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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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岑宣几乎是冲到客房里去的。

门没有锁,拧开把手,里面光线很暗,漆黑一片。

岑宣晕了一下,鼻端嗅出一股子浓厚的中药味道,并不好闻。

那个男人身体不好,常常进医院,即便养在家里的时候,也总会喝一些中药,弄得家里面药味很大。

岑宣记得,自个儿抱怨了几回,又在两人吵架的时候言辞激烈的叫嚷过一次,再后来……好像就再也没见过那人喝药。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很快就听到秦胤嘶哑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熟悉的恍若隔世。

岑宣惊的连呼吸都窒了一窒。

他没有说话,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约可见秦胤撑着一侧坐起来,折身摸索着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下,映出客房简单的布置。

虽然这座宅子的客居已经足够奢华,但对比于主卧,舒适性必定会差上不少,秦胤身体不好,恐怕睡不习惯。

这是岑宣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

那他玩的这一出假死,把他自己哄回来,又是几个意思?

秦胤穿着纯黑色的丝质家居服,慢慢掀开被子,撑着床沿,下来。

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好看的眉头紧紧拧着,下地的时候,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岑宣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男人了。

他有晕眩的毛病,大概是低血糖的原因,起床的时候尤甚严重,从前他起的早,岑宣爱睡懒觉,就总是迷迷糊糊的扯着他,不让他起。

非得自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起床,确定他没有不舒服,不会摔倒之后,才重新倒头睡回去。

情浓之时,自然有回忆不完的甜蜜,可如今岑宣想起来,竟真的有些分不清楚那些回忆的真实性。

当时的自己,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才多加亲近,还是单纯因为这个人。

一转眼的功夫,秦胤已经走到岑宣面前。

他比岑宣要高小半头,蹙眉垂眼,扯过岑宣的手臂,拉开衣袖。

确定红疹退了,才松开,偏头低咳起来。

假死一事,岑宣本是想发脾气的,可见这人瘦削的肩胛骨透过薄薄的家居服,撑起一个弧度,就忍不住有些心软。

思及方才停在手臂的灼烈温度,他有点迟疑:“又发烧了?”

秦胤咳嗽的有点厉害,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一看就不太对。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感冒。”

男人抬手,推他出去,“这里药味重,先下楼吧!”

“哦。”

岑宣顺势扭头,往外走,可刚迈出一步,就扫到了门口的台历。

嘶……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这是……三年前。

是三年前!

时间怎么会是三年前?这台历是不是坏掉了?

他猛的扑过去,慌慌张张的从头翻到尾,确定是三年前。

他几乎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了看秦胤,转身就跑下楼去。

怎么可能……三年前……怎么会是三年前呢?他醒来的时候所见的吊灯,还有死讯……不是假死吗?

岑宣疯了一样的翻遍了家里所有带日期的东西。

包括电视和手机。

到最后,终于确定了自己是回到三年前。

其实更确切的是,两年零六个月前。

他颓然一样的瘫坐在沙发上,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秦胤没有假死,一切是真的发生过,而他……也是死了的。

丧命于酒吧的大火里。

如果不出岑宣所料,那场大火,亦是一个局。

护着他的人不在了,那么平素里想要他死的人,自然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岑宣垂着头,闭了闭眼,心绪复杂。

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在家待三日,不准出门。”

秦胤多披了一件衣服才下来,坐在对面,接过佣人递来的药,眼都不眨的咽下去。

岑宣歪头,看他。

“为什么?”

秦胤半垂着眼,鼻骨高挺,弧度精致好看,浓密的眼睫下,是半敛着的漆黑瞳孔。

“咳咳……”

他依旧在咳嗽着,神色疲倦,透出一股子虚弱的惨败,但语气却毫无波澜:“不为什么。”

新晋影帝,当然是众矢之至,更何况秦家人最近闹着内乱,正想方设法找他的麻烦,很难讲会不会找到岑宣身上。

他必须护着他。

“你……”

岑宣气结。

“是因为昨夜我喝酒吗?”

他想起来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正结束了影帝颁奖仪式,并在仪式之后,与圈内的不少朋友共进晚餐。

结果回来……就开始过敏,出疹子。

在这档口上,他们还吵了一架。

岑宣气的口不择言,说从前跟了秦胤,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看中了他能捧红自己,并没有一丁点感情。

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是有些过分的。

人在被愤怒的情绪控制时,最容易以言语刺伤身侧之人,可事后却又不以为然,抛之脑后。

“算了。”

岑宣揉了揉额角,头一回妥协:“不出就不出。”

秦胤有些意外的看过去,诧异于这个孩子的顺从。

如果平时,一定会像昨夜一样,跟自己大闹一场的。

岑宣挑眉,挪到秦胤坐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我不出门,无聊的紧。”

秦胤心头一松,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打发,不由得偏头瞧他,“所以呢?”

岑宣俯身下来,贴近男人面孔,一字一顿,毫不客气:“你在家里陪我,也不准出门。”

“要不然我就……”

“行。”

男人放下手里的瓷碗,交给佣人,又漱过了口,才扶着一侧慢慢站起来,“我不出门。”

这孩子好像有点奇怪。

中药苦涩,即便用清水漱过口,依旧能感觉到唇齿间弥散的苦味。

他皱了皱眉,有些反感。

刚一转身,想去书房,就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秦胤一回头,就撞见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岑宣。

“你做什么?”

他突然止步,让岑宣险些撞上去。

青年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皮笑肉不笑:“无聊啊!我都不出门了,窝在家里,还不能到处走走了?”

秦胤也是斟酌着觉得这孩子难得肯听话一回,才准他进了书房的。

既然已经答应不出门了,再拘着他,指不定拘出什么事来。

被惦记的罪魁祸首正歪在书房的小沙发里看书。

他拿书挡着半张脸,余光却不离对面的秦胤。

好像……瘦了一些。

比记忆里的瘦。

也太瘦了。

作为艺人,岑宣非常有职业素养的会去刻意保持体型,通过节食和锻炼的双重压力来保持住一个最佳状态。

可每每在看到秦胤的时候,岑宣都止不住有点冒酸泡泡。

这人怎么……就不用减肥呢?

岑宣盯着盯着,就有点走神。

当初同意入住这座宅子的时候,两人其实是拟过一份协议的。

有日期。

像一份劳务合同一样,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规定的清清楚楚。

只可惜后来两人之间生了情意,那份合同也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会不会……在书房里?

岑宣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这个书房里有很多机密文件,平日里从来不让外人进出,就算上一世……他也从来没有得到准许进来过。

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进来过。

他抱着书,倒扣在头上,没过多久,就几乎昏昏欲睡。

秦胤当真是个工作狂。

可转念又想想,秦家这么大的产业,他若不时时刻刻盯着看着,指不定被什么人坑骗了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从小体弱,听说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险些夭折,医生说难以长寿,只能将养着看。

恍惚着,岑宣又想起上一世的许多事。

秦胤身体确实是极差的,总是要喝很多药,换季的时候毫无例外得病上一病,严重的时候要住上好几天院。

起初岑宣也会着急心疼,抛开工作跑回来看他,可时日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渐渐习惯了。

而且会……逐渐生出厌烦的情绪。

谁愿意整日里守着一个病人呢?

即使这个病人英俊多金,是秦家的掌权人,能将他捧上梦想的神坛。

岑宣渐渐阖了眼。

正当他几乎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洗手间大力的关门声,“砰”的一声,把他吵起来了。

什么动静?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四下看了看。

嗯?秦胤呢?

书桌上的东西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即使仓促离开,也仅有一支笔掉落,岑宣看了一眼那只笔,果断站起来,去敲洗手间的门。

“秦胤?你在里面吗?”

里面并无回应,隔音太好以至于岑宣压根听不出来里面的半分动静。

可岑宣非常清楚,秦胤估计……是在里面吐。

他好像找到那个人偏瘦的缘故了。

岑宣停在门口,有点进退不得。

重来一世,他见到了三年前的秦胤,熟悉又陌生,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裂隙已经开始了。

可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留下来。

兴许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名利,并不纯粹,而秦胤对他,亦是如此。

我爱你金钱地位,你爱我年轻的身体。

最果断而直接的交换。

但这一刻,岑宣突然就有一点良心发现。

也许,不该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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