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15 来源：豆花 分类：现代 作者：横看成岭 主角：虞琉璃 商琊
这是商氏旗下的一座小岛。
虞琉璃被关在房间里，保镖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透过阳台朝下望去，能看见整个别墅外都站满了监视者。
章皓将商琊的命令执行得很彻底，堵死了虞琉璃外出寻死的所有可能性。
傍晚，几名女佣端着晚餐敲响了虞琉璃的房门：“夫人？”
没有人应答，几名女佣对视一眼，提高了音量：“夫人，我们进来了。”
虞琉璃正赤脚坐在阳台的地毯上，海岛的风透过窗帘抚过他的鬓发，昏黄的夕阳洒落整间屋子，他回头，斑驳的暮色洒在他身上，恍惚间像是有火焰在他周围燃烧。
“不要再送了。”
领头的女佣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食物叹了口气：“您这是何苦。”
她指挥着人将中午的食物撤下，换上新鲜的：“好歹吃一点吧，您已经快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先生也很担心您。”
“他担心我？”虞琉璃走到桌前，看着她们将精心烹制的晚餐摆上餐桌，冷笑一声，手抓紧桌布用力一扯——
“啊——”
瓷器碎裂的声音混杂着尖叫从屋内传来，章皓带着人应声冲进来，满地狼藉。
虞琉璃已经将餐桌上的东西尽数掀翻。
他将手里的桌布扔掉，双手叠合拍了拍，神情凛冽从章皓身边经过。
章皓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就已经开始挪动步子了，虞琉璃不屑道：“怎么？想对我动手？”
“不敢，我们马上带您去新的房间。”
虞琉璃看他一眼，“我要下楼。”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章皓神色自若：“商先生吩咐了不能让您出去。”
虞琉璃冷笑一声，大步退回房间，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满是碎片的地上弯腰。
章皓脸色一变：“拦住他！”
来不及了，保镖奔跑的脚步停在一半，此时虞琉璃已经把瓷器碎片捏在了手中，他指尖夹着碎片端详了片刻，在周围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展颜一笑：“告诉他，把我关在房间里我会死得更快。”
章皓干笑一声：“虞先生，我们就是个打工的，您实在没必要为难我们。”
是他大意了，万万没想到虞琉璃在屋内关了一天竟然想出了这样一招。
商琊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若是知道因为他们的疏忽导致虞琉璃拿到了可以伤害自己的东西，他们这群人恐怕没好果子吃。
“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虞琉璃声音冷冷：“既然不放我下楼，那你最好片刻不离跟着我。不过我想，商琊要是知道我睡觉的时候你也在我房间……”
嗤笑一声：“你还能留在商家吗？”
章皓脸色难看。
他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虞琉璃身边，甚至没办法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碰他。更何况虞琉璃铁了心跟商琊作对，对他们这群人一直没什么好脸色，难保他不会趁着他们一时疏忽做出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来。
到时候虞琉璃自己可能没事，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群听命行事的。
毕竟跟在虞琉璃身边跟了半年，这种哑巴亏章皓实在吃过太多了。
“您稍等。”他快步退出房间，片刻后拿着手机回来了：“虞先生，您只能在别墅内活动。”
虞琉璃颔首，勉强同意了。
这么闹了一通，他终于可以下楼了。只要下楼，他总能找到机会出去。
而这个机会果然来得很快。海岛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下起了大雨，别墅里的电突然停了。
章皓留了两个保镖守在虞琉璃身侧，带着人出门了。
虞琉璃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吩咐道：“太黑了，你们谁去找找蜡烛。”
别墅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突发的情况，几个佣人都有些踌躇：“蜡烛应该在另一个仓库里，恐怕需要去找一找。”
“那就去找，难道还要我去帮你们做吗？”他随便指了一个保镖：“你跟着他们去。”
被指的保镖迟疑了一下，虞琉璃怒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章皓有商琊撑腰敢跟我作对，你也敢跟我作对？还不滚去找！”
片刻后，客厅里只剩下了虞琉璃和另一个保镖。
天色更加暗沉，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虞琉璃又坐了一会儿，暴躁开口：“怎么找了那么久！天都黑完了！你去楼上把电筒拿下来，快点！”
那个保镖不愿跟虞琉璃争执，火速上了楼。
虞琉璃房间就在二楼，他跑快一点两三分钟就能往返。
听声音保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了，拜停电所致，整个别墅的安保系统通通失灵，以至于虞琉璃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门，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别墅。
雨越下越大，虞琉璃淋着雨超前跑，别墅离海那么近，近到在月色下他能看清在雷电下暴怒的潮汐，狂风卷着巨浪拍打在礁石上。
虞琉璃拨通了商琊的电话。
欧洲，商氏欧洲总部顶层的会议室内。
巨大的震动声打破了沉寂的谈判氛围，商琊视线落在手机上，在看清屏幕显示的那一刻火速接通了电话。
虞琉璃的声音夹杂着暴雨和雷声传到耳畔。
“商琊，我看见大海和巨浪了，好美。”
商琊豁然起身，文件被掀翻在地，茶杯掉落，溅起的水渍打湿了他的裤腿：“你在发什么疯？给我回去！”
“和十五岁那年外公带我去看的海一样，乌云压顶，浓雾卷着波涛猛烈撞击海岸和山石，那个时候正值日出，阳光透过云层洒满整个辽阔的海平面。”
“商琊，你见过那一幕吗？好壮美啊。”
“我当时在跟我外公闹脾气，像个充气的河豚。但在那一刻我差点忘了我在跟我外公吵架，我像疯子一样疯狂拍照。”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日出时候的海面那么美。”
商琊大踏步冲出会议室，按开电梯，气息已经有些不平稳，他宁愿虞琉璃跟他吵跟他闹，甚至阴阳怪气恨不得掐死他，而不是用这样平静的语气，用这样虚弱的声音跟他讲起他外公。
他心里升起不安的预感，没有来由，但在催着他赶快赶回去。
“琉璃，你先回去好不好？”商琊目光紧盯电梯内的显示屏幕，第一次觉得度秒如年：“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我已经叫人申请路线了，我很快就能回国。你那边在下雨？乖，我叫人接你回别墅，别呆在那儿。”
“叮——”
电梯打开，商琊一马当先冲出门，直升机早早备好，他甚至连装备都来不及戴就冲了上去。
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声音，只余风声浪声和雨声。商琊气急，螺旋桨的声音混着他着急的话语穿过听筒：“虞琉璃，你听到没有，给我滚回别墅！”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电话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轻轻的声音传来，带着久违的，撒娇——
是商琊许久没听过的语气。
“商琊，我想我外公了。”
“我想去见他。”
商琊目眦欲裂：“虞琉璃！我叫你回去！”
回应他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虞琉璃！”商琊转头，脸上神情狰狞到宋特助胆战心惊：“章皓呢？他妈的章皓是死了吗？那么大个人还能让他跑出去！叫他们去找！去海边找！人要是出事了都给我一起死！去找！”
“去啊！！！！！”
一周后。
海城私立一院，顶层VIP室。
商琊站在墙边，眉头紧锁看向病床。床上坐着的人苍白着一张脸，脑袋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唇无血色，正微微蹙眉跟床前的医生对话。
“虞先生，头现在还有感觉到疼吗？”
虞琉璃指尖轻轻搭在纱布上，又蜷缩起来，自从醒来之后他的头就时时刻刻会感觉到抽痛，不至于难以忍受，却过于频繁，就在刚刚他抬手的那一瞬间脑袋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以至于他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秒。
他将手放下，修长手指搭在素白的被上，微微仰头看向医生：“偶尔会抽痛，但还可以忍受。”
他睫毛微微颤动，看向医生的目光充满信任。
医生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转身离开，眼神示意商琊跟他出去。
商琊看了虞琉璃一眼，他正定定看向商琊，见商琊与他对视，脸上绽开一个清浅微笑。
半年来他和虞琉璃从没有这么平和地对视过，商琊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有庆幸，甚至还有不可置信。
他转身走出病房。
病房门合上，医生总结道：“商先生，我们推测虞先生在海里触撞到的可能是礁石的尖锐部分。他的头部损伤确实过于严重，手术的时候也确实从脑袋里取出过碎石，应该是这样才会导致模糊了记忆。”
医生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经过这几天多次验证，可以肯定，虞先生确实失去了记忆。”
商琊面色冷静，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放在身侧攥紧的手证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会恢复吗？”
“可能性是有的。”医生保守地回答，他们医院是商氏一手投资养着的，对于商家掌权人和这位前虞家大少爷之间的事或多或少知道一点。他心里也估不准商琊是想要虞先生恢复记忆还是不想，因此回答得很是谨慎。
商琊定定看了医生两眼，这才偏过视线。
失忆了也好。
这半年虞琉璃因为虞氏和虞家人的事情一直心情不好总是作妖闹他，商琊管理偌大一个集团本就疲倦，回家还要陪着虞琉璃折腾，为了气一气虞琉璃也为了让他安于现状，他才会接二连三带人回来。
现在虞琉璃已然失忆，以前的事他想不起来是最好。家里的人也要处理，一会儿他就吩咐楚乔安把家里那两个人都带走。
只要琉璃不闹，他们总能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商琊打定主意，这才重新走进病房。
虞琉璃正闭眼假寐，听见声音睁开眼，见是商琊，于是坐起来，朝着他伸手要他拥抱自己。
三天前他醒来，这个叫商琊的男人就站在面前，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整个人都像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当时虞琉璃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商琊极其暴躁，守在房间几天不敢轻易离开。见到虞琉璃醒来一时激动下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虞琉璃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谁？”
商琊怔在原地。
虞琉璃那个时候几天没进食，全靠输液吊着命，他看了看床前挂着的吊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的医院，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他只是看见眼前这个颓废又满脸憔悴的男人，心底隐秘处袭来酸涩滋味，夹着难以言喻的钝痛，将他席卷。
那个时候商琊疯了一样冲到门外叫来一群医生，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姓虞，那个颓废又癫狂的男人是他的……
丈夫。
虞琉璃想，原来他结婚了？可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还知道自己之所以在医院是因为他掉到了海里，已经昏迷了还几天才醒过来。可是当他问自己为什么会掉到海里的时候，围着的一群人都默不作声移开了目光。
他又看向他的丈夫。
“是意外。”
他的丈夫目光沉沉，将唇印在他额头，“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虞琉璃当时被拥在宽阔的胸膛里，温热又潮湿的吻落在他脸上，他什么想问的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丈夫哪怕在他醒来后已经收拾了一番，脸色却还是过于憔悴。他想，算了，为了照顾他丈夫已经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而他一问起他为什么掉海里商琊的脸色就会一瞬间很难看。
那肯定是他丈夫不想提起的伤心事，他不想、不想商琊难过。
他的心在看见商琊皱眉的那一刻这样道。
于是虞琉璃不问了。
这几天商琊一直陪着他，会盯着他换药，哄着他睡觉，还会帮他擦洗身体。
第一次擦洗的时候虞琉璃甚至会红脸，商琊却说他们已经结婚好几年，坦诚相见过无数次。
叫他不要害羞。
为了印证这一点，商琊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亲吻他。
接吻的感觉和齿间炽热的呼吸太熟悉了，他很是沉迷。
于是虞琉璃想，他和商琊一定很相爱。
然而每次产生这个念头，他的头和心脏就会规律地抽痛起来。他把这个事情当成玩笑告诉商琊，商琊将他拥在身前，虞琉璃看不见他那一瞬间难看的神色，只听到他淡淡安慰道：“只是后遗症，很快就好了。”
虞琉璃点点头，他很相信商琊，他的丈夫。
他们两个是天然的可以互相依靠信赖的对象。
商琊不会骗他。
一周后，虞琉璃出院了。
商琊接他回了商宅。
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对别墅里的一切也都感到熟悉，除了踏进门的那一刻有轻微的窒息感和眩晕感，但就像商琊告诉他的那样，都是后遗症罢了，会好的。
虞琉璃喜欢满园的蔷薇，商琊说那是他失忆前最爱的花，所以种了一屋子。
他还有专门的茶室，哪怕失去记忆，坐下的那一刻他还是熟练地知道该怎么进行煮茶的步骤。
他每天从商琊的臂弯醒来，佣人们都叫他夫人，他问他们失忆前他和商琊关系怎么样，大家都说很恩爱。
于是虞琉璃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虞琉璃想他们的确很相爱。
晚上他靠在商琊怀里，告诉商琊，“我会努力想起我们相爱的记忆的。”
商琊笑了笑，轻轻吻上他的唇，将他无限包容着疼爱：“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虞琉璃噘噘嘴，不高兴地想，他才不要，他那么喜欢商琊，才不要把商琊的所有记忆都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