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美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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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谢雁冰并未觉得自己偷偷摸摸地跟在小师弟后面有何不妥。

毕竟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避免小师弟只是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却背地里偷偷躲懒。另一方面,则是以免小师弟不知深浅,因为太过逞强出了什么意外。

五十圈……到底也只是自己的一时气话吧。

然而,待谢雁冰暗中跟上前去,发现沈狼河的确认认真真地听从他的命令,围着陡峭的山壁,奋力地跑着圈。

晶莹的汗珠顺着沈狼河的额角滚落,砸在抬起的臂上,砸在前进的靴前,也砸在崎岖的山石间。

明明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跑,却宛如天锤巨斧,砸出坚定与决心。

开始的时候,还能在山路间碰到些同门弟子,他们好奇地询问小师弟这么急着要去哪儿。沈狼河便耐心地回答,自己是在接受大师兄的教导。

这番话自是引来众弟子一阵艳羡的目光,毕竟谢雁冰在上清山众人的眼中尚是高不可攀的,只能远观,不敢近粘。

后来,天色越来越晚,还在外头的人也越来越少,不再有人过问,沈狼河也没有力气回答了。

沈狼河的动作越来越缓,眼里自初见谢雁冰便燃起的光芒,却一点也不曾消退。

一圈,又一圈……

再后来,沈狼河似乎实在没力气了,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哪怕离完成谢雁冰布置的任务还有千里之遥,他也丝毫没有泄气。

谢雁冰默默跟着他看了许久,心绪也跟着变化了不少。

从一开始的“这小子该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到后来的“没想到还有点能耐,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沈狼河一次又一次超出他的预料,竟真的踏踏实实坚持下来。

不曾想,这小师弟竟是这样执拗的性格,倒还真是块修仙的好料子。谢雁冰微微叹了口气,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么一遭,谢雁冰的气其实早就消了。他心道:也罢,已经六圈,教训教训差不多了,第二日还有集中授课……

是时候出面了。

然而待他抬眸向沈狼河看去时,不禁双瞳微缩。

只见沈狼河一个趔趄,脚下蓦地踩空,整个人径直朝山崖下跌去。

月下的山崖云雾缭绕,看起来塞满了棉絮,仿佛人落上去根本不会痛一样。

但久居上清山的谢雁冰知道,这天光峰以险峻著称,最是陡峭。若是修为只有第一境的小师弟跌下去,不光会痛,而且恐怕九死一生。

谢雁冰甚至来不及细想,就已经催动仙术,御剑上前,一把拽住小师弟。他心里不知怎的生出种无名之火,让他再也顾不上保持素来的冷静,急急地说道:“跑不动了就停下来,你逞什么强?很危险知道吗?”

长剑横在半空,缠绕着冰蓝的剑气,载着二人到了安全的地方。谢雁冰踮足落地,手还紧紧拽着沈狼河,忘了松开。

因为刚才的意外,他们的距离拉得极近。虽是后入门的小师弟,沈狼河却比谢雁冰还稍稍高出半个头。他低头凝视着谢雁冰,满眼盛笑,好似自己怀中揽着的是世上最名贵的画卷。

沈狼河平日见惯大师兄清冷的样子,如今谢雁冰这副褪去冷漠的样子却是少见。面对谢雁冰焦急的指责,他不仅不怒不恼,反而笑意更胜。

因为知晓对方在意自己,所以更加开心。

“今夜月色真美,大师兄亦然。”他倏忽开口,痴痴一笑,“不论是怎样的大师兄,喜也好,悲也好,都令我忘餐。”

那声音温柔如溪,瞬间把谢雁冰心头之火全浇灭了。

谢雁冰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一抹红晕,他飞快地说,“这是自然,用不着你说。”顿了顿,他轻咳一声,声音放缓了不少,又说道,“刚才我说的话,你莫要避而不谈。”

沈狼河却说:“大师兄放心,待我稍作休息,便能恢复体力,继续完成大师兄的特训。我会更加小心,不再让大师兄担心……”

谢雁冰心头刚熄灭的火“噌”地又冒了上来,也不知小师弟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何要对自己的话那般言听计从?

但随之升起的情绪中,尚有几分无奈。

“旁人教给你的东西,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对的,你要学着自己判断。就如今日我让你跑五十圈,你只需,你只需清楚我为何这么做便足够了。”

沈狼河听完,而后认真地说,“我知道的。”稍一停顿,他又补充道,“我知道大师兄给我进行特训,是为我好。知道我若跑完这五十圈,我的基础会远比同门弟子牢靠。也知道……大师兄并非指望我在短短一个晚上跑完全程。”

谢雁冰奇道:“你既是明知不可为,又何必定要为之?”

沈狼河粲然一笑:“因为,是大师兄说的啊。”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再自然不过。那笑容则如霞光一般,较再美的月色也为之黯然。

谢雁冰更加不解:“我的命令本就有失偏颇,你又何必如此?就算我是上清山公认的大师兄,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弟子。”

“不,不是命令,是我甘之如饴,是我不想叫大师兄失望。”说着,沈狼河蓦然上前,伸手一揽,将谢雁冰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炽烈气息让谢雁冰一怔,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却听沈狼河低下头在他耳边说道。

“在我心里,世上本没有对错,更无好坏,有的只有大师兄和其他人之分。我所做所为,只因我愿意而已,大师兄亦不必自责。”

沈狼河的声音很轻,如蒲草一般,拂过谢雁冰的耳尖,让他的心脏竟在某个瞬间失去了控制。

谢雁冰猛地推开沈狼河,清俊的面容染上几分羞恼。

可恶。

他堂堂上清山大师兄,在气势上怎能输给一个新晋小师弟?

“胡闹!我看剩下那四十四圈,你还是继续跑完吧。”

谢雁冰寒声道,说罢他扭头就走。

沈狼河追了上去,笑吟吟地说:“这可不成,我若继续下去,大师兄定然会担心。会让大师兄担心的事,我可不做。”

谢雁冰冷笑一声。

他怎么就忘了,小师弟根本不是吃亏的性子,之前还用留影石威胁过自己,也不知方才自己是操的什么心?

说是这么说,那夜之后,谢雁冰想要让沈狼河把天资好好用上的心思,一点也不曾消退,反倒更加强烈。

在修行之余,谢雁冰惯会思索怎样给沈狼河布置适当的特训。至于不久前还想过要让沈狼河“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全抛在了脑后。

而沈狼河除了无一例外,出色地完成这些任务,每天还会给谢雁冰做一顿丰富的早餐。

起初谢雁冰还会谢绝,沈狼河却满眼星光地看着他说“希望大师兄可以给我一个锻炼手艺的机会”,再不就是“大师兄若是不吃,就只好浪费掉了……”

谢雁冰只当沈狼河是出于对自己对他特训的感激,再加上他做的早餐确实好吃,渐渐地便不再推拒。那百年不曾改变的修炼生活里,也逐渐融入了这个新的身影。

以及,事情不知怎的发展成谢雁冰每天练完剑去学堂接沈狼河。

对此谢雁冰如何也没想明白,当时不就是小师弟用那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吗?不就是吃人嘴短,不想欠小师弟人情吗?

他可是上清山最为高冷、淡漠、无情的大师兄……怎么就没拒绝呢?

很久以后,谢雁冰才想到,或许早在那个夜晚,沈狼河奔跑的影子就已深深印在他的识海里,让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想要将这个小师弟教导得无比出色,想要让今后所有人在看到沈狼河的时候,夸的不是他的容貌他的天赋,而是他真正的实力……

以及他身后的自己。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沈狼河本就极为出色,又有了谢雁冰每日极具针对性的特训,修为更是飞涨。如此一来,沈狼河不单成为上清山长老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就连仙尊顾不得某日酒醒都道了一句不错。

沈狼河倒是对他人的赞赏都不以为意,只是每天跟在谢雁冰的身边,全然不受对方冷淡皮囊的影响,永远都有说不完的乐事。

二人相貌气质皆是上乘,单个拎出来本就分外惹眼,走在一起更是宛如绝美的风景,也就此成为上清山众弟子茶余饭后的谈资――传闻那个新入门的小师弟深受咱们大师兄垂爱,和大师兄同宿同修。

许是传闻太过离谱,这日就连掌门也将谢雁冰招呼过去喝茶。他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似笑非笑地问:“雁冰呐,听说你和狼河在双修?”

谢雁冰一口茶喷了出来。

掌门不动声色地躲开,干笑道:“唉,别激动,我就是问问,别激动。”

谢雁冰冷着一张脸,说道:“片面之见,我这叫化敌为友。那些小弟子哪里知道,消灭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成为自己的朋友。”

虽然沈狼河不承认,但谢雁冰却觉得二人已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了。而伴随着这样的关系,谢雁冰逐渐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原先失去的那些注视又重新回来了……回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对于谢雁冰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结果。这同样说明,看书还是有用的。

掌门眼睛贼溜溜地一转,问谢雁冰道:“你竟会说这话……莫不是看了藏书阁那本《仙尊札记》?”

谢雁冰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说漏嘴了,自己怎么忘了这是本掌门钦定的禁书……

想了想,谢雁冰故作镇定地开口:“哦?什么书?没听说过啊?是我师尊所写吗?”

掌门点点头,又捋了捋胡子,这才说道:“其实这本札记你若看了倒也没什么,就是那其中所写的内容实在没有任何价值,我便亲手将其列为了禁书。”

谢雁冰不乐意了,自己按照书中所写和小师弟交朋友,这边虽然经历了些坎坷,但说到底,还是大体顺利的。

“你别这样看着我,虽说你师尊修为境界极高,但在处理这些人情世故上,却往往是不大奏效的。”掌门摆摆手,说道。

“大概是我师尊境界太高,没有什么人能够理解他,如此一来自然显得朋友甚少。”谢雁冰不由为自家师尊辩解道,“我自从师以来,就不曾见过师尊与朋友来往。也许,我师尊生性如此。”

掌门却摇摇头。

“百年前,你师尊最喜欢的事就是与朋友一同去极北之地历练,待杀完了妖兽,他们随便找个雪堆坐着饮酒。酒若喝干了,便用灵气,融了那山间的积雪。”

他微微眯起眼,回忆起来:“那时候,你师尊虽还未被当作仙尊,却也已是人域第一强者。能成为你师尊的朋友,也都是杰出的一代。往往饮酒的时候醉不了,饮雪辄醉。”

掌门说起的这件事,谢雁冰从来不曾听自家师尊说起过。

那极北之地尚是凶险,能结伴同去定是能够交托后背之人。如果真有这般重要的朋友,又岂会这么多年见也不见,甚至提也不提?

谢雁冰不免有些奇怪:“若是如掌门所言,为何我师尊如今不去极北之地了?就算他不去找朋友,为何也不见朋友来找他?”

掌门回答说:“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他的朋友没了。”

谢雁冰颇为惋惜地暗道一声“难怪”,又问:“可若是朋友因故而亡,怎么从来不见我师尊为其追悼?”

掌门长叹一声,许久才说:“那个朋友即是能与仙尊并肩的人,岂会轻易死去?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若不是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显然不想在此继续说下去了。也不待谢雁冰继续追问,他便话锋一转。

“你师尊因为朋友落得一个每日借酒消愁的下场,至于他写的那本《仙尊札记》,也不过是误人子弟。你即便看了,也切莫效仿。”

谢雁冰眼神一闪,心道,掌门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迟了……

但更令谢雁冰好奇的是,掌门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既是百年前的事,和他会有什么关系?

掌门语重心长的声音将谢雁冰拉了回来。

“雁冰呐,无论发生什么,你师尊为你好的心都不曾变过。他的真心,未必比不过狼河。”说着,他又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方才似乎没有否认你和狼河在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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