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8-0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猫泡泡 主角:菲尔 埃斯
整个宅子的人都知道,埃斯先生和菲尔的关系产生了一点变化,以前一直呆在两个不同房间的人,最近常常在一起。
有几次仆人传出八卦,说两个人有些亲密,大家还觉得见怪不怪,毕竟是买了一个沙文人,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好,埃斯先生留着他还能说是养在家里的朋友吗。
但是很快大家都发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爱丽丝作为宅子里的管家一把手,探查敌情时居然发现,菲尔好像是看食谱看睡着了,被埃斯整个人圈在怀里,埃斯下巴枕在他肩膀上玩着他的长发,正在发呆。
爱丽丝小声说:“公爵又给您送来世界树新带回来的东西。”
埃斯用食指轻轻竖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意思。
爱丽丝想,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埃斯让菲尔停几天,暂时不用做饭,想帮他补习一下日常的知识。
菲尔对此很焦虑,感觉自己唯一的使命被剥夺了,还要麻烦埃斯教自己。
埃斯安慰他,“公爵爵位是我哥哥的,我没有太多事要忙。”他拽着菲尔把他圈在怀里,“而且我平时根本找不到你,给我个机会吧。”
菲尔耷拉着脑袋乖乖听讲。
“这片大陆是以世界树为中心的,世界树会诞生出很多东西,结在果实里被给予人类,有的时候是众所周知的东西,有时候是不被人们发觉用处的,去年世界树的果实里出现了可可子,于是人们才会研究并制作巧克力。”埃斯放了一块褐色的东西在菲尔嘴里,菲尔乖乖含在嘴里,然后小声说:“有点苦。”
埃斯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自己就忍不住和他交换了一个关于巧克力的吻,“明明是甜的”,然后看菲尔乖乖点头说很甜。
他笑了笑继续说,“但是世界树做的事不是给予,它像在点化我们,在教导我们,在陪伴我们。每个月世界树的果实成熟,皇家研究室就会变得很忙碌。”
埃斯还说了很多,比如贵族大多头发颜色很浅,只有一部分头发是红色的,比如除了贵族奴隶和平民以外,还有一种叫商人的人,四海为家,居住在一个很大的马车上,通过贩卖,将关于世界树的消息传到更远的地方。比如现在居住的地方叫做蒙利埃,是中心城附近的一个卫星城,我们居住在这里最繁华的交易区,除了礼拜日,每天都会有早晚集市。
埃斯拿出了世界的地图,给菲尔说了很多大城市的历史变故,然后在几个森林图案的地方划了圈。
“这就是你们部落的大概位置,一百年前因为外貌的特殊和奴隶制的初步建立,大量的沙文人逃走,并努力不和外界来往。”埃斯简单地概述。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埃斯说的都很有趣,而且说得不是那么有系统,所以听上去像闲聊,最后聊到部落,声音却越来越轻,就像怕惊到菲尔。
菲尔如实说出了自己在想的事情:“世界树教导陪伴的只是金色头发和红色头发的人。”
埃斯回想起了自己最开始说的话,靠在他身上慢吞吞地说:“不是的,世界树想要平等地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它的故事,只是有的人离得远一些,他们知道得晚一些,所以世界树才拜托商人努力得跑去远方。还有的人在更远的地方,比如你,所以我才来到了你面前。”
埃斯拿出一个布袋子,“世界树说,这是它给你的礼物。”
他打开给菲尔看,里面是一些花的种子,“世界树还说,以后它每个月都有礼物想要让我转交给你。”
“他说这是它的荣幸,世界上最可爱的菲尔先生。”
后来菲尔还问了其他一些问题,不过埃斯都没有那么正经地回答了,菲尔第一次问为什么选中了自己,埃斯反问他不是你选择了我吗。菲尔又问,那谁伸出手你都会带走吗,埃斯笑着揉他,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是我以前养的小狗呢,别的人可不像。
菲尔和埃斯一起把花的种子埋在了花园,他问了埃斯这是什么的种子,埃斯说它夏天过后就会告诉你。
菲尔不是追问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迫切地想知道,忍不住每天都偷偷去看那几个小土堆。
“以前我挤在潮湿的地下室,觉得春天会比较好过,这是我第一次埋怨春天很漫长,夏天还不来。”菲尔被埃斯捧在手心生活了一段时间,变得话多了一些。每天偷看花园都被埃斯逮到,终于小小抱怨了一下他保密工作的过分成功。
埃斯很愿意让菲尔把以前的经历当作一件可以随手提及的小事,于是揉揉他的脑袋。
“那春天太长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中心城,等回来的时候就是夏天了。”
菲尔关于埃斯的哥哥只知道很少的几件事。
埃斯的哥哥每周都会送来很多东西,埃斯的哥哥是公爵,埃斯和他的哥哥关系很不好。
前两件事都显而易见,第三件事是他推断出来的,因为埃斯的哥哥每周都会在送东西的同时送来信,可是那信没有被打开。所以自然,菲尔从来没有在埃斯口中听到过他哥哥的事。
这一次要出发去中心城,埃斯说的是,“来自亚赫公爵的邀请。”
菲尔没反应过来,“亚赫公爵是您的朋友吗?”
埃斯说不是。
菲尔这才意识到,亚赫公爵就是埃斯的哥哥。
马车的旅途是三天,因为选择了舒适度很高的大车厢,所以速度会慢很多。
菲尔在出发的时候嘱咐了自己的小土堆,“一定要好好长大哦。”
路过的埃斯在旁边帮它回答,“没问题哟。”
菲尔又被抓包了现场。
他为此偷偷不愿意说话了五分钟,埃斯觉得很好笑,把他摁在马车上亲到缺氧。
等菲尔再看周围时,所有的随行仆人都习以为常地背过身去了。
菲尔为此十分钟没有说话。
这次旅行对菲尔来说非常有意思,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有许多大的商道会有集市,每个集市都卖不同特色的东西。
菲尔虽然每周都会帮忙整理亚赫公爵送来的各种新奇而昂贵的东西,但还是穿着斗篷,用帽子挡住自己的发色去集市里兜转,他喜欢这种热闹的人情味。
他还看见了一块蓝宝石,是埃斯眼睛的颜色,湛蓝地仿佛在流动,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埃斯。
埃斯发现了他眼睛发光,有些好笑地去亲他的头发,“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这个动作让菲尔的帽子有些滑落,摊主怪异地看着一个贵族对奴隶这样的态度,又看了一眼他们的服装,偷偷报高了价格。
菲尔意识到这不是在他的蒙利埃,赶紧把帽沿拉低。
他想了想,在上马车前和埃斯说,“在中心城的话,您…最好不要这样对我。“
埃斯反问,”不要哪样?“
”就…不要平时那样?“
埃斯拉下他的帽子,声音里有一些笑意,”都说是平时那样了,怎么改呀,你教教我。“
菲尔有些心虚,”大家都说你这样对待一个沙文人,会被讨论的。“
埃斯就像根本抓不住重点一样,“大家是谁?”
“大家就是大家。”菲尔根本说不出来。
埃斯很有耐心地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可能有人和你这么说,他们比谁都知道我是什么态度。“
平日里,仆人们都知道埃斯对菲尔有多好,连爱丽丝一个从公爵府来的管家都像对埃斯一样对待菲尔。站在菲尔的角度,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菲尔抬头看着他,”在蒙利埃,您是唯一的贵族,可是去了中心城,您是会被比较的。”
埃斯的声音有些淡,“菲尔,你以前希望我和你说,我们在世界树面前都是平等的,所以我们之间才是现在这样。现在,你因为一个眼神改变想法了吗?”
菲尔有些难过,他知道埃斯是对的,如果埃斯不在意,他不应该做主动说出来的那个人。
菲尔低下头,“不是的。”
菲尔想,可是他在意,那些古怪的眼神不该落在埃斯的身上。
埃斯那么的好。
直到抵达中心城,马车再也没有为了任何集市停下来过。
菲尔一直坐在窗边把玩那颗蓝宝石。
埃斯问他那么多东西,为什么选了这个。
菲尔没有看他,看着窗外说,“因为没有见过大海。”
公爵府非常的豪华,看到外观时,他就理解了卖肉大叔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住在我们这条街”,那平凡的街巷和如同城堡一般的府邸没有比较性。
在门口的时候便遇到了来迎接的亚赫公爵,公爵看上去比埃斯大好几岁,也能看出来两个人有血缘,菲尔在窗户边偷偷看到他金色的头发上落着夕阳的吻,让人熟悉地产生些爱屋及乌的错觉。但和看上去温和又亲切的埃斯不同,公爵带着生人免近的疏离,眼神也很有气势,落在下马车的菲尔身上,充满了打量。
菲尔直觉到,他被理所当然地讨厌了。
埃斯上前挡住了他,喊了一声公爵,是问好的意思。
“你真的和传闻一样,拿一个奴隶当回事。”公爵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
埃斯点头,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偏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就不必装作没有眼线的样子了。”
“就算没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也该找个普通的人。”
“人”这个字被念得很飘忽。
埃斯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别这么说,亚赫公爵难道不是,最不希望我联姻的那个人吗。”
公爵没有说话看着他。
“起码我找到了我喜欢的人,不知道哥哥你喜欢的人在哪里。”
菲尔隐隐感觉到,这句话有在暗示什么,但他看不到公爵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谈话过于不欢而散,埃斯和菲尔之间突然在同仇敌忾下,缓和了几天来有些僵硬的关系。
埃斯带着菲尔在公爵府里闲逛,走廊和楼道里有很多照片,长相像是埃斯的妈妈。
“您母亲和您一样好看。”菲尔主动找了一个话题,埃斯那袒护的姿态让他为之前说过的话有些愧疚。
“那是我的外婆,”埃斯又指了另外一面墙的油画说,“这才是我母亲。”
这两幅图真的几乎是一个人,菲尔组织的赞美一下卡了壳,“抱歉。”
“开玩笑的。”埃斯笑了起来,“你应该看出来我和他关系不好了。”
“是的。”菲尔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话题问下去。
“公爵他…“埃斯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得有些笼统,“担心我会抢走他的位置。”
菲尔想了想公爵每周送来的价值连城的东西,有点疑惑,“可是他一直…”
埃斯知道他要说什么,“现在他得到了,他才回想起我们曾经是兄弟。”
埃斯又多解释了一句“他以前是有喜欢的人的,是个很好的人,但她家只是普通的贵族。”他停顿了一下,“只有那一次,我说了我不会抢的,可是他不信。”
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参加每年春天都会举办的皇家舞会,开在埃德加斯湖边的旧城堡里。埃德加斯湖的正中央就是那颗,从水里长出来的直径接近百米的世界树。
埃斯没有说带他去舞会,而是说希望可以带他去看世界树,菲尔无法拒绝这个邀请。
所以这意味着他要定制一套繁复的礼服。这个过程很冗长,从挑选布料起,埃斯就显得很跃跃欲试,连尺寸都是自己亲自量的,今天终于要拿成衣了,又很主动地说自己拿回来给他试,大概是他和以往不同的开心表现影响了公爵府的仆人,大家都很照顾菲尔。
等埃斯取衣服回来的期间,有仆人亲切地给他端了茶和点心,“以前埃斯先生每次回来都不怎么说话,他很喜欢您。”
菲尔笑了笑,嚼着点心,更对自己在路上说的话感到抱歉,后悔自己没有做主动破冰的那个人。
正在神游天外,他听到旁边的人说,“公爵。”
这时亚赫公爵已经走了进来,他赶紧站起来问好,这一次埃斯不在,他抬起头直视公爵。
看着那和埃斯的眼睛来自同一片海的蓝。
没想到公爵会主动开口,“听说你也要去这次舞会。”
菲尔点头,“是的公爵。”
公爵看着他,眼神里的高高在上全是在诉说你不配的讯息,“你的黑头发到时候会很显眼,让他难堪你很高兴吗?”
菲尔声音淡淡的,“他很高兴我会去,您这么对我说话才是让他难堪。”
公爵抬了抬下巴,对菲尔审视了起来。传来的消息里说,这是个听话又安静的沙文人,平日里对谁都客客气气,现在看来,得到埃斯喜爱的人,果然并不是温顺这么简单。
和埃斯的那次对话,公爵虽然说话带有攻击性,但那都只是针对菲尔,战火蔓延开来,说到埃斯了,公爵宁可拂袖而去也不会选择针锋相对。现在面对菲尔,他有些刻薄的本性被放上了桌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起他以前捡的那条狗,黑色的野狗,连顶撞我的样子都一样,你知道那条狗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回味,“他在父亲的生日宴上推翻了香槟车,居然是因为我找人掐死了那只狗。”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企图让这个奴隶感到退缩。
他想撕下菲尔被宠爱筑起的平静,看看他懦弱的内核。
但菲尔没有如他所愿,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害怕,话语间竟然有叹息,“您想要和他和好的话,就不该强加那些无法幸福的东西给他。”
阳光像是冷的,他的话仿佛带着安慰。
公爵那些浮于表面的恶毒全都消退了,只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奴隶黑色的头发被松松地扎了起来。他在书房的窗边看到,是埃斯细心地把他的长发拢在一起,用手指把头发慢慢打理顺,再用绸带扎了一个笨拙的蝴蝶结。
这个过程因为太过温柔而非常缓慢。
完成的时候,埃斯发现背对着自己的人在发呆,就低头亲吻了一下蝴蝶结。
”居然以为自己可以给他幸福。”
公爵没有想要答复,转身离开了。
菲尔没有和埃斯说这件事,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考验,以后还会有很多次,他不该把这些题都交给埃斯去完成。埃斯为他失去了很多,而他贪心地决定接受。”不该强加那些无法幸福的东西“,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试衣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埃斯的衣服就像情侣服,而那颗蓝宝石就镶在自己的领口,蓝得波光粼粼,镜子里的自己黑色长发高高竖起,高挑的身材将墨蓝色的礼服穿得很挺拔。
埃斯似乎已经从仆人那里知道了刚才的对话内容,有些抱歉地拉着他,“我不该留你一个人。”
菲尔终于有机会哄一次从来不生气的埃斯了,“所以你当初说我像你以前养的狗是真的。”
埃斯不知道能不能说是,有些紧张。
菲尔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这下我相信,当初就算别人拉住你,你也只会带我走了。”
夜晚的时候,埃斯用被子把菲尔裹得很紧塞在自己怀里,慢慢地讲以前的事。
他说小时候他和亚赫公爵关系很好,但是随着自己长大,表现出了才能,对方就开始疏远自己了,一开始只是重要的活动不邀请自己一起去。当他在实验室做出了一次成果后,亚赫非常紧张,开始买通自己的仆人和朋友,让他们在父亲面前说他生活作风不检点。埃斯虽然无心争抢公爵的头衔,但他并不希望父亲失望,于是就不出门在家做研究。亚赫却误会了他的行为,以为是宣战的号角,于是在父亲生日宴上告诉他,你倒这杯酒给我的时候,你的狗已经被我的人掐死了。
埃斯真的生气了,他无法理解小时候怕他摔倒,一直在旁边护着自己骑车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认真地和亚赫较量起来,无论是剑术马术学业还是为人处事,埃斯都不输于亚赫。
于是亚赫打出了最后一张底牌,抛弃了爱的人选择了联姻。
就像埃斯说的,到了那一步,亚赫已经不相信埃斯说的“我让给你,别去联姻”。直到埃斯为他搬离了中心城,而他得到了爵位。
“嫂子是个很好的人,直到我和他闹翻都在和我说很抱歉。”菲尔注意到他从来不喊哥哥,但是却会说嫂子。
“他后悔了,但是爱他的人已经嫁给了别人,他就把所有的愧意堆在我身上。”
埃斯的声音很平淡,“他这么一个寸步不让的人,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和我吵架。”
菲尔一直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才转过身去,轻轻拍他的后背。
“我以前有个妹妹,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不断被拉出去接客,不管我怎么把她藏在怀里都会被发现。她那些耀眼的美丽刺伤了她自己。我遇到你的前一天…”
菲尔像是思考了一下,“那个每次来都会给她留下一身伤痕的人,把她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埃斯皱眉,“你从来没让我帮你找过她。”
菲尔继续拍他的背,不知道在安慰谁,“我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来,笼子外的讨论声太大了,但是我一直假装她是被带走了。”
埃斯看见怀里的人毫不在意地撕开了自己的伤口,为了给他慰藉。他低头亲菲尔散落的头发。一开始他只是习惯了身边的人都可以被金钱收买,或者为地位疯魔。他希望有一个人没有目的地爱慕自己,他都想好了要用多少钱考验那个人,结果就遇到了一个什么也不想要,只希望留下来的菲尔。后来他变更贪心了,他希望菲尔更依赖自己,更爱自己,于是他努力对他好,让他无法离开自己。结果回过头来才发现,每一次先沦陷,先死心塌地,先无法离开的好像都是自己。
他甚至想起在马车上,他问菲尔,为什么买那颗宝石,他在等菲尔看着自己笑,然后说因为那是你眼睛的颜色。
可是菲尔的答案不是这样。
埃斯嫉妒了大海一路。很幼稚地拖延了冷战的战线。
埃斯抱紧了菲尔,在心里偷偷忏悔自己的幼稚,然后温柔地说,“是我来晚了。”
舞会的城堡很漂亮,在这个发散式城市的中心。城堡的最高处有一个时钟,但菲尔发现指针都没有动过。
“你们放一个坏了的钟在城市中心吗?”菲尔好奇。
“不是的,那个钟显示的并不是小时,而是月份,如果您每天都观察的话,会发现分针其实在走动。”仆人解释,“每当时针走到下一个数字,新的一个月份来临,大家就会知道世界树的果实成熟了。”
菲尔再看向时钟时,突然意识到,时针快要走到五,是五月要到来了。
“五月的舞会,是人们为了感谢世界树而每年举办的,那天去到那里的不仅是贵族,还有许多各地赶来的商人,以及常年居住在旧城堡里为了研究它的科研院的人。”
仆人看他感兴趣,又说了几句,“埃斯先生不仅是贵族,还是作为科研院的人被邀请的,先生每年都只参加这一场舞会。”
为了舞会,菲尔向埃斯学了很久如何把一支舞跳好看,他甚至提前闻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在心里打稿子,如果有人上来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他该如何回击,才能不让埃斯为难。
埃斯觉得他为这种事备战的样子很有趣,“你以前连话都不怎么说,又迟钝又害羞,现在怎么变成战斗模式了。”
菲尔还在演习战况,思想比较尖锐,“这叫恃宠而骄,希望先生习惯一下。”
埃斯觉得他可爱得紧,又回想起这是自己惯出来的,有些满意。
菲尔却觉得自己太理所当然了些,有些慌张地解释起来,“而且我以前挺外向的,所以以后养宠物真的不能关起来。”
这解释欲盖弥彰,听不出来是玩笑还是调侃,但菲尔示弱的样子总让埃斯很想让他更苦恼一些。
他勾着菲尔的袖口让他靠近自己,什么也不说,眼眸里装满了他的倒影。等距离足够近了,再揽着他的腰,在他背后勾出煽动的弧线。扎实的布料将那些动作都变成了若有若无的触碰,菲尔接受到了所有隐晦的讯息,低下头在埃斯耳边叹息般地喊了一声主人。
埃斯的眼睛里像沉寂下来一般,这个很久没听到的称呼像催化了他心中某些东西的生长,他问,“那你呢?”
菲尔在他的耳边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就像夹着热气在耳朵里转了一圈,“我是你的宠物,主人。”
埃斯想,糟了,变得更苦恼的人好像是自己。
甚至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那个吻开始得草率又激烈,菲尔感觉他承受不住埃斯那充满了占领意味的抚摸,忍不住往后缩,但是埃斯像是被刺激了一般,扣住他的双手,把他往墙上压。
他感觉埃斯不仅是在给予亲吻,更像是想从他这里掠夺走什么,一只手从他的脸颊顺着脖子,摸到他的胸和腰,那些灼热的唇也跟着手一路亲吻下去,即使隔着布料,他依旧感觉难以言喻地羞耻,轻轻地呜咽。
埃斯听到他的声音,死死地摁住他,像是在懊恼什么。
菲尔脑袋里就像有汽水一般噼里啪啦地冒泡,很想去触碰埃斯,但埃斯用了太大的力气,他无法挣扎地把有些热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侧着头,呼吸有些急促,露出了脆弱的正在起伏的颈脖。
这落入埃斯眼里,让他忍耐不住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叹息,满心的施虐欲,化成了一个半圆的牙印,“真是要疯了。”
菲尔像是听不懂一样,软软地发出疑惑的鼻音。
埃斯都想把他捏碎了揉进身体里,“你该庆幸时间不够。”
原始的冲动只允许他们冷静了上马车的这么一段时间。
当帘幕拉下,埃斯再次和菲尔对上视线,他就意识到,今天的理智可能透支了。
有些颠簸的车轮声盖住了里面让人脸红的接吻声,埃斯把菲尔抱在腿上,抓着他的手让他摸自己一直在充血的地方,“你再喊我一下。”
菲尔乖乖把手放在那里,因为车厢晃动不自觉地按压到,也没有收回手,他低着头和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乖巧得像个娃娃,充满了勾引人来破坏的张力。
尤其是他还喊了一声,“主人。”
埃斯都要怀疑他从哪学的,他扣住菲尔的臀部,一边揉捏,一边叹息,觉得再忍下去,坏掉的就是自己了。
菲尔好像还在担心他不出手,微微张开嘴,仿佛在示意埃斯可以欺负自己。
埃斯开始担心,第一次就会把菲尔弄坏掉。
他觉得他可能搞不过这个天然撩。
两个人掐着时间赶到,结果进了旧城堡的入口后,埃斯却拉着菲尔,说我们偷偷溜去看世界树吧。
“现在人都在城堡里,我们可以做最先看到它的人。”
世界树比城墙还要高,在中心城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它蓊郁的色彩,但就算坐在埃德加斯湖边,依旧觉得它模糊不清。湖水清澈到透明,盛满了夜空和树叶的颜色,在水雾间幻化成斑斓。
“很美吧,即使不能轻易去靠近它。”埃斯坐了下来。
“不能靠近?”菲尔疑惑。
“嗯,这些白雾虽然很漂亮,而且明明看上去很淡薄,可是研究资料里说,人越靠近树,那雾会越浓,直到无法呼吸。”
“世界树不会其实并不想把果实给你们吧?”
“我觉得不会,城堡顶端的钟并不是人制作的,”埃斯笑,“那是世界树的果实中得到的,每当果实成熟了,钟声就会响,结出多少果实,就会响多少声。”
“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一样。”菲儿总结。
埃斯点头,“因为钟声,所以皇家每个月都会将那个月得到的东西公示,平民也会参与讨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平民参与?”菲尔问。
“是啊,上位者并不是可以看到最多东西的人,起码在某些方面,比如我并不知道如何养一只马,可是驯马师就可以依靠世界树的提示做出更好的精饲料。”
“但是皇家也可以给出不同的东西,人们只知道数量。”
“是的,但这没办法,菲尔。”埃斯没想到菲尔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菲尔提了新的问题,“那无法接近的话,怎么获得果实?”
“我见过钟声响起后,树上的果实会像被白雾拥抱一般,从空中以缓慢的速度落进湖泊。”埃斯回忆,“然后它们浮在水面上,会跟着风慢慢漂动,即使不科学,但它们最后都会漂到湖岸边。”
“这整件事就不科学。”菲尔莞尔。“你说它为什么不给人靠近自己呢?”
也许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又或许这个问题不该被提出,他感觉埃斯沉默了一会。
“也许人类本来,就不该知道太多秘密。”埃斯顿了一下。
“即使终有一天,人类会想尽办法走进白雾。”
于是一整晚,菲尔都坐草坪上听埃斯说这几个月研究院的新发现。他好像全听进去了,又好像声音都飘向了远方,他靠在埃斯身上,看见远处足以遮天的大树每一片叶子上都盛着月光,没有成熟的果实拉扯着树枝向他们谦卑地鞠躬,风卷来了湖泊潮湿的气息已及植物的深沉的味道。
“你说的是真的。”
他想,世界树确实是陪伴每一个人的,只是他以前站得太远了。
而这个带他走近世界树的人站起来微微弯腰,做出了向他邀舞的姿势。
埃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是真的,但是感觉到他很开心,“请问最可爱的菲尔先生,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菲尔想,也许从一开始起,埃斯就没有准备让他面对那些可能的难堪,那支舞一直都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这个夜晚练习的。
他们在湖边完成了这支舞,月光像绸缎一样滑过又聚焦在他们身上,风站在树叶上沙沙鼓掌,世界树是他们最忠实的观众,菲尔对埃斯说,“这支舞很好看,世界树让我转达它的谢意。”
你送我的礼物我也很期待,虽然你说那是世界树送的。
中心城的生活比想象中简单,每隔一两天埃斯就会带菲尔去参加一个晚会或者一场下午茶,菲尔很明显地感觉到,一开始没有人注意他,但是埃斯总是很自然地向人介绍他,渐渐地,有人开始和他打招呼,“菲尔先生”,他成为了一个有名字的人。
也有人说话随意一些,“菲尔得到的尊重,都是埃斯先生给的。”
埃斯会认真回答,“我只不过是个没有头衔的贵族,这么说来,我得到的尊重,都是亚赫公爵给的。”
菲尔觉得他准备的所有腹稿,都没有埃斯说的这句话得体和动人。
他想,没有必要准备说辞,他不会再在意别人说什么了。
人心骚动的春天平稳地过去,夏天也走进了尾巴,他们要离开中心城了。
亚赫公爵没有再表达过对菲尔的不满,或者说他选择了眼不见为净,只在埃斯离开时,让人践行并送来了信。埃斯依旧没有看。
“你们不用告别一下吗?”菲尔有些担心自己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僵。
“他从来不送我,”埃斯没有当回事,“而且他迎接我的时候在大家面前装过样子了,我们本来也没什么话可以闲聊。”
菲尔觉得满嘴甜言蜜语的埃斯先生有时候可能有些迟钝,亚赫公爵只接他但不送他,只有笨蛋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菲尔有些累,他感觉回去的路程没有来时那么顺畅了,高低坡变得很多。
等他昏昏欲睡了两天之后,埃斯突然和他说,快到了。
怎么两天就快到了,菲尔拉开帘幕,闻到了咸咸的味道。
他回头想问埃斯,是不是他在想的这件事,然后他就看到埃斯点头,“我带你来看大海了。”
菲尔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菲尔笑,“我其实见过,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过大海。
真正的大海比菲尔想象得每一种场面都让人心悸。
可是从大海回家的路太艰辛了,三天的路程一下就翻了倍,连上去的行程,菲尔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在平地上生活了,难得下马车走动,反而觉得天旋地转,被埃斯取笑在晕平地。
他其实提议了带菲尔跟着阿塞尼家族支援的商队行商,这样虽然时间多几天,可是一路会变得有趣些。
但是菲尔拒绝了,他说很想回家。
埃斯并不觉得回家稀奇,也许回中心城对他来说才是回家,可是对菲尔来说,家这个概念弥足珍贵,即使他们天天粘在一起的时候,菲尔也做好了随时需要离开的准备。
可是这次来完中心城,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不会再和埃斯分开了”这件事,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拥有了一个家。
他很想回去。
他们带的书不够看了,就两个人黏黏糊糊抱在一起聊一整天。
“世界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没有人知道,就像世界树可能也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世界树肯定知道,不然它制造那些果实干什么?”
“只是人类占有了这些东西。它也许只是想给路过的任何生命体,谁知道人类这么自大,把它圈了起来。”
“你说着人类,但其实你并没有不满独占它这件事。”
“我的小朋友,我也只是个贪心又自大的人类而已。”
“所以埃斯先生你多大?”
埃斯觉得菲尔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他甚至感觉不久的将来,菲尔可能会喊他“喂,埃斯”,这种想象让他觉得很好笑,而且他对此有些期待。
聊累了菲尔就挂在窗口边上像树懒一样发呆,看那一个小时都不换点内容的外景,可能是太无聊了,菲尔甚至提议看一下亚赫公爵的信,“你从来都不好奇吗。”
而且虽然从来不看,却全都收了起来,在中心城收到的也要带回去收好吗。
菲尔想,千里迢迢带回去然后收好,一个写一个收,你们真的一个比一个别扭。
埃斯不知道菲尔在想什么,只迟疑了一下就同意了,他拆开了信,好像很短,很快就又叠了起来,他问菲尔要看吗,菲尔摇摇头只问,写了什么吗。
他觉得埃斯的表情有些怪。
埃斯笑了一下说,“他希望我幸福。”
爱丽丝在很远的地方就晃着手帕欢迎车队回来。
菲尔如愿以偿地听到爱丽丝对他说欢迎回家。
他问爱丽丝,“你寄来的信里说的是真的吗?”爱丽丝笑着说您可以亲眼看。
菲尔便越过她看向了花园。
小小的花朵挨在一起,向太阳伸展,花瓣的边缘被光晕得模糊,那是大波斯菊,在他的家乡有很多。
埃斯笑:“是因为这样才急着回来吗?”
菲尔抓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埃斯从来不爱好好回答问题,“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家乡有很多波斯菊,还是说你知道我很喜欢这种花,我妹妹她还和我说她以后…”菲尔很想哭,但是他说不清是为什么。
埃斯半蹲下来看他,“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但你可以慢慢告诉我,”他摸了摸菲尔的眼角,“我只是翻遍了花卉的书,然后想把这一种送给你。”
菲尔声音有些闷:“你明明说是世界树送的。”
埃斯笑了,“对不起,是我借花献佛还想揽下功劳,所以菲尔先生喜欢吗?”
菲尔先生说喜欢。
菲尔在图书馆里找了很多关于花的书,他问了埃斯为什么选这种花,埃斯一如既往地让他自己去探究。
“你可以去图书馆找找答案。”
大波斯菊又叫秋樱,菲尔总结下来,这种花就是个矫情鬼,又不喜欢土壤贫瘠,又不喜欢土壤肥沃,怕热还不耐寒,忌干燥忌积水,他已经开始怀疑埃斯是拐弯抹角骂自己。
他快把这种花研究透了,已经能说出“单叶对生,二回羽状全裂”这种术语,他还找出了波斯菊的童话故事,故事中公主日夜哭泣,被骑士所解救。
他想,埃斯不会被这种故事打动吧。
最后他才打开花语的解说书,刚翻到夹着借书卡的那一页,便看到了大波斯菊的花语。
这几乎是一种充满了所有美好寓意的花,少女的心,坚强,纯洁。
他想他找到了埃斯的答案,因为这个出题人怕他理会不到自己的用意,在剩下两个花语下,用铅笔画了横线。
“自由”“永远快乐”
不道德的图书使用者,心安理得地在借书卡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埃斯·阿塞尼。
飞舞得像是情书的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