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7-1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Lmogen 主角：饶江晦 宋岸青
六月多雨，躁动闷热，苦夏难捱。
宋岸青在鞋柜前对着为数不多的鞋挑挑拣拣，最终还是理想为现实让了步，瞅着公交即将到站，也只能匆匆套了双球鞋。当他踩上今天第一个水洼时，才无比庆幸刚才的明智决定。
艳阳高照，闷热的天燥的大腿根都起汗腻了起来，可宋岸青却不得不提起过长的裙摆，小心翼翼地绕着水坑走，边走还要边祈祷新换上的裙子不会溅上脏污。
当他提心吊胆地走进单元楼时，悬着的心才蓦然落下，钥匙叮铃哐啷地把门撞开，宋岸青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打开，苦了谁都不能苦了饭碗不是，他一刻不歇地把摄像头加起来对着未完成的水彩，等进了直播才松了口气，拉过小马扎对着屏幕发呆。
零星的有用户进来下一秒又退出，最终留下的不过寥寥数人，没有弹幕他也不开口，缄默从互联网侵蚀进现实中，激得宋岸青打了个哆嗦。
等到歇够了才稍微挪挪脚，从盒子里把颜料掏了出来。硬挺精细的毛刷直立在画布上，宋岸青继续接着断笔绘下去，这时候才有一二条弹幕发出来。
【继续上次的画吗？】
“是的。”
【主播这幅画能卖多少钱啊？】
睫羽飞颤了下，他敛下眼眸遮去眼底的痕迹，“不知道，得看老板收多少。”模棱两可的答案就像是凿了洞的墙，西北风叫嚣着从墙洞口迫不及待地挤进来，窜了风的屋子穷酸又可怜。
【主播露脸吗？】
宋岸青手中动作不停，“看情况，大老板来了就看他心情，一般不露。”
【今天大老板还没来吗？】
“没来。”
【青青这幅画已经花了多久了呀？】
“嗯……”宋岸青难得停笔，算了算时间回道：“差不多三天吧，体量小也快结束了。”
【还是送去画廊吗？】
“对，碰碰运气看看人家收不收。”
【啊？呼叫大老板，呼叫大老板！】
宋岸青看着这条评论笑了笑，不再做回答。笔触一点点拼搭出绚烂的霞光，他习惯性地加入马尔代夫色勾勒出受光面，等到精细笔尖上的过渡色被画纸涂抹干净，他才支起僵硬的脖颈，骨骼一节节掰直的嘎啦声闷爆在耳蜗中。
透过狭小的窗户宋岸青才发现外面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珠又从云层中掉下，而先前慷慨发热的太阳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个旮旯里，继续布施它的余晖去了。
因着出门时阳光正好宋岸青并没拿上伞，所以即使他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也不得不待在屋子里，等着雨停。
闲着也是无事，他便划着手机和弹幕聊天。
【主播怎么不画了？】
“画完了，但外面下雨走不了。”
观众数字从9变成了8。
【没带伞？】
硕大的字体从屏幕上飘过，丑的不忍直视，宋岸青晓得这是长期饭票来了，他笑着答道：“老板来啦，是没带伞。”说完他又加了句，“咋？老板要来接我吗？”
开直播得有半年光景了，什么技巧都没学到调笑逗人的话到会了一大堆，每次看到老板豪爽打赏的模样，他更加坚信一句话：只要捧得老板爽，钱币哗哗撒，礼物咵咵掉。
等了半天老板也没回话，硬币砸进水里还能听个响，这是一点动静也没。宋岸青也不在意，他开始对着手机里的晚霞发着呆，忖度着需不需要在主体周围加上点光晕。
窗外滂沱而下的雨渐渐变小，听着雨点打落在地面稀稀拉拉的声音，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屏幕，刚准备对着屈指可数的观众打招呼下播，就看到屏幕上飘过的狂拽酷炫土到爆的字体。
【嗯。】
这一个字余波震荡，把宋岸青炸的里嫩外焦，甚至在那一瞬间窜出许多想法。他顾不得直播间寥寥数人的狂欢，蹭到拍不到的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给老板发信息。
【老板，您是认真的吗？】
惊雷轰耳，吓得宋岸青都打出了敬语。
老板显然是觉察了，几乎算是秒回。
【你不愿意吗？】
一如既往的直白，宋岸青却鲜少地犯了难，认也不是否也不是，字打了又改改了又删，反复几次都没个定论。
【是我唐突了】
不知怎么的，宋岸青竟从这五个字的字缝里读出了些委屈。
【抱歉没考虑周全，突然的见面只会让你生厌，我们下次再约好吗？】
小心翼翼地回复与不需要道歉的道歉，都让宋岸青有些愧疚甚至如坐针毡，玩笑话是他说出来的老板只是当了真，明明是自己的过失道歉的却是他人。
行动遵从了本能，越过理性的分析，手指不自觉地打出一个字。
【不】
绿色对话框大剌剌得跃入宋岸青眼中，嘴唇轻抿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预设。
【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所以再来问一下，怕耽误你的事】
他尽力圆出一个理由，等着老板回信。
【不麻烦的】
宋岸青甚至能脑补出对面一板一眼打字地样子。
【把地址发给我好吗？】
【等到了门口我给你发信息】
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
结束了对话宋岸青又重新入镜，细化着手下的画作。笔在动，但思绪早已魂游天外了。
微信是在第一次直播加上的。
隆冬腊月，寒气都拧成了条尖刺从墙缝中钻蹭进来。当时他身上的钱都不够他继续租下这间画室，走投无路的时候试着开直播去碰碰运气，结果走运地碰到了老板，他的打赏解决了燃眉之急，收入多到不仅让他留住了这个月的画室，余钱还能保他吃喝不愁。
宋岸青一面庆幸却又惴惴不安，下播后他后台私信老板，简短的一句话删删减减磨蹭数分钟，发出去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屏气凝神地等着对方回信，但在长久之后界面仍是寂然一片，见着天色渐晚，他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上路时宋岸青才收到老板的回信。
【你好】
是对他信息的回复。
【老板有什么需求吗？】
他斟酌着开口又像是生怕榜一一句话他就要去卖肉，宋岸青急忙补上句：【是要定制油画吗？】
【嗯】
【那就麻烦您加我的通讯账户吧，我跟您详谈】
【好】
【我加您】
宋岸青边扫码边嘀咕，老板的高冷人设看起来真像是装叉的土大款，吊儿郎当又不可一世。
【您的定制有什么需求吗？】
【人像可以吗？】
问询的话语在宋岸青的意料之外，他把宽大臃肿羽绒服裹紧了，才继续打字。
【可以的，需要什么类型的人像？】
宋岸青麻溜地找到相册里的图，还没等他发过去那边就回了信息，条件背景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面，末了问他定金尾款需付多少。
震惊之余他仍回复道：【您不用付钱的，打赏已经给了很多了】
对方沉默了，他也沉默了。宋岸青并不想欠别人的，榜一的打赏足以顶上两幅定制，虽说是自愿的，但如果再在这幅画上收钱这就和抢劫没什么区别。
【你会继续直播吗？】
【可能吧】
【好吧，那你先画完手上的画再画我这个，不急】
老板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反而体贴的将自己的定制向后挪了挪。
【但我有一个条件，在画我这幅画的时候还请麻烦你开下直播】
宋岸青发过去一个比ok的小狗，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他从来不信老板一掷千金别无所图，可吊诡的是即使后来联系频繁了，他也没做任何逾矩的事。而且有些时候宋岸青也会将老板幻视成只眼巴巴盯着人的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