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6-23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十一月拾五 主角：宋戎 沈匪石
大概是太久没有同别人一起入生者灵府，又可能是回来时在望乡台看到了那几个因李珏而死亡的魂魄，宋戎那晚做梦了。
死过的人怎么还会做梦？可宋戎偏偏梦到了沈匪石。
梦里的光景，倒不像是地府，像人间。
那好像是，他还活着的时候。
*
“哥，我看中一辆摩托车，贼漂亮。”宋戎穿着花衬衫，坐在书房的办公桌上，俯身看着正在办公的沈匪石。
他带着一个银色的眼镜，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虽然没看宋戎，但回了他的话：“摩托车和跑车没得商量，太危险。”
宋戎皱眉，伸手按下他的电脑，声音中多了些撒娇的意思：“可我喜欢摩托！”
闻言，沈匪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宋戎：“宋宋，你如果出事了，我没法跟你爸交代。”
宋戎的老爸叫宋常，跟沈匪石是忘年交，在宋戎十三岁那年出事辞世，尽管那年沈匪石才二十四，但他把没有亲人的宋戎领回了家。
今年，宋戎十八岁了。
“你答应我的，我成年的生日礼物随我要的！”宋戎伸手，扯了扯沈匪石的袖子。
虽说没了亲人，但早些年宋常宠着这个儿子，后来沈匪石把他接回家，尽管刚开始宋戎日日沉默，可后来时间久了，沈匪石待他极好，之前的那点散漫恣意的性子又慢慢养回来了。
“而且我不会出事的，摩托车超酷的，我想要。”倒也不是让沈匪石出钱，主要是他爸给他留的钱都在沈匪石那里管着，宋戎不得不找他。
沈匪石微微蹙眉，但没见半点不耐烦的意思，只是耐心的劝：“宋宋，除了摩托和跑车，其他的什么都行。”
“行，那我想去蹦极，你陪我去。”宋戎往书桌上一坐，也不看沈匪石了，大有一种我给你机会你二选一的意思。
宋戎才不信沈匪石会答应自己，他恐高的要命，过山车都不敢陪自己。
沈匪石的目光顿住，沉默片刻才开口：“好。”
宋戎：“……？”
宋戎：“……算了，不去蹦极了，我饿了，想吃辣子鸡。”
沈匪石把眼镜摘下来，眼种浮现一抹笑意：“好，我去给你做。”
宋戎在书房随便抽了一本书看，沈匪石去厨房给他做辣子鸡去了。
他看着书，赌气道：“还说什么我要什么就给什么，大骗子。”
书翻累了，他打开沈匪石的电脑，搜一些赛车比赛视频看。
鬼使神差的，宋戎看了一眼沈匪石的浏览记录。
他随便拉了一下，从下往上看的。
[芒果的做法大全——保证你天天不重样。]
哦，他前段时间迷上了吃芒果。
[孩子不喜欢吃青菜怎么办？]
哦，他一直都不喜欢吃青菜，难怪上周他觉得家里的包子里有青菜的味道，但比较淡他没发觉什么，原来是沈匪石把青菜剁进包子馅里了。
可恶，太鸡贼了。
[哄小朋友喝牛奶的一百种办法。]
宋戎：？？？谁是小朋友，不就比我大十一岁？
[如何处理和孩子之间的代沟问题。]
宋戎：？？？等等，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代沟了？
他点开这个帖子，一眼就看到了沈匪石的提问。
因为沈匪石所有平台的ID还是他十五岁那年因为沈匪石非要自己吃青菜，自己生气给偷偷改的，当时沈匪石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还被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以至于那段时间公司里有传言说总裁是不是有对象了。
宋宋的小石头：家里小十一岁的弟弟最近忽然迷上赛车这种危险的东西，还喜欢浏览摩托车和跑车，太危险了，想让弟弟放弃这个念头怎么办？弟弟今年十七岁快十八了。
一楼：他喜欢就让他看呗，反正跑车摩托车这种的也买不起。
楼主回复：我每个月应该可以挣一两千万的样子，如果很贵的话我可以先攒钱。
宋戎看到这里后，脑海中浮现出沈匪石一本正经回复这个人的模样，太有意思了。
但他这话，有点欠揍。
他笑着，往上看着，忽然看到一条关于摩托车的浏览记录，甚至还有定制等字眼。
宋戎的眼睛微微一红，大骗子，说什么不给他买，都偷偷买好了。
他放下电脑跑到厨房，沈匪石刚好做好了辣子鸡，“正准备喊你呢，你就出来了。”
宋戎走过去抱住沈匪石，笑着道：“哥，你对我真好。”
两人一起生活五年，一个眼神沈匪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问道：“都知道了？”
宋戎点头。
“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沈匪石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宋宋，太危险的赛道不去开，可以吗？”
“好，都听哥的。”
宋戎就喜欢吃沈匪石做的辣子鸡，边吃边道：“哥，你要是以后结婚了，我还能随时随地来吃辣子鸡吗？嫂子会不会不喜欢我？”
“我女朋友都还没有，你想远了。”沈匪石沉默了片刻才回道。
宋戎托着下巴，“哥，你都快三十了，还没谈过恋爱？”
“嗯。”
他本想只应一声，却不想鬼使神差的又补了一句：“照顾你一个祖宗就够了，我没精力再照顾一个祖宗。”
宋戎都没察觉自己笑的更开心了，只是嘴上不应：“我可好养活了，哪有这么难照顾？”
“嗯，你好照顾。”
即便是在梦里，宋戎也清晰知道沈匪石是在说反话，这就像他那次说要叫“判官大人”的时候，沈匪石也是这种表情，说什么我错了。
那哪是我错了的表情啊，那分明是——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那梦境太过真实，仿佛就像是亲身经历一般，但是否是真的，宋戎无从求证。
生前的记忆早在他成为判官的那一刻便洗去了，所以这梦中种种，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他已经不知道了。
功德书上记录人生前种种，但他身为判官，看不到关于自己的种种，对于生前的记忆，也不过是功德书末页说他现世为人时，万花丛中过，还有那一句“渣的明明白白”的总结。
如此一看，梦里的宋戎，倒是挺像真的。
这照理说，自己生活还真是挺衣食无忧的，怎么就年纪轻轻的下地府了呢？
他这幅身子，如今的年龄，还停留在死亡那一年，二十九岁。
怪梦一场，宋戎次日醒来看到沈匪石的时候，眼神都有点飘忽。
无他，心虚而已。
“做什么亏心事了？”沈匪石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走过来，目光落在宋戎衣衫不整的领口，又立刻挪开。
宋戎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咳一声：“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鬼还会做梦？”沈匪石将粥递给宋戎。
宋戎拒绝回答这个话题：“我不饿。”
“你不吃饭我今天喊你一天的宋宋，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喊。”沈匪石语气轻飘飘的，但宋戎觉得他认真的。
“我都是鬼了！吃不吃早饭又不会影响什么。”
“你乖乖喝了，我午饭给你做辣子鸡吃。”沈匪石抛出诱饵。
宋戎的目光微微怔住，梦里，他也是爱吃辣子鸡的，还是沈匪石做的辣子鸡。
这算什么？
宋戎试探的盯着沈匪石，忽然开口：“你上次投胎的时候，是不是没喝孟婆汤？”
不然这没法解释，沈匪石为什么都还记得。
“那孟婆汤，不是你亲自骗我喝下去的吗？”
沈匪石的声音很轻，却在宋戎的心口重重的砸了一下。
“我……我骗你喝的？”宋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要从沈匪石的口中讨一个答案。
“三生石上，是你骗下我喝了那杯孟婆汤。”
宋戎这辈子都忘不了，沈匪石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不是怨恨，不是不甘，是心疼，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是想说却无法言说的难过。
三生石。
宋戎每月十六号都会去三生石上喝酒，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去，但每一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拎着酒坛到那里。
他不知这般清冷的地方有什么好的，只是他知道，好像在那里喝醉了一回，就没那么难过了。
他忽然有些头疼，就连心也是疼的。
脑海中一闪而过了某些画面，宋戎的脸立刻像被火烧了一般，红的吓人。
沈匪石看到宋戎脸红的模样，倒是笑了，“想起什么不该想的了？脸这么红？”
宋戎结巴了，声音中也奇怪的多了点颤抖：“没，没什么……我，我去地府办事处了。”
刚起床走两步，见沈匪石要跟过来，立刻道：“不许跟过来！”
沈匪石瞧着他这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的宋宋，怕不是想起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宋戎确实是想起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那是在三生石上，他衣衫凌乱，沈匪石在吻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宋宋，别咬嘴唇，我喜欢听。”
他的眼泪弄湿了遮住眼睛的红绸，他的双手被沈匪石拿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脸红的像天边的云霞。
三生石鲜有人来，他的后背抵着“三生石”那三个字，白皙的皮肤朱红的字，恋人在耳边轻声的喃呢。
那不是模糊的画面，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回忆。
直到这一刻，宋戎清楚的知道了，他和沈匪石，曾相识过。
他也忽然明白了，为何第一次见沈匪石的时候，他便觉得沈匪石能一眼看透他藏在嬉皮笑脸之下的孤单。
因为他们，不止是相识过的关系，或者说，是更深一点的关系。
宋戎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连黑无常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都不知道。
“判官大人？”黑无常叫他。
宋戎回过神，“大黑？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休假，闲的无聊，等你下班了一起去喝酒啊。”黑无常笑着道。
宋戎瞥了他一眼，“你休假了，小白一个人去人间？”
“判官大人你糊涂了？小白也休假啊，我们都是一起休假的，生死簿上都排好了，今天亡故的人都是功德比较高的，可以有一天的时间留在人间多看看亲人，因此这天我和小白一起休假。”
宋戎点点头：“啊，我想起来了。”
“那下班了去喝酒不？”黑无常又问。
宋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大黑，你说你要是哪天梦到了自己和一只鬼在三生石接吻，你会觉得你和那鬼是什么关系？”
他说的委婉了一些，那个词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黑无常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道：“我就算和人接吻也不会选三生石。”
“为什么？”宋戎脱口而出。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虽然《地府编年册》上没记载，但传言中三生石刻着人前世今生来世的姻缘，我要是跟一个鬼在那里接吻，那不是害了人家吗？三生石会刻下记录我们的感情，我是不去投胎了，可人家鬼也是要投胎的啊，他的姻缘牵着我，我又没投胎，那人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这缺德事我干不出来。”
宋戎：“……”
很好，这缺德事他干了，还干了个大的。
难怪沈匪石生前连个妻子都没有，这不纯纯是他害的吗？
如果沈匪石说的是真的，那孟婆汤他喝了，那为什么他还记得？
老孟那汤过期了？
“喝，等我下班了去酒吧找你，我有点事先去找一下孟婆。”宋戎急着知道答案，步子也快了很多。
地府办事处离奈何桥不远，宋戎不一会儿就到了。
“孟婆，我问你个事。”宋戎拉着一个板凳坐在孟婆身边。
孟婆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瞪了宋戎一眼，“都说了别叫孟婆，叫我孟美人！”
“好好好，孟美人，我问你个事。”
“说。”
宋戎深吸一口气，“你的孟婆汤，会过期吗？喝了会没用吗？”
“你脑子被驴踢了？”孟婆扬起勺子就要揍人，“孟婆汤怎么可能过期？再说我当年给你的那碗孟婆汤是我刚熬出来的，更不可能过期了。”
说完之后，她看着宋戎一脸疑惑的表情，又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当判官要洗灵，不记得我给你过一碗孟婆汤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要孟婆汤？”宋戎追问。
“我怎么记得，我也就比你当上判官的时间早了两天当的孟婆，你要孟婆汤那天我也是刚上任。”孟婆又想了想，“但我记得你要走孟婆汤的第二天，上任判官就投胎转世了。”
宋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上任判官叫什么？”
“沈匪石，长得可俊俏了呢。”孟婆眼睛里笑眯眯的，“虽然他已经投胎转世了三百一十五年，但我还记得他，因为长得确实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