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对我爱不释手

精彩段落

这一夜,云照几乎没有阖眼,不是睡不着,而是嘴巴痛,痛得难以忍受。

但反观窝在他身侧的裴勉,睡相十分酣甜,朗逸的俊颜光躺在那里就叫人赏心悦目,可即使是这样一副醉人之姿,云照也恨不能甩上两个耳光。

回想起昨夜的肆无忌惮,只差一点就擦枪走火了,云照不免一阵后怕,若非点到即止,他真怕自己就这么把身子献出去了。

“裴勉,该醒了。”想着,云照叹了口气,抬手推了推身侧熟睡的裴勉。

感觉到一阵摇晃的裴勉拧眉翻了个身,接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云照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音量又拔高了几分道:“裴勉,起来了,咱们该出发了。”

裴勉依旧鼾声如雷。

耐着性子叫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云照忍不了了。

他望着里侧呼呼大睡的人,默默弯腰拿起了地上的长靴,然后高高举起。

他先是把长靴对准了裴勉那张睡颜,可双手高举的瞬间,他实在不忍伤着这张俊脸,于是细细斟酌一番后,他方向一拐,毅然决然地将长靴向了裴勉的侧腰———“啪!”

力道毫不手软,光听着就能感觉到那片衣料下的皮肤泛起了红晕。

几乎是同时,裴勉惊坐起身:“操!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偷袭本将军!”

睁眼是云照略带愠怒的脸蛋儿,裴勉前一刻话音刚落,下一秒立马收起了那副张牙舞爪的嘴脸,闭口正襟危坐。

半晌,云照手中靴子一扔,问:“可是醒神了?”

裴勉头点得如同拨浪鼓,“醒了。”

云照淡淡一瞥,又问:“那你可知咱们今日要去哪里么?”

许是昨夜睡得太死,裴勉到现在都有些不甚清醒,被云照这么一问,他有些懵道:“哪里?”

话毕,云照啧声闭起眸子,眉眼尽是愁苦之色,他心想,裴勉这小子明明在战场上机灵的很,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没脑子。

“速速更衣,随我去宫里。”云照抬手摸了摸小腹,嗟叹道。

裴勉顿时幡然,问:“要把爹也叫上吗?”

云照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宜声张,等时机到了我会差人前去知会裴元帅。”

听到“裴元帅”三个字,裴勉有些不太高兴,心道云照这家伙昨日还“父亲父亲”地唤,怎的现在却忽然改口了。

大抵是心系云昇安危,云照并没有察觉裴勉的情绪,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对方加紧动作,裴勉心情不佳,嘴上应的和手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

云照早早就收拾妥帖,他看着裴勉那龟一般的速度,恨不得当场撂挑子走人。

“你手里拿的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裴勉摊开手上的袍子抖了抖,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云照一眼,“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衣服了。”

云照咬了咬后槽牙,一脸危险地笑道:“仔细瞧瞧,是谁的?”

“啊?”裴勉惑然低眸,蔫道:“………你的。”

云照看着他,只觉胸口憋着股闷气,险些就当场爆发了,但为了孩子不受这个糟心爹的影响,他又努力忍下了。

他走到裴勉跟前,顺手扯过裴勉手里的衣服丢到了一旁,然后拿起床尾的另一件玄色长袍披到了裴勉身上,边替对方封腰边喋喋道:“这般粗心大意,叫我如何放心。”

面对云照突如其来的贴心,裴勉有些受宠若惊,身体僵直着任由云照摆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云照的脸。

“嘴巴还痛吗?”忽然,裴勉问。

云照动作一顿,紧跟着双手猛然发力———“啊!”

裴勉一声哀嚎,捂着腰连连后退,“你!你要谋杀亲夫?”

云照眸中的娇妩一闪而过,接着便是煞人的凌厉,他没料到裴勉竟如此不要脸皮,好端端地又提昨夜之事,一想到那小子昨夜的粗鲁蛮横,云照心里便一阵恼火。

“你可知,什么叫点到即止?”他冷声问道,似是在诉对方昨夜的莽撞。

裴勉眼神闪躲,干笑道:“知、知道啊。”

“知道?”云照轻嗤一声,“既知道,为何还那般不懂收敛?”

裴勉哑然。

他哪里料到云照昨夜会主动提出帮他泄火,况且自己正值年轻气盛,一下儿没控制住也不能全都怪他吧?

坑着脑袋不敢去看云照的表情,裴勉生怕对方一个动怒又猛甩他两耳刮子,更怕对方因此而动了胎气。

但恰恰相反,见裴勉不说话,云照才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就要开始抬手揍人,被裴勉一个侧身避开了。

“还敢躲?”手上落了空,云照怒火更旺。

隔着桌子,裴勉发誓道:“哎呀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再犯了,好不好?”

边说着,他还不忘提醒云照小心肚子,却被云照误以为在挑衅,盛怒之下就要纵身跃过那案桌将人生擒活捉。

“小心!”见云照如此铤而走险也要逮着他,裴勉也是吓坏了,下意识上前想要护着对方,但还是手慢了一步。

大概是月份渐大的缘故,云照身子不比往日轻盈,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当即栽了个跟头。

“云照!”裴勉一脚踢开那倒地的桌椅直奔云照,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后颤声问:“怎么样?摔到哪儿了?”

“撒手!”云照被他晃得头晕。

裴勉完全不听,“都这样了还耍性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天知道他看见云照摔倒的那一刻有多恐惧,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摔的那个人是他裴勉。

“我叫你撒手!”云照挣扎着想要从裴勉的怀抱中脱身,可面对力大如牛的裴勉,他终究只是徒劳而已。

另一边,裴勉还在焦急询问,却久久等不来云照的答话。

看着对方心切的模样,云照怒意稍稍消散了些,心底却不由对自己方才的不寻常举止升起了一抹惘然。

是因为怀了孕的原因么?他心问,明明从前对他来说,情绪这种东西是最容易控制的,为何刚刚却…………

眉头轻蹙了下,云照有瞬间的慌神。

“云照?云照!”忽而,一声孔武有力的嗓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入眼的是裴勉那张忧思容颜。

云照眸光闪了闪,口中喃喃道了声“痛”。

裴勉心脏一颤,连忙问:“哪里痛?我去叫陈酉来给你瞧瞧。”

言毕,只见云照那修长的指节轻抵唇角,说道:“这里,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裴勉:“…………”

探查到对方眼底的那抹戏谑,裴勉自知被戏耍了,心里那叫一个火大,但最终,他还是败在了云照那双漆黑的乌眸下。

“罢了,”他无奈叹了一声,指腹轻轻摩挲着云照红肿的嘴唇,道:“这样好些了吗?”

云照没想到裴勉会这么轻易就妥协,一时有些讶然,不过还是顺着裴勉的话道:“好些了。”

粗糙的手指抚过薄软的红唇,略烫的触感让裴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吞吐道:“那、那我们快走吧。”

捕捉到对方眸中闪过的惊慌,云照忽地嫣然一笑,嘲道:“这般藏不住欲望,到底是年轻气盛。”

裴勉嘴唇翕动,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一脸吃瘪的窘样让云照心里升起一抹快感,方才那被裴勉惹起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他道。

闻言,裴勉嘟囔着应了一声,然后巴巴地跟上了云照的脚步。

大暑将过,外头却依旧炎热。

马车一路疾驰,待二人抵达后,围场已堵满了人,穿过前面的那片人墙,云照携裴勉来到正中央的龙辇前,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裴勉跟着行了一礼。

“皇叔免礼。”龙辇之中,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款款传出,紧接着一颗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

自先帝驾崩后,十六皇子云昇遵遗诏继任为帝,登基时年仅八岁,五年时间一晃而过,如今也不过十岁出头。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谙世事的顽孩,是云照冰冷疏离的外表下藏匿的仅有一点温柔。

窥探到云昇蠢蠢欲动的玩心,云照脸色倏地一黑,警告似的看着对方,云昇见状立即拉下了那快要绽出的笑颜,小心翼翼地望向云照,见云照没有要发怒的迹象,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瞧着叔侄二人间暗涌的波涛,一旁的裴勉不由对当今圣上泛起了丝丝怜悯,心道云照那糟糕脾气,也就他裴勉能承受得住。

“陛下。”忽然,云照开口,“今年是您第一次参与围猎,切记保护好自己。”

云昇甜甜应道:“皇叔放心,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再且裴哥哥教了朕那么多功夫,那些飞禽走兽于朕而言不过手到擒来之物。”

说罢,他目光游到裴勉脸上,调皮地冲裴勉吐了下儿舌。

若放在从前,裴勉定然要吹声口哨以示欢喜,但眼下云照在旁,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做了此举后云照会是何种表情,因此只能笑着道了句“陛下谬赞”。

云照自来时便用余光扫视着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但悬着的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只能叮嘱裴勉拼尽全力护好云昇,裴勉自然应声道好。

“对了皇叔。”云昇忽问:“你什么时候能来宫里?朕都好几日没见着你了,那些大臣就知道为难朕,总是给朕出难题,朕不喜欢他们。”

话语掺杂着委屈,云照听后不觉有些心疼,道:“陛下要学会独自处理政务,怎可事事由臣代劳?”

云昇嘟嘴道:“可父皇崩逝前指认你做摄政王,不就是为了替朕处理政务的吗?”

“胡闹!”云照脸色顿沉,一声斥吼吓得云昇险些摔下龙辇,他质问云昇:“是谁同你说的这些混账话!”

“是、是………”云昇被这一嗓子吼得瑟瑟发抖,以至于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云照纵使怒不可遏,却也不是真的气云昇,他心知云昇不会生什么坏心思,方才的那句话想必是某人吹的耳边风,目的是何大家心知肚明。

突如其来的肃然氛围叫人难捱,裴勉往前走了一步,正想着缓和下儿气氛,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

原来的人墙很快分成了两列,一抹身影手握缰绳自人潮中疾来,云照看着,眉眼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般热闹,本王没来迟吧?”马背上,云褚恣意道。

云照没有搭话,对于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侄子,他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见云照面色不佳,裴勉自然也没给云褚好脸子,只阴怪道:“奕王殿下姗姗来迟,可是府中的丫鬟睡过头了?”

“你!”云褚脸色霎时铁青,但碍于周边人群众多,他又实在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

他记得自己今日的任务,借着这次的围猎,能除掉云昇那个蠢货才正好,除不掉,伤了残了也是好的,他就不信了,这大郢的文武百官会拥护一个残废做皇帝。

心里想着,他神色狠戾地看了眼龙辇上的云昇,恰巧这一幕入了裴勉的眸子,内心搭起了警戒。

“快!那里有头鹿!”

“哪里?”

“跑了!唉!”

“嘘!那有只兔子!”

“射到了射到了!”

“手法儿可以啊哈哈哈。”

……………

围场内乱作一片,所有人都争抢着想要拔得头筹,云照静坐其观,看上去毫不关心。

“皇叔,朕想………”仅一盏茶的功夫,耳旁再次响起云昇纯澈的嗓音。

“不许去。”云照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于是头也没抬道。

话未讲完便被一口否决,云昇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却不敢回嘴半分,只能赌气似的扯着自己的袖子。

裴勉吊着二郎腿,看戏般对着云昇耳语道:“陛下的皇叔可真凶。”

“你住口!”听到有人说云照坏话,云昇当即反驳,即便那眼眶因方才的委屈闪着泪光,他也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的皇叔,“朕的皇叔才不凶,朕知道,他这都是为了朕好!”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裴勉仍旧替云昇哀叹,怎就遇上这么一个懂得拿捏人心的混蛋,瞧瞧,受了委屈都还想着替对方说好话。

“好好好,陛下说得对,是臣失言了。”裴勉看似诚心道歉,实则对云昇的说辞嗤之以鼻。

云照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虽表面上总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内里却是个十足的心机鬼。

“既知失言,那裴哥哥去给皇叔道个歉吧。”见裴勉道错了,云昇一脸天真地说。

岂知裴勉那鹰隼般的眸子骤然睁大,似乎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陛下开什么玩笑。”

让他给云照道歉?可能么?

云昇闻言道:“朕没有开玩笑啊,太傅教习的时候同朕讲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裴哥哥不知道吗?”

裴勉一时哑口。

反观旁边的云照,在听见二人的对话后将视线打在云昇脸上,接着似嘲般看了眼裴勉,道:“陛下年纪尚小却懂得这么多道理,不像某人,空有一身蛮力。”

裴勉无辜地眨眨眼,然后猛地支棱起身:“你说谁空有一身蛮力?”

云照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谁应了,就是谁呗。”

裴勉气笑了。

正想着该如何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桀笑:“围猎大日,皇叔与陛下竟不去与子民同乐么?”

闻言,三人同时回首。

云昇最先开口:“皇叔担忧朕的安危,倒是皇兄你,如此急着朕去围猎,是否心怀不轨?”

稚气未褪的面孔夹着生冷的语调,让对面的云褚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作出毕恭毕敬的模样拱手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臣与皇叔一样担忧陛下的安危,只是这围猎乃我朝一等一的大事,陛下不去,只怕会落人口舌。”

云昇正欲开口辩驳,却被一旁的裴勉拦了回去,裴勉盯着云褚,半晌扬唇一笑:“奕王此番话倒是在理,只不过陛下尚且年幼,出了问题,怕是任何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云褚听罢目光轻移,笑道:“裴将军此话有理,那不如………”

佯装思忖了片刻,他阴笑道:“你去替陛下狩猎,如何?”

裴勉自然不怕,可独留云照一人在此,他又实在放心不下,正要回绝,云褚再次开口:“怎么,裴将军这是刚被封官加爵,所以连替陛下狩猎这等子小事也不放在眼里了?”

裴勉:“…………”

大约是年轻气盛,裴勉明知这是激将之法,还是着了云褚的道,一个跃身道:“去便去,奕王殿下可要与我比上一比?”

云褚见对方上了钩,于是十分豪爽道:“比就比。”

裴勉纵身跳上马背,手中缰绳用力一甩,马儿吃痛,前蹄高高翘起,很快奔进了前面的树林之中,云褚见人走远,悄悄向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比了个手势,接着紧随其后。

不多时,围场外仅剩云照和云昇叔侄二人。

“皇叔,你说裴哥哥会赢吗?”云昇眺着远处的密林,问道。

云照顺着云昇的话反问:“那陛下觉得谁会赢呢?”

云昇听后两手一举,雀跃道:“朕赌裴哥哥会赢!”

云照听罢莞尔一笑,没有再说话。

林中禽鸟嘶鸣,四下可闻人群贪婪的肆笑,弓弩飞出的利箭随处可见,动物的尸骸亦铺满了整片土壤。

裴勉驾马疾驰,多年的沙场征战让他此刻斗志昂扬,仅片刻,随从们的手中便收获斐然,但裴勉并不满足于此,距日落还有一个多时辰,他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挫一挫那个云褚的锐气。

“奕王殿下!”裴勉忽地驱停烈马,冲着不远处的云褚喊道:“听闻山头猛禽颇多,可敢与在下一较高低?”

云褚正想着如何把人引到深处,没成想对方自个儿竟提出来了,听了裴勉的话后,他忍不住心中暗笑,回道:“有何不敢?”

裴勉收起手中长弓,然后径直往山头疾去。

周围树木渐多,杂草生得半人之高,稍不留神便能将人绕得五迷三道,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成了飞禽走兽的聚集之地。

裴勉坐在马背上,一双锐眼不停扫视着周边动响,忽然,一阵细微沙沙声自草丛中传出,裴勉视线猛转,紧接着拉起长弓。

“咻———”

随着手指松开,锋利的箭刃被弓弦弹出,同时劈开了一道血光。

裴勉跳下马背,走近一看发现是只小野兔,虽有些遗憾,但还是揪着兔耳将猎物拎了起来,正要扔进筐里,手中的猎物突然动了一下。

裴勉不禁感慨这小家伙生命力的顽强,自语道:“长痛不如短痛,小东西,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罢,他拔出腰间短刃就要刺死猎物,只是无意一瞥,他发现这兔子竟然揣了崽子。

脑子里莫名闪过云照的脸,他手举半空晌久,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

“稀罕啊,裴将军这是心软了?”身后,姗姗来迟的云褚笑了一句。

裴勉捧着猎物,默不言语。

云褚见人不吭声,饶有兴味地绕到他跟前,“久闻裴元帅教子有方,年纪轻轻便为朝堂立下赫赫战功,怎如今连只兔子也不敢杀了?”

裴勉依旧不为所动。

云褚碎话不断,毫不顾忌裴勉愈发难看的脸色,直到裴勉扔了那兔子,扬言要回营地时,他才顿时慌了神。

“太阳未落,咱们的比试还没结束,你怎可现在落荒而逃!”云褚加紧步伐跟上裴勉,说道。

裴勉完全不作理会,只撂下一句“今日的比试算你赢”后便驾马离开了,独剩云褚在原地咬牙切齿。

然另一边,在裴勉走后,云照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云昇身旁,任由云昇如何撒娇也不曾放任其离开视线,但他还是低估了云褚的心计。

就在裴勉离开没过多久,那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便按耐不住了,一声口哨,草丛中蓦地窜出十几名蒙着面纱的黑衣人,齐刷刷地拔出佩剑就要刺杀那叔侄二人。

“先杀那个小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十几支剑噌噌指向惊魂未定的云昇。

云照瞳孔骤缩,反手把云昇拉到了身后。

眼看利刃即将穿膛而过,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却像是中了蛊一般蓦然动弹不得,紧接着便是一摊猩红自,不肖片刻便倒地没了气息。

其余黑衣人见状纷纷提高了警惕,殊不知这一切早已在云照的算计之内。

早在得知有人对云昇不利后,云照便派了逍卓在暗中保护,方才那支毒镖就是逍卓的贴身暗器,虽未现身,但云照猜测这些黑衣人暂时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陛下,随我走。”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功夫,云照想要带云昇离开,只是没走几步,一抹银光乍现,脖颈处抵上一点冰凉,云照立即停下了脚步。

视线顺着剑刃一路前移,云照凝视着对面的蒙面者,道:“刺杀天子,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那人冷冷一笑,似乎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眼里,手上猛然发力,饶是云照眼疾手快地躲开,还是刺破了肩处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顷刻间染红了白衣。

那蒙面人见状眸光泛起猩红,好似那杀红了眼的惯犯一般直逼云照心脏,然护主心切的逍卓一心想替主子解围,却无意叫那群黑衣人钻了空子,仅片刻便将他团团围住。

眼看逍卓被困,云照鲜有地骂了句该死,下一刻便见那蒙面人再次冲他袭来。

云照死死护着云昇,眼瞧那刀剑距心脏愈来愈近,不知何处飞来了一支箭矢,霎那间将那剑身劈成了两截。

逮着这空隙,云照拉着云昇连退几步,待蒙面人反应过来后,眼前已不是云照的身影。

“何人在此,胆敢刺杀圣上!”裴勉手持一柄弯弓,双眸散着骇人的寒光。

蒙面人见来者是裴勉,明显犹豫了一下,他谨慎地站在原地与其对峙。

裴勉余光望了眼身侧的云照,确认对方无性命之忧后正要与那蒙面人厮杀,但那蒙面人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袖中掏出一枚烟雾弹就冲几人扔去,裴勉条件反射地护在云照身前,待烟雾散尽后,面前已不见那蒙面人的影子。

“主上!”另边,终得摆脱围堵的逍卓负伤疾来,一只膝盖猛然跪地,“属下护主不力,请主上责罚!”

云照安慰似的拍了拍云昇后背,挥手道:“无事,那些人身手了得,应该是隶属于某个门派。”

“依属下看,那些人不像是冲着陛下去的,倒像是冲着您来的。”逍卓回忆着方才惊心动魄的画面,肯定道。

云照沉默了。

“太阳落山了,我带你回去。”望着云照肩头的大片血红,裴勉颤声道。

“好。”云照看了眼身旁的云昇,轻轻应道。

夜幕、王府。

一路的舟车劳顿让裴勉愈发心急,回到王府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府医替云照诊治。

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浸染了大片衣襟,云照半昏半醒地倚靠在床头,褪去血色的肌肤白得几乎要与那雪襟融为一体。

“陈大夫,你快去瞧瞧云照的伤口。”裴勉拽着陈酉破门而入,眼里充斥着焦急。

可怜陈酉拖着一把老骨头踉跄跟上,刚刚进门的第一眼便被面前这一幕吓到了,“这、殿下…………”

床榻上,听到动响的云照费力睁开眼,抬眸是裴勉心切的面容,他薄唇动了动,却是虚弱地讲不出一个字来。

裴勉见状连忙把耳朵凑到云照嘴边,问:“你说什么?”

云照气息微弱,稍稍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当即汗如雨下,但还是卯着劲虚喘道:“孩子,可好?”

裴勉这回听清了,立刻安慰道:“放心,孩子好着呢,咱们先处理伤口。”

听到孩子安好,云照这才缓缓闭上双眸。

裴勉趁此替云照褪去肩头的衣物,边脱边催促陈酉加紧查看伤口,陈酉连声应是,细细检查一番后,他用蘸了白酒的纱布替云照擦去伤口周围的血印,然后从医箱里拿出一枚月牙形状的弯针就要往伤口处刺去。

“诶诶诶!”不明所以的裴勉见状一惊,连忙把云照往怀里摁,护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陈酉汗颜:“缝合伤口啊。”

“缝伤?”裴勉不自觉拔高音量,“那人岂不是得痛死?”

陈酉抬手抹了把汗,“可若不缝,殿下这伤口太深,只怕是会感染。”

裴勉还想说什么,忽然怀里人动了动,他又立即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云照背靠着裴勉胸膛,吃力地对陈酉道:“不必理会他,直接动手吧。”

这个“他”自然是指裴勉,说到底还是不想对方担心。

“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云照冷冷道。

裴勉气极反笑,斥声反问云照:“不需要我?云照啊云照,你还真是好样的!”

云照没心情搭理他,只对着陈酉道:“动手吧。”

陈酉看了看裴勉,见对方没有说话,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是,缝合的过程会比较痛,还请殿下忍着些。”

云照没有答话,只重新闭上了眼。

陈酉见状拿起弯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会儿,接着便将那烧得通红的针头刺进了绽开的皮肉,几乎是同时,云照眉头紧拧,豆大的汗珠瞬间浸湿了里衣。

陈酉两指捏着弯针,每一次的穿刺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

“屏息,凝神。”耳旁蓦地传来裴勉沙哑的嗓音,云照双目微睁,任由臂膀处的那只大手传递来滚烫的抚触。

正要驱动内力,他忽地想起腹中孩儿,心下猛然一惊,登时打断了施力。

裴勉察觉到异样,立刻将人搂紧问道:“怎么了?”

云照眼睫轻轻扇了一下,细密的汗珠悬挂其上,若是不仔细看,倒叫人误会是在啜泣。

“没事。”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接着便作势一副发动内力的模样。

裴勉看着眼前绷直身子的人,心道按着云照的底子,只要驱动了内力,应当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疼痛,但他转念一想,内力一旦驱动,五脏六腑不可避免会受到侵害,云照这家伙虽然看似心狠,内里却是比谁都要柔情,加之又贯来能忍,即便是为了腹中胎儿,就是疼地入骨也势必会做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想到这,裴勉心里忽然一咯噔,心骂云照不知轻重的同时,看向对方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怜惜。

悬空的后背倏然传来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力量自背后那两只大手中传递而来,周身暖意袭来,肩头处的痛感顿时消失殆尽。

云照原就害怕被裴勉瞧出端倪,经对方这么一动作,他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殊不知裴勉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一个发力又将人拉了回来。

“凝神。”裴勉盯着云照的后颈,并没有揭穿他,反而再次出声叮嘱。

大抵是因为后怕,云照正欲开口喝退裴勉,忽然———“噗!”

一滩鲜血倏然自口中喷涌而出,被打断施力的裴勉当即双目圆瞪,又气又急地将云照揽入怀中,怒道:“你疯了?”

尖锐的弯针挺挂在伤口绽裂之处,云照不知听进去裴勉的责骂没有,只一滩水似的倒在对方胸前,衣襟重新被汗水打湿,眉眼间尽是隐忍的不堪。

看着眼前人虚弱无骨的模样,裴勉到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所有愤慨尽数化为乌有,他堪堪瞥了眼云照肩头处的伤口,半晌咬牙道:“继续。”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却又似乎大得震耳欲聋,陈酉仿佛看见了那两片血红的唇瓣后近乎咬碎的贝齿,直到出了寝屋大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完成那最后几针缝合的,他只记得余光中,一条结实的臂膀虚晃而过,紧接着耳畔的痛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牙齿厮磨皮肉的声音。

“闭上眼,先好好休息吧。”待关门声响起,裴勉轻轻抽回带着牙印的胳膊,低低道。

云照面儿上依旧没有血色,两只眼睑无力地耷拉着,听到裴勉的话,他嘴巴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勉将人轻轻放倒,不知是赌气还是责怪,他边撤去榻上染血的被褥边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神仙,还能替你疼么?”

话虽这么讲,但有那么一瞬,裴勉觉得自己若是可以替云照受此苦楚,他可以对着佛像跪上三天三夜,即使在这之前,他从不信那些鬼神之说。

“裴勉…………”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裴勉敏锐捕捉,立即蹲下身问:“怎么了?”

云照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铸的脸,吃力地将手缓缓抬起。

裴勉见状,稍有惑然地眨了眨眼。

这是要做什么?他心发问道,云照这家伙,脾气臭也就罢了,得亏自己有耐心,若换做是旁人,方才定然就撒手不管了,莫不是…………

裴勉摩挲着下颌,心想这家伙是想对自己方才的不离不弃表示谢意?还是对自己刚刚的义无反顾抒以爱语?

脑子里将所有可能想了个遍,裴勉一时竟感到丝羞赧,心道云照这个老古板,平时总端着副死人脸,想不到动起情来也会如此可爱。

心里念着,裴勉便是一脸的受用姿态,浑然不知榻上人的目光愈渐幽怨。

看着对方那满目痴傻的蠢样,云照眉头微微一蹙,默默把悬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

他本是想唤裴勉为自己端一杯茶水,但眼下看裴勉这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这边,裴勉还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温柔乡中难以自拔,瞅见云照的动作,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握住那手,别扭中掺杂了几分赧然道:“言谢就不必了,多多休息吧。”

云照:“…………”

他盯着裴勉憨傻又痴呆的眸子,当即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见人不说话,裴勉只当云照是累了,正打算劝人休息,抬眸便看见了那两片泛白的薄唇上覆着的死皮,于是立刻拿来了茶水,“方才出了那么多汗,渴了吧?快喝点水润润。”

说罢,他把杯口放至了云照嘴边,可想到裴勉将将的蠢笨言行,云照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赌气般将脸别向了另侧。

裴勉动作一顿,愣愣道:“又怎么了?”

“又?”听到裴勉的问话,云照更气了,心道这小子不开口还好,一讲话便是打算将人气死,好像他云照无理取闹了似的。

可另一边,裴勉确是不知云照因何而这般耍性子,怔愣的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办?是不是该哄哄?

大抵是在军队里头待惯了,裴勉丝毫不会那些男女之间的花言巧语,思忖了许久才只凭借幼时记忆学着父母口中的蹩脚情话讲来与云照听。

“那个………”

他凝视着云照雪白的后颈,半晌吞吐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不会说话,若是方才哪里惹你不悦了,我跟你道歉,行吗?”

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裴勉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不过左右惹人不高兴了,道歉总归是不会错的。

将毕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然而结果却是不尽人意,云照依旧后脑勺对着他,半分不为其所动。

“那个,云照?”见此情形,他不免焦躁,抬脚往前挪了一小步,再次试图唤道。

云照面对着白墙,听着身后人的一声声呼唤,语气中不难听出焦急,心里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但为了巩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他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裴勉。

于是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裴勉。

“云照?”

又是一声呼唤,云照瞳孔微移,然后慢慢撑坐起身。

裴勉本没抱什么希望,但在瞧见眼前人终于有了反应后顿时变得欣喜若狂,正要上前,却只见云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是陌生的冷冽与疏离。

裴勉脚步一顿,不等他开口询问,只听对面响起云照淡漠的声音:“跪下。”

几乎是同时,裴勉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动静大得刺耳,双膝处传来的刺痛直逼大脑,他恍然回神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挺直了腰板痛斥:“云照,你别欺人太甚!”

云照充耳不闻,淡淡瞥了一眼后冷笑道:“我就是欺你了,你能奈我何?”

“你!”裴勉喉头一梗。

想他这辈子除了爹娘,还从没这般跪过谁,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如今却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耍得团团转,传出去岂非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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