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5-09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其颜灼灼 主角:萧岐润 路千棠
萧轻霂遇刺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正元帝甚至亲自过问了这件事,才不过一两月,瑾王殿下就遇刺了两次,任谁都难免会多想。
萧轻霂尽量压住了风声,只说没受什么伤,特意传信进宫,说是旧疾复发,官家几次要派太医过来,萧轻霂都各种理由推拒,把官家气急了,直接朱笔批了字,太医这才进了瑾王殿下的卧房。
好在短暂性失明已经大好了,细碎的小伤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腹部的伤不是短时间能好起来的,好几个太医颠来倒去给他细查了一遍,瑾王殿下喜提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汤。
萧轻霂见官家上了心,干脆放手叫他们去查,果然扯出了一溜的人,太子也吓了一跳,忙上忙下地去查刺客,要不是萧轻霂拖着,中毒的事只怕也要被抖出来了。
太子在秋猎前来了一趟瑾王府,愁眉不展地来慰问他的病情,萧轻霂正倚在窗前瞧外头开得正盛的美人蕉。
太子招招手,让人把带来的东西给他瞧,说:“知道你喝药嘴苦,听雁竹说都没怎么吃饭,就让人做了些蜜饯拿来给你。”
萧轻霂示意他坐,伸手给他倒茶,说:“皇兄费心了,药汤都让人喝饱了,哪还有胃口吃饭。”
萧利从说:“那刺客孤也叫人去查了,东宫里的人竟然有不干净的,歧润,倒叫你受了委屈。”
萧轻霂只说:“皇兄不必介怀。”等人都出去,他又说:“皇兄设宴那日,宫里点的是清欢香?我怎么记得皇兄不大用这种香。”
萧利从说:“的确是不怎么用,只是那些日子总是心浮气躁,睡不好觉,芊雯便调了这香,说是安神的,就点上了,效果确实很好——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轻霂抬眼看他,笑说:“皇兄瞧我这眼睛,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萧利从以为他在说玩笑话,只说:“哪有什么不一样,像极了静妃娘娘,好看着呢。”
萧轻霂笑:“这双眼睛,可差点瞎了——前些日子皇兄送来的糕点里,叫人下了毒。”
萧利从神色大变,说:“这是怎么回事?孤何曾有害你之心。”
萧轻霂说:“皇兄自然不会害我——那糕点里的毒,只有遇上清欢香才会致盲。”
萧利从狠狠一皱眉,说:“若是没有清欢香,吃了会怎样?”
萧轻霂说:“那东西叫零霜露,吃久了会叫人体虚体弱,若是撞上别的相克的药物,很可能会致死。”
萧利从把茶盅在手里转了好几圈,说:“这件事,陛下不知道?”
萧轻霂眼睫下掩着考究,说:“陛下若是知道,皇兄怕是会很麻烦,我便压下来了,太医来瞧的时候,我这眼睛也已经大好了。”
萧利从若有所思,说:“芊雯是孤前段时间刚收的侍妾,清白人家出身,母亲纺织,父亲沽酒,她连书都没读过几本,调香也只会那几种。”
萧轻霂嘴角挂了浅淡笑意,说:“我自然相信皇兄,只是皇兄自己也要当心,小心潜伏着的暗箭。”
九月中旬的秋猎在北御苑拉开了阵势,在京的王爷世子、王公大臣都跟着去了,萧轻霂的伤没好全,再者他本就极少参与狩猎,这次也自然推掉了。
官家这回没让贵妃伴驾,反而带了个新进宫的宁婕妤,这位婕妤瞧着安静温柔,乍看不显眼,细瞧却像野地的花,让人忍不住心里怜惜。
宫里的两位贵妃都偏颇不得,带谁过来都不得安生,顺妃娘娘性子冷淡,身体又不大好,官家也不愿意去她那里碰灰,干脆带了个恬静的新人,自己也落了个耳根子清静。
狩猎开始的当天,黎明时分会有千余名兵士先行进入围场布围,时辰到了,由官家引弓射出第一箭,等官家尽兴了,底下的皇子大臣才算是开始狩猎。
拨去的守卫军头天晚上就开始布防,路千棠被安排在最外围,连入围都没叫他去,只能守在猎场外边,路千棠沿着弧形的围场探了一圈,他早先看过北御苑猎场的地图,心里大致都有数。
路千棠摸了摸怀里的那枚扳指,对眼前的情况也不惊讶,的确是萧轻霂这种人能干出来的事,对谁都千提万防的。
路千棠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猎场周围,瞧见入围的卫兵正在将猎物向看城周遭赶过去,他从袖筒里摸出来一小支哑炮,用火石点了,抬手扔进了走兽群里,哑炮轰地一震,没火也没烟,人看不见,但是吓到了小兽,场子登时乱了套,猎物受了惊,开始疯狂乱撞,有几只狐狸兔子甚至闯到了猎场边缘。
那些布围的也乱了手脚,领头的骂了一声,火冒三丈地叫人赶紧把乱窜的猎物赶进来,路千棠又点了几个,噌噌地往里扔,里头的猎场完全控不住了,领头的叫了一嗓子,叫外围驻守的也进来帮忙赶猎物,路千棠趁乱混了进去。
时辰差不多了才布好围,那领头的被刚刚那一通乱搞得有些草木皆兵,又让人去把草地查了一遭,路千棠立刻眼疾手快地把藏在矮草里的哑炮壳捡了起来,拿去给领头的看:“大人,好像是这个东西让猎物受了惊。”
领头的看他一眼,说:“这是什么东西?”
路千棠把纸包的外壳剥开,说:“看着像上次炸乱石的时候掉的火炮,猎物踩上会有灼烧感,大概是这些东西吓到了它们。”
领头的瞧着时间快到了,说:“赶紧把围场清一清,御驾马上就要过来了。”
路千棠说:“炸乱石的地方在前面,可能还有散落的火炮,吓到小兽事小,要是吓到贵人的马可就麻烦了。”
领头的语气颇不耐烦:“那你,还有那几个,你们去清前面的火炮,仔细点。”
路千棠领了命,往前面的林子去了,被指派的另外几个可没他这么高兴,嘟嘟囔囔的:“好好的待在外头不好吗,在这里面偷不成懒,出了事还得担责,真是没事找事。”
“是啊,本来被拨过来就够麻烦了,困死了,我还想回去喝酒睡觉呢。”
路千棠笑笑,一副认真清查的样子,也没搭他们的话。
第一天的狩猎便开了彩头,猎到了一只黑熊,官家大乐,正好日头上来,到了晌午,便叫人暂时收了弓,让底下人搭起了火架,扒了黑熊的皮,烤了熊肉分了下去。
路千棠也落了空,顺着山林走了一圈,像在找什么,寻了一圈又慢慢地往回走,他突然瞧见山后的小溪边上坐了个人,脚步顿了顿,又踱步过去,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半蹲下来,遥遥地扔了块石头砸进溪水里,溅出了一个小水花。
那人回头看他一眼,几不可见地冲他点了个头。
路千棠揪了一朵淡紫色的小野花,晃晃荡荡地往营地的方向走去,一个小兵擦过他身边快步跑过来,冲还坐在溪边的那人喊:“魏大人,开伙了!怎么还坐在这儿,再晚一点酒都没了!”
那人站起身,说:“别嚷嚷!军中不让喝酒!让人听见你去挨鞭子!”
那小兵赶紧噤了声,小声说:“那不喝酒,去吃肉吧。”
路千棠还没走回去,就被一个小兵拦了路,那小兵也不多嘴,只说四殿下宣他,旁的什么也不说。
路千棠脑内的那根弦咻地一紧,停了脚步不肯跟他去,说:“四殿下不是告了假?怎么会在北御苑。”
那小兵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说:“这是瑾王府的信物,殿下说路大人恐怕不会乐意过去,叫属下拿这个给大人瞧瞧。”
路千棠看了玉牌,冲他笑笑:“只是确认一下,没有不乐意。”
路千棠又回头往周遭看了好几眼,心里越发打鼓,不知道这个殿下又要搞什么名堂。
路千棠以为萧轻霂也在营地里那些、为了秋猎特意搭的营帐里,倒没想到四殿下在北御苑也有一个小园子,他左拐右拐进了院子,就瞧见那位本该卧病在床的娇花生机勃勃地摇着扇子,人家正在院子花架底下的石桌旁坐着,好整以暇地等他过来。
路千棠过去见了礼,说:“殿下怎么来了?”
萧轻霂示意他坐:“怎么?路大人怕本王坏你好事?”
路千棠瞧四周也没旁人,就坐下了,说:“当然不是,卑职以为殿下几天不见我,就如隔三秋了。”
萧轻霂哼笑:“越发不要脸皮——请路大人吃个饭,这个理由可以吗?”
说着话,婢女陆陆续续地上了菜,萧轻霂叫他吃,他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就吃上了,还不忘说:“谢殿下想着,但是卑职吃完就得回去了,不然千户大人找不到我,我要挨罚的。”
萧轻霂说:“本王宣的你,谁敢罚你。”
路千棠冲他眯眼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萧轻霂不动声色地看他,见他还吃得挺香,有点怀疑他来秋猎真就是尝尝鲜的了。
没多会儿萧轻霂就发现路千棠吃饭很奇怪,在他面前摆了一盘芹菜炒牛肉,他一筷子连菜带肉夹到碗里,肉是嚼了咽下去,芹菜他夹起来,轻车熟路地用筷子夹断,放嘴里就咽,也不嚼。
萧轻霂乍一看以为他吃饭都这样,看了半天好像只有芹菜是这个待遇。
路千棠一碗饭都快吃完了,抬眼看见萧轻霂正盯着他看,小心翼翼地放了筷子,说:“殿下怎么不吃?”
萧轻霂笑了笑:“你慌什么,又不是不让你吃,吃你的饭。”
路千棠更加小心翼翼地捏起来筷子,又瞧他一眼,继续吃饭。
萧轻霂问他:“你吃芹菜怎么不嚼?”
路千棠刚咽下去一段芹菜,说:“不喜欢这个味道。”
萧轻霂说:“不喜欢就不吃,干嘛非得往下咽,你不吃我还能逼你吃不成?”
路千棠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迟缓地说:“不能不吃。”
萧轻霂觉得他好笑,说:“你是怕长不高吗?不喜欢吃芹菜可以吃青菜,傻不傻。”
路千棠看了看躺在碗里的几根芹菜,又下意识地往嘴里夹,萧轻霂用筷子给他拦了下来,说:“不喜欢还吃——不吃还有人打你吗?”
路千棠笑了笑,把芹菜拨到了一边,也不反驳。以前他嘴挑,还真是被乔承孟打出来的不挑食,他实在吃不下的,就直接咽下去,后来再不喜欢吃的也不敢往外吐,时间久了,都不记得自己到底不爱吃什么了。
萧轻霂瞧他一副控制不了自己手的样子,直接叫人把这盘菜端了下去,又重新上了一盘炒牛肉,说:“你在我这儿,那些不喜欢的你可以不吃。”
他说完又点了点手指,说:“我又不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