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今天又在装乖

精彩段落

约好几天后去拜访教授后,安越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闲极无聊,他打算出去透口气。

南石街有一家咖啡店,位置极其刁钻,安越一直没想通从前自己是怎么迷路到这里来的。

但是味道很好,他很喜欢,而且人也很少,大概老板开这家店并不是为了赚钱。

以安越的身份,本不该随意出入在这些地方,然而江崖一向护着他,旁人便不敢多言。

安越特意坐在了避阳的角落,没想到还是遇到了熟人。

虽然好像是单方面的。

“哟,这不是安越吗?”一个身形有些削瘦的男人从外面绕进来,看见安越的时候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

安越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有些茫然地想这是谁。

钟嘉宁并不在意这个,他从上至下挑剔地看了一遍安越,只觉得对方虽然低调,但这一身不是私人定制的衣服就是拍卖会上的表,心里立刻泛起了酸水。

凭什么呢?一个暴发户的儿子,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如今却过得比谁都好。

这幅刻薄又挑剔的样子安越从前见过很多,因而过了半晌才想起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个人。

安父当初想尽办法想要挤进上流圈子,砸钱也多少接触到了些落魄的家族,钟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祖辈上也算是有权有势,如今渐渐没落,没钱没权,只靠一口气撑着外面的壳子,里面已经不知道困难到了什么程度。

钟嘉宁是钟家小辈中最受宠的一个,虽然钟家已经没什么地位了,但到底从小骄纵到大,架子还是摆得很到位,从前一直看不起安越,没想到如今还要看一个私生子的脸色。

他笑眯眯地凑过去,盯着安越,漂亮的脸吐出的话却是无比恶毒:“怎么,看样子你把你那个当三的妈的本事都学到位了,把江家主伺候得挺好呀?”

“当婊子还能上位,不如把这些本事拿出来让我们也看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怎么样?”

安越定定的看着他。

钟嘉宁不满起来,认为安越是在看不起自己。

他刚开口想继续说什么,安越站起来,抬手把滚烫的咖啡从他头上泼了下去。

“啊——!”钟嘉宁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疼得他立刻叫了出来。

安越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的头砸在了桌上!

钟嘉宁一边大叫一边挣扎,然而安越的力气奇大,一只手就能拽住他一双手,将人死死按在桌面上。

外面的人闻声而来,惊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安越面无表情,任由旁人抓着松开他的手,被拉到一边,随后报警,叫救护车,全程都无动于衷。

江崖很快就赶来了,安越只说是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钟嘉宁当着江崖的面也不敢再放肆,憋着口气就咬牙认下是自己先出言挑衅。

警察们没多说什么,走过流程后就让两人都走了。

江崖仔仔细细地把安越从上至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伤口,才带着人上了车。

他打上了后座的隔音板,扭头看着正盯着窗外一言不发的安越。

“越越,”江崖轻声问,“他说了什么?”

安越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但也不是会轻易就发火的人,监控里听不清两人的话语,但看样子总共也没说两句话。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安越扭过头,一双眼睛清洌洌的,他看着江崖,勾起了一点笑,一字一句地说:“他说我是个小三生下来的婊子,爬你的床才踩到了他的头上。”

江崖张了张嘴,他毫无防备,未出口的话被吞了回去,喉头泛起干涩。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安越的眼神,然而对方并没有先要跟他对峙,自顾自地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

江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说:“越越,我会处理掉他的。”

安越没有回答。

他心想处理掉一个钟嘉宁又如何呢?钟家有无数个“钟嘉宁”,京城也有无数个“钟家”。

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事了,做这些样子又给谁看呢?

两人到家后,江崖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给安越准备吃的。

安越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感觉江崖暂时并不想和自己说话,也就施施然的回了房间,开始翻看已经很久没看过了的专业书。

书上的内容陌生又熟悉,但足以让安越觉得安心。

一顿晚饭江崖准备了三个小时,安越一直都没有出房门,直到江崖走进来,若无其事地喊他去吃饭。

三个小时够江崖做很多事,但安越没有问,所以江崖也就没有再提起,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至于钟家和钟嘉宁的下场,两人并没有深入探讨的兴趣。

江崖面色沉静,默不作声地给安越剥虾。

安越叼着半只虾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吃个饭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没事。”江崖说,“约好了和老师的见面时间吗?”

“嗯,后天上午老师在学校。”安越想了想,“你要一起去吗?”

江崖和安越算得上师兄弟了,两人的相遇也跟这个有关。

那天安越在办公室跟教授探讨学术问题,恰好遇到了顺路拜访老师的江崖。

安越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夏天,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一丝阴凉,只好认命地走出实验室,到蒋宋的办公室时已经一身是汗,狼狈的样子跟一身笔挺西装严肃正经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江崖点点头,再不说话。

那天晚上安越被江崖折腾得格外狼狈,任凭他怎么哭闹或者是拳打脚踢都不肯罢休,到最后他是直接昏死过去的。

3

江崖却抱着累晕的安越清醒了很久,凑近了还能听见他带着委屈的哭腔,在睡梦里呢喃着叫老公,叫江崖哥哥。

一团火从心底烧起来,江崖觉得口干舌燥,奈何人已经半昏过去了,他只好自己爬起来去厕所冲冷水。

江崖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在床边坐了许久,等身上的寒气散去才重新躺下去抱紧了安越。

黑暗中他静静地盯着熟睡的安越看了很久很久,才收拢胳膊把人抱紧了。

三天后,江崖跟安越一起去见蒋宋教授。

安越和江崖其实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甚至是在同一个导师门下读书,人人都说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蒋宋教授是在整个国家都很有名的人物,门下弟子各个都优秀,最出名的无非就是江崖。

然而就他本人的私心来说,最喜欢的却是安越。

江崖是个优秀的人,大学期间跳级修完了三个学位,轻松的在蒋宋教授的指导下拿到了博士学位。

然而天生的高位使得他不可避免的有了天才的通病:傲慢,自负,对很多事物的漫不经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蒋宋都对于他在学术方面的轻慢而不满,然而对方交出的完美答卷又无可指摘。

同行只觉得他过于苛责,蒋宋对此不置可否。

安越就不一样了,他发自内心的喜爱让蒋宋觉得遇到了知己,且安越对于学科本身抱有着绝对的尊重,这更让蒋宋爱不释手。

可惜还没毕业就被去探望导师的江崖偷摸着勾走了,一毕业更是把人勾搭回了家,蒋宋恨铁不成钢,奈何两个都是自己的关门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都不好下手。

蒋宋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款待学生,看见多出来的江崖时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不是首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吗?”蒋宋显然没有打算给江崖泡茶,总共就拿了两个杯子,“老头子我的茶可配不上您的身份。”

“您言重了,老师。”江崖谦和地说,自从他跟安越的关系公开后,老师一直对他都是这个态度,“我喝越越的就行。”

听这个语气,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巴不得把结婚证焊在脸上再出门。

安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耳根有些发烫,努力无视他的话,对蒋宋说:“老师,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继续过学业了,或许今年还不一定能考上。”

蒋宋虽然年年都要来戳一戳安越,但他也不可能给安越开后门。

“没事。”蒋宋笑眯眯的,“学无止境,这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你的天赋摆在那里,不用才是浪费。”

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剜了江崖一眼,后者一脸低调的自豪。

安越有些激动,平静了很久的心再次活跃起来,跟蒋宋一直聊到了中午。

“老师,一起吃个饭吧?”安越诚恳地问。

“饭就不吃了。”蒋宋摆摆手,“我家老婆子这几天哼哼唧唧的,说我不回家吃饭就是外面有人了,我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人……”

三个人说着话走出了办公楼,外面的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江崖看了一眼,“我去把车开过来,老师,您和越越在这里等我吧。”

蒋宋和安越就站在走廊里。

几个人出来得晚,办公楼已经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树上蝉鸣阵阵,被热浪卷席着从耳畔掠过。

“我记得你最讨厌夏天。”蒋宋若有所思,“跟西方的吸血鬼一样,看见太阳就躲。”

安越微微一愣。

“结果最后居然是在夏天结婚的。”蒋宋很有些感慨。

他知道安越是多内向的性格,跟江崖在一起或许是安越最冲动的事。

安越低头看着脚尖,“大概是因为,我是夏天遇到江崖的吧。”

每年一到夏天,安越每天到实验室的时间就会大大提前,离开的时候又会拖到很晚,尽力避开有阳光的时候,好像被太阳照到就会被烧成灰一样。

蒋宋老觉得他像个小姑娘一样躲着太阳,认为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锻炼,可惜安越宁愿通宵睡在实验室里,也不想晒太阳。

只是后来和江崖在一起了,对方一个电话,安越就能在太阳最烈的时候急急忙忙跑出去,等几个小时都不为过。

江崖很快就过来了,开车先把蒋宋送回了家,然后跟安越一起回去了。

他这两天好像都很清闲,没事就在家里给安越做好吃的,今天也不例外,回去后就开始准备午饭。

安越猫在房间里,琢磨着考试要买的书。

正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下,安越拿过手机,是备忘录的提醒——再过半个月,就是江崖的生日,也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其实一开始,江崖想在安越的生日那天结婚,他生在秋天,是很高爽的季节,又不那么热。

然而安越觉得秋天太远了,既然他们在盛夏相遇,那就在盛夏结婚好了。

安越盯着手机有些失神。

身后的冒出来一只手搭在安越脖颈上,手指爱不释手的流连在那一块儿露出来的皮肤上。

江崖微微弯腰看着电脑:“在看什么?”

安越说:“在看考试的书呀,我又不是你,闭着眼睛就能考上了。”

江崖扫了几眼,握着安越放在鼠标上的手关掉了网页:“别看了,我给你整理资料,绝对比这些都有用。”

安越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最近这么空闲吗?”

他也不是不知道直接找江崖要来的快得多,只是江崖一向忙碌,他并不想麻烦对方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来做这些琐事。

“你的事也是正事。”江崖皱了皱眉头,揉乱了安越的头发:“你不如想想晚上怎么谢我?”

这话一听就不怀好意,安越鼓了鼓脸,想到还在隐隐酸痛的腰背,呲牙咧嘴的就要挣开他的手:“我还是自己来吧。”

找老公帮忙变成了体力活,安越表示自己吃不消。

江崖看着他后脑勺上的小旋,觉得自己的宝贝又乖又安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思索了几秒,除了钟家那个不长眼的,没有想到最近发生了什么让安越不开心的事。

“越越。”江崖看着他,“想出去玩儿吗?”

“你想出去玩儿吗?”安越有些莫名,“可是最近好热啊。”

还是和以前一样怕热。江崖有些无奈。

“那等天气凉爽了再去吧。”

江崖走后,安越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鼠标光标停留在某个点上停了很久很久。

......生日送什么呢?安越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他发了会儿呆,决定还是和往年一样,做一顿大餐好了。

江崖一向说到做到,很快就给安越整理了一份学习大纲,那天晚上也强行按照约定地缠着安越做了很久。

昏暗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空气是粘稠潮湿的,男人的嗓音低沉喑哑,像是被情欲浸透了,轻声哄骗着自己的小妻子,听着他不成调的求饶哭喊,只觉得口干舌燥。

安越哭得分外可怜,声音跟着沉重的动作一下下哽咽,趴在床上的姿势让他单薄的身体拉出诱人的弧线,十指胡乱抓着床单,指尖深深陷入里面。

江崖一寸寸顺着汗湿的皮肤摸下去,手像生了根一样舍不得拿开,想仔细抚摸,又想重重揉捏,恨不得把人一口口生吞下去才安心。

安越把头埋在软厚的枕头里,呼吸都有些艰难,趁着江崖好心让他歇会儿的间隙,挣扎着要翻过身来。

江崖体贴的拥着他的腰把人勾过来,迟迟不肯退出,却也没有再动,只是低头,缠绵地亲吻安越的脖颈,一点点烙上红痕。

安越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被水浸透了,茫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剧烈的快感潮水般去了又来,激得他头皮发麻,不知此身何处。

窗帘被拉开了一角,外面高树枝桠肆意生长,冰冷的月光给它镀上一片寒芒,每一片叶子都野蛮无矩,连成一片令人心惊的恶兽巨口,张牙舞爪地朝安越扑来。

安越只瞥了一眼,抬手勾住了江崖的脖子,张口含住了他的喉结。

江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安越摸着都觉得硬如石块,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却被把着腰又拖了回去,下一刻就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往了更深的情潮,再分不出心来作死。

一场缠绵耗了大半个夜,安越精疲力尽,被江崖锁在怀里睡着了。

黑暗中,江崖听着安越逐渐平稳的呼吸,撑起身看着他的侧脸,伸手拨了拨他湿漉漉的睫毛。

前几天他派人去处理钟家的事,结果钟家的小儿子不知怎么溜进了停车场来堵他。

往日光鲜亮丽的小公子如今形容狼狈,没怎么收拾自己,状若癫狂,却强遏着怨气,低声下气地请他高抬贵手。

江崖没空跟他纠缠,安越还在家等他吃饭,叫了人来把他架出去。

“你这个疯子!”钟嘉宁终究是少爷脾气,乖不了几分钟,当下忍不住大声咒骂,“谁不知道你跟安越结婚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个靶子!”

“你利用他、现在又讨好他!我呸!什么玩意儿!”

江崖脸色变了。

钟嘉宁很快就被左右两个人按着胳膊架到江崖面前,对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钟嘉宁又不敢再开口了,后知后觉地有些胆寒。

“钟家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三生有幸。”许久,江崖才缓缓地说,声音低沉,令人摸不清他的意思。

钟嘉宁被打包扔回了钟家,第二天,原本就艰难支撑的资金链全线崩盘,公司股价断崖式下跌,破产不过是两三天的事。

钟家也算得上是百年世家,但消失在遍地权贵的首城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江崖并不解气,但他的怒气又并非全然来自于钟嘉宁的口不择言。

钟嘉宁随口就能当着安越的面说这些话,京城里还有多少个钟嘉宁呢?安越到底听过多少,为什么从来不告诉他?

江崖有些出神,搂着安越的腰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安越睡梦里觉得自己被水草缠住了,疲惫地睁开眼。

安越只觉得眼皮被涂了胶水,费劲地抬头看着江崖,瞳孔却是散开的,好一会儿才回了几分清醒,声音还带着几分黏糊劲儿:“怎么啦?”

他习惯性地搂住江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乱亲了几口,“睡不着吗?”

江崖听着安越嘟嘟囔囔的声音,没有作声,只是不动声色的把人搂紧了。

安越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很快又睡着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钟嘉宁,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只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江崖依旧是顾家的好丈夫,安越也乖巧地在家里埋头苦学。

过去的两年里安越几乎是完全放弃了曾经为之沉迷的学科,如今捡起来多少也有些吃力。

好在有位不用花钱的“家教”天天守着,就等着安越拿着题目和报酬来找他。

安越学得头疼腰也疼,某条狼最近天天下午三四点就到家了,活似已经退休了的,安越不禁开始怀念起从前在家独守空床的幸福生活。

十月份的时候,江崖又忙了起来,只是这次不是工作。

之前说好了要出去玩儿,等到天气渐渐凉爽起来,江崖就开始着手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其他不重要的一律往后排。

安越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决定先出去玩儿几天放松一下。

两个人琢磨半晌,决定不去人多的地方,最后选定了北方的一个小城市。

那里正是凉爽的时候,听说山上还有温泉,安越非常期待,并且拒绝了江崖接下来好几天的“学习计划”,开开心心地趴在本子上写旅游计划。

江崖偷偷看了一眼:第一天,睡到十一点,吃海鲜,看电影,吃海鲜,泡温泉;第二天,睡到十一点,吃海鲜,看电影,吃海鲜,泡温泉;......

每一天都过得单调且充实,并且试图在一个不产海鲜的地方把海鲜吃个遍。

江崖一边叹气,一边让人准备往温泉山庄空运新鲜的海鲜,顺便再打包几个厨子过去。

三天后,助理带着一大票人提前到了温泉山庄,并且非常低调地隐藏了起来,不让安越注意到有这么多人给他们提供服务。

刚到的前几天是非常快乐的,安越吃了睡睡了吃,每天都把自己的肚子塞得圆滚滚,然后等着晚上去泡温泉,拒绝了任何形式的运动。

“我们是出来旅游的。”江崖试图说服他出门转转,“已经三天了,你甚至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两百米。”

“为什么要出去?”安越有些茫然,“院子里就是温泉。”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旅游呢?江崖哭笑不得。

然而第五天早上,江崖睁开眼,伸手发现自己捞了个空。

安越不见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大声争吵,安越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模糊不清,许久才缓过来。

似乎是注意到他醒过来了,说话声立刻停下,有人起身走了过来,伸手取掉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

安岩在他面前蹲下,两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但这个男人更为年长,刚过三十,脸上已经有了些细纹,似乎有些过于苍老了。

“我的好弟弟,”安岩看着这张白皙懵懂的脸,怨气抑制不住,“看样子这几年你过得不错啊?都快把哥哥我忘了吧。不知道你都是怎么伺候江崖的,也不教教我们啊?”

“咳、咳咳......”安越低头咳了几声,才抬起头端详了他哥哥的脸一会儿,确认他这几年都过得不好,才虚声弱气地说:“看样子江崖遵守诺言了,你们真的变成了丧家犬啊。”

“啪”的一声,安岩一拳怒不可遏地咋在了安越脸上,安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大口喘了起来。

安岩这一拳没留手,安越动了动嘴,尝到了一口血腥味,却仍是开口:“我教谁?教你吗?”他笑,“江崖会做噩梦的,哥哥你太丑啦,就像个癞蛤蟆,踩一脚都脏了鞋。”

“妈的,一个婊子生的种,嘴皮子倒是利索。”安岩充满恶意地说完这句话,满意地看见了安越脸上猛然露出的愤怒,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抬脚又踹了几脚。

“诶诶诶,别真弄死了啊。”后面的几个人赶紧走过来拉住了安岩,“真死了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安越把自己缩起来,目力余光扫过那几人的脸。

以前没有见过。他想,这大概是安岩临时找过来的。不知道许了他们什么,能够说动他们来绑架江崖的伴侣,这个哥哥才是嘴上功夫见长。

“真是笔大生意啊,江崖什么都能给你们,是不是?”安越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几个人,“安岩能给你们的都是蝇头小利,江崖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拿你们泄愤呢?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如把安岩给扔出去,你们把钱都拿了然后走人,多好?”

他嘻嘻笑着,好像十分为他们着想,“你们三个人,看安岩一脸肾虚样,拿下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安岩怒了,冲过来就是极重的一脚,安越好歹是个一百二十多斤的大男人,差点被这脚踹飞。

“你要什么?”安越缓了很久,才歪头吐出嘴里的血,又看向安岩,“你能联系上江崖?”

“要什么?”安岩冷笑一声,“他什么都该给!当初说好了把你卖给他,他却转头就食言!钱、说好的引荐,他一个都没兑现!”

安岩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江崖,时不时还要再骂几句安越。

安越吃吃地笑了。

他生得极好,托生母的福,这幅皮相没继承安父的粗旷,反而十分秀美,面庞白皙柔和,五官精致。这些年养尊处优,江崖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吃,处处都是最好的,此时弯眼一笑,真有不辨雌雄的美,看得那几人眼神都有些发直。

“江崖可没食言。”他声音有些不清,嘴里被血糊了满口,仍然替江崖澄清:“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当初他提出这个要求后,江崖沉默了一会儿,如实告诉了他安家的要求。

“那你就食言好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当时,安越就这么看着江崖,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说了一句。

江崖一向重诺,然而看着安越的眼睛,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他把你们赶出京城以后还做了什么?”安越眼睛亮亮的,神色欢欣,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真是好奇极了,“让你们破产?断了你们的财路?还是找人打了你们几顿?”

安岩看着他这幅样子更加怒火中烧,当即弯腰攥住他的衣领,抬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一巴掌不解气,他又把人捞回来,连续数拳下去,每拳都下手很重,肉体碰撞的闷哼声带着痛呼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转。

很久以后,安岩才喘着气站起来,低头看着缩成一团的安越。

然而安越依旧表现得高兴极了,尽管浑身都很疼,脸上的表情还是看得出笑意,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伤口被扯动了,看上去有几分恐怖,安岩的表情愈发难看。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安岩脸上浮现出冷笑,“你这小子,这张脸真是承了你妈,放娘们儿堆里都算一等一的货色。”

他嘿嘿笑起来,“不知道床上有什么本事,勾得江崖对你死心塌地。”

身后的几个男人听出了安岩的言下之意,相互对视了几眼,朝安越走了过来,动作间还有些犹豫。

“愣着干嘛?”安岩不耐烦了,“给上还不上?就是个出来卖的,江崖还能真把他当个宝?!”

见安岩似乎的确是那个意思,他们动作间就不再犹豫。

有个男人走过去把安越扶着坐了起来,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血痕。

安越的手被绑在了身后,脸上仍有未散的笑意,暗含了些讥讽。

另外两个人终于是没忍住,蹲下身想扯开安越的衣服。

他身形削瘦,衣服都有些松,露出一截白皙的肩颈,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劝你们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安越仰头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些霉菌,像是很潮湿,“我就是一个婊子,那也是江崖养的婊子。你们碰了我他可就不一定要了。”

他看着安岩说:“一个他不要的玩意儿,你们觉得能换多少钱?”

那几个男人顿时停住了,彼此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犹豫。

说到底,这几个人都是为利而来,江崖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不是安岩用他和安越之间的关系游说,他们根本不想干这件事。

况且这到底是江崖的人,到时候江崖嫌弃安越脏了,他们就没有任何筹码了。

这已经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了,这简直是把祖坟都别上了!

江崖刚刚醒来,他赤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甚至难得愣了几秒。

“安...安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在无人应答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恐慌。

江崖给安越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又拨给了助理。

“江董,早上好。”助理说,“请问有什么......”

“安越呢?”江崖少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也不见往日从容冷静,“看见安越了吗?”

“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助理说,“并且不让人跟着。”

不是他没有尝试过偷偷的跟,但每次不过两个路口就被发现了,只好把人撤走了。

助理自己也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金尊玉贵的江夫人居然有着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

江崖的眼睛泛着红丝,看上去有些狰狞,“去查他的踪迹。”

“是。”助理也不多问,立刻就去办了。

听声儿就知道出事了,不过,豪门大户嘛,有些事还是少知道的好。

江崖随便套了件衣服,大步走出了房门。

也就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江崖的人就已经摸上了安越在的那座山。

这里并不是什么旅游的地方,因此除了巡山的保安,很少有人往这上面来,这里静悄悄的,江崖耳朵上别着耳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安岩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安越的手机被放在桌面上,江崖打来的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就等着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才用另一个手机打通了江崖的电话。

“哟,江董,好久不见了。”安岩阴测测地说,“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我记性还可以。”江崖面沉如水,声音却纹丝不动,“安越呢?”

安岩走到角落里,狠狠拽起安越的头发,安越吃痛呻吟了几声,身体被拖着在地上摩擦,透过手机清晰地传到了江崖那边,他握紧了手机。

仿佛是觉得叫声不够,安岩手上用的劲儿越发大了:“叫啊?不是很会叫吗?再叫几个给你男人听听?!”

安越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喉头溢出痛苦的喘息声,眼角都渗出了眼泪。

安岩舒服了,扔开安越:“我告诉你,这小子就在我手里,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待会儿就让他下地狱!”

他松开了安越,但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要求,用各种话挑衅江崖,还时不时把安越弄出声,听着江崖越发沉重的呼吸声,只觉得胸口的浊气终于吐出来了。

他看着安越这个卖屁股的就气不打一出来,想到他们几个像丧家犬一样被赶出帝都的时候安越还在豪华别墅里等着被伺候,只恨不能把这恶心的玩意儿弄死。

想当初安家至少还是有钱,后来绞尽脑汁想跟那些百年世家打好关系,最后却连个温饱都混得困难,在圈子里更是丢尽了脸面。

都是因为这个贱种!

江崖耐着性子跟他周旋了十多分钟,总算让他说出了所有的要求——

安岩要一大笔钱,另外出国。

他连自己亲爹和弟弟都不想管了,这次的事也完全没找那两个人一起。

愚蠢。江崖答应了他的要求,按照他的意思在对方给的银行卡里打进了一笔钱。

“到了国外我会放了安越的。”安岩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弟弟,低头又想再补几脚,他要带着安越去安全的地方,然后狠狠折磨这个小子,找几个人来一起玩儿,让江崖恶心恶心。

身后突生异变,几声枪响伴着玻璃破裂的声音传来,安岩骇然转身,玻璃窗已经被打碎,几个保镖冲了进来,干脆地解决了那三个人,在安岩弯腰去抓安越的一瞬间开枪打断了他的手!

安越依旧躺在地上不动,浑身上下都是疼的,神智都有些恍惚了。

半昏半醒间有人步伐急切地走过来,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又朝别的地方走去。

“......在所有的霸总小说里,都会有一个不幸的医生,身为朋友却要二十四小时待机,活得仿佛宫里传召的太医。”御珩语气哀怨,神色愤愤,“在下不才,就是那个倒霉的太医。”

他原本还在休假的,结果躺在沙滩椅上的时候被连人带椅抬起来就跑,然后直接上了飞机,结果过来一看,也没有多大的伤嘛,都是外伤,那些圈子里玩点儿情趣的都不至于只有这点伤,随便来几个医生也能看。

江崖不置可否,打开手机点了几下。

御珩的手机震了震:“支付宝到账,一百万。”

“fine。”御珩眉开眼笑,“哎呀,江太太也没多严重,都是外伤。这里是药,记得每天涂,这几天动作要小一点,”

话到此处他瞥了江崖一眼,疯狂暗示:“你的明白?”

“懂了。”江崖站起来,“没事你可以走了。”

御珩想反驳什么,想了想一百万,决定不和钱作对。

御珩悠哉悠哉地又走了,体贴地给两个人关上了门,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江崖走过去,伸手轻轻扶过安越的脸。

安越在家待久了,又不喜太阳不爱运动,肤色白得有些透明,受了伤就分外明显。

安岩虽然不敢真的把人怎么样,但是打几下出出气是免不了的,因此脸上肿得很高。江崖掀开他的上衣,腰腹也都是青紫一片,肤色对比之下触目惊心,他的手都在抖,想摸摸又不敢。

“很难看吗?”安静了很久,安越轻声开口,“怎么不说话?”

他看了江崖一会儿,抬起手去摸摸对方的脸,掌心的触感有些硬,说出的话像是略带抱怨,“怎么都不刮胡子。”

江崖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不让莫臣跟着?”

“你的助理太周到了,我想自己喘口气。”安越漫不经心,“我的手机呢?”

“他们拿走了,有点摔坏了,让人修好了再给你。”

“那就换个新的吧,这个也用了好几年了。”安越没等到江崖的回应,有些犯困,强撑着又问道:“还是说监视的功能装起来很麻烦?那就用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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