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7-23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小拳拳捶你胸口 主角：洛烛 路尧
路尧怔了一秒，侧过头望向自己背后。
宛若精灵的淡蓝色灵体正趴在他的后背上，它和洛烛有着相同的五官。
只有手臂变成了触手。
小水鬼笑嘻嘻地拽着路尧。
“这下就跑不掉了吧！”洛烛声音软糯，十分得意。
他长叹口气，洛烛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安下心的同时，又多了份疑惑。
水很凉，触手缠绕的感觉也很真实，眼前的小家伙并不是他营造出来的幻觉。
那洛烛到底是什么？
洛烛的重量近乎为零，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那样薄弱。而那几条缠着他的触手虽有作用，却也只是让他双臂迟缓了些，而他的双腿并不受束缚。
他水性很好，带着洛烛一起往岸边游去。
洛烛一整个震惊住！！
路尧怎么还能动？
他都这样缠着路尧了……结果竟被路尧拖着游？
“唔……力气好大……”
不行……灵体暴露了，他不能放走路尧。
洛烛悄悄地把双腿分化成三条触手。
然后从眼前人腰下的位置，一点点摩挲着往里钻去，滑溜溜地缠绕在了面前男人精壮有力的大腿根上。
一条缠在了左腿上。
一条缠在了右腿上。
还有一条，就缠在——
小小的触手在路尧身上晃来晃去，专注地去缠路尧的腰，洛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小触手已经伸到了布料下面。
面前的男人突然震颤了下。
“洛烛！别动了！”路尧怒斥道。
相处的这段时间，路尧一直都是很温柔的，这是第一次对洛烛动怒。
小水鬼被吓了一跳。
路尧哥哥竟然凶他，好伤心QAQ。
“你好凶啊……”
洛烛委屈地都快哭了。
可路尧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放软的迹象。
他冷声道:“再动，我怕忍不住废了你。”
洛烛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这个坏男人，还威胁他。
他才……才不会被威胁。
“我……我就要动！”
他说着，第三条触手猛地动了起来，在路尧的某个地方缠绕了好几圈。
还报复似地收紧了些。
路尧突然深吸了口气。
“洛，烛。”他声音嘶哑，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洛烛也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路尧哥哥，你为什么……有三条腿？”
人类不都是只有两条的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蓝色的小触手在第三条腿上滑了又滑。
好像哪里怪怪的。
路尧始终沉默着没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烫了……
正疑惑时，第三条腿猛地跳动了下。
洛烛愣住了。
这……
这这这……
他猛地松开了眼前的男人，整只鬼往后撤了一大步。
赤橙黄绿青蓝紫，他觉得自己脸色不太好，但路尧脸色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那里是……”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但他觉得路尧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路尧对他那么好，又给他衣服穿，又给他好吃的。
而他呢？把人骗到水里，捆绑还非礼，他怎么配得到原谅？
“我错了，路尧哥哥，你惩罚我吧……”
像水鬼姐姐惩罚他一样，他可以把皮皮给路尧打的。
路尧深吸一口气，这才有所反应，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洛烛。
他的脸上仍有未消散的红晕，泪痣上面那双眸里饱含情思，像是干柴上熊熊燃烧的烈火，随时都能将眼前人吞没。
洛烛似乎能听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声，清晰、缓慢、沉重。
路尧声音有些嘶哑：“还不是时候。”
“什么……还不是时候？”
路尧轻叹口气，将心中强烈的邪火压制住，“我说，你想做的事，还不是时候。”
洛烛很懵，他想做的事，无非就是把人拽下水，转世投胎啊。
现在不是时候的话……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路尧皱了皱眉，“你……就这么期待？”
明明以前，一做这种事洛烛就哭个不停。
洛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非常期待。”
路尧沉默了几秒。
“那和我上岸，告诉我这四年来你的全部，那之后……”
“我会满足你的。”
上岸后，洛烛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和路尧面对面坐在江边的沙滩上。路尧的平角裤裤已经湿透了，他脱下来扔在一边，拿岸上的干衣服盖住羞羞。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洛烛表示半点都没有看到，莫名可惜。
路尧察觉到他的失落，耳根一红，撇开脸道:
“别急，我，有的是精力满足你。”
洛烛木讷地点点头，但他不太明白路尧说的“满足”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路尧看到过他的灵体，已经知道他不是人类了！听水鬼姐姐说过，人类都是很害怕妖魔鬼怪的。
路尧会不会讨厌他？
可他不想被讨厌，也不想让路尧离开。
他委屈地低着脑袋，卷卷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落在他头上，胡乱地揉了两把。
路尧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不是人，而且想把我引进水里，只是这些，我不会讨厌你。”
洛烛一顿，两眼泪汪汪地抬起脑袋望着路尧。
“你……你怎么知道？”
路尧无奈笑笑，小水鬼的演技太拙劣，不知道才奇怪。
“所以你是什么？鬼还是神，或是什么小妖精？”
“我……是一只水鬼，把人缠到水里让他出不来的那种。”
洛烛觉得，水鬼这一物种还是很强大的，除他以外。
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挺厉害的吧。”
气势有些不足，但无碍，路尧又不知道他的业绩是零。
“嗯，厉害。”
但让他相信洛烛杀过人，还不如相信这本书能火。
洛烛全然不知路尧在哄他，心虚顿时消失殆尽。
他得意地扑到路尧面前，前爪杵在地上，两只萌萌的小狗眼迸发出亮光来。
“我的触手可是很厉害的！而我，是摇竹江最厉害的小水鬼，也最聪明的。”
路尧似乎看见一条无形的尾巴在面前摇啊摇，让人心情愉悦。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
小水鬼敢这样说，他大概能猜到，摇竹江里就洛烛一只水鬼。
那么四年来……也都是他一个人吗？
“洛烛。”他叫了他的名字，或许在这四年里，他是唯一一个叫过他名字的人类。
“嗯？”
“对不起。”
路尧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着，他抬头望着洛烛，眼里是被压抑的愧疚与自责。
他能想象，在他接触形形色色人的时候，洛烛却只能用灵体趴在江边，百无聊赖地望着茂密的竹林，听着竹叶沙沙作响。
偶尔路过一两个行人，也只是稍作停留，蹲下身系个鞋带或是打个电话，然后默默离开。
四年，1460个日日夜夜，摇竹江的周围是那么安静。
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洛烛没听清他说什么，歪歪脑袋正等着他说话。
“没事，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洛烛突然觉得有点开心，路尧是不是喜欢他的名字。
“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像小蜡烛，点燃可以照亮一个房间的那种。”
路尧心中一阵酸涩，他沉默许久，才点了头。
“很好听，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那是洛烛奶奶给他起的小名，洛烛很喜欢这个名字，在他们夜夜笙歌的时候，洛烛在他身下，伸出一只手摸他的脸，轻声道：“哥哥，叫我小蜡烛，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但洛烛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奶奶都忘记了。
小水鬼仍然傻得开心，笑嘻嘻地点头。
“当然可以。”
路尧揉揉他的脑袋，“那你记不记得是怎样溺水的，或者在那之前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他和洛烛是高中同学，依他对洛烛的了解，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不排除他杀或间接杀害致死的可能。
但洛烛只是摇摇头。
“我死掉的时候撞了脑袋，除了洛烛这个名字，就只记得那块石的形状。”
“什么形状？”
如果能找到洛烛死亡时的位置，些许能打捞出些重要的线索。
洛烛鼓着腮帮子，努力地回想当时石头的形状。
“尖的。”
但这样描述好像没有用。
洛烛正想着找个什么东西比划一下，视线一瞥，突然看到了路尧被衣服盖住而支起来的小空间。
他眼睛一亮，整个人凑过去，指了指那里。
“就像这个！尖尖的！”
路尧顿时呼吸一紧，他连忙伸手捏住洛烛的下巴，把小水鬼的脑袋转到一边去。
“洛烛，你……有点节操。”
洛烛委屈，他只是比划了一下，没想做什么。
路尧骂他没有节操……他现在是一只没节操的小水鬼了QAQ。
路尧看着他委屈的小表情，无奈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着把这事调查清楚，该处理的人都处理掉，再和洛烛重新培养感情的。
可这小家伙，真就这么心急？
算了，他想要的话……
他打量了下周围，很安静，应当不会有人突然过来。
路尧红着脸，单手扯掉盖在身上的衣服，咬咬牙，将洛烛的小脑袋又扳了回来。
“没节操的小水鬼，做你想做的事吧。”
洛烛懵懵地望着路尧让他看的东西。
有一阵火从脖子烧到了脑袋。
他一把推开路尧，从他身边退开好几米，两只小爪爪捂着眼睛，满脸通红。
“我，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路尧见他害羞，无奈一笑，看来洛烛还是和以前一样纯情。
他稍稍平息了下燥热，穿好衣服走到洛烛面前。
洛烛只感觉一阵温热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绷紧身体，一点点往后挪着。
“路尧哥哥，你穿好衣服了吗？”
路尧轻笑一声，一把拽住洛烛的手腕，引导着往自己身上放。
“你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的热气喷洒在颈间，热且暧昧。
唔，他一定没穿。
洛烛觉得再待下去魂都要丢在这里了。
“路尧哥哥，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
水鬼不能上岸太久，因此对水源的感知极为强烈。
洛烛闭着眼睛，绕过路尧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想静静，别问他静静是谁。
路尧站在岸边，看着那淡蓝色的灵体渐渐消失，只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他想到洛烛所说的石头，神色蓦然严肃了些，他要派人来江里打捞一下，来找找有用的东西。同时，打算在这里盖个简易的房子，用来陪着洛烛。
陪着他的小蜡烛。
洛烛在水里闭着眼睛，漫无目的的游着，江水那么凉，多游一会，他就不会这样燥热了。
某个画面始终占据在他脑中，他不知道自己游出去了多远，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水从淡淡的蓝色一点点加深。
游着游着，突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洛烛以为是石头，正要换个方向继续游，突然一个粗壮的东西顺着他的身体滑动，缠在了他的腰上。
是蛇吗……
洛烛缓缓睁开眼，一只通体深黑的水鬼表情轻蔑，正抱胸望着他。
水黑则渊，怨重则浊，这只水鬼生活在极深的水域里，他的灵体并不澄澈，死时怨气一定很大。
他的头发被拢在了脑后，面孔像是刀削一般，瘦且凌厉。一双狭长微挑的眸盯着洛烛，隐隐透露着不愉快。
而那条黑色的触手，是洛烛小触手的两倍粗，正紧紧缠绕着他的腰身，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人勒断。
洛烛心里一慌，抬起头极为愧疚地望着这只水鬼。
“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放我走好不好？”
那位水鬼轻笑一声，把洛烛带到自己面前，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洛烛的下巴。
“对不起有用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变成水鬼了。”
他勾唇一笑，手不安分地在洛烛的小脸蛋上抚摸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长得这么可爱，也敢到我的水域里来……”他边说，边分化出几条触手来，在洛烛身上绕来绕去，缓慢至极，暧昧至极。
洛烛被他弄得浑身痒痒，一条触手甚至很过分地在拍他的皮皮。
他脸一红，但光看触手的大小，对面这个水鬼一定要比自己厉害，他绝对不能硬碰硬。
“我叫洛烛，水鬼哥哥，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只是……只是不小心跑到你的水域里来了，并没有故意冒犯。”
黑色水鬼闻言，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就是水鬼批斗大会上，那只四年来没有业绩的小废物啊……”他眯眼笑着，语气极为不善。
洛烛在心里哼了一声，他……他差一点就把路尧弄下水了，才不是什么小废物。
“我叫兰文敬。”他笑着。
洛烛才不好奇他的名字。
水鬼都是些戾气很大的人类变成的，洛烛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其中，但他对于这些未曾谋面的水鬼都是怕的，他想赶紧离开这里。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很抱歉打扰了你。”
洛烛说完，伸手想要扒开缠在腰上的触手，可那触手却越收越紧，丝毫没有放开他的迹象。
完，碰上不好惹的水鬼了。
兰文敬欣赏般地望着他的表情，只觉得这小家伙当真可爱极了，比他生前处过的很多小宝贝都要可人。
他收紧触手，不顾洛烛的反对，从背后抱着洛烛，暧昧地伸出手来环住小家伙，握住了小水鬼的爪爪。
“宝贝，通常一片水域里也就一只水鬼，多个鬼陪你不好么，走什么？”
洛烛动弹不得，现在万分后悔。
明明路尧没做什么，他为什么就一时冲动跑了呢？
“我……我有人类陪我的，你放开我……”
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原本想要有气势些的，但他很不争气。
兰文敬听到这话，大笑几声，“小宝贝，你的谎言也太拙劣了，水鬼和人是死敌，这怎么可能呢？”
他握着洛烛爪爪的力气蓦地加大了些，牢牢禁锢住了面前的小水鬼。
“你这么喜欢骗人，我可要惩罚你了？”
兰文敬说着，又分化出一条触手来，直奔着洛烛的嘴巴伸去。
！！
洛烛一惊，撇过头去，也赶紧从胳膊的地方分出一条细小的触手来，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啪地一下打在了上面，这才勉强把那只黑色的触手弹开。
兰文敬并不是什么好惹的鬼，他动手后，连忙扭过头观察他的反应。
只见这只黑色的水鬼勾着唇，明显比刚刚更兴奋了。
洛烛一慌，不好！他的触手！
他正要往回收，可还没来得及反应——
兰文敬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那条作乱的小东西。
他的力气很大，洛烛感觉触手快要被他捏断了。
“哈啊，小宝贝，你的触手和你一样漂亮呢。”
他笑着，将脸凑过去，在那抹蓝色上伸舌轻轻舔了下。
触手是水鬼最敏感的部位，兰文敬这样一碰，一阵电流顿时席卷全身，他如果有毛毛的话，肯定都被吓得立起来了。
这只鬼……把他的触手弄脏了！
“你，你放开我！我背后是有人的！”
冷静是什么，能吃吗？不能！管用吗？不管用！
洛烛胡乱地扭动着身子，拼命地挣扎起来，他要回摇竹江，找路尧哥哥……
兰文敬全然不信小水鬼的话，他就喜欢逗弄这些小孩，正想着再过分一点把那蓝色的小家伙放进嘴里的时候——
触手突然断了。
他微睁大眼，完全没想到小水鬼会做到这个地步。
洛烛望着自己断裂的小触手朝着水底一点点沉下去，满眼的泪花，周围立刻飘起了五颜六色的眼泪泡泡。
但他不这么做，整个鬼都会被兰文敬弄得脏兮兮了……
他吸吸鼻子，正想着再挣扎一番的时候，缠在他腰上的黑色触手突然松开了。
兰文敬笑着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逗逗你而已，何必呢？每只水鬼的触手都是有限的，你这样……”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小水鬼突然大哭起来。
原本清透的水域里多了一大串彩色泡泡，洛烛吸吸鼻子，哭得越来越凶。
“我，疼……好疼……”他抽泣一声，又哭道：“坏家伙，讨，讨厌你！！”
说完，他立马转了身，把双腿变成一条鱼尾，朝着摇竹江的方向加速游去。
这个可怕的地方，他再也不会来了！
兰文敬望着小水鬼逐渐消失的身影，难得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
他低头看了眼那坠入深处的蓝色小触手，纵身扎进深处，把它捡了回来。
洛烛的触手和大多数水鬼都不一样，是澄澈的蓝色，半透明的质地，里面隐隐可见细小的五颜六色的泡泡，晶莹剔透，又漂亮又可爱。
不同的水域里养出来的水鬼颜色各不相同，他有了这条触手，分分钟可以找到洛烛所在的水域。
他勾唇一笑，将它握紧在手里，长舌舔了舔下唇。
“小宝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洛烛慌张地甩着尾巴回到摇竹江，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灵体忍不住地颤抖。
那只黑色的水鬼真的很可怕，往回游的时候，他只想快点回到路尧身边……
想让路尧摸摸他的脑袋。
洛烛半个小脑袋探出水面，左看右看，可硬是没有找到路尧的影子，甚至沙滩上原本留给他的风衣也没了踪影。
他心里闷闷的，听水鬼姐姐说过，人类的社会活动都是很复杂的，路尧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都在这里陪着他。
他会不会腻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洛烛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天已至傍晚，粉红的晚霞映在水面上，时常会让他有种误入云端的错觉。4年来每天看云朵的变化是一件很能打发时间的事。
洛烛很喜欢在满是云朵的水里游泳，有时也会隐隐期待，转世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到云朵上面去了。
今天的云彩依旧很美，但他看了很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想路尧了。
正惆怅着以后会不会见不到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洛烛循声望去，只见平时无人踏足的竹林缝隙中冒出三个初中模样的少年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被一只胳膊猛地推出来，有个小胖子笑着跟在后面，时不时踹一脚、推一下，旁边有个瘦瘦高高的人笑眯眯地叼着根烟，吹了个口哨，让小胖子再用些力气。
那个小男孩上衣似乎被划破了，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腿上是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烫伤、划伤还有淤青。
小男孩被猛地推在了地上。
洛烛望着这个场景，隐隐感到一阵熟悉。
“你爸是杀人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也好不到哪去。”小胖边笑边道，重重地在小男孩胸口踹了一脚，把人踹躺下后，伸脚踩在了上面。
“再看看我，这么正义！帮社会铲除未来的隐患。”
说完，他和瘦高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小胖子爽够了，朝旁边叼着根烟的瘦高扬了扬下巴，道：“你不来两脚？咱都初三了，以后毕业了，哪来这么好机会？”
叼着烟的瘦高轻笑一声，朝小胖道：“脚别松，按住了。”
说着，他将嘴里只剩下一小节的香烟夹在手指间，蹲下身，将那猩红发烫的一端缓缓朝小男孩腿上凑近。
“光踹怎么行？给你留个烫痕，以后都记住我们的大恩大德。”瘦高笑着说。
小男孩被吓得哭都忘了，他怔愣地望着那个烟头，一时间，想死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他的母亲很早的时候就改嫁了，而他的父亲——别人口中的“杀人犯”，时常嗜酒，醉后毫无理智，对他拳打脚踢，将生活的怒气一股脑地撒在他身上。
在学校，他也因为父亲饱受歧视，经常受人欺负。
死亡对他而言，也许比活着更轻松。
小男孩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烟头碰到腿的那一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眼前两个人突然停手是不可能的，难不成是神仙显灵？
瘦高和小胖也是一脸错愕。
瘦高皱着眉把烟拿到面前，看了又看，“怎么回事？好好的烟怎么灭了？”
小胖子方才的气势全无，他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颤抖着指着那根烟。
“我……我刚才看到上面突然落下一滩水！”
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颤颤巍巍道：“听说这四年前死过人，阴气重的很，你说会不会……”
瘦高咽了咽口水，故作胆大地笑了两声，“你说什么胡话？也许是哪只鸟飞的时候碰巧尿了一把，怎么可能有鬼？”
他把湿了的烟扔到一边，又掏出一根点燃。
“就算有，老子也不怕。”
他蹲下身，正要把那烟头杵在小男孩腿上——
一柱水流突然从他头顶冲了下来。
这次不止烟灭了，连带着他的头发也湿成了一片。
他脸上强装的镇定再也没了踪影，脸色苍白地左右看了看，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条颜色极浅的蓝色触手顺着沙滩渐渐地收回到了水里。
洛烛的触手尖端有一个小小的孔隙，游泳时喷出水流可以加速，在岸上灭一点点火，当然不在话下。
他笑嘻嘻地把分化出来的触手抱在怀里，软软的脸蛋在上面轻轻地蹭了两下。
边蹭边夸:“洛烛的小触手真棒棒！”
他突然想起因为兰文敬而断掉的那一只，心疼地皱皱眉头，又将手里的抱紧了些。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断。
瘦高的表情愈发凝重，他捏了捏烟上黄色的海绵芯，一大滩水顺着低落下来。
这水来的太稀奇了，难不成真的是……
小胖被吓得脸色发白，跟着瘦高一起看周围，他视力显然比瘦高要好很多，在扫过江边的时候，猛地看见半个蓝色的小脑袋浮在水面，正抱着什么东西一脸蠢样。
他惊呼一声，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你……你看……鬼，是鬼啊！”
瘦高顺着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拔腿就跑。
“快溜。”
“你不是说不怕吗？”
“骗鬼的你也信？”
小胖被吓得腿都软了，他跟在瘦高后面跑着，左脚绊了右脚一下，险些摔倒，这一踉跄，直接把瘦高撞倒在地上。
沙子很硬，里面还有些细小的石子，瘦高胳膊顿时擦出一大片血花来。
“草，你tm的……”
可他哪里还顾得上疼，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一场闹剧，还没开始多久，就只剩下那个小男孩了。
洛烛轻叹口气，他成功赶走了小坏蛋，本应该开心，但是……
他真的很丑，把人吓成这样了吗？
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正朝江边走来，扭着小脑袋到处找他。
洛烛见状，一头扎进了水里，他还是等小男孩走了之后再——
“你出来吧。”
少年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洛烛摇摇头。
他出来，会吓到人类的。
小男孩见没反应，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谢谢你，其实你不用帮我的，因为我也没打算活下去。”
洛烛一愣。
不打算活下去？
为什么？
明明活着是那么幸福的事情。
正想着，岸边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随后“扑通”一声，一道黑色的影子骤然坠入了江中，带起一阵急剧的水流与气泡。
洛烛猛地睁大眼，急忙朝着水声的方向游了过去。
江水很蓝，水很清澈。
小男孩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浮力的作用下降落的十分缓慢。
洛烛往上游着，擦身的那刻，突然对上了男孩的视线。
男孩的眼睛很亮，像是宇宙里闪耀的繁星，他望着洛烛，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洛烛正要伸手去接他，就看男孩缓缓开口，朝他说了些什么。
水流急剧地钻进他的口腔，随着嘴巴一张一合，周围的泡泡不断冒出，上升，消散。
洛烛努力辨认着那几个字。
“你不是鬼，是天使。”
“你很漂亮。”
洛烛愣了一秒，见那小男孩闭上了眼，赶紧反应过来。
他一手扶着男孩的背，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腿，整只鬼往岸上游着。
说来也很奇怪，他明明可以伸出触手缠住男孩，借此转世投胎，四年来在水边想要投江自杀的人也不止小男孩一个。
但他却总是狠不下心，不但没有杀人，反而频频救人。
也因此，大家口中的摇竹江只在四年前溺死过人。
生活并不如意，但活着本身就很幸福。
他向往人类可以拥有自由，拥有朋友，吃各种好吃的，看各种他看不到的风景，四年的时间，他没有一刻不在想。
可是他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但活着的人类有，他们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坠入江中变成下一个自己。
费尽力气把小男孩拖上岸后，洛烛累得触手都收不回来了，他半个身子趴在岸上，淡蓝色的触手蔫哒哒地躺在一边。
小男孩并没有呛水太久，咳出几滩水就睁开了眼，灰暗的眼眸在扫到洛烛的那一刻微微带了些光亮。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道。
为什么？
因为活着很好。
“我不想看到你死，我想让你活着。”
小男孩眼眸微垂，额前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像是一滴无声的眼泪。
“活着一点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
他声音哽咽了下，“包括我的父母。”
听到“父母”二字，洛烛歪了歪脑袋，竖起了小耳朵。
他之前听水鬼姐姐说过，每只幼崽都有父母，他们很爱自己的幼崽，因此从不让幼崽靠近水边，担心他们落入水中有生命危险。
他一直在想自己的父母是谁，是不是也在担心自己。但撞到脑袋后，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印象。
洛烛伸出一条触手，在小男孩头顶轻柔地抚摸着，“不会哒，人类的父母都是很爱自己幼崽的，我忘记父母是谁了，但他们一定也很爱我。”
小男孩摇了摇头。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称得上父母二字。”
“也不是所有人都爱自己的孩子。”
“我的出生是错误，没人爱我。”
洛烛不明白小男孩的意思，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他不太会表达，思来想去，他道：
“洛烛爱人类。”
男孩一愣。
他又道：“你是人类，洛烛爱你。”
人类很好，无论是路尧还是小男孩，亦或是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个人都很特别。
他喜欢人类。
除了欺负人的小坏蛋。
男孩抬起眼眸，抬手抹了把悬在眼眶的泪珠，忽的破涕为笑。
“洛烛，你真的很傻……”
他顿了一秒，又轻声道:
“但是，谢谢你。”
被感谢了，洛烛应该是开心的。
但！他！不！傻！
他有些郁闷，把在男孩头顶的触手往下挪了挪，到了腋下的位置。
说他傻，是要被挠痒痒的。
洛烛正要动，眼睛突然瞥见男孩短裤兜里露出来的一小节亮亮的红色。
好奇心终究是胜过了报复心。
挠痒痒计划中止，他用触手在上面戳了戳。
“这是什么？”
小男孩也望向自己的口袋，顿时了然。
他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平摊在手心，是个长方体，外面裹着红色的包装纸。
“这个啊，邻居家一个海归博士结婚时的喜糖，忘记吃了。”
洛烛皱了下眉。
“海龟……博士？”
“嗯，要学习很多东西，才能当博士，很厉害吧。”
洛烛点点头，是很厉害，但那种圆圆的小动物也能当博士的话，他是不是也行。
请叫他洛烛博士。
“这是德国进口的酒心巧克力，还挺贵的。”
洛烛咽了咽口水。
酒心巧克力……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他吸吸鼻子，甜甜的奶香中夹杂着一股奇特的香味，好像和路尧给他的那个有点不同。
小男孩剥开外面的包装纸，递到他面前：“有些浸水，但还能吃，送给你吧。”
除了路尧之外，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吃的。
虽然很香很好吃的样子，但是……
他如果还活着，应该有二十岁了吧，眼前的小男孩才十几岁，应该还在上学。
身为哥哥，他怎么能把小孩子的吃的拿过来呢？
他收住口水，抱着手臂扬了扬头，一副不稀罕的模样。
“你留给自己吃吧，洛烛博士不是特别想吃。”
小男孩皱了眉，洛烛博士是什么时候封的？
他正要往自己嘴里放，一个蓝色的影子突然扫过手心。
“洛烛博士，你的触手把巧克力拿过去了。”
……
与此同时，江辽总裁办公室内。
“路总，4年前摇竹江附近的监控录像已经被技术人员恢复了。”
路尧将手中的烟按在烟缸里，从小助理手中接过u盘，插在了面前的主机上。
u盘里录像的画面很昏暗，4年前监控的分辨率并不高。
小助理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突然道：“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告诉您。”
路尧侧眸望着他。
“5月18号晚上8点左右，监控里出现了一位叫孙昭的人，我们派人私下调查他的档案时，却发现……”
“十年前，这人就因溺水过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