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6-15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野疯子 主角：季长安 风羽
在一个有些破败的茅草屋前，我气喘吁吁地卸下了背上的柴火，比起酸疼的肩膀，我更在乎空荡荡的肚子。
“我饿了。”
闻言，我那刚认三年的新主人卸下背篓，把塞得满满当当的杂草全倒了出来，这些都是给家里的猪吃的。
埋在背篓最底下的麻袋也掉了出来，季长安拍掉上面粘着的泥土，从里面取出一个蔫黑的苹果。我刚想他不会把这种不新鲜的水果给我吃吧，他就真的把东西递到我眼前了，还说：“小羽，给。”
我直接伸手打落那颗苹果，当即怒骂：“给个屁，我堂堂一代上古凤凰，你就给我吃这种品质的水果！？”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种行为要是放在灵兽界，可是要以虐待灵兽稀有种的罪名被砍头的！！！”
——更重要的是，明明以前都是我吃好的你吃坏的！现在你居然把坏的给我吃了！居然不捧着我了，你这个小屁孩！
季长安居然表现的比我还委屈：“可是，小羽，我们家的苹果树已经不结果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转身啪嗒啪嗒的跑进后院，真的见到了掉光叶子的苹果树，又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全院。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收回苹果，你明明能反应过来！”
这小子的反应速度明明很快，我气得耳羽都竖了起来，转头四处查看，哪里还能见那颗苹果的去向，不知咕咚咕咚滚到哪去了。
每当我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时候，季长安总能及时摆出一副无辜的天然模样：“可是如果我不让你打，你会要说我跟你唱反调，不在乎你，我不想你生气，才……”
“当初你就不能多种点果树吗！”
“对不起……家里面以前是有很多的，后面爹亲娘亲生病了，就把那些果树都挖去卖了，只留下了那一颗我小时候种的苹果树……”
想到埋在后院的那坐无碑坟包，想到这小子双亲很早就病逝了，想到那颗枯萎的苹果树，最后想到自己再也吃不上苹果了，今后只能啃干巴巴的粗粮过日。
痛上加痛，痛中悲来，场景适宜，我愈想愈难过，不禁鼻子一酸：“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说对不起。”
“你别站在屋外愣着了，赶紧进屋给我烧饭，记得给我烤两个红薯，不然我就不吃晚饭了！”
从前贵为魔尊灵兽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认一个凡人为主，也不知道一个普通的红薯他能烤得那么好吃，我快忘了天价灵果的味道了。
季长安站在那沉思着什么，听见我的话这才进屋去，可随后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钱囊，能看出它经历了无数的风霜岁月，陈旧得都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高声在后面喊道：“天都要黑了你还进山干嘛，打算跟熊一起睡觉吗？”
季长安熟练的踩着山路往下奔，头也不回的大声回我：“我之前还存下了点银两，我去山下小镇去给你买些果子，你在家等我就好！”
闻言我不惊喜笑颜开，耳羽欣喜地抖动了一下，也迅速跑了起来跟上去：“我不要，我跟你一块去，我要自己挑喜欢的。”
季长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害我差点刹不住脚撞他背上：“你又怎么了？”
“小羽你就别去了，时候很晚了，要是跟我一块下去，恐怕得明早才能回来。”
“那就明早再回来呀，你的茅草屋我都住过了，住宿的地方还能再比这差不成。”
“…………”
等一下，你小子为什么要沉默？
该不会……
我双目死：“真的比茅草屋还差？”
“嗯……可能会这样。”季长安为了掩饰尴尬挠了挠头，目光乱移就是不敢放在我身上，“住宿费有点贵，我们可能住不起……”
“那你打算在哪睡？”
“树上……”
9，因为6翻了。
“所以小羽你还是在家等我吧，我会尽早回来的。”
“我不，我要跟你一块去！”
——住树上就住树上，只要是本高贵凤凰在的地方，哪里都是金窝银窝！
等我们来到山脚下的小镇后，天边已经微微泛黄，估计不出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路边两侧的红灯笼却已提早点燃。
我抿唇跟在季长安身边，注视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孩童的追逐打闹，大声吆麦的摊主……
一切以前我喜爱的热闹场景突然变得有些陌生，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撞到了我的肩骨，我不喜地皱紧了眉头。
——哼，如果是魔尊，他现在会把我拎起来，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
在我愤愤不平的遐想时，一个温暖的手心牵紧了我，我眨眨眼，抬眸对上了季长安回首的目光：“小羽，人有点多，我们拉着手吧，走散了就不好找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嘴上这般说着，手却回握了他，季长安紧紧牵着我，朝人群的逆流方向走去。
感觉陌生或许是我太久没下山了。
自从大战后我受伤坠入山谷，被季长安捡回家到目前为止，我从未下过山。山路很陡，我走不惯，平时上山砍柴季长安都会陪着我，他怕我独自一个人进山不小心滚到哪个悬崖下，下山的路只会更难走。
平时家里消耗的必需品，都是季长安独自一人下山补给，没有半天时间回不来。而那次大战差点让我的翼骨折断，哪怕现在骨肉都长回来了，我也飞不起来了，不然别说这上山下山的距离，我眨眼便可跨越山河万里。
我可是凤凰，不能飞了说不难过不在乎肯定是假的，只是慢慢看开了，但偶尔心里还是会像针扎一样难受。
季长安拉着我东走西走的寻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家卖水果的地摊。
摊主是一个老大爷，见来人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便没有站起身来迎客，坐在小木椅上慢悠悠的摇扇：“少年人，拿钱来买东西得经过爹娘的同意哦，不然屁股会遭殃咧。”
我顿时额头冒井字：“我们没有偷！”
——说的好像谁买不起似的！
“哦哦，那没事了，你们自己看看吧，咱这都是明码标价的。”
于是我和季长安齐齐蹲在地摊前，仔细看起水果的价格来，水果的种类不多，单手就能算过来。
上面写着：苹果，二百文钱一斤。
我朝季长安看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吧，这个买不起，但没关系还有桃子。
桃子，一百文钱一斤。
季长安摇了摇头，问题不大，我转向下一个。
李子，八十文钱一斤。
再看过去，季长安还是摇了摇头，我望向了最后的杏子。
杏子，十文钱一斤。
在我满怀希冀的目光中，季长安终于是点头而不是摇头，我双目一亮，立即转头看向老大爷：“给我们来点杏子。”
见来活了，老大爷立马有精神起来：“好嘞，要多少啊？保证足斤足两。”
季长安拿出扁扁的钱袋，说：“要两斤就好了。”
我注意到季长安倒空的钱袋，拉着他走到一边，背着老大爷小声问道：“除了这些以外，你还剩多少钱？”
季长安又开始心虚地眼神乱飘：“钱没了还能存嘛……”
抱歉，我申请撤回前面那句话，重新扔上一句话——说的好像谁买得起似的。
可恶，他的水果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肯定不是我们穷，肯定是老大爷卖贵了！
“算了，咱们不买了，饱一时口腹喝半年西北风，划不来。”
季长安：“可现在说不要人家会生气的，我之前就被那样子骂过，说穷鬼就别买东西什么的。”
“做人得学会耍小聪明，站在这别动，看好了，我现场给你露一手。”
说罢，我留下季长安回到了老大爷的摊前，老大爷已经用芭蕉叶把杏子称好了，就等着收钱了。
我不动声色地抖了一下袖子，借机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腰，借着痛出来的眼泪开始飙演技：“不好意思啊大爷，我们恐怕不能拿钱来买杏子了。”
“其实我们娘亲生病了，大夫说她时日无多，我们想着娘亲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便想着买点果子给她润润口。可是我刚才发现，我们的钱如果拿来买杏子，就买不了妈妈最喜爱的花了，所以……”
我怯生生地搓着衣角，低着头眼神小心翼翼地向上看去，话中带懦，声音越来越轻：“所以这杏子我们买不了了，我们想把钱拿去买花，抱歉还麻烦你把杏子都装好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原来是这样啊娃……没事没事，反正装都装好了，东西也不多，你们兄弟二人就拿回去跟娘亲分着吃吧。”
果不其然，在我脸不红心不乱的一顿胡扯后，起了怜惜之心的老大爷把杏子塞在了我怀里，还揉了揉我的头夸赞道：“现在这么懂事的娃不多了，将来要好好读书一定能考个大官。”
诡计得逞，我险些控制不住嘴角上勾的幅度，刚想真情实意的道谢，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多谢您的好心，但这孩子的钱我来代付吧。”
这声音太过熟悉，让我不得不看去，看清来人后，震惊之余下怀里的杏子都摔落一地，我能感觉到砸烂的果泥溅到了我的衣摆上。
一身白衣飘飘，披散及腰的墨发随缕缕晚风飞舞，不显凌乱只显属于世外高人的美感，无一处不精致的五官宛如顶级工匠雕刻的宝物，哪怕硬挑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柳眉凤眼，因眼神冷冽而未含有一丝女气，整个人宛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惊艳得叫人远远观望便不禁感叹：“好一幅墨水油画”
“何蕴玉……”我喃喃自语道出他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仙门无人不知晓这个名字，我怎么能不认识他呢，仙魔大战结束后，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英雄，击败了魔尊使其魔界战败，名字在那一刻响彻仙门的无量岳太上仙君——何蕴玉。
“许久未见了。”何蕴玉语气像是瞧见树上喜欢的鸟儿一般，想靠近，又怕吓跑我，只有轻轻的声音飘进我的耳羽里：“风羽，你过得如何？”
可我还是像受惊的鸟儿般炸毛了：“谁要跟你许久未见，你怎么敢出现在我眼前的！？”
混乱的心思一言难尽，但眼泪却先涌出眼眶先一步做出反应，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看着何蕴玉，又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魔尊，这次不是回忆的点滴，而是他离开的背影——追不上，更挽留不下。
与他不知多久以前的对话在脑海里浮现：
“假如以后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鸟吗？”
“也是，不过那样我就放心了。”
我像是那站在送葬队伍最前面的孩子，一开始懵懂无知，回到家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当时送走的人原来是现在找不到的人。
也许我一直在逃避，逃避魔尊真的死了的事实，幻想他或许只是受了重伤在哪个犄角旮旯疗伤，等伤好了就会来接我回家了。
可何蕴玉的突然出现我仅存的幻想，让我从来没这么深刻的注意到魔尊已死的现时。
“唉？娃儿你怎么突然哭了？”
见我突然哭了，水果摊的老大爷竟然最显手足无措，拿起最贵的苹果就塞进我的手里，真把我当成了外貌十五岁的少年，心疼却又不熟练的哄道：“吃一口嘴里甜甜的咱就不难过了，可别把小脸哭花了，等会回去你娘亲看见会心疼你的。”
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样，我自己都觉得丢脸，本想努力憋住，可大爷的这番话却让我彻底绷不住了，差点嚎啕大哭。
——是啊，魔尊肯定会很心疼我，他不在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无意间一撇，发现何蕴玉如冰山般的脸竟然表现出了慌张，他欲言又止，最后蹲下身，想拿他洁白无尘的衣袖给我擦脸。
在即将触碰到我的脸颊时被一双小手打掉，季长安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他怒视何蕴玉，没有了往日老好人般的语气：“小羽就算骗人再怎么样也不用骂哭他吧。”
啊？？？？
语出惊人，不止我懵了，在场的其他人也懵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季长安继续自报家门：“小羽虽然骗大爷娘亲生病了什么的，但其实娘亲早去世了，是我太穷了小羽才不得不这样。”
接下来指着何蕴玉又说道：“但再怎么样，小羽本性不坏，你就算发现他骗人了，也用不着把小羽骂哭吧，好好说不行吗？唔——”
被季长安这样一搅和，我悲伤的情绪顿时全无，及时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尽管此时阻止已经为时已晚。
我尴尬地目移，不敢去看老大爷的脸色：“真是不好意思大爷，我突然想起家里火灶没关，我先回去关一下再回来啊。”
迅速把苹果放了回去，然后拉着季长安撒腿狂奔，慌忙离开让我社死的地方，我几乎是咆哮着怒骂季长安：“你这个蠢货，没人问你话你说那么多干嘛？！”
季长安发出愚蠢的一个单音：“啊？”
“你啊个屁呀，人家大爷根本就没发现我骗人，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诶！是这样吗——”
“天然也要有个度，过头了就是蠢！”
“对不起！我看见你哭了，还以为那个人是发现你骗人，然后骂你……”
“你看他长成那样像是会骂人的人？还有我没哭，是刚才风太大！”
“对不起……”
终于逃离了是非之地，在小桥上，我松开季长安的手，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季长安非常正经的冒出一句：“不过娘亲说了骗人不好，咱们以后别这样了，人家赚钱也不容易。”
“不准对我说教，我实际年龄可比你大臭小子。”我回身果断的一拳头下来，世界清净了，季长安捂着头上的栗子，委屈巴巴的往后退了几步，听见我无感情的一句“走了”，又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跟上。
看着头上黑下来的天，一想到等会要睡树上，我就不禁忧愁——真是凤凰落进鸡窝，再威风也得吃鸡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