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30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脸先着地 主角:黎恩 温如故
我开始继续用排除法实验,旁边的温如故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我等的就是他的不耐烦。
在这种不知接下来是生还是死的关头,我当然不会浪费时间检验一杯溶液到底是不是纯葡萄糖,我真正的目标是桌面上的电话。
只要温如故走开,我就可以用电话联系家人了。自从入屿后被没收了手机以来,我也才打了两个电话,其中一个还没有通。
“你查够了没有?”
温如故径直走到医药柜里,翻出两袋未开封的糖粉,直接扔给我。
“你信不过我冲的,你自己冲一杯行了吧。”
我直接把糖粉拨到一边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试管,故意无视他:“你是不是怕我检测出你下毒害我的事情,怕我告发你?”
我不看温如故的表情,尽量表现得又固执又不可理喻:“我一定要查出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那你就慢慢查吧。”
温如故看见我面前竖了一根又一根试管,许是知道要浪费不少功夫,他没耐心地走了出去。
我不露声色地压下心中的雀跃,等到脚步声小得听不见,我连忙扑向电话,拨打了家中的号码。
上一次的电话被一个佣人接了,搪塞我不到两句就挂,我打定主意这次一见要坚持爸妈亲自接电话,可我没想到电话居然没通。
家中电话没通,我爸妈的私人手机也没人接。
我悬着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男友的号码,万幸的是,上次没能打通的电话,这一次响了不到三秒就有人接了。
“阿凌!”
我激动地喊:“你在哪儿? 我终于打通你电话了,阿凌你还在这边吗?你回国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我的激动,甚至平静得有些不寻常。
我心情急切,又怕温如故随时回来,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阿凌?”
“阿凌,我不知道为什么被抓了,他们说我行李里有违禁违禁物,可是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现在我被关在‘岛屿’里,被指控的罪名是贩卖违禁物,没有人来保释我,你现在在哪儿?”
“阿凌,你没事吧?我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我好担心你也出了事。过几天我就要庭审了,你会来现场吗?你会来为我作证吗?”
电话那头传来流动的呼吸声,然后的他终于开口的声音。
“会啊。”
“太好了!”
阿凌说他能来,那就说明他的人身自由应该没被控制,他应该没出事。
“你来了我就安心了,我今天才刚进‘岛屿’就遇上了暴乱,差点就死了……”
“那你怎么没死呢?”
一句凉凉的话语经由话筒的电流传入我的耳膜,我怔忡了好一会儿,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我……没事,你放心吧。”
我觉得我刚才肯定是耳鸣听错了,阿凌不可能说出“你怎么没死”这种话,他问的肯定是“你有没有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庭审那天,你一定要来。”
“好,我一定来……来亲眼看着你被审判。”
我听着阿凌有些怪异的语气,心中莫名有些乱。
这个电话打了比没打之前更让我不安。
像是安慰自己似的,我对阿凌说道:“放心,我一定很快出去的。”
“你出不去的。”
门口突然传来的剩下吓得我把听筒摔了回去:“温如故!你、你没走?”
温如故倚着门口斜站着,束在脑后的发丝被风吹得飘飘荡荡,他整了整卫帽,道:“你电话也打过了,够了吧?我跟你说过,进了这个‘岛屿’就只能安分,不论你以前是什么人,认识什么人,都和现在无关了。”
前一次他对我这样说时我还不以为意,现在由于这通怪异的电话,我反而悬起了心。
“鉴于你特殊的身体状况……”
听到温如故突然开腔提到这件事,我紧张地望着他。
他侧侧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你的外形还是偏向男性,而且体检结果证明你的男性功能完全正常,因此我没法把你安排到女子‘岛屿’……”
“那我……”
“你得留在这里服刑,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也可以酌情给你安排独间,你可以一个人住,但是你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要!”我求之不得,我连忙道,“我要!求你帮我安排!”
温如故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但他最终说出的还是:“可以。”
“不过独间也帮不了太多,‘岛屿’里没有秘密,到处都是摄像头,全部都是公共场所……”
看了我一会儿,温如故缓缓道:“你自己注意,‘岛屿’里低劣的不是环境,是人心。”
“哦……”
“你喝完葡萄糖就回床上躺着,等医生回来确认你没事,再让人带你去自己的屿室。”
温如故说的这些让我有些愣,不是听不懂,而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会对我这样说。
他不是对我充满了怀疑和敌意吗?
他不是先前刻意交代守卫对我“加倍警戒”吗?
为什么现在突然对我这么好?会不会前面又有什么坑在等着我跳?
我躺回病床,脑袋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一会儿想着刚才和男友的电话,一会儿想到温如故的欲言又止,渐渐的,困意袭来。
在我彻底睡着之前,我听到了离去的脚步声,我心里一松,完全进入梦乡。
在梦里,我梦到了和男友翟凌的相识过程。
我是在高中毕业那一年认识他的。
我过往的人生中很少出现什么大的事故,唯有两个节点出过大事,这两件事都改变了我顺畅的人生。
最近的一件事是前几天的入屿关押,更远的那件事,就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家的钱来源不干净。
高中毕业之前,我一直心安理得地用着父母的钱,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是个做生意的富商,妈妈是个贤惠的家庭主妇。
可高中毕业的那一天,我在外出聚会回来途中惨遭绑架,在被绑的那两天,我从绑匪的对话里知晓了我父亲的另一个身份——前黑道老大。
之所以说是前,是因为我父亲已经洗白上岸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这个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曾是个道上混的大当家。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造孽,报应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也就是在那场绑架中,翟凌救了我,闯入了我的生活。
绑架我的人曾是黑道一份子,出于种种利益纠葛绑架我来要挟我爸,为了给我爸一个下马威,他们割去了我左脚的小脚趾寄了过去。
我在剧痛和失血中陷入昏迷,再醒来时,我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正背着我躲避绑匪的追杀。
那个背着我的人一直跑一直跑,全身晃动得很厉害,我却在他晃动的肩头上找到了一丝安稳的感觉,嗅着血液和汗味沉入梦乡。
再醒来时是在我自己的床上,有人告诉我,救我的是个叫翟凌的人。
翟凌那时还是道上某个不知名的小混混,中学没毕业就辍了学,加入帮派之后一直没被太多人注意。
谁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居然敢违背他们老大的意愿,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从我被藏匿的地下仓库救走我。
关于我被绑架的这件事,爸爸甚至不敢报案。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造的孽会报应到子孙这一辈,所以我早早收手,早早上岸,可我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我对不起你。”
那时的我躺在病床上,就像现在这样,心里很绝望。
是那种、一砖一瓦盖起来的生活与信念,突然被一脚踹碎了的绝望。
我读书到高中毕业,少说有十二年,从小到大每天在学校接受的是爱国诚信的教育,我的是非观与世界观全是书本与教学塑造起来的。
我满心期待着长大后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谁知道原来自己的家庭就是社会的蛀虫与毒瘤。
那么这些年我心安理得用的钱都是哪儿来的?他们的源头有没有沾上无辜的人的血?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它们来路不正。
爸爸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的那个帮派虽然几十年前就说解散,但是直到现在都还被利益捆绑着。
高中毕业暑假的那段时间是我最糟糕的一段时间,那是天真的我被敲碎重塑的过程,在那时,陪伴我的是翟凌。
我问过翟凌豁出命救我的原因,他说:“我以前是没得选,现在可以选,我想走正道。”
我想走正道……
我也想。
我也想身家清白,好好地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自此,我对翟凌除了救命之恩的感激之外,还多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由于翟凌救了我,我爸便将他留在身边,期间发现他这个人远比想象要聪明,于是又带到公司里重点培养,时不时还带回家里吃饭留宿。
爸爸哪里知道他的决定创造了我和翟凌相识相知的机会,在我满怀愁绪无处倾泄的时候,翟凌一直陪着我。
他闯入我生活,又闯进我的心。
翟凌是真的很帅气,他鼻子高挺,脸型周正,嘴唇常年不露喜怒地紧抿着,明明是和我一样幼稚无知的年纪,我却总能在他身上嗅出风霜和血腥味。
他身上的肌肉块块分明,肌肉上却有许多令人触目惊心的疤,每道疤都有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让我深深着迷。
他整个人都令我着迷……
有了翟凌的支持和陪伴,我才有勇气做很多我不敢做的事。
比如,拒绝了国外众多高校的邀请,不顾父母的反对就读于国内大学。
我不是任性地不想离开家,事实上去国外留学是我高中一直在筹划的事情,但是由于绑架的突然发生,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国内就读,我能免学费、拥有全额奖学金还有生活补助,但是去到国外我就必须花很多钱,钱只能从父母手里要。
放在从前,我花父母的钱花得毫无罪恶感,放到现在,我已经不敢再用一分。
大学的四年里,我过了一段节衣缩食、自食其力的艰难日子,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翟凌就会出现,他是我的精神支柱。
他什么都好,除了话有点少,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之外,他几乎找不出一丝缺点。
当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我着实苦恼了一段时间,一方面对自己畸形的身体自卑,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应该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只有哥哥对弟弟的关爱。
可想而知,当他主动对我表白的时候,我的心情简直像中了彩票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在做梦。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痛,这才……
等会儿!感觉到痛……我的脸怎么这么痛!
我一激灵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是在病床上,那个带着墨镜的罗温医生正不留情面地捏我的脸。
“别睡啦!起床啦起床啦!死不了就赶紧回你的屿室去,别死赖在医务室浪费医疗资源。”
我吃痛地拍开他的手,清醒地往四下一望,医疗室里已经没有了温如故的身影,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罗温医生已经被守卫护送回来了。
该死,我怎么就睡得那么熟,我应该趁着温如故不在的机会再打几次电话的,说不定就能打通家里了呢。
“还愣着干嘛呢,赶紧赶紧下床,让我躺一躺,可把我累坏了,喂,守卫带他去自己屿室去。”
罗温医生细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衣服上也全都是,而且已经被汗打湿了。
看来刚才罗温医生是真的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去抢救伤员了。
我才刚起身,医生就一骨碌脱掉外袍躺了下去。
“医生,我……”
我刚喊了出声,床上的人就已经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旁的守卫道:“别叫他了,他沾床就睡的,赶紧走吧,你还要自己去领囚服,别耽误时间。”
我已经习惯了守卫的恶劣和不耐烦,他刚说完就转身出去,我只能一边穿鞋一边跑上去追。
“卫官,卫官……”
守卫走得很快,没有等我的意思,我下身还有隐约的痛楚,但我生怕这个守卫不知道温如故对我的许诺,我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卫官,BOSS说我可以单独一间屿室,请问您……”
“知道啦知道啦,”那个守卫扫了我一眼,不耐烦道,“BOSS已经交代过了,给你安排的是独间。”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他冷哼一声:“这段时间有几位官员也进来了,独间根本就匀不出来,你这个没身份没关系的居然占了一间,这么惹眼,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别开心太早,‘岛屿’里都是以屿友为单位做小团体,帮派为单位做大团体,你就一个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