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7-2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时升 主角:白司 白迹
云境大陆,东灵国,圣桑大礼堂。
金色穹顶碎钻迭闪,古典乐曲流淌弥漫。
一声尖叫骤响,刺破温吞气氛。
玫瑰色红液倾洒在深褐地毯上,更多的,则被泼在了男子的雪白西装之上,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突兀至极。
端着酒杯的女人霎时花容失色,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睁大眼睛望着那酒渍,嘴唇开合,被吓得连道歉都忘了如何提。
男子原本正与身侧人交谈甚欢,此刻冷不丁被洒了一身,嘴角笑意一瞬消失,转头,蹙眉狠狠瞪了一眼女人。
女人仓促回神,一个战栗,却不知如何补救,只得慌忙捏起袖角,硬着头皮伸手要去替男子擦拭,被劈头砸下一句恶狠狠的“滚”。
来不及反应,有侍卫上前,捂住女人的嘴巴,勒住女人的咽喉,不由分说地将其拖了下去。
四下一片寂静,良久才恢复人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同身边的朋友确认道:
“那是风冥来的皇裔吧?也太……”
“传闻宛斯皇室的小皇子宛斯里素来嚣张跋扈,眼下倒是见识到了。”
“啧啧啧。”
“仗权作势而已。但这里是白家地盘,弑神官白司最烦人乱嚼舌根,都小声点。”
议论声渐渐止息,音乐声亦熄灭。
寂静之时,礼堂大门缓缓自外打开了。
迈过门槛,漆黑长靴叩落于地,咔哒,一声清响,涟漪扩散般,泛起空荡回音。
无数道视线随之聚焦,落向来人所在。
是位二十稍过的青年,一张极年轻的面庞,苍白缺色,像是失了魂魄的画像,却又分明带着力透纸页的漂亮。灰眸漠然,似覆着冰的雪泊。
四下温度忽而剧降,出神的众人后脊顿寒,纷纷回神,弯腰躬身,替来人让开一条路。
脚步叩响再起,不疾不徐,沿道走过时如踏着人心弦,敲得人头皮发麻。
靴底踩在酒液之上时,那脚步微顿,给了方才被泼男子,宛斯里一个可乘之机。
他似乎对来人毫不畏惧,反倒往前迈了一步。
“哟。”宛斯里轻佻地扬起眉梢,“好久不见,白司先生。”
他凑近过去,一手搭上对方的肩,抬起下巴,刻意露出被淋湿的喉结,活脱脱像一只开屏公孔雀。
浓郁酒气扑面浇淋而下,白司掩唇轻咳了一声,垂睫。
宛斯里低头,隔着咫尺,望见了对方那双灰眸眸尾,白皙皮肤上浮着一粒小痣。
像是光滑瓷器上的点睛一笔,添了勾人艳色。
宛斯里不自禁地舔了舔上颚,伸手要去碰那粒小痣,一边张唇,欲要再次开口。
然而指尖未及,那若雪的面庞倏然消失不见。
宛斯里一滞,再抬首,白司不知何时出现在五步之外,沿着路,继续往前走。
竟被他无视了。
面上掠过一丝恼色,宛斯里重重放下手,冷哼了一声,转瞬间又眸露阴狠,攒出笑意,嘴角刻意地向上提了提。
“白司先生。”
他指尖微动,缓步朝着对方走去,一边倨傲地抬着下巴,提高了声音。
“你我旧情人见面,怎么,连叙旧的机会也不给么?”
一束流光自他指尖飞出,于空中飞速编织成阵,直至黑靴之前显出一道光幕屏障,白司被拦住去路,随之脚步一滞。
见状,宛斯里得意洋洋,他愈发肆无忌惮,又道:“判若两人啊白司先生,从前你在床上与我贪欢的时候,可并非这般冷淡。”
这一句宛如石沉沸水,惊起四下一片哗然,众人露出愕然神色,议论纷纷。
“他在说什么胡话?”“他疯了么?”“连弑神官也敢亵渎!”“天呐……”
汪洋般的嘈杂里,宛斯里停在白司身后,伸手勾指,挑起白司下颔,迫使其微微偏头。
穹顶漏下一束碎光,不偏不倚,栖落在美人的面庞之上,熠熠如金粉,映得其眉眼愈发清冷,有种近乎于剔透玻璃的质感。
宛斯里屏住呼吸,心下欲念翻滚,低头,欲要吻上去。
下一瞬。
白司后退半步,低低咳了起来。
他以拳掩着唇,眼尾因咳嗽泛起薄红,眉微蹙,纤薄的背随之而轻抖,如同孱弱的蝶,看上去脆弱极了。
眼看猎物即将落入掌心,却未能得手,宛斯里颇为惋惜,但他并不灰心,捻了捻指尖,提步又要逼近。
“殿下。”不远处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声制止道,“造谣诽谤属实不当,请您自重。”
宛斯里随之一怔,猛然蹙起眉,回首循声望过去。
是一名侍从打扮的男子,气质斯文,眸子却很亮。
他走上前来,将白司护在身后,格外肃穆道:“依照国际社交礼节,殿下须得后退三步,时刻保持距离。”
被一名下人指责,宛斯里怒从心起,脱口道:“你谁?”
“鄙人柯汎。”男子彬彬有礼地弯身一礼,“白家新任管……”
“呸,下等人!”宛斯里打断他,啐了一口,“给我滚开。”
“请殿下……”柯汎还要再开口劝阻,这时,宛斯里抬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
嗙!一声闷响敲得人耳膜一震,柯汎被掀翻在地,猛地呛出一口鲜血。
攥了攥拳头,宛斯里眯起双眼,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人,轻蔑地说:“跟我提要求,你也配?”
柯汎挣扎起来,顾不得吃痛,就地撑开双手,螳臂当车一般,阻止宛斯里继续靠近白司。
白司在此刻终于抬眸。
那双浅灰色的眸冷得近乎无物,与眼尾绯色相衬,显出惊心动魄的秾丽。
宛斯里忽而得了注视,往前的动作不自禁停下。
美人近在咫尺,对他避无可避,仰头仰视他的模样,燎得他心下欲念肆虐生长,只须臾间,他又露出了那种炫耀般的笑意。
“白司先生。”
他一脚踹开柯汎,在其惨叫声里,弯腰凑近过去,暧昧万分地笑道:“你这样看着我,是在暗示我些什么呢?”
白司毫无反应,神色依旧淡淡。
“我劝你还是配合我。”宛斯里勾着唇,视线来回悠闲地端详眼前人,目光露骨黏腻,“宛斯皇室与白家素来‘交好’,你若是忤了我的面子,我们随时可以化玉帛为干戈。”
二人无声对视,而四周愈发喧吵,甚至有人发出尖锐的惊呼声,宛斯里被打断,不悦地抬眸,下意识要回头,却一下被人自身后攥住了头顶,动弹不得。
骇人的力量随之袭来,一瞬叫他扭曲了面容。
剧痛之中,他隐约听见方才那惊呼之人慌恐道:“那、那是白迹?他不是、他不是七年前就死了么……”
白迹?!
刹那,宛斯里双瞳剧缩,神色悚然宛如白日撞见鬼魅,他极力想要回首,却听得身后人一声轻笑。
“蠢货。”
这二字落下,濒死之感灭顶没过,宛斯里双手止不住地乱甩,他拼命要逃,那人的手掌却好似黑洞漩涡,疾速吸走他所有力气,千钧重量倒灌流逝而去,而后,咯嘣——
他被生生捏碎了颅骨。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掌心的人滑落下去,摔成烂泥,像是一滩红白杂糅的烂果酱。
顷刻,有人失声尖叫,有人呕吐起来,有人踉跄跑开。
周遭混乱一片,好似熙攘闹市,而礼堂中央,罪魁祸首,白迹,却对一切视而不见,他漫不经心地眯起眼,长腿微抬,迈步跨过去。
对视须臾,他微微倾身,抬手,以滚烫指腹抵上白司苍白的面庞,轻轻抚过其上溅落的猩红。
“哥哥。”
他歪过头,血迹斑驳面庞之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意。
“好久不见,已经忘了我么?”
溅了腥甜的唇抵近鬓角,白齿咬上弑神官的耳,吐字虔诚又疯狂,一如不怀好意的座下信徒,逼得神明面染红潮,闭眼隐忍地吞回闷哼。
“我是你亲爱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