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尽

精彩段落

南城地处东南,虽身处宝地,但名声不显,其中魏村更是不起眼,但该地有一株千年老树,传说每一个在老树下诚心许愿之人,神灵会听到他的愿景,冥冥之中实现其愿望。

阿南曾经带着沈长清来看老树,并向他解释了老树的传说,沈长清感慨道:“倒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传说。”

阿难打趣道:“阿清,以后待你想起来了,带着你那位心上人来此许愿,包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还要早生贵子呦……”

听到“早生贵子”,沈长清脸唰得红了,连忙制止阿难再说下去:“你个小姑娘,怎么说起这些都不害臊的,我还没想起来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呢,万一是我凭空想象的呢……”

沈长清盯着眼前高大蓬勃的老树,仿佛陷入了回忆,又在朦胧的记忆里寻不到对方的任何线索。

因为这里有着千年老树的传说,所以尽管偏僻,也会有一些侠客、游人游经此地,带来了远在天边的京城的消息。

“听说皇后最为宠爱的五皇子死在了妓女身上,那死状不可谓不凄惨,七窍流血啊……”

“传闻当今圣上那走失的三皇子最近刚找回来,那三皇子本是圣上和皇后所生,前途一片大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在出生时被兰因寺的尘落大师算了个命,说他命中克当今圣上,圣上听闻龙颜大怒,将他送往了行宫。至此,他这一生的命运也算定下了,送往行宫,便也预示着他与那位置无缘了。即使后来那尘推大师被揭露是个十足的骗子,但也没有改变那孩子的命运。后来在三皇子五岁那年,身边侍从带他外出在街市游玩,却不幸走失,皇上曾派人找过,但都无功而返,看来都是命啊……”

“皇上要是当真想找又怎会找不到,不过是意不在此罢了。这三皇子啊,可怜可叹可哀,至此也不过就是一步废棋了……”

“五皇子暴毙之后,紧接着三皇子就被找了回来,皇后的心思不用猜都知道了……”

“传闻那位三皇子萧昶俊朗健硕,气盖苍梧云,为人又比阴险狠毒的四皇子萧慎更为仁义厚道,收获了不少民心;更不用说其母妃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其外祖父乃镇远将军徐骋西,手握兵权,权势滔天,又收获了很多支持他的大臣,是和四皇子竞争那位子的最强对手。其他皇子要么志不在此,要么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起那位大皇子,那才是吾等旅客的楷模,身居高位却不为权势所困,热爱这河山大好,实乃高雅有品位之人……”

听到游人们口中说到的三皇子萧昶,沈长清将这名字细细品味:“萧昶……”

熟悉感转瞬即逝,关于他的忆思,沈长清一不留神就被它溜走,再也抓不住……

“朝中波云诡谲,局势动荡,三皇子掰倒了四皇子和贵妃派,四皇子贬为庶人并下诏狱,贵妃赐其白绫自缢而亡,而三皇子便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再过了一段时日。

“久病的承德帝驾崩,举国哀悼,丧期服满,朝中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登基大典,而太子萧昶登基成为新帝——承隆帝。”

转眼之间,自掉下悬崖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沈长清的技艺越发娴熟,也听得京城中那位三皇子的传奇事迹,也算是见证了一位新皇的崛起,只愿这位新皇能够真正地将大梁治理得海晏河清。

阿难曾告诉过沈长清,她上面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名叫魏拾一,比她年长五岁,在阿难十岁的时候就外出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打拼。时至今日,阿难已经二九年华了,魏拾一还是杳无音讯。寄过去的书信从来都没有回应,就好像这个人从世上蒸发了一样。

阿难曾向沈长清抱怨道:“等我赚够了钱,我们便和爷爷一起收拾包袱去京城看看,看看那京城到底有多繁华,也看看是什么勾得魏拾一一连八年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

沈长清宠溺地笑了笑以示赞许。

沈长清坐在桌前,手中飞快地拨动着算盘,双眼紧盯账簿。

此时门外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头戴玉簪,身着金缕衣,一双狐狸眼眼尾向上勾起,手中一柄纸扇缓缓扇动,身旁的侍从身着也不凡,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沈长清正好奇,魏村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来的富贵公子,更不提来到俱兴茶馆了。

刚跨过门的萧彻已经爽朗地笑了起来:“客家,听闻南城有一千年老树,今日得见,果真不凡。只是一路路途劳累,口渴难耐,特来讨口茶吃。”

阿难见状吩咐小二端壶茶给公子,但今日的俱兴茶馆生意尤为的兴盛,小二忙得抽不开身。

想着这位公子可不能得罪,沈长清停下拨动算盘的手,顺手拎起一壶龙井来,来到萧澈身边,给他倒茶。

“公子,这是本店最为出名的龙井茶,其中还添加了几味中药,独家秘方,入口荡气回肠,醇香满口。您请。”

抬头见到沈长清的那刻,即使是见过无数美人的萧彻,也被他惊艳到了,即使眼前的青年身着素衣,但掩不住他身上矜贵的气质。

萧彻紧紧盯着沈长清的脸,越看越觉得沈长清与三弟书房里藏着的那幅画卷上的美人极为相像。

平时三弟将那画卷藏得很紧,萧彻想看死活不给。

“好三弟,求求你了,就让大哥看一眼吧,平日里你什么都不争不抢的,但是这幅画卷你却护的像个宝一样,求求了,让哥看一下,你已经勾起了大哥的好奇心,我的心就像猫抓了一样……今日我不能一睹这幅画卷的真面目,我会死不瞑目的……”

无论如何威逼利诱,萧昶都没有松口。

直到一次机会,三弟有急事出门,萧彻正好来书房找他,便也看见了摊在三弟书桌上的画卷。

听旁人言,那画卷上画的是平远侯世子——沈长清,也是三弟的救命恩人,画卷上的美人眉眼温柔似水,气质清冷,一身白衣只衬得那人唇红齿白,乌发脂肤,倒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果不是此番机会,萧彻还不知道他那性情冷淡的三弟心中原来还藏了一人。

萧彻好奇南城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名不见经传的美人,而且这位美人还和平远侯世子如此相像,那位世子可是在当年那场大火中被众目睽睽活活烧死了。

那场大火烧的很旺,烧了一个晚上才堪堪被扑灭。烧死了侯府一众下人,烧死了为侯府任劳任怨几十载的管家裴松之,烧死了矜贵的世子殿下,也烧碎了一个少年所有的念想。

“我竟不知南城中还有这么一位绝世美人,我曾从南走到北,也算阅过无数美人,竟无一人能及公子风范。看来这一趟,倒真是值了”,萧彻感叹道。

沈长清闻言只是淡笑。

“公子抬爱了,鄙人只是一个端端茶算算账的无名之辈,没资格和公子您看过的美人相比。”

旁边的茶客倒是憋不住了:“公子,你有所不知啊。阿清可是我们这里长得最漂亮最俊朗的,就算是姑娘都没有他长得水灵,要不怎么叫‘茶馆西施’呢,是吧大家哈哈哈哈……”

其他茶客也都赞许地大笑。

沈长清知道大家没什么恶意,也没作解释,轻声告退后便转身走了。

萧彻盯着沈长清的背影,端起了面前的茶碗,送至唇边一抿,果真醇香满口。

“美人原来叫阿清吗……那位世子可是叫沈长清啊,真是有趣。”

喝完了茶,本就没打算久留的萧彻也收拾收拾打算走了,虽说是进来讨口茶吃,但客家奉上了最好的龙井茶,不留下些钱财什么的也说不过去,便在桌上留下了一些碎银。

在跨出门的那刻,萧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朝沈长清挥了挥手,冲他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阳光洒在他身上,显出青年的恣意明朗,潇洒快意。

“阿清是吗?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说完萧彻和侍从转身离开,徒留下原地听得一脸懵的沈长清和一脸花痴相的阿难。

从萧彻那张俊脸中回过神来,阿难好奇地捣了捣沈长清:“阿清,你和那位公子认识吗?”

沈长清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沈长清只觉得那人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紧盯着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好像他认识他一样……

等等,难道那是他失忆之前所认识的人?那关于他的身世和掉入悬崖的原因,那人或许知道一二。

反应过来的沈长清追出去想一问究竟,却连二人的背影都没看见。

这俩人上辈子是兔子吧,溜这么快。

没追上二人,沈长清的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失望,但又有些许的庆幸。

转过头来看了看俱兴茶馆的牌匾,那是他专门跑到县城里找大师订制的;往里看,阿难倚在桌前胡乱地拨动算盘,不得章法。

沈长清曾试图教会阿难算账,但阿难学了半天就冲爷爷撒娇喊头疼,摆手忙说:“不学了不学了,这算账对我来说难度也太大了,反正不是还有阿清吗,只要阿清你算账好就行了啊。”

爷爷训道:“哪能什么都依赖长清?长清一看就是富贵家的孩子,待长清想起来,人家是要回家的,哪能一直待在我们这穷乡僻壤?”

听到阿清可能会离开,撒娇的阿难停了下来,似乎从没想过这一点,一时愣住了,眼角也慢慢泛红。

沈长清看阿难有要哭的倾向,赶忙安抚道:“阿难别伤心,我也一直陪在你和爷爷身边的。”

至此算盘之事也只好作罢。

回忆结束,沈长清不禁笑出了声。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他还是没做好离开爷爷和阿难、离开俱兴茶馆、离开南城的准备。

他有点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这里就是他的家,离开这里他不知世间还有何方是他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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