智医生调试机器。

江叙知缓缓道:“江叙知。”

梅新智医生吓了一跳,眼镜都从鼻子上滑下来了,他手忙脚乱的接住眼镜,重复一遍:“你叫什么?”

“江叙知。”他最后补充,“这是沈羡承给我起的名字。”

“吓我一跳,过来吧,我给你检查检查,沈羡承说你脑子不正常,如果真有问题你也别担心,我是心脑血管疾病方面的专家,能帮帮你,不怕啊。”

江叙知按捺住想暴打梅新智医生的想法,十分配合他的检查。

最后,他找来一张智力评测表。

江叙知愤愤的握着笔,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

沈羡承怎么能误会他脑子有问题呢?只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二楼走廊里,沈羡承端着一杯咖啡,黑眸幽邃的盯着他。

做完各种检查后,梅新智医生直接在别墅住下了,说这样出结果会快一点。

江叙知黯然的回了卧室,把自己关起来,坐在窗户上看看外边的风景,这样心情会好一点。

但这一个举动,直接吓到了底下除草的老伯。

“小少爷,您快回去!这样危险!”

江叙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又不想跳楼。

“小少爷,这容易掉下来,您长得那么好看,虽然摔不死,但容易摔花您那张脸。”老伯吼得半个别墅都能听到。

江叙知真的只是想看看风景,被发怒的沈羡承从窗户上扯下来时,他无辜的这么想。

但沈羡承不这么觉得!

他掐住他的脖子,把江叙知抵在墙上,一双狭长的眼被逼的通红:“你想死是不是?”

江叙知呼吸不上来,他艰难摇头。

“说话。”

江叙知抿了一下午的唇,终于张开了,他一开口,对上沈羡承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了点委屈:“我没想着往下跳,我就是看看风景,那边的湖很好看。”

沈羡承明显不信,他声音低沉,危险:“是不是非得把腿给你打断,你才老实?”

江叙知连忙摇头:“不是,我不看了,你别打断我的腿。”

沈羡承被他的乖觉取悦,这才松开他,冷冷道:“好看也不准看,好好问问自己,那么好看的湖,你配看吗?”

江叙知心脏如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他知道沈羡承为什么问这句话,因为他之前有一次逃跑,就用了这个借口。

那是第一次逃跑。

他笑着跟沈羡承说:“那边的湖好美啊,我能去玩吗?”

沈羡承当时一脸宠溺:“想去就去,我让人带上遮阳伞,别把你晒黑了。”

江叙知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他缓缓摇头,语气带了几分哽咽:“对不起,我不配,我以后不看了。”

眼泪挂在江叙知的睫毛上,衬的那双黑眸清透明亮,他那副委屈的样子,活像是自己冤枉了他。

沈羡承内心烦躁极了,突然掐住江叙知的后脖颈,把人往外拎。

这个姿势让江叙知难受坏了,他弯着腰步履蹒跚的艰难的跟在沈羡承后边。

“沈羡承!你放开我,这样不舒服!”

但沈羡承就跟没听到一样,步子迈的极大。

江叙知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沈羡承的步伐,但这短短的走廊竟然给江叙知一种这辈子都走不完的错觉!

好不容易跟着沈羡承进入书房,江叙知拐弯时,左脚绊住右脚,整个人身体瞬间矮了下去。

而沈羡承掐住他脖子的力气特别大,江叙知条件反射的抓住了沈羡承的裤子!

这才避免了摔倒地上的尴尬!

沈羡承蓦然停下来,微微垂眸,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江叙知脸颊憋得通红,好半晌才艰难的站起来,他不敢看沈羡承的眼睛,眼神就瞄着被他抓的皱巴巴的衣服。

“对不起啊。”江叙知舔了舔唇。

“以后别动不动就哭,你是个男人。”沈羡承率先朝书桌后走过去,“过来。”

江叙知皱皱眉头,他以前也不爱哭,懂事以后就没怎么掉过眼泪,可现在一面对沈羡承,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干什么啊?”江叙知磨磨蹭蹭的过去。

沈羡承瞥他一眼,刚才江叙知一声‘干什么’尾音上扬微颤,就像是在撒娇一样,瞬间甜进了他的心里。

但也如燎原之火,点燃了他心中枯萎的草原!

他一把掐住江叙知的脖子将人仰着摁在桌子上,江叙知低呼一声,眸光慌乱的看着他。

不知道怎么就又把沈羡承给惹毛了!

“你是记不住家规?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不准说话!”沈羡承咬牙切齿的说道,“再不记住,我就一颗一颗,把你的牙给拔下来。”

江叙知脚底窜上寒气,沈羡承这副认真疯批的神态,他一点都不认为他说的是假的。

江叙知点点头。

沈羡承不耐烦的拍拍他的脸:“说话。”

江叙知乖巧的启唇:“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开口说话。”

“嗯。”

沈羡承这才放开他,又指挥他自己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大书桌旁的一个小书桌后边。

江叙知偷偷的瞄了一眼,也不知道沈羡承要干什么。

“把抽屉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江叙知听话照做。

“会用毛笔么?”

江叙知点点头。

“写!”沈羡承将笔递到他手里,“写你的名字。”

江叙知沉默的接过笔。

沈羡承宽阔的胸膛,突然从背后贴过来,烫的他身躯一抖,连忙扭过头看他。

男人英俊的脸庞覆满寒霜,他握着江叙知的手,淡淡道:“今天给你布置的任务,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如果学不会,就不用吃饭了。”

江叙知虽然满心都是对沈羡承的愧疚,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吐槽,真想找个医生看看沈羡承的脑子,他是彻底把自己当成江叙知的替身了?

“专心。”

江叙知立马聚精会神。

沈羡承的掌心很厚,并且炙热有力,握着他的手背,笔尖儿慢慢的在宣纸上勾勒出他的名字。

江叙知。

这熟悉的三个字,用熟悉的笔锋出现在他的眼前,江叙知心脏都颤抖了起来。

这是他的字儿,只有他习惯字体最后一笔往下勾一道,他当时对沈羡承说:“这叫独一无二的魅力。”

在他发呆失神中,沈羡承松开他的手,吩咐:“写上一百遍,如果还不像就再写一百遍,还不会就不用吃饭了。”

说完,沈羡承就严肃的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江叙知低着头琢磨,可他满心都是沈羡承这么做的用意,就这么食不知味的照着写了好几遍,他微微抬头,眼神偷偷的望着沈羡承。

不想写了。

江叙知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尤其不喜欢练字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但这一百遍,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江叙知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性子,硬着头皮继续写!

写到第五十遍,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要不是沈羡承在旁边坐着,他就把这笔杆子掰断烧火了!

刚想张嘴叫人,江叙知突然想起来家规,他不能随便说话,因此,江叙知犹豫再三,还是放下笔,静悄悄的走到沈羡承身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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