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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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苏郢坐在花坛,他还是系不好那个鞋带。

陈海晟的电话频频打来,苏郢听着耳边循环的铃声,陈海晟的笑容就这样跳动在手机的屏幕上,让他的心忽跳忽疼。

他没有追出来,至少他默认了三个人的午餐与苏郢一个人的离开。所以电话算什么呢?是为了表现出一点点在意所表演的新剧本吗?

苏郢望着天空,洁白的云层分明,它们是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他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手机终于不再震动,苏郢脱下踢踏的板鞋,踩着那双保暖的棉袜,就这样站在花坛前许久,眸子里是阵阵暗淡的期待与逐然而生的落寞。他望着小院的方向,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

也许那个他深刻心底的男人会突然推开小院的门向他走来,带他回家。

只是花坛对面的烤肠店卖出了新一批烤肠,他都没有等到那扇门打开,那个人走来。

于是他又觉得世界是糟糕的,如同他的人一样,没有人爱。

他转身向远处走去,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慢,脚下的盲道是凹凸不平的触感,他拎着那双系不好带子的板鞋,看地面抹脏了陈海晟为他穿的袜子。他怕被鞋带绊倒,也为无能的自己可悲。

腰部是撕裂般的疼痛感带着针扎的刺痛酸胀。他跌了一跤没有伤到孩子,确是让之前的腰伤趁机而出嚣张了一把。走走停停的路上,他一手撑腰一手拎鞋,挂着那只松垮的帆布包,里头装着早已安静的手机。

凌皓在医院的那天问他,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望着身前洁白的被褥,带着针头的手背跟着扭动的指尖颤动,他说他会教他写作业,会在地震的时候抱着他,会给他买他爱吃的东西回家,会为他做饭带他在公园走走。

凌皓面露不解,似乎不明白这就是打动一个人的原因,他也并不觉得那样就算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苏郢摇摇头,红着眼睛说:他真的很好很好,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无法与他人解释陈海晟是怎样一个存在,他自己也分不清那个对他很好很好的陈海晟,终究是现实里的他,还是自己幻想中的他。

他记得的不是语出伤人,满身冰冷,对他漠不关心甚至厌恶至极的他,而是记忆中那些微不足道又温暖的时刻。

他会和他说,受伤了可以有关系,别总说没关系。

他会给他一本划满重点的习题。

他地震受了伤,好不容易修养回来就是春游,学校安排了爬山野炊,他背着那些包裹走的气喘吁吁,最后掉在了队伍的末尾,朋友们想拉他一把,替他分担手上身上的重物,他一边被太阳晒红了脸,一边把手中能托付的交给朋友们。

“你们先去支棱起来,我慢慢爬。”

而后他扶着沿路的树干,抬起被汗水湿润的脸蛋,眯着眼睛望着眼前漫漫的长路,迈不出沉重的脚步。

这个时候,有个人逆着光向他走来,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拿着野炊用的腊肉。日光映照在他的身后为他赋予了神圣的色彩,陈海晟就这样向他走来,用他的身子挡住了烫人的红日。

身边的树莓长势喜人,红彤彤沉甸甸,陈海晟二话不说接过他背后的书包抗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仰头指一指山路的尽头,声音依旧冰冷,却令人心恸。

“走得动吗?”

“不太走得动了。”苏郢靠着树干,背上疼的他站立不稳,他只能干笑着挥挥手,“你先走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陈海晟没有走,只是把书包的带子递到苏郢手中,随后转身向前走了一步。

那就像一根月老的线,苏郢被拉着往前走了一步,身前的背影汗流浃背,扛着两个包裹,手里还握着一根老腊肉,着实滑稽,却真实的令他心动不已。

“慢慢的,跟我走。”

他只说了这两句 ,晲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脚步缓慢的向前走去。他走的很慢,那段山路充斥了鸟声虫鸣,山间的小溪流淌清澈的声音,鱼儿跳出水面,踢踏了几声。他拉着那根书包带子,心跳的飞快,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怎么来了?”

身前的背影不曾停顿,只是风声带来了他轻声一句。

“我来找你。”

他们走到山顶,朋友们赶来接过他,他放下身后的包裹又往自己的班级走去,温思凉在小帐篷里探出头,招呼他吃一点好吃的零食。

苏郢问朋友们怎么回事?朋友们说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爬到山顶的时候说话声大了一点,陈海晟就往山下跑了。

“我们就说苏郢腰不行啊,爬个山都费劲,还不肯把包裹给我们。谁知道陈海晟就在旁边听啊。”

“他都没问我们什么,就往山下跑,还带回来一个你。”

那天苏郢心不在焉,目光里全是陈海晟,后来他想,如果他没有和陈海晟结婚,只是和他一直做朋友,大抵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看,他真的很好,可以不计较他们的种种琐事,可以不生气他带给他的那么多困扰,可以好脾气的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甚至答应和他结婚。

只是他自己不知足,是他自己过分,是他害的他们走到如此地步,是他小人得志,是他不配。

苏郢停下脚步,湖面波光粼粼,他看了许久许久。是他毁了他们所有人的幸福。

一声车鸣乍响在身后,苏郢从那混沌的思绪中抽离,扭过身发现是两辆车剐蹭到了,车主正吵得不可开交。

小小的路上因为这次事故围满了人,看戏辱骂的人群渐多突然的让苏郢然生害怕的情绪,他想快走几步远离是非,却突然走不动路了。

他的双腿像被磁铁唠唠吸附在地上,他挪不动,也控制不住。巨大的惶恐爬上心头,身边是窃语声,辱骂声,劝架声,被堵住路的车主们纷纷从车上下来,有人加入司机争吵的队伍,有人拨打110的电话,有人喊来保险公司要求赔偿。

苏郢在这窒息的环境里透不过气,他无法控制的双腿在霎时间软下令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人群推搡间,他跌入那湛蓝的湖面。

嘈杂的声音盖住他跌入湖面的声音,他挣扎着扑腾,却只能呛入一口水不断被湖水推拉的向下沉去,他伸出手,透过光的湖面一如既往清澈,他摸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钓鱼的大叔目睹了全过程,他不善游泳,只能对着争吵的人群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不知喊到第几声,岸上终于有一个身影跳入湖底,苏郢被他打捞上岸,紧闭的眼睛看不出生气,津满水珠的衣服紧贴轮廓,他被围观的人掐着人中,人们按压他的胸口,将他胸腔中呛入的湖水尽数吐出。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醒来,救他的人想要拨打120,他躺在地上,对上纯洁的蓝天。

“谢谢……就让我这样待一会儿吧。”

他谢绝了他人的好意,任由身上的水沾湿那片水好不容易等到天晴的水泥地。

灰尘爬上他湿润的发丝,泥沙在他的后背翻滚。

他望着那片天空,伸出手缓缓闭上眼睛。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似乎就这样无人知晓的沉沦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睁开眼,也许他就会在云端飘荡,看人间的百态无常,只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剥夺孩子生存的权利。

只是他舍不得陈海晟,也舍不得那些温暖尤存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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