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24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古代 作者:长风何如 主角:永鄉 玄云
要说夜色里什么最为扎眼,那一定是白色,尤其这白色还是个衣服形状,还悬空,还在最上面缀了颗披头散发的头。
“鬼!鬼啊——!!”
两人在看见白影的瞬间惊叫出声,顾不得土坑还没埋上,连滚带爬的跑开,边跑边传来道又怒又怕的嘶吼,“哥!二哥!我就知道这不干净!那狗日的想骗我们兄弟俩死在这里!”
这一嗓门惊的林鸦扑腾而上,啊啊着也飞向远方。
永鄉看的直楞,“这也行?”
玄云落回地面,短时间的无物凌空他还是能做到的,他拨开发丝学着永鄉的语气道,“呵呵,不过是凡人伎俩。”
永鄉:“……”破道士心眼真小。
林中杂草被逃走的二人踩出一条蜿蜒小路,玄云虽不在意有路无路——反正他……和那条龙都能走,但也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他从灌木后走出来就顺着先前两人逃窜的小路往前走。
那两人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真的吓破了胆,只顾连滚带爬地逃走,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深坑中只掀进去几锹土,遮盖了些边角,里面的东西可以说是完完整整的暴露在先走一步的玄云眼中。
玄云走近后突然停下,侧首望去的动作好似凝住,显得下颌线绷地更加凌厉。
永鄉见他愣住不动,好奇问道:“怎么了?里面有什么宝——”
永鄉移到近前,和坑里的物什猝不及防也打了个照面,“贝”字在嘴里转了圈又咽回去,他唏嘘不已:“道长除魔卫道之心果然天地有感。”
玄云:“……”
土坑中是一个孩童……说是孩童,可除了面庞肖似,二者没有一点关系。
这是个只有人面的畸胎,面庞以下全是肿胀翻起的肉瘤,顶着脆弱苍白的皮肤,赤紫的血管蛛网似的遍布其上,肉瘤往下半截的躯体覆满稀杂的鳞片,杂乱竖立,接驳处流着不知名的脓液,在月光的映射下,粘腻而熠熠,顺至末尾汇成一条细长尾巴。
玄云没搭这个话茬,坑中的畸胎凡人会觉可怖忌讳,但有门道的一眼便可看出是邪祟作乱所致。
玄云不着痕迹地往先前二人逃跑的方向扫了眼,语气淡淡,还是那句:“走吧。”
永鄉惊呆了,他绕着玄云转了一圈,确定没错漏一丁点情绪,后者不负期望依旧面无表情的瘫着一张脸,永鄉甚是惊奇地问:“你修的什么道?”
“天道。”玄云将他拍开,目不斜视径直往前去,月光下的背影坚硬冰冷。
“欲修天道,先修人道,人道修成,天道自成。”永鄉对着那道背影评价道:“道长,你修的不到家啊。”
二人走远,被惊走的林鸦又飞回来,却不敢落在枝上,只盘旋在上空嘲哳,忽而夜风骤起,呜咽着穿拂过土坑四周散落的土堆,好似有双手整整齐齐地推着它们盖好了那一小块四方四正。
“我们现在去哪?”永鄉对玄云的赶路能力提出颇为保守的质疑。
“有人又有妖的地方。”
玄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后知后觉的打量起永鄉。
这眼神熟悉的让永鄉心里发毛,他“咻”的后退一丈远,异常警惕。
玄云:“……”
玄云压下额角暴跳的青筋,心平气和地问他,“你能化形么?”
“嗯?”永鄉一愣。
“既在人间行事,自然要化作人形。你这模样被人看见要出大乱子的。”玄云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情真意切地盛情邀请,“化不了形就只能换个地方待着了。”
兵器,符纸,调味粉,那破口袋里什么东西都装。
永鄉严词拒绝并提出要求,“分我件衣衫。”
玄云收拢衣袖,双臂环胸无动于衷。
“化形后无遮无……”永鄉解释的话头一转,眸中闪过促狭,“不过么,你若想见识见识何为精壮结实的肉体,倒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兜头被衣物罩住,是玄云的外衣。
永鄉心满意足的披在身上,默念咒语,化形的瞬间他顿觉不好!
他完全忽略了往日单手吊打老虎精的精壮身躯因为龙珠丢失——肩背腰身如今都比玄云小了一圈,至多是个少年模样!
永鄉惊恐地抬头望去,果不其然那小心眼此刻正挤眉弄眼,笑地见牙不见眼,“真是精壮结实呢。”
永鄉差点咬碎一口牙,他扯紧衣衫,不忿却又难以反驳,憋屈地很。
玄云越发笑的春风得意,贴心关切道:“壮士何故忸怩,贫道乃诚心赞美。”
永鄉缓缓闭上双眼,再睁眼眸中无悲无喜,语气超然无欲道:“带路吧。”
他自诩不同于那破道士,颇有几分良心,没和他抢鞋袜,只轻飘飘地浮于地上三寸,跟上玄云放缓的步伐。
对于绑上玄云这件事,永鄉觉得自己还是很明智的。玄云不愧是玄云,虽然不敬真龙——这点让永鄉颇为不爽,但做事上还算细致,比如此刻就能很好的体谅到他先前只提了一嘴的穿着问题,马上提议就近找个村落小镇先作休整。
永鄉瞟了玄云一样,看破般地无声摇头感叹道:本质还是个面冷心热的好道长啊。
这种窥探到他人本质的感觉实在飘飘然,他甚至觉得周围的杂草野花看着都秀气了点。
离前方村落还有百步远时,玄云却不走了,他扫了永鄉好几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永鄉不明所以,见玄云扭扭捏捏的,突然也有点紧张,他小声地问:“怎么了?”
玄云眼神复杂将永鄉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终于下定决心道:“你穿好衣裳之前我们且先装作不认识吧。”
说完脚底抹油般地走远了。
永鄉:“……”
前言收回!他就是被风刮傻了才会觉得这是个好人!
“至于么!”前面那袭白衣快步越走越远,永鄉愤慨着低头看了眼自己。
托那两位被吓跑的福,时隔月余他和玄云终于顺顺当当下了山,下山后为了避免吓到人,他脚踩实地走了一段路,晨露厚实挂满草木,此时不止脚上,衣摆上也糊着枯叶泥点。
永鄉朝旁边的河塘扫了一眼,河中倒影头发杂乱披散,七拐八扭的支棱着半截树枝,发丝凌乱将脸挡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有一块勉强让他不至于直面天地的布料——还因为一路行走剐蹭显得甚为不堪。
永鄉:“……”
永鄉面无表情准备施法让自己焕然一新,可转念一想,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披着块斑驳破布的诡异模样怕是更能把人吓出个好歹,连村子都进不去。
他咬牙恨恨拔下发间树枝,大步流星追上去。
又在村口被三个汉子拦下!
永鄉感觉自己憋屈地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喷发,来人就笑着说:“小郎君这边来,热水和干净衣物已经在准备了。”
永鄉瞬间哑火,他愣了下,这些人怎么知道?
那汉子却是个没有心眼的,笑憨憨地张嘴就说:“前头来了个道长同我们说——”
同行的两人推了下他胳膊肘,其中一人截了话头,引着永鄉往前走,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我带小郎君去换洗。”
永鄉眉头一挑,算这破道士有点良心。
永鄉洗的飞快,发肤捏个诀立马清清爽爽,换身得体的衣服才是他的目的。
永鄉推开门,深吸了一口久违的干净空气。
门口闲聊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也跟着倒吸了口气,一个七八岁小女娃没忍住:“俺娘欸,这比刚刚的道长还俊捏!”
永鄉嘴角微微上扬,笑眯眯地问她:“刚刚的道长现在在哪?”
小女娃突然被搭话,面皮涨地通红,磕磕巴巴道:“在,在在村长家里头,你,你穿的衣服就是他儿子的。”
永鄉想去找玄云,却被小女娃们缠着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
村子叫三星村,不算小,有百余户人口,道路用青砖铺的规整干净,路边栽着几株不高的银杏,这会儿正值饭点,炊烟袅袅,孩童叽叽喳喳地笑闹跑过,有股子岁月静好的安宁。
村长叫刘守仁,是整个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年轻时在有钱人家的私塾教书。
成亲后过了段美满日子,后来妻子难产没了,给他留了个儿子。
这个儿子有出息,用村里人的话来说,读的书比村长还多,父子二人偶尔也会来在村里小住,可惜后来赴考的路上遇到山崩也没了。
之后村长就不在外教书了,回来给村里孩子启蒙,不收束脩,只偶尔收些米面蔬果。
村里人敬他大义,推举他做村长,三星村这几年过的也算富足安定。
永鄉谢绝了小女娃要带他回家吃饭的好意,要先去村长那道谢。
小女娃依依不舍,给他指了方向还想再聊几句,被家里人拎着后脖子拖回家吃饭去了。
永鄉哭笑不得,顺着方向往村长家走去。
院门没关,里头站了十来个壮汉商讨事情,玄云和一位老者在堂屋里坐着。
为首的叹了口气:“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闻言附和。
院里陷入沉寂,每个人眉间皆愁云笼罩,气氛凝重的能滴出水来。
“刘村长在吗?”
视线集中在出声的人,没人说话,都盯着这个面生的不速之客,突然有个熟悉的憨厚声音打破了僵持,语气惊讶而不失自然坦率:“是你啊,村口那个乱七八糟的人。”
永鄉:“……”
永鄉挤出一个笑,“我来道谢。”
外头这点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堂屋里的二人,老者拄着拐杖走出来,笑呵呵:“小郎君不用客气,这衣服你穿着很好。”
老者便是村长,虽已至耄耋之年,可眼神清明,面相仁厚,永鄉笑了笑,“多谢。”
玄云的视线除了最开始永鄉出现,就没再落在他身上过,他对村长微微颔首就要往外走去。
周围的壮汉眼看人要走纷纷急了,为首的那人上前半步:“求道长救救三星村。”
这个声音……
永鄉微微眯眼,之前是在夜里看的不真切,眼下听声音,分明就是昨夜林中被吓跑的“二哥”。
玄云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没立刻回答。
那群人里却有耐不住性子的,顾不得永鄉这个外人在场,围着玄云七嘴八舌倒豆子似地一股脑说着:“道长一眼就能看出咱们村不太平,比那些跳大神的厉害多了,如今出了妖邪伤人,那些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人命关天,还求道长出手相救,金银财宝当牛做马我等都心甘情愿!”
玄云将搭在左膀的拂子换了一边——也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莫不是又从那袖子里掏出来的,永鄉正腹诽着,就见玄云借这个动作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众人的距离,语气四平八稳:“修善积德,诛邪皆退。”
话里意思就是不会出手,众人面上瞬间一片惨淡。
永鄉眉头微微皱起,几番接触下来,他能觉察出玄云是那种不爱与人产生牵连纠缠的性子,可他到底是修行之人,虽说真正做到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确实是少数,但没有事情打到眼前还拒之不理的道理,又不是邪修,怎的如此凉薄无情。
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显然不止永鄉,汉子们还在苦苦挽留:“这怪事起的突然,我们寻遍周边医者,皆说不知缘由,请了方士,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全是敲钱来的混账,只有道长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了,刘二。”村长声音缓慢而厚重,拦下所有的欲语还休,他带着歉意看了眼一旁的玄云,眼底有着和周围人同样的失落绝望。
玄云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夜间门窗关紧,取一张贴在门楣上,剩下的放在枕下,我今夜宿在村中。”
一句今晚宿下好似定心丸,汉子们喜出望外,“谢道长大恩!”
汉子们接过符纸忙不迭地往外走,这就要去贴起来了。
村长跟着松了口气,但眉间依有忧愁萦绕,他颤颤巍巍一揖到底,“老朽代全村深谢道长。”
玄云点点头,转回堂屋,小口喝着茶。
村长放心不下那群风风火火的人,让永鄉也坐着喝口茶,自己看看就回。
永鄉目送着村长走远,毫不客气地坐到玄云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
屋子里只有杯盏碰撞的声响,最后还是永鄉打破沉默,他说:“那几张符只能护神庇体,连蚊子都防不了。”
玄云有点意外:“你看得懂这个?”
“我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永鄉没受他的激将法,他的眉头从刚刚就没舒展开来,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邪修吗?”
玄云拿着茶盏的手一顿,冷冰冰地看着永鄉。
永鄉被他看的龙鳞都要炸起来了,有些发虚但理直气壮道:“哎你别这么看着我,看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人性泯灭的太彻底了。”
“……”玄云没理会他的抽风,颇为无言道:“这村子不对劲。”
“这不废话么,那个刘二你还记得吗?”永鄉大喇喇坐着,舒服地靠着椅背,分毫不顾及姿态,和旁边正襟危坐的玄云形成鲜明而惨烈的对比,他怕玄云想不起来,捏着嗓子做作地模仿叫唤,“‘二哥!二哥!’那个。”
“……”玄云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今看来,坑里的东西应是来源于这里。”永鄉抿了口茶,抬头见玄云还是瘫着张脸,陡然有点兴致缺缺,“我此行不为其他,也顾不上其他,你若是也不想管,那不如继续赶路去泽中。”
永鄉其实心底隐隐觉得玄云和他历劫这事脱不开关系,但如今他道行受损,这破道士看着又是个深不可测的样子,且不谈能不能捆住他逼问,按玄云这刻薄又小心眼的劲儿,估计最后活活气死的先是自己。
所以他索性不拘着玄云,没准平日里相处还能让他松下警惕,有机可乘。
玄云很诧异:“我以为你会很有人性。”
永鄉:“……”
玄云点到为止,接回前面的话:“这里月前开始有孕妇未足月便腹痛产子,生下来婴儿面容与寻常孩童无二,但无手无足,躯体皆血肿披鳞。现在孕妇都被转移到一处看护,刘二的妻子也在里面。”
永鄉点点头不置可否,想到来时遇到的小女娃和其他人,又疑惑道:“这事被瞒下了么?”
玄云放下茶盏,侧身的动作让大半张脸隐于黑暗中,永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今年入夏后,往井里湃瓜果,唯独西瓜捞不上来。动用人力打捞了好几遍,捞不上来任何东西。”
民间怪谈西瓜同吸鬼,扔井里沉了说明水里有鬼。
玄云紧紧盯着永鄉:“他们咬定有鬼作乱,怕引起慌乱,因此不曾声张。”
永鄉白眼几乎翻上天,“既东遮西掩又何苦求人。”
玄云生怕他翻不过来,移开视线低头看向茶盏上的花纹,沉声说:“所以不对劲。”
寻常游鬼做不到断人后嗣,只有厉鬼或是妖邪作乱才有可能。
而成为厉鬼,多是生前心有不甘,死时怨念过重,死后怨气不散难入轮回所致。
为何三星村人如此笃定是有鬼作乱……
二人没再说下去,村长说的快去快回不是假话,人已经站在院落门口了。
这小老儿一辈子行善积德,却青年丧妻,中年丧子,一把年纪又摊上神神叨叨的鬼事儿,肉眼可见的憔悴极了,此时面对玄云二人还要强打精神,“让两位见笑了。”
玄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道长若不嫌弃今夜便宿在老朽家中。”见玄云没意见,村长转头问永鄉,约摸是永鄉穿的衣裳让他有些睹物思人,村长眼神复杂,声音甚至微微带着抖,“至于小郎君,可有去处?老朽安排人送你一程?”
永鄉眉头一蹙,看向玄云,强调道:“我同他一起。”
村长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般:“道长算得准,二位看样子聊的很是投机。”
“嗯?”永鄉一头雾水看向玄云,后者扭开视线,小口喝茶。
村长笑道:“道长比小郎君早半刻到这,同我们说……小郎君方才也都瞧见,我就不避讳了,村中近来不太平,应多行善事,道长让人在村口守着,说片刻后会有人行难于此,紧接着小郎君就出现了,我看小郎君气度不凡,确实定是有难处才会落于此般境遇,没想到二位居然又如此投缘,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啊。”
一番话说完,村长又情不自禁感慨。
行,这破道士果真言出必践。
“是啊。”永鄉一把揽过玄云脖子,咬牙切齿又笑眯眯的:“我和道长一见如故眉目成书,乍见之欢更是细细说上三天三夜也不想罢休呢。”
玄云:“……”
玄云自从下了山之后一直端着,整个人冷冰冰的,面上甚少有表情,通身气场淡然超脱,很是唬人。
村长闻言目瞪口呆,见玄云也不否认,试探地问:“那,那我给小郎君也安排个住处?”
“怎么好意思再劳烦村长。”永鄉挑眉,把玄云往自己方向拽了一把,“我同道长一间,抵足夜谈。”
村长彻底被这倾盖如故的深厚情谊震撼住了,喃喃道:“也好,也好。”
玄云用余光扫量了下永鄉,肩骨往后扯开距离,永鄉见好就收顺势松开,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在于身后,暗暗摩挲。
道袍宽阔,玄云身量欣长,行走坐立又一贯笔直,看在眼中格外挺拔有型,手搭上去却只有一把骨头。
玄云没注意到这点小动作,沉吟片刻后直截了当地问:“村中人为何不疑有他,咬定有鬼怪作乱?”
闻言村长面上立马又恢复愁云惨淡,有些为难地思考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是在还几十年前欠下的债啊。”
——六十年前的三星村。
“快烧死!”
“对!烧死害人精!”
烧的通红的火把被丢进浇足油的柴火堆,火舌嗤啦攀爬而上燎着柴堆中央被绑之人,烧灼感烫的她放声哀嚎,声嘶力竭求饶,只引来周围人冷漠旁观。
火焰毫不留情的点燃一切可以维持滚烫的事物,黑烟滚烫从衣摆一路向上吞没双腿,双臂,眉眼……
炭火与躯体烧焦迸发出的油腻作呕气味像毒蛇游走在鼻尖,被烧之人歇斯底里的发出最后的怨毒诅咒——
“我死后定化厉鬼!将尔等血脉寝皮噬血!啮肉碎骨!”
尾音凄厉尖锐,和着烈火黑烟,似一把新开刃的匕首深深扎进众人的心脏,卷着血肉枯焦绽裂,埋下恨意不详的种子。
“就是这样了,”说出堵在心口的石头,村长整个人反而松弛了些,“早年村内以火刑处死过一名女子……我那时还小记不清是何原因所致,当时的亲历者如今大多也不在人世了,久而久之都淡忘了,直到最近……都是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