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途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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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这儿一听说诸位要南下沛城,便快马加鞭地吩咐让人准备,没成想日子过得竟是如此快,一眨眼诸位便来了!”沛城城主亲自来迎接,虽之前还未见过这位池伯父,但郁漠却对这位城主的功绩早已有所耳闻,就连祖父也在路上不停跟他讲起这位城主,才不惑之年,却是连圣上都亲口赞扬治下有方的大才之士。

“老将军这身子骨,从京城一路南下到沛城来,让晚辈都自愧不如啊!”池城主上前向郁老将军作揖道。

“真不愧是你老子身边带大的,那油嘴滑舌的模样跟你老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郁老将军和池老城主是旧识,自先皇收复沛城后,池老城主便以年事已高为由,自请世代驻守沛城,算算与池家已有二十余年未见了。

池城主与郁老将军寒暄一阵后,侧头便看到了跟在老将军身后相貌出众、身形颀长的少年:“这便是泊志吧,多年不见,这小子出落得越来越有郁家的将门风范了啊!”

城主宽厚的手掌拍在郁漠的肩上,一时间竟让郁漠想起了自己已逝的父亲。

“一向听闻池伯父与先父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泊志这些年来一向挂念伯父,听闻祖父与母亲有意要来沛城,这才着急忙慌地前来拜见。”

“哈哈哈——你这小子!将军还说我油嘴滑舌,我看你这小子的嘴可也是厉害得很啊!”池城主的一句话惹得同行的人都笑起来,转头便又向队伍里问道:"听说梁家也来了个小子?"

梁沛本无意惹人注目,却是没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被点了名,也只好从郁夫人身旁站出来,上前向着几位长辈行礼道:“回伯父的话,在下梁家二子梁沛。兄长事务颇多未能有机会到伯父这里拜见,特命小辈代他向伯父赔个不是。许久前便听闻沛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能有幸一见,实在是小辈的福气。”

池城主被这两个娃娃的话逗得直笑:“既如此,那便随我一同进城!这筵席可就都等着你们呢!”

锦安楼内,

舞娘们早早地梳妆打扮,小丫头光是为了帮那几个舞娘整理些个钗环,在前楼的厢房里跑上跑下,脚底都快着了火。

为了今天的这几个大人物,掌柜的把锦安楼里里外外都收拾、交代妥当,在酒楼里扯着喉咙把嗓子都喊成了破锣嗓。

可这边舞娘们正打算登台,却发现头牌娘子柳儿一下子没了踪影。

锦安楼本就不是个小地方,光是厢房找下去都得要上一两个时辰,也不知道这个柳儿到底是跑到了哪里去。可现下城主那边的人又来了口信,说城主已经接到了人,正往锦安楼来。

急得掌柜像热锅上的蚂蚁,巴不得叫左邻右舍的人都借来,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出来。掌柜的又是骂天骂地、又是求祖求宗,最后连各路神仙都拜上了,只希望柳儿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

唯一不受打扰的琴阁里,弦音缭绕。

卓玉宸倒是陷在琴中无法自拔,反观一旁的小厮却是一点儿兴趣都打不起来,早就已经站在门口哈欠连天,见卓玉宸还在那儿弹个没完,索性便把头歪在房门上犯起迷糊来。

过了一会儿,琴阁的门被人敲了两声:“狗子!是我啊!东家说头牌娘子找不到人了,让你帮忙找找看,我来这儿替你看会儿。”

“吱呀”一声,琴阁的门从里面打开,卓玉宸听到声响,也浅浅偏了一下头,只看见进来的人穿着一身粗布短衣,黝黑的皮肤跟楼里那些个小厮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哟!是柴大哥啊!”男人正好在这儿看得整个人都困得不行,一看见有人过来就赶紧寒暄起来,“你刚刚说······柳儿姑娘不见了?”

“可不是嘛,现在前楼都乱成一锅粥了。傻子这儿也没啥可看的,你是在这儿做事的,赶紧去找找那个头牌娘子,别再误了贵人的大事儿。”

柳儿?

从琴音里抽离出来,卓玉宸又想起来当时小丫头的话。

也不知道那个找不着人的柳儿和小丫头跟他提过的是不是一个······

卓玉宸看着这四周全被纱帘遮掩的琴阁,刹时间静不下心来。琴固然好,但是谁能想到,从穿越到现在自己倒像是被纱帘蒙蔽了双眼一般,这周围的处境自己可以算是一无所知,就连自己姓甚名谁,有何过往也是毫不知晓,更不用提现在何许年代。

害,卓玉宸在琴前自顾自地耸了耸肩。

果然主线剧情还是得自己探索。

卓玉宸拿余光瞥向刚刚进来的男人,听他刚刚的意思应该是锦安楼外面的人,说不定知道的要比这锦安楼里的人知道的多。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那个······柴大哥,咱俩是不是见过啊?”

男人被吓了一跳,他刚刚才废了老大的劲儿安慰完那个疯女人,正心力交瘁,没成想卓玉宸突然的一句话又把他吓了一跳。

“你、你还认得我?”

这段时间他明明都没有来过锦安楼,就算来了也是偷偷跟柳儿见一面就走。

难不成是哪次来的时候被这个傻子瞧见了?

还是······这个傻子想拿之前的事儿威胁自己?

又或者,是为了今天的事儿?

本来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琴呆子是不是真的在装疯卖傻。

那毒分明已经下到了茶里,他也眼见着那琴呆子分明将茶喝了下去,没想到竟还是这么命大,不仅没凉在巷子里,甚至还这么好端端的坐着弹琴。

男人紧紧攥住拳头,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别人会过来,暂时松了口气。

看来柳儿那婆娘说的真是没错,这呆子专门趁这个没人的空挡来跟他说这些,不就是咬定了自己动不了手?

毕竟他现在还真是不能把这个傻子扔进池子里,一会儿城主和那个郁将军就要来,若是出了命案,柳儿那个疯婆娘跟自己倒是没什么干系,自己到时候才是真的跑不了了。

卓玉宸没有读心术,自然完全不清楚此刻男人的心中所想,反而是因为二人之间的沉默,把自己尴尬得脚趾抠地。

大哥,你认识就多说两句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接啊!

两个人面对面,却是谁也不肯先开口说一句话,都在一旁蓄势待发等着观察对方的反应。

卓玉宸被男人盯得后背直发毛,只好开口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男人额头上的冷汗更甚,强压住心头的紧张道:“是啊,之前来都没跟你打过招呼,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两眼一亮,卓玉宸心里高兴坏了,原来这大哥真是外面的,那他说不定还真能问出不少东西来:“哪儿能啊,大哥长得雄壮魁梧,我肯定是过目不忘的。”

男人被卓玉宸的话吓破了胆,还以为是在内涵之前将他掀下阁楼之事,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说的太抬举了,我个粗人哪儿听得懂?你这是笑话我呢?”

两人表面上你一言我一语,实则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

另一边,

锦安楼里的人找前找后,就差把舞娘房里装钗环的匣子都打开来看个仔细,这才看到柳儿慢悠悠地从厢房里出来。

柳儿看见大家伙灰头土脸的模样不仅一点儿也不带心虚,反而还装作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哎呦!这是演得哪一出啊?吓死奴家了。”

掌柜的这边正想发火,便听到外面喊道:“郁将军、城主大人已到,您赶紧找几个人去接接吧!”

掌柜只好憋着一肚子火,袖子一甩便赶紧堆上笑脸迎接贵客。

······

郁老将军和池城主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池家远离京城已有几十年,对朝野争斗早已不再关心,朝廷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就无从知晓。郁老将军倒是年岁已大,也无心参与党争,只叫那些个朝臣间的勾心斗角当作狼犬相吠的笑话,一老一少边说边笑,倒也是快活。

郁漠便和梁沛跟在后面,大人的话他插不进,娘亲的话他又嫌啰嗦,只好又舔着脸去和年岁相仿的梁沛搭话:“梁兄,你说你与这沛城是不是颇有缘分?你这名中的‘沛’字,与这沛城的‘沛’字可是同一个?”

“据说当年收复沛城的时候,圣上还大赏了梁府,可是因为梁兄你的名字?”

梁沛本不想搭理郁漠,但又耐不住这个人非缠着,只好答道:“若说是也是,若说不是便也不是。当初圣上一心想要收复沛城、源城,家父正好进宫,圣上提起‘良缘’、‘良配’一说,由此应是说我和兄长是因此得名的才更合适些。”

“那为何是你取‘沛’字,而梁大夫取‘源’字呢?”郁漠一向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说来也怪,沛城早在先皇时便已收复,源城却是至今还流落于皇土之外。

“那便是圣上的意思了,上一辈的事儿,咱们这些个小辈哪儿说得清呢?”

郁漠知道梁沛一向喜欢跟自己打哑谜,觉得无聊索性便也不问了。

待掌柜将一行人引至后阁,不仅是郁漠、梁沛这些个小辈,连郁老将军也不禁感叹:“这锦安楼倒真是有如其名啊,你们沛城没想到还真是锦绣万千,怪不得池兄当年来了之后,便日日魂牵梦萦,无论我们这些个人如何劝都不想走呢。”

池城主向着老将军拱手道:“不过是个乡野地方,能腾出个设席的地方就不错了,哪儿比得上京城?”

小厮将众人领至一处高阁坐下,池城主便指着池子对面的那一处水榭道:“这次我可是专门拜托了这里掌柜的,把我们沛城的高人都给请出来了。”

“高人?是何高人?”众人一听到这儿便更是对那处纱帘遮掩的水榭好奇,尤其是郁漠,脖子都差点儿要伸到对面,亲自瞅瞅里面到底是坐着什么神仙。

众人看池城主只想着卖关子,便只好又看向掌柜,掌柜看了看城主的眼色,忙向着众人作揖道:“哪儿是什么高人啊,就是我们楼里一个弹琴的,前段时间还因为自己不小心跌下了楼,叫脑子给撞坏了。只求着别给各位贵人添堵就成。”

郁漠听到这儿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故作严肃地吓唬掌柜的道:“你这个掌柜的说话倒真是可笑,难不成我祖父南下沛城就是叫你们喊一个傻子来糊弄的?”

掌柜的忙摆手说不是,说是自己脑子糊涂说错了话。

看他那像看到阎王一样的样子,郁漠也不好接着说些什么,便也不再接话,转头寻碟子里的糕点去了。

倒是池城主一听掌柜的话一脸诧异:“怎么从来没听过卓公子跌伤的事?若是如此······便算了,叫卓公子好生休养,池某改日再来叨扰。”

掌柜一听这话才寻思着自己是拂了城主的面子,急忙照着自己的脸上就是两巴掌:“是、是小人说错了话!那呆,呸,是卓公子,那天只是跌伤,并不妨事,我、我这就让他开始,这就让他开始!”

——其实,从众人进了后阁开始,卓玉宸在琴阁中便看得清清楚楚,这纱帘倒是怪的很,只能从里面望过去,外面却看不得里面一星半点。

等一下!卓玉宸总觉得自己眼花了,人群里怎么、怎么会······

卓玉宸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与自己的大学室友长得极为相像,让卓玉宸都有些恍惚得不敢认。

梁沛?他怎么会在这里?卓玉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先悬在弦上的手指瞬间僵在原地。卓玉宸此刻只希望是自己不是眼花,若真是梁沛,他真的是要扑到那人身上痛哭一场。可那人虽长了一张酷似梁沛的脸,举止行为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那个室友的影子······

还是说这里存在着第二个梁沛?就像另一个卓玉宸一样?

——“喂!那个呆子你愣着干什么?!人都落座了还不赶紧开始?”

“嘭”得一声巨响,琴阁的门被人从外面锤开,吓了卓玉宸一大跳,夺门而入的这个小厮整张脸都喘得通红,朝着卓玉宸就是一顿吼:“管、管你的那个人呢?啊?你、你赶紧、赶紧弹啊!不想要脑袋了?”

卓玉宸这才勉强回过神,自己的处境尚未明晰,他可不能在探明那个“梁沛”之前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浪费了。

——“真可谓‘初调小雨催花落,又逐西风归柳条。流水声来闲竹里,好山情到古松梢’!池伯父,小辈惶恐,这沛城的高人着实是个人物,小辈自诩走遍名山大川,寻访了多位琴艺高人,但能弹奏出此曲的气魄与韵味,还真是从未有之!”

“亏得未能错过这位高人,否则小辈回了京城才真是叫肠子都悔青了。”

看梁沛的眼里全是对琴音的痴恋,池城主笑道:“早便听闻沛儿寄情山水,没想到对管弦丝竹、诗词歌赋也有钻研,可惜这位卓公子我也未曾与其有深交,否则定叫你二人好好畅谈一番。”

“竟是连城主都不愿结交的吗?若我说,那这姓卓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郁漠向来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一句话不合时宜得飞出来,气得坐在一旁的郁夫人也出声骂他:“你给我坐下!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倒是池城主不以为意,只当是孩子意气:“泊志前半句说得倒没错,这位卓公子想来听闻不喜与人来往,就是我个做城主的到此处听琴都要和掌柜磨上一磨,只是掌柜说这位公子自小便有病症,唯恐病气传了人,这才每每弹奏都要拿纱幔遮掩。便是除了这锦安楼里的小厮,未曾有人知这卓公子是何处的神仙。”

正说着,掌柜的已然吩咐了饭菜,更是有数名美娇娘随之而来。

玉指纤纤动步迟,花腰婉婉弄春姿。

为首的柳儿更是舞姿轻盈,席间一片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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