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2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谢景屿 主角：沈知延 时稳
“如果从终点回望，人生必将是一条漫长的轨道。那所见到的是森林还是草地，轨道蜿蜒或是平直，又是向何处铺设——我仍认为，这其中的岔路应当由我自己选择。”
籍安的秋天总是让人琢磨不定，早上还穿着袄，下午就已经换上了短袖。
何止是度日如年，简直是一天上下八百个季节。
回到寝室的时稳往椅子上一瘫，他身上穿的外套是黑色的，一路上走过来快要被热死。
室友正在刷着抖音，视频外放着声音，正说到了“我们这个废品回收厂，你不要小看它...”
头也没回的说了句，“谈完了？”
时稳有些闷的“嗯”了一声，听上去心情不大好。
手机里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传来的男声自信但不张扬，有条不紊的讲述着自己的设想，“实际上这刚好契合了创建美好城市、建设美丽国家这样一个长时间以来的社会发展方向。对于我们废品回收站本身而言，所要采取的形式正是...”
姜宙年喜滋滋的将手机递过来，“诶，时稳，牛啊，垃圾场的视频三天已经十万多点赞了。”
“是废品回收站。”时稳有气无力的纠正道。
其神态和视频里面激昂万分的青年判若两人。
“你这是怎么了？”姜宙年总算是将注意力从蹭蹭上涨的点赞数转移到了室友的身上，他上下打量着对方，“谈了个话像是精气被吸走了一样。”
“你先把视频给关了吧，我现在听见三天前的声音都想穿回去把自己给刀了。”时稳倚在板凳上，幸好他的性格还算是沉稳，不至于仰天长啸，只是有些欲哭无泪，“因为口嗨，我听了半个小时模棱两可的话。”
他们这位导员是大三开学新换的，时稳在这半个月内统共也就和他有过一次交流，还是在年级群里面发的一句收到。
对于时稳来说，导员是谁他都不是很在意，对于之前的导员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毕竟他也不常请假，不是班干部，同时也不在院学生会任职，不会和老师打很多交道。
今早看到导员通过班级群给自己发信息的时候，直觉已经促使时稳就已经在心里面暗道了一声不好。
他做事一向规规矩矩，从来不去触碰各种规则禁忌，同时在系里面成绩尚可，也不存在挂科或者是延毕的情况...除去这二十年人生里面为数不多的一次对自己放纵——口嗨说自己要建设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废品回收厂。
但别说是口嗨，就算是真开了家也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那项规章制度说不让这样做啊。
收到消息的时稳立马回复，同时又旁敲侧击的询问导员找自己的目的。
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此时时稳的心又已经凉了半截。
他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姜宙年。
这一眼里蕴含了太多姜宙年没有在时稳身上看到过的情绪，糅合在其中，欲言又止，看起来十分无语，“我本来以为他那个样子敷衍我是为了让我过去，等我过去总会把话说明白的。”
“我过去了之后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他的那个话说的是真的非常不明白。”
连连摇头表明了他现在的忍耐程度已经到了极限。
姜宙年知道时稳不会乱发脾气，所以大着胆子问，“到底咋了，你说的话我也听的云里雾里的。”
“多半是被他传染的。”时稳喝了口水压了压自己心里头烦躁的意味，开始给姜宙年解释，“他找我过去确实是因为网上视频这个事情，说影响不太好。”
这话当时时稳就没太好意思问。
什么叫影响不好，开个废品回收厂没偷没抢，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实现梦想哪儿有什么不好的。
紧接着导员就十分“善解人意”的给了时稳解答，他说，“时稳啊，你读的计算机专业可是我们学校的王牌吧，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排的上号的，怎么就是想去开一个垃圾场呢...”
“哈哈哈哈哈，看吧，不止是我，大家都觉得是垃圾场。”姜宙年乱打岔。
时稳没理会他继续面无表情的复述着导员的话，“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个职业不好哈...毕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嘛，但是为了咱们学校的这个...是吧，要是我们王牌专业毕业的高材生都去干这种体力活，这拿出去，我们学校以后评优评先的时候面上也没光吧，你说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以后这样的话我们在网上还是少说哈，我没有说不让你说哈，言论自由言论自由，但是还是尽量少说...我估计你这个事情，这个...领导追究下来回头不好处理哈，当然身为你的导员我肯定会帮你承担一部分责任哈...也不是强制性的要求...就是觉得...”
姜宙年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眉头紧皱，半死不活的样子和刚才刚进来的时稳没差，几欲张口，看到室友罕见的分享欲望如此强烈这才忍住一直听他说了下去。
但忍到现在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是...他是没学过语文吗，这个表达水平还不如我三岁的小侄子。”
什么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人，来当导员还是当浆糊来了，算了，浆糊也别当了，他那样和稀泥的解决方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报纸糊上墙。
这个比喻不太尊重浆糊。
拿起水杯，效仿时稳，试图用喝水压一压内心的火气，没压住，还是骂了句人。
“这你能忍？”姜宙年似乎很不可思议。
时稳打了个哈欠，“昂...就是有点耗费精力。”
听他把自己塑造的道貌岸然，一心为学生着想，为学生服务，然后拍点领导学校的马屁，最后再用一些并不太高明的PUA话语来道德绑架并且敲打自己，最后时稳还要作出一副迷途知返的受教模样，确实是挺累的。
也不知道这位导员在自己离开后会不会折服于自己恩威并重且充满“人性化”的教育理念而泪洒当场。
时稳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此刻，姜宙年看时稳的目光已然带着“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就他说的那胡话你还能听的下去？”
“听不进去。”对面回答的十分坦然，“我记得，之前开心麻花好像有个小品，里面不是教给人一套，‘嗯？嗯~嗯！！！’的表达方式吗，我就是这么用的。”
“只是没想到他能说这么久。”
保守估计，导员哈哈哈哈了一百多次吧，时稳为表尊重在他每次哈完都会配合上一个嗯。
起初还是有语调差异的，到了后面就越来越像一个无情的捧哏机器。
姜宙年：“当个导员还真给他得意上了，这时候又把人分三六九等了。”
时稳笑着摇摇头，从书架上抽出来自己前几天借的书继续看。
姜宙年划着自己上学期新购入的电竞椅到了时稳的跟前，举着手机给时稳看，“哎，其实评论区很多人都是支持你的。”
时稳闻声将目光从书籍转移到手机屏幕上，手指在上面拨动了两下，“你是说这些等着我开实习证明的吗？”
“那我是有点相信他们支持我的，毕竟我的实习证明也没个着落呢。”
姜宙年又往下滑了滑，“这不还有要给你投资的吗？”
时稳：“这个头像和名称我恰好上午刚刷到过，他在那个评论区下面说‘不信’，要v他50证明实力。”
“咱不能让人家本来就不容易的生活雪上加霜啊。”
“总之我是觉得你这个垃圾场挺可行的。”姜宙年关掉了视频，宿舍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空调往外冒冷风时候的呼呼声。
时稳闷声应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废品回收厂。”
“你甚至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已经觉得它可行了？我们现在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选址在哪儿、初期的人员配置、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增加盈利，等等等吧，都不知道。就只是听我在哪儿口嗨，姜宙年啊姜宙年，我怎么看上去你比我还要上头。”
姜宙年：“我那是相信你时稳的能力，你看，我就说了句可行吧，你这边已经把我们需要筹划的方面有哪些都罗列出来了。”他贱兮兮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时稳，“诶，就明说了吧，其实你也想吧，昂，你肯定想过很多遍了，不然怎么怼我怼的这么有有逻辑性。”
时稳抬了抬手里的书，“多看书，这不张口就来的事。”
姜宙年冲他竖了个中指。
时稳没有理会他，继续翻着书页，只是心思没有在书上。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想去开一家废品回收站。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时稳连上蓝牙耳机，出门接通了电话，“喂，爸。”
对面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嗯，你这学期的学生会主席竞选准备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时稳答道。
“太盲目自信。”时崇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最忌讳轻敌，别总觉得自己做的好，比你准备的充分的人多的是。”
时稳并不意外，“知道了爸。”
“嗯。”对面又接着嘱咐道，“你今年已经大三了，我不知道你前几年是怎么虚度的光阴，总之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自己选一选该怎么做，我和你妈不可能为你打算一辈子。考研的事情应该是从大一就开始准备的，我当时跟你说了，有没有往心里去我就不清楚了。时稳，该抓点紧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浪费。好了，我要继续给学生上课了，你也抓紧时间学习吧。”
没等时稳回答，对面就已经挂了电话。
哦，对，他想起来了。
起初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想做一个拾荒者，后来稍微大了一点，父母就跟他灌输大富大贵不如稳稳当当的思想。
时稳当时也是一个听父母话的好宝宝，之后一合计，嗯，开个废品回收站是比一个人拾荒赚钱要来的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