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真的吗？陆行渊真的需要帮忙吗？”

说话的人表情有些懵懂，两颗水汪汪的瞳仁像是刚清洗过的葡萄，娇软的红唇被咬出水光，微微歪着脑袋，像是某只天真的小动物。

“那当然！”来人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白阮，你不是课代表吗？课代表当然有义务帮助有需求的同学了！”

“快去吧，陆哥就在厕所等你呢，进门右手边第三个，快去快去。”

白阮眨了眨眼睛，被人推着进了厕所。

“哟，快看，他真的来了！”

“他是个傻子你们不知道啊？”有人怪笑，“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

“看这个小模样长的还挺招人疼的，跟个娘儿们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变态啊老林，男人你都觉得招人疼？”

“滚犊子！”

白阮被一群个高的男人团团围住，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打量着他，他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又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身体失衡，往前扑来。

“卧槽！这小傻子还挺软！”被喊做老林的男生吹了声口哨，松开了扶着白阮的手。

白阮攥着手，怯怯地打量着周围的男人，神情惊惶，像是误入狼群的幼鹿。

他就算再傻，这会儿也觉出来不对了。

他垂了垂脑袋，校服领子处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周围调笑的“傻子”“智障”声此起彼伏，被围起来的白阮红了眼睛。

他垂着脑袋往外走了两步，又慢吞吞地转了回来，或许是害怕，他本就细软的声音变得更低，“陆、陆行渊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一声哄笑，白阮眨了眨眼睛，更不知所措了。

“陆哥，人家来找你了！”

男生笑得语调奇怪，大家心照不宣地给了彼此一个眼神。

洗手台上坐着个男生，一条腿踩在大理石台面上，另一条腿随意搭在瓷砖上，闻言掀了掀眼皮。

细碎的黑色短发下，一双瞳仁像是没晕开的墨，淡漠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少年身上，“找我？”

白阮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噔噔两步跑过去，清澈的目光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你需要帮忙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他是个傻子吧！”

“笑死，来厕所帮忙？能帮什么忙啊！递纸吗？”

少年像是理解不了周围那些嘲弄，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丁原说你带了一把枪来学校，子弹太满了——”

他话没说完，周围的笑声更大了，大到完全盖过他的声音了。

等着别人都笑完了，他才继续认认真真的问：“你需要我帮忙吗？我是课代表，班里的作业都是我发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我都可以帮你的。”

见陆行渊没有动作，白阮以为他不相信，急急忙忙地解释，“真、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帮他？”有人问，“怎么帮？帮他把枪里面的子弹都打出来吗？”

接着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白阮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眨了眨雾气朦胧的眼睛，尽量磕磕巴巴地跟陆行渊讲道理，“学校里不让带枪，太、太危险了……”

“明天你不要带了，放家里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听到没，他让陆哥把枪放家里！”

周围人肆意的嘲笑，越发弄的白阮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一直说“不让带危险品”进学校，这些人不笑；自己一说，他们却全都笑疯了。

枪支就是危险品呀。

陆行渊皱眉：“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白阮咬了咬唇，“可、可是……”

男生从洗手台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一头小软毛的白阮，巨大的阴影笼住了他，白阮怯怯地看着他，心跳都忍不住加速——

他不会是要拿枪打死自己吧！

名为害怕的情绪侵占了他的心房，白阮捏了捏袖口，吓得后半句话不敢说出来了。

男生垂眸，冷漠的目光在他脸上定了一瞬，嘴里吐出几个字，“傻子。”

男生从他身边经过，带起了一阵风，“走吧。”

“陆哥发话了，走走走。”

乌泱泱的人群瞬间散了，一时间，洗手间内只留下白阮单薄的身影，直到所有的脚步声消失，他才缓过神来，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嘴巴轻轻呼着气，“吓死阮阮了……”

-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钱老师站在讲台上，脸绷着，“怎么又是你们，能不能学点儿好？”

“学习不好，纪律也不会遵守吗？”

“行了，赶紧进去吧。”

以陆行渊为首的几名同学无所谓一般进了教室，拉开凳子坐了进去。

丁原坐在陆行渊后面，用笔戳了一下陆行渊的后背，“陆哥，怎么样，小傻子去给你擦枪了吗？”

“丁原——”一声带着怒气的咆哮从讲台传过来，钱老师的大嗓门震天响，“不上课就滚出去打扫卫生！”

丁原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坐好，不敢再废话了。

“老、老师……”

门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白净软萌的小孩站在门口，手指不安地蜷缩在校服袖口里，“对不起，钱老师，我迟到了……”

“是白阮啊。”

钱老师脸上的表情迅速转换，“是不是去厕所迷路了呀？没关系，快回到座位上坐下吧。”

教室里几声压抑的嘲笑，钱老师扭头警告了他们一眼，又对着白阮和善的笑了笑。

白阮想开口解释自己不是迷路，可钱老师已经背过身去板书课题了，他坐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了卡通文具袋，拿出一支笔，翻开了课本。

“小傻子，还挺够义气啊！”丁原身体前倾，在陆行渊背后说着悄悄话，“不过这老钱也有意思，不让咱们叫他小傻子，自己心底不是照样觉得他是个傻子？”

“这么近，去厕所还能迷路，傻子他妈给傻子开门，傻到家了吧！”

听着背后人的喋喋不休，陆行渊掀了掀眼皮，深黑眼眸看了眼坐在人群中间，瘦瘦小小的白阮。

小傻子坐的板正，腰板也挺的笔直，握着碳素笔的姿势堪称规范，看着真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如果他脸上没有露出那种似懂非懂的迷茫神情的话。

不过短短一瞬间，他就对那个小傻子失去了兴趣，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见陆行渊睡觉，丁原也觉得困了，不过他不敢像他们陆哥一样，睡得这么放肆。

老钱脾气暴躁，又喜欢私下里告状，让他妈知道自己上课睡觉，免不了又得挨揍了。

要是他妈能像陆哥爸爸一样，不管孩子就好了。

他左手托脸，右手握着笔在课本上画圈，脑袋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

而在他前面的陆行渊却睁开了眼睛，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点开了消息。

【陆长清：今天我有朋友来，你中午别回家。】

看着消息，陆行渊波澜不惊的脸皱了下，眉毛挤出个不悦的弧度，嘴角带着嘲讽。

朋友？

如果婊 子和嫖 客之间，也能算得上朋友？

他关掉手机塞入口袋，一觉睡到了本堂课结束。

“动作小点儿，别惊醒了我们陆哥！”

“可、可是……我进不去呀……”

白阮有些委屈地看着留给自己的那半个拳头宽的空，抱着书包的手无奈的绞在了一起，“你能不能拉一下桌子？”

“啧，真麻烦！”

陆行渊就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少年人清瘦的肩膀从桌面上抽起来，眉眼惺忪，薄唇抿着，正好对上了小傻子委屈的眼睛。

陆行渊皱眉，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哑，“干吗？”

“老师让我进去。”白阮指了指他里面靠窗的空位，“让我在那里。”

丁原：“过两天要讲公开课，到时候还有外校老师来听课，他那个位置太好，人又太傻，免得出丑让别人笑话，所以老钱就把他调过来了。”

白阮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钱老师说这里阳光好，多晒晒太阳能长个儿……”

丁原压根儿不想听他说，轻嗤一声，“傻子”。

白阮的脸瞬间涨红了。

同学们打量的目光传过来，陆行渊盯着自己，眼眸冷漠。

他就这样坐在凳子上，胳膊肘撑在后桌，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

白阮抱着书包的手紧了紧，似乎是知道这里并不欢迎自己，他垂了垂脑袋，卷翘的羽睫扑在下眼睑上，投出的阴影都带着失落。

他后退两步，正准备离开。

“进来吧。”

陆行渊霍然起身，身高优势足以让他俯视这个弱小又笨拙的新同桌，白阮扬起脑袋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像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毫无芥蒂。

声音清脆，“谢谢。”

陆行渊抬腿离开，鬼使神差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那个小傻子一样的新同桌，正一本一本地将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又一本一本的对齐摆在桌洞里，脸上带着笑，动作笨拙。

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