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入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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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也许是跟冰冷寂寞的仙界有了对比,我变得格外贪恋这人间的烟火气,吃完了也不愿意摇铃叫云心尊者来接。

我收好铃铛和布包,付完钱便在商场里闲逛起来,三年前的人界大流感还未来袭,街上极为热闹,到处都是一片繁华景象。

我转到一处商店,突然看见一支小叶紫檀的发簪,样式素雅,做工精美。我手头还有之前从布袋中抽多了没花完的钱,心一横干脆买了下来,云心尊者对我这么好,我也没什么可回报他的,只能聊表寸心。

我又逛了一阵,把剩下的钱也花尽了,最后的零钱塞进募捐箱,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带着点放风后又要面对枯燥冷清生活的淡淡忧伤,掏出铃铛轻轻晃了晃——

几秒后,云心尊者凭空出现,脚都没沾地,浮在半空中垂眸看我,“可否尽兴?”

我点了点头,“带我回去吧,尊者。”

他缓缓落在我面前,似乎观察了我的表情,黑眸始终凝视着我,“并未尽兴?”

我摇头,笑道:“没有啊,很开心,我就是有点舍不得走而已。”

云心尊者闻言顿住了,似乎莫名陷入反省,当下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带我回到了昆仑仙宫。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他却没送我回我住的大殿,而是带我来到一处风景别致的清泉前,要不是周围都是白玉色的高大宫墙,我都一下没认出来这是何处。

云心尊者引我来到清泉边的一处白玉亭内,他抬手一点,一张白玉矮桌、一张茶案、一套白玉茶具和两个雪白的蒲团凭空出现在亭中,接着他便去桌对面的蒲团上端庄地坐定,纤长的睫毛向上掀起,墨色的眼眸静静看过来,沉默不语。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赶紧在他对面学着他的姿势坐下,忐忑地等待他的训话。

云心尊者抬手点了下茶壶,茶壶口立刻出现蒸汽,接着茶壶自己浮起倾斜,在两个白玉杯中各自倒了茶水,又重新落回桌面的正中。

他等茶壶完成工作后,开口道:“文罗仙君若是对我、或是昆仑有何见教,还请直言不讳。”

我顿时脊背都僵硬了,他这是何出此言?

我立刻摇头,“你很好,昆仑也很好,我没有见教。”

云心尊者闻言不置可否,微微抬手做了个请品茶的手势,“今秋的昆仑雪菊,摘于初阳之时。”

我赶紧端起,还没送到唇边他又说:“慢点,小心烫。”

我总感觉换个人坐在他面前他是不会提醒这么一句的,我现在在他眼中是不是就跟蠢货一样了?

我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

我以前是不怎么喝茶的,觉得没什么特别,可这一口茶却有股无法言明的清爽灵气,顺着舌尖沁入五脏六腑,顿时灵台清明,神清气爽。

我看着云心尊者有些怔地说:“很好喝,我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茶。”

云心尊者看着我的目光似乎变得柔和了点,但仔细看又好像只是我的错觉,那双黑眸依然沉静如水,并没有特别的情绪。

他没有动自己的杯子,问我道:“你可会泡茶?”

“会吧......”

云心尊者突然抬手隔空点了一下桌面,茶案上凭空出现一个素雅的雪色布袋,袋口挂着一个玉牌,刻了四个字,“昆侖雪菊”,旁边还有一本书,书的封面写了两个字,“茶道”。

他道:“若是泡出的雪菊味道不对,可摇铃唤我。”

因为我说这茶好喝所以送我这些吗?

我点了点头,“谢谢尊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鬼使神差地问这么一句,但我就是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尊者,这雪菊是你亲自摘的吗?”

他似乎也觉得我问这个很莫名其妙,顿了几秒才道:“不是,了空摘的。”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才会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我垂着眼兀自懊恼了一会,再抬眼立刻撞进他古井无波的黑眸中——

下一刻他缓缓开口:“虽不是我亲手采摘,但每一朵雪菊皆由我淬炼烘干,不知这样可否令文罗仙君满意?”

一瞬间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根本不敢再看他,垂着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你送我东西我其实已经很开心了——”说到这我突然想到我也有东西送他,立刻从怀中掏出那支木簪,放在另一侧的茶案上,小声说道,“尊者,我今天在街上看到这支木簪,觉得很适合你的气质就买下来了,小叶紫檀的,很多佛珠都是用这种木头制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云心尊者隔了好几秒才道:“多谢文罗仙君记挂。”

我偷偷抬眼看,发现他任由簪子留在桌上,也不拿起来看,也不收进袖中。可转念一想,我也没拿起他送我的茶和书,好像他这样也不奇怪。

云心尊者端起茶杯开始品茶,安静不语,一直等到我脸上的热度褪去,重新抬头看他,他才将茶杯轻慢地放回茶案,凝视着我的眼睛道:“文罗仙君初来乍到,本该被天宫予以委任,可如今被我带来昆仑,缺失了你该有之教化,使你飞升后适应困难,是我考虑不周,理应担起这项缺失之职才是,还望文罗仙君海涵。”

我确实觉得这里环境清冷抑郁,生活得并不开心,但我一直认为这是我自己的事,应该自己想办法改善生活,根本没想过向他抱怨,也觉得他不会理解我,毕竟人和仙的悲欢并不相通,谁知他竟会因为我随口说了句舍不得离开人界,便意识到我在昆仑仙宫适应困难,甚至主动提出要教导我帮我适应?

我感动不已,没想到他这样不接地气的仙不仅细心,有这等向下兼容的同理心,甚至还乐于助人,他也太好了吧,怪不得能获得“在世神佛”的美名。

我连忙点头道谢:“那就麻烦尊者了,我听尊者安排。”

他接受了我的回答,转而换了话题,“结亲大典在二十日后,筹备之事繁琐费时,不如就交由我来处理,不知文罗仙君意下如何?”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成亲的事,顿时一阵心跳加速,“好,听你安排。”

说这个话题实在令人口干舌燥,我忍不住拿起茶杯把剩余的茶一口饮尽。

云心尊者见我喝完,又道:“茶不可一日内饮用过多,会令法力运转变得滞涩难通。”说完挥手把茶案和茶具消了,只剩下我们俩赠予对方的礼物留在白玉桌上。

云心尊者从袖中掏出一张红色请柬放在桌面上,下一刻请柬便自动滑到我面前停住,“结亲请柬我已初步拟好,请文罗仙君一观,若有何处需要修改,圈出即可。”

他话音刚落,一支沾了墨的毛笔便出现在我手边。

这请柬就跟奏折一样,一拉就开,一共两页,我通读了一遍,完全没有任何额外信息,就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最下面是他叩的印章,似乎是他的名字,但写法更为古老,完全认不出来是什么字。印章不知道用是什么印泥,仔细看去似有光华流转,大概是五彩斑斓的白,说不出个具体颜色。

我把请柬放回桌上,“挺好的,我没什么要改的。”

云心尊者又道:“烦请文罗仙君署名。”

我闻言拿起毛笔,艰难地写了两个简笔字“文罗”。

写完我把请柬推回给他,他垂眸盯着我的签名,一声不吭。

我有点忐忑,是丑到他的眼睛了吗?

云心尊者表情不变,抬眸看我,“文罗仙君还请认真对待,我会将这封请柬化作数份,送至六界。”

我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首先在说我字丑,其次告诫我再写不好会丢人丢到整个六界,我顿时害臊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我跟他沉默对视了片刻,“尊者,要不你给我变个细一点的炭笔,我硬笔写得会好很多。”

云心尊者缓缓闭了下眼,似乎对我已彻底失望。

我欲哭无泪,试图补救道:“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字,要不你先写一遍,我照着你的字写行吗?”

他没回话,伸手抚过我签名的位置,下一刻我的签字就从纸面上消失不见,接着默默抬起手,手掌中浮现出一块一指长的白玉石立方体,漂浮起来后开始迅速变换着形状,片刻后形状不再改变,他轻轻向上抬了下手,那块精致莲花图案的白玉石便朝我飘过来,掉在我摊开的手心里。

我翻过来一看,他居然现场给我刻了一枚印章,同样是形似小篆的古文字。

他伸手隔空朝我的印章点了一下,顿时印章面覆盖了一层同款印泥。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尊者。”

云心尊者不回我话,手指动了动,把请柬隔空给我推了回来。

我端端正正在他的名字章旁边印下了我的名字。

看着我俩的同款印章名字,心中暗自雀跃,真是好配的一对名字啊。

云心尊者等我欣赏够了,跟他对上眼神,方才继续下一话题,“不知文罗仙君可需要我帮忙递送请柬?”

我想了想,“不用了,请给我两份,我给了空了静各一份就好。”

他不置可否地收回请柬,抬手抚过,顿时多出两份请柬整齐地叠在原版下面。

最上的请柬被云心尊者收回袖中,另外两份滑过桌面停在我面前,“明日请文罗仙君于卯时来我书房。”

他说话时看着我的眼睛,等我应了声好才移开视线,抬手抚过木簪,终于将我送他的木簪收进袖中。

我抱着一堆东西,被他送回我的大殿,接着他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转眼便消失了,在我殿前的廊外停留了仅仅不到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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