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7-19 来源:红袖 分类:古代 作者:织鱼 主角:乌蒙尔博 顾长安
送走媒婆金花,顾长安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哑巴,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能听懂媒婆的话,但不管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都想提醒你一句,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身份不明,善恶难分,家世如何成婚与否没有人知道,所以,你最好离村子里的女孩儿们远些,否则,我会亲自把你送到官府。”
顾长安每说一个字哑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姑娘,更不喜欢这里的女人,为什么顾长安要说这种话?还要为了那些女人把他送到官府?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而更让哑巴心里难受的是,顾长安竟如此在意他的身世……
抬头直视顾长安,哑巴认真说道:“我、没有”
顾长安正沉浸在哑巴要娶妻的想象中,听到哑巴说话他随口问道:“没有什么?”
像是要证明自己话里的真实性,哑巴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喜欢的人。”
顾长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儿,脸上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没有最好,省得我棒打鸳鸯做恶人了。”
然而不等顾长安话音落地就听哑巴加重了语气说道:“只、喜欢、你……”
“喜欢我?”顾长安先是惊讶地问,而后便笑着说道:“没想到本公子的魅力这么大,你眼光不错,继续保持!”
受到鼓励的哑巴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说道:“娶、娶你做媳妇儿……”
“哈?”顾长安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呆子,我可是男人,是要娶媳妇儿的。”
“那你便娶、娶我做媳妇儿。”有了媒婆金花指点,哑巴对娶媳妇儿一事十分执着。
“我们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对上哑巴认真的神情,顾长安难得地耐心解释道。
“为、为什么?”
“男女结合乃是天道,哪里有为什么?”
哑巴皱了皱眉问“什么是天道……”
“天道就是……”顾长安顿了顿,“天道便是天大的道理,你遵守便是。”
“为什么要……遵守?”哑巴不解地问。
顾长安不耐道:“让你遵守你就遵守,哪那么多废话,总之两个男人在一起有违纲常伦纪,唯有阴阳结合才是正道。”
“纲常伦纪……又是什么?”
“纲常伦纪就是……”顾长安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有多读几本正经书,哑巴的问题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纲常伦纪是什么你都不懂,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平时让你多读书多读书,真不知道你读到哪里去了?”顾长安碎碎念道,最终哑巴也没从他口中知道到底什么是纲常伦纪。
哑巴的初次表白就在一连串的问题中被完美忽视,直到最后顾长安也只记得要让哑巴多读书多识字,关于两个男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的讨论无疾而终。
后来,哑巴脑子不灵光的传言渐渐在小安村扩散开来,每天偷偷打量哑巴干活的年轻女孩儿们少了,但大胆泼辣的妇人们却更加的肆无忌惮。
顾长安乐得见到这种情况,只嘱咐了哑巴不要搭理那些妇人们,至于替哑巴澄清的话他是一句没说,只把牛叔牛婶心疼得天天往哑巴手里塞吃的,没几天顾长安就被喂得脸都胖了一圈儿,以至于被牛婶调侃哑巴一天天和养媳妇儿似的养着他。
每次听到这种话顾长安都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受影响。反观哑巴却像是受到了多大鼓励似的,每天变着法地给顾长安淘弄吃的。
尽管遭受了全村人的白眼,但顾长安还是顶住了世俗的压力继续他的书画生意。
由于市场需求量越来越大,顾长安一个人的产出有限,无奈药堂只能不断提高出售价格,渐渐的凤栖镇的画竟然打出了名声,尤其是在大禹第一画师凤五先生出席宴会,偶然见到顾长安的画,随口说了句‘此乃佳作’之后,顾长安的画水涨船高,一时之间被大禹附庸风雅之辈争先追捧,一副普通的山水画几乎卖到了近百两。
如此高价必然会招人眼红,假画接二连三地出现,甚至有商人组建了一只画师队伍,专门跑来凤栖镇采风,以便让笔下的作品更接近原著。
为此药堂特意贴出声明,想买真迹,只此一家。
顾长安的反应则平静得很,左右不过是赚钱的玩意儿,只要他不愁吃喝,他不在意帮别人开一条财路,毕竟如果连真画假画都分辨不出的人又谈何爱画呢?不过是凑热闹罢了。
赚够了钱顾长安又重新过回之前的米虫生活,每天闲暇无事的时候便画上几笔打发时间,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看画本,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之前的日子过得还要安逸。从某种程度上看,村长说他好吃懒做的话也不无道理。
和顾长安相比哑巴的生活则充实多了,每天要早起下地,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下午还要去河里捞一条顾长安最喜欢吃的鱼,晚饭后更是被压在桌子旁读书认字,顾长安什么时候睡觉他什么时候解放,一天下来不比地主家里干活的长工轻松多少。
但哑巴却甘之如饴,每天干劲满满,为了博顾长安一笑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哑巴不会说好听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对顾长安好,以前顾长安也是被伺候惯了的人,所以起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哑巴为了给他摘满满一筐酸枣,整条手臂被扎得血淋淋一片,新买的衣服也破了七八的洞。
顾长安是又气又惊,气的是酸枣才值几个钱,白送出去都没人要的东西,可哑巴身上的衣服却是他亲自挑的面料,莫说是一筐酸枣,就是包下小半片山都够了。
惊的是哑巴对他的心意,他不过是嘴馋的时候喜欢吃上几个熟透了的酸枣打发时间,没想到哑巴竟特意去摘了一筐回来。
酸枣树上布满了毒刺,虽然毒性不强,但扎进肉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哑巴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
一口气不上不下正好憋在胸口,顾长安几次张嘴想要骂上几句,但对上哑巴眼底的认真,他硬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动作粗鲁地把酸枣踢到一边,伸手将哑巴拽进房间,顾长安一头扎进柜子里翻起自己的瓶瓶罐罐来。
感觉到顾长安周身的低气压,哑巴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落寞。
“胳膊抬起来!”
顾长安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瓷瓶,浓郁的药味儿透过瓶塞弥漫到空气中。
哑巴愣愣地看着顾长安,下意识地抬起来胳膊。
“嘶~”冰凉的液体倒在胳膊上,被毒刺扎过的地方顿时火辣辣得疼,皮肤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哑巴忍不住猛吸一口凉气,整个上半身都颤抖起来。
“别动!”顾长安低声喝道,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加快了。
哑巴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动,片刻后顾长安收起瓷瓶,抬头看见哑巴的模样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知道疼就好,以后离带刺的东西远点儿,笨手笨脚的不扎你扎谁?”
哑巴低头看着涂满药水的胳膊,嘴里小声说道:“你、喜欢吃……”
顾长安呼吸一滞,想起了每天晚饭必备的鱼,就因为他随口说的一句喜欢,这呆子就傻呵呵地一直做一直做,其实他早就吃腻了。
现在的酸枣也是,他每次最多只能吃几颗,多了牙便被酸倒了,可这傻子倒好,给他摘了满满一筐回来……
“真是个呆子,怎么有像你这么傻的人?”顾长安摇了摇头无奈道。
听到顾长安又说他傻,哑巴眼神一暗,低着头独自难过去了。
把瓷瓶放回柜子,顾长安一回头就看见哑巴弓着身子垂着脑袋,整个人被落日笼罩在余晖里,孤独感扑面而来。
顾长安心里一紧,他不喜欢这样的哑巴。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拍了拍哑巴的肩膀,顾长安故作轻松道。
哑巴眼睛黏在地板上没说话,顾长安局促地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你不用做这些事情,我知道你想报恩,但后来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吗?咱们俩也算互不相欠,而且你现在还帮我种地干活,也不算白吃白住,所以咱们算是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
“媳妇儿……”哑巴小声打断顾长安的话。
“什么?”
“不是朋友”哑巴认真说道。
顾长安愣了,原来是他一厢情愿。好啊!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关心这人,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别怪他……
“你做我……媳妇儿!”不等顾长安发泄完就听哑巴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空气瞬间凝固,顾长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有了上次和媒婆金花的对话,他不信哑巴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顾长安捋直舌头问:“你是认真的?”
“我、喜欢你……”哑巴点了点头,视线始终没有从顾长安的脸上移开过。
“可我是个男人……”
对上哑巴执拗的目光,顾长安慌忙移开视线,低声说道:“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哑巴不解地问。
顾长安顿了顿,无力道:“不是都和你说了吗?有违天道有违天道,这些天你的圣贤书都读哪去了?”
“天道、管的真宽……”哑巴冷声问道:“为什么……要听它的?”
顾长安张了张嘴没说话,转身冲进房间,霹雳乓啷一顿乱翻。
……
片刻后,顾长安换上一身青色长衫,腰间别着一枚环形玉佩,手里握着金丝折扇,头戴白玉冠,脚踩黑色短靴,整个人容光焕发,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
顾长安刚一露面哑巴眼睛便直了,天人下凡大抵也不过如此!
其实顾长安的相貌称不上多英俊,但环绕在他周身的气质却让人移不开眼睛,仿佛谪仙临世。真真是清雅若茶,自有风华!
唰地一声,顾长安打开折扇,握着扇柄灵活地转了几下后,转头望向一旁的哑巴。
“找牛叔,咱们进城!”
半天过后,见哑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顾长安皱了皱眉,一扇子打在哑巴的头上。
“莫不是真傻了?”
哑巴下意识地揉了揉脑袋,视线黏在眼前人的脸上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被哑巴看得心里发虚,顾长安收起折扇,命令道:“拿些碎银子去找牛叔,我带你进城。”
接过顾长安递来的碎银子,哑巴问道:“做什么?”
扬了扬嘴角,顾长安故作神秘道:“带你出去见见世面,省的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此时已经是夜幕四合,天边泛着一层薄黑,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一道道灰色的烟柱歪歪扭扭地立在空中,为静谧的村庄再添一份安逸。
待贺之秋端着做好的鱼出来招呼俩人吃饭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缕缕药香证明,俩人离开的时间并不久。
有那么一瞬间贺之丘想把手里的一盆鱼狠狠摔在地上,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是外人眼中温文尔雅的贺先生,他要时刻保持该有的风度。
隐去脸上的狰狞和眼底的戾气,贺之丘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只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藏在心底的愤怒和不甘。
而顾长安和哑巴两个人早已经坐上了牛叔进城的牛车。
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街道两旁满是卖夜宵和小零食的摊贩,尽管整个镇子已经被黑夜笼罩,但人们依旧兴致不减,卖花灯的小贩卖力吆喝着,不一会儿小摊前就围了一群人,新扎好的漂亮花灯将街道照亮,熙熙攘攘的人群越发热闹起来。
小安村人进城都是赶早不赶晚,争取能当天去当天回,所以尽管赶了十几年牛车,但牛叔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凤栖镇夜晚的景象,隔着老远他眼睛就已经看直了。
坐在牛叔身边的二牛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眼睛里闪着光。
二牛虽然痴傻却懂事得紧,明明满脸写着想去玩,但人却始终紧紧挨着牛叔,唯一的动作就是抻着脖子朝街市里望,好像这样就能多看到些东西似的。
被这对父子一脸向往的模样逗笑,顾长安摸出一个钱袋递给牛叔。
“我带哑巴去办点儿事,晚些回来,今晚我们就宿在镇上,您带二牛到处逛逛,顺便在凤来客栈订四间房。”
“这……”牛叔愣愣地接过钱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和二牛在牛车睡一晚就行,你……”
“牛叔”
打断对方的话,顾长安笑道:“别和我客气,拿着钱去给二牛和牛婶买点东西。”
“这、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花你的钱?”牛叔忙摆手拒绝道。
强行把钱袋塞到牛叔怀里,顾长安认真说道:“算是我的一番心意,这些年您和牛婶没少照顾我。”
“我们照顾你不是应该的?你这个孩子!”见顾长安坚持牛叔也没再推辞,只从钱袋里拿出一小块碎银,把剩下的还给顾长安。
“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和哑巴花。”
顾长安无奈地笑了笑,又在袋子里挑了两块碎银放在二牛衣袋里。
“顾大哥送给你的,尽管花,别省着。”
不等牛叔反对顾长安接着说道:“行了牛叔,您当真以为我穷得揭不开锅吗?快带二牛到处去逛逛,一会儿人家该收摊了。”
牛叔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行,你这情牛叔领了。”
顾长安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最怕应付这种场面。
告别牛叔父子,顾长安领着哑巴顺着街道一路走过去,俩人穿着考究,一俊逸一健美,一路上竟捕获了不少芳心。
但随着俩人越走越远,街道渐渐暗了下来,路上的人变少了,女子更是不多见,即便是有也低着头匆匆闪过,看向俩人的目光里再不见爱慕。
顾长安熟络地拐了几道弯,走过一段黑漆漆的小路后,耳边开始出现丝竹奏乐的声音,再走近几步,女子婉转娇柔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
穿过小路便是宽阔数倍的街道,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华美的高楼,房檐处挂满了七彩灯笼,照得整片街恍如白昼。
七八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在楼门前吆喝拉客,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衣看得人脸红。
用余光瞥了眼看呆了的哑巴,顾长安心中嗤笑,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哟~大爷看着眼生啊!今儿是第一次来?”顾长安一露面便被五六个女子围了起来,各种味道的香粉混在一起腻得人作呕,顾长安忍着不耐将身后的哑巴推了过去。
“久闻梧桐居美女如云,今日带朋友来见识见识,不知各位姐姐能否带路?”
哑巴小山似的身体立在女人堆里显眼得很,几乎是瞬间就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里的女人阅人无数,只一眼她们就知道哑巴的能力绝对不差,这种男人在她们这里受欢迎得紧,加上哑巴出色的长相,即便是一文钱不花也有人贴上去。
见门口的女人们一窝蜂地朝哑巴扑了过去,顾长安潇洒地挥了挥扇子,朗声说道:“让你们妈妈把楼里最好的姑娘叫来。”
“哎呦这位公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梧桐居哪个姑娘都是最好的,您要是不嫌弃,奴家伺候您啊?”一个穿着水粉色纱衣的女子笑着迎过去,手里的手帕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顾长安的下巴。
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围在中间,哑巴避无可避,刚打算将人推开就看见有女人靠在顾长安的怀里。
瞬间,哑巴冷了脸,开始向周围释放低气压,几个女人渐渐被他眼里的冷冽震慑,下意识地松了手。
重获自由的哑巴径直朝顾长安走去,一双怒目死死盯住粉衣女子,只把人看得花容失色,眼中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
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两个不解风情的人,哑巴大手一挥,直接把粉衣女子扒拉走,自己则站到了顾长安身边。
顾长安嘴角的笑容一滞,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
他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身边人的眼睛,就在哑巴准备凑过去的时候,听见动静的老鸨终于鸭子似的,摇摇晃晃地迎了出来。
“咦!”见到哑巴老鸨眼睛一亮,惊讶道:“这位客人身材倒是好,想必喜欢温柔可人的吧?我们梧桐居刚好进了一批新人,公子进来挑挑?”
哑巴冷着脸没说话,老鸨表情不变,转而对顾长安说道:“没想到这凤栖镇还有像公子这般风姿绰约的人,奴家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妈妈客气,我二人今日不过是来见见世面,楼里的好姑娘尽管叫出来伺候。”顾长安财大气粗道。
老鸨一听满脸的褶子立刻笑成了花,忙侧身招呼顾长安和哑巴进门。
“快,叫红鸢绿绮紫蝶兰馨出来接客啦!”老鸨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后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顾长安和哑巴就被带进了一间屋子,四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女人跟在后面款款而入,龟奴点燃香炉后快速退出房间,顺手将门关严。
见房间里摆着一架古琴,顾长安开口问道:“你们谁会抚琴?”
“奴家略懂些皮毛,公子若是不嫌弃,奴家为您抚琴如何?”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子欠了欠身说道。
顾长安点了点头,待琴声响起后他将其余三个人打量一遍,转头问哑巴道:“喜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