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11 来源：九怀 分类：现代 作者：苏茯苓 主角：林艾 贺存景
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很安静。林艾一直低着头吃饭，吴芹往她碗里时不时夹着东西：“多吃点，我特意给你做的，你爱吃的菜。”
吴芹说：“我前几天上街，托人打听了。咱们房子东边那有个很好的建筑设计公司，人家那缺人。你要是愿意，就去他们工作吧，别回去当那什么艺人助理了，多累啊。”
“赚太多钱没用，我们家就安安生生过自己小日子就好了。”
林艾说：“妈，没事的，我不累。”
林峰在饭桌另一边说：“堂堂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真是给我们林家丢脸，跑去做什么艺人助理？”
林艾忍不住说：“艺人助理怎么了？我赚的钱，没偷没抢，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
林峰撂下了筷子：“我需要用你那几个臭钱吗？没你那几个钱，我照样能还上债。”
他紧接着又说：“当初研究院那么好的工作，都能被你搞丢。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做建筑的啊？！为了一个男人，还跟我们闹，要不是因为你是同……那个什么？人家至于把你开除吗？”
吴芹在一旁拉着林峰：“你说什么呢？！”
林艾看着林峰：“那个什么？同性恋三个字你都说不出来啊？”
林峰怒了：“你还要不要脸啊？恶心！”
林艾说：“这你就恶心了？要不要我讲更恶心的人给你听。”
他直直地看着林峰：“还有，当初不是我被研究院开除，是我主动辞职的，请你搞清楚。”
他站了起来，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林艾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听见门外林峰仍旧在喊：“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点都不知道羞耻，也不知道丢脸！”
吴芹的声音隔着门隐隐约约透过来：“你少说两句，儿子刚回家。”
“他跟他那个男朋友早就分手了，你又在这说什么啊！别整天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林艾站在书桌边，他缓缓坐了下来。一种无力感又重新涌入他的心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回来的。
不管回来做什么，都没有一点用。想改变的，怎么样都改变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书桌边坐了多久，衣服里的手机铃声突然把自己从纠缠中扯了出来。林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贺存景打来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他应该拍戏，刚刚收工。
林艾接通了电话，说：“喂。”
“干什么呢？”
林艾说：“没干什么，刚吃完饭。”
贺存景说：“事情处理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林艾说：“没有，还早着呢。”
贺存景说：“什么还早着呢？我跟你说过了，事情办完了就赶快回来。如果想休息的话，回酒店可以休息。”
林艾说：“我知道了。”他问他：“程阳事情做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贺存景说：“差不多吧。”
林艾说：“那就好。”
“拍戏呢？拍戏还顺利吗？还会失眠吗？”他问贺存景。
贺存景说：“拍戏有什么好问的，你能替我拍？”
林艾说：“我就只是问问。”
电话里安静了一段时间，贺存景说：“你就没有其他想问我的吗？”
林艾说：“什么？”
贺存景说：“算了，没什么。”
“我跟花姐打电话讲过了，以后会调整一下你的工作量，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就交给程阳处理吧。”
“程阳他毕竟是个助理，也要开始学会独立处理一些杂事了。你不用在旁边一直教他。”
贺存景没听到林艾那边的声音，疑惑着叫了他一声：“林艾？”
林艾没有回答他，贺存景皱着眉头又大声叫了他一遍：“林艾！”
“嗯……怎么了？”林艾刚刚走了个神，他又想到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贺存景说。
林艾说：“我听着呢，听着呢。”
贺存景不高兴了，他叹了口气，最后跟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让程阳去机场接你。”
林艾刚想说不用，贺存景紧跟着又说：“好了，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挂了电话，林艾也放下了手机。
林艾曾经以为很了解贺存景，毕竟他知道他的每一个习惯，也明白他的喜恶。但后来，跟在贺存景身边的时间越长，他却反而有种越不了解贺存景的念头。
贺存景对他来说，是矛盾共存体。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像是朋友，又像只是单纯的助理。
林艾曾经为此苦恼过一段时间，因为他找不准该如何跟贺存景相处的度。每次他想把贺存景当朋友对待，贺存景的阴晴不定的性格又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自作多情了。但每当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助理的时候，贺存景的某些举动，又会让他觉得好像也不是那样的。
不过到后来，林艾慢慢想开了。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好好去做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第二天，林艾外出替妈妈办事交资料的时候，见到了以前的高中同学何亮亮。
他已经结婚了，女儿刚满一岁，正和他老婆用手推车推着小朋友在街口散步。他见到林艾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才说话。
“小艾！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何亮亮说：“还是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真是神奇。”
林艾觉得他说的有点夸张了，笑了笑：“哪有？还是变了的。都快十年了，怎么可能没变？”
何亮亮猛地拍了一下林艾平坦的小腹，他哀嚎一声，听见他说：“你懵谁呢？咱班那几个男同学现在哪个没有啤酒肚，就你现在身材还是那么瘦！”
“果然是校草！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真是不能比！”
林艾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别跟我贫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好几年没见过你了？”何亮亮问他。
林艾跟着他们一家往前慢慢走着：“昨天刚回来，来帮我妈办点事。”
“还走吗？”
“走。没过几天，我就还得回去。”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听以前几个同学说，你从研究院那边辞职了？”
“嗯。现在在做艺人助理。”
“艺人助理？”何亮亮疑惑地看他：“怎么做这个？”
“说来话长。”
“做哪个艺人的助理啊？我认识吗？”
林艾抬起头看他，笑了笑：“你应该认识，贺存景。”
在旁边推着婴儿手推车走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何亮亮的妻子，惊讶地转头看向林艾，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贺存景？就是那个演《翠珠长剑》的贺存景？”
“嗯。”
“我的天啊！”她猛地凑近林艾，说：“真的是他？我的天！我超级喜欢他的！”
“你在这？那他也在这吗？”
林艾说：“没有，他在剧组拍戏。我请了假，回来的。”
她笑得更厉害了：“是在拍那个沉梦吗？跟那个白岚雪？”
林艾点了点头。
她啊啊啊地叫着，何亮亮笑了声，对林艾说：“你别介意，她最近看电影对他入了魔。”
她回头驳斥：“什么最近？我一直都超级喜欢他！”
“你是他的助理啊？那可是大明星啊！我的天！”她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你能帮我给他要张签名照吗？”
林艾说：“当然可以啊。但我现在没有，回去那边了，可以给你寄过来。”
“那我能跟你拍张照吗？”她又问。
“啊？”林艾看着极度兴奋的她，说：“好啊。”
她跟林艾对着手机拍完了照片，让何亮亮推小孩，自己一个人边走边P图：“这样，四舍五入的话，就等于我跟贺存景一起照相了。哈哈哈哈。”
何亮亮走在旁边跟林艾继续聊着天：“过会，一起去吃顿饭吧，这么久没见了。”
“好啊，反正我资料也送完了。”林艾说。
他们又走了一段时间，何亮亮问他：“对了，你跟你那个男朋友，现在还在一起呢？”
林艾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又恢复正常：“没了，早分了。”
何亮亮说：“分了也好，不是我说，小艾，你当初为了他出柜真的不值。研究所那么好的工作你也不要了，我们都替你可惜的。”
林艾说：“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是我自己选的。”
晚上，他和何亮亮一家人在桃花街上的饭馆吃饭。中途，他去了趟厕所，回来在外面的走廊里接到了贺存景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林艾说。
贺存景问他：“事情办完了吗？”
林艾以前从没有被贺存景催过，但现在，他刚回家才两天，贺存景就已经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不下于十遍了。
“还没呢。”林艾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回答。
贺存景皱着眉头：“怎么还没呢？那么麻烦吗？早点买票回来，这边也一大堆事呢。”
林艾说：“怎么了？什么事？我走之前不是都跟小阳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什么？让他买个饭，都买不好，难吃死了。”贺存景抱怨道：“拿个咖啡，还被他不小心弄撒了，笨手笨脚的。”
林艾说：“他没经验吗，以后多跟在你身边帮忙，就清楚了。”
贺存景不想跟他再说这些，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机票订好了吗？”
“我不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吗？到时候，就会回去的。”林艾又说：“后面重要的工作，我都给小阳交代过了。你不要太担心，交给小阳，他会做好的。我在这边暂时也帮不了你。”
贺存景说：“你干了多久？他才干了几个月，你就让他处理我所有事情？”
林艾有些头疼：“可他也是你的助理，以后关于你的工作，他迟早都要做的啊。”
贺存景刚想再跟他说些什么，却听见电话那头，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小艾哥，怎么还站在这？回去吃饭啊，菜都要凉了。”
贺存景皱着眉头，听到那女孩用甜腻的声音喊林艾，小艾哥。只觉得格外让人膈应,他从来不知道林艾还有一个这样的称呼。
“是谁？”贺存景很快问林艾。
但林艾没有回答他，贺存景只感觉电话那边的声音模糊了一点，那女孩又问：“怎么了？跟谁说话呢？”
林艾回答她：“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事。”
贺存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很不舒服。就像是整个人突然拉进肮脏黏腻的水潭。他从没都没想过，林艾会以这样的话，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还没等贺存景说些什么，林艾很快又在电话里压低声音对自己说：“我这边还有点事，先这样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的断线声。
贺存景却迟迟没有放下电话，他的思路还停滞在上一秒，林艾对那个女孩子说话的场景。
突然间，贺存景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跟林艾的关系好像变得疏远。明明，他们之前几乎每天都见面，他时刻也都在照顾自己的生活。但，好像无形之间，他们却又止步于此。
在林艾看来，可能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贺存景想到之前自己还在医院复健的时候，林艾为了照顾他，还特意去学了按摩。霎时间，觉得讽刺了起来。他连笑都笑不出来。最终还是放下电话，起身去洗漱了。
在同何亮亮吃饭的林艾，并没有想到贺存景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产生那么多念头。他只觉得，自己是在何亮亮妻子来叫自己吃饭时，及时止住了跟贺存景的对话。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在跟贺存景通话，那还得了。肯定要抱着电话跟贺存景通话。而贺存景一向反感粉丝过多介入他的私生活，如果让她跟他通话的话，贺存景肯定回头就会生气了。
重新回到餐桌后，林艾跟何亮亮聊着以前学校里发生的事。何亮亮喝了点酒，聊着聊着，就又跟他聊到自己的工作上面。
“你真的不打算再重新做建筑设计啊？”
林艾低下眼神，自嘲道：“我早没那个能力了，估计连设计图都快要看不懂了吧。”
何亮亮：“你要这么说，让我们怎么想。当初在学校里，各种大奖，可都是让你拿了啊。还差一点跑到国外去当建筑设计师。现在你就算忘了，我估计也比我们几个水平高。”
林艾说：“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还能赚那么多钱，多好啊。”
何亮亮说：“好是好，但我觉得，你要是重新做回建筑那行的话，会更有意义。毕竟，你以前能力那么好的，大好前途，还在研究院工作。”
提到研究院，何亮亮又叹了一口气，最终说：“不过还是看你自己吗，你开心就好。你就要现在工作更适合你，还是呆下来吧。”
“谁跟钱过不去啊？在贺存景身边做助理，挣那么多？”他笑笑。
跟何亮亮夫妇分别后，林艾就回了家。他跟妈妈说了几句话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门。第二天，又紧接着给他们去办房屋的手续。
虽然中间又出了点变故，但好在办手续还算顺利。林艾预估再过一天，就能结束。然后，再帮家里搬趟新家，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就可以回去了。
这样算下来，还能提早一天回贺存景那边。
不过奇怪的是，贺存景自从那天晚上给自己打过电话后，就再也没跟自己联系过。倒是程阳一直在跟自己发消息，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赶紧回来吧，林艾哥，你再不回来，我都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程阳的声音都透着疲惫感。
林艾很疑惑：“有这么严重吗？”
程阳说：“有。你走几天，我就几天没睡好觉。”
林艾不在的时候，程阳才终于感觉到林艾有多重要，又有多厉害。因为照顾贺存景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跟进林艾之前交代过自己的贺存景的通告，还要跟厂商谈好合作的事情，跟剧组各个方面沟通演戏时出现的问题。除了这些一系列的常规事项工作，他还必须要照顾贺存景生活的方方面面。
程阳就是在这个上面犯了愁。
与林艾不同的是，程阳不用每天去叫贺存景起床。他只需要等在门口敲门就好。而且，还有很多以前林艾会给贺存景做的事情，程阳也都不用做。比如，穿衣服，整理头发之类的事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工作的减少。相反，他更想要照顾贺存景的这些琐碎事情。
以前，程阳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林艾做这些都很顺手，贺存景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但为什么现在每当自己给贺存景做这些时，贺存景却总一副冷漠的脸，皱着眉头移开距离，说要自己来。
有的时候，甚至给他一杯水，他都不会接，而是让自己直接放在桌子上。
还有吃饭，这更是让程阳头疼的事情。他明明按照林艾走之前给自己的备忘录里列出来的东西去买，那都是贺存景喜欢吃的，但每当自己把饭放在贺存景面前，他却只吃了两口，就不再动筷子了。
贺存景好像突然间变得冷漠了，他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说话，都是一个人看剧本，看手机。程阳猜不透他的喜好，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凭着自己的直觉，想多照顾一下贺存景，跟他打好关系，但好像都起了反作用，贺存景完全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有时候，程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贺存景说自己打扰了他的独处时间，让他自己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久而久之，程阳都怀疑，贺存景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你快回来吧，你回来，我就解脱了。”程阳跟林艾说。
“没有那么夸张吧，景哥性格冷是冷了一点，但也不至于那个样吧。”
“真的。”程阳又叹了口气：“景哥什么都不让我做，我都害怕他会不会开了我。”
林艾笑：“不会的。他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的。”
他说：“我如果没意外的话，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事情我来做，你也不要有那么大压力了。你跟景哥现在估计不太熟，说话做事冷了点，但以后，你要跟他时间长了，他就会好一点了。”
“真的吗？”程阳说。
“真的，放心吧。”林艾说。
“那你后天早上回来，还是下午回来？”
“我估计应该是晚上。”
“好吧，那到时候，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我有时间的话，还能去接你。”
“不用，你留在剧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程阳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回来了。于是跟林艾通完电话后，消失的食欲有一瞬间回了过来，他跑到外面的小吃店，一连吃了三个炸鸡腿，另外加一杯可乐。
剧组今天晚上有一整晚的夜戏，贺存景也要连轴转拍一个晚上。程阳回到片场的时候，景已经布好了，贺存景的造型也做好了，换上了戏里的将军盔甲战服，正跟导演顺着接下来拍戏时的动作。
程阳偷偷溜到人群旁边，看着贺存景排戏。过了一会，导演说休息一会，贺存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程阳赶紧站在他后面，小心地问着：“景哥，有什么需要的吗？”
贺存景说：“帮我去买杯冰美式咖啡，要我之前经常喝的那种。”
程阳说：“好的，那我就这就去。”
他又问：“还有什么要用的吗？”
“没了。”
程阳风风火火地跑到剧组外的那家咖啡店买了咖啡，回来送到贺存景手里，看他伸手接过来了，心里高兴了起来，想了想，又跟他说：“景哥，林艾助理后天就回来了，我能过去接他吗？”
贺存景回头看他：“谁跟你说的？”
“林艾哥自己说的啊，我刚给他打电话，他告诉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程阳的错觉，他总觉得，贺存景听到这句话，心情并不怎么好，脸上的表情就跟那杯冒着寒气的冰咖啡一样冰。
“知道跟你说，就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看他做事是越来越随性了。”贺存景低着头，看起了剧本。
程阳默默在站在一边，又不敢说话了。他低头，只是看着地面。
“后天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程阳说。
“你想去接他就去吧，回来记得让他过来找我一趟。”贺存景说。
程阳说：“好，我知道。”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在喊着，让演员进场。贺存景站了起来，往之前定好的位置上走去。
程阳在贺存景身边，又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天。直到林艾说要回来的那天，程阳才勉强放松下来。他下午的时候，就在手机问林艾航班信息，但不知为什么，林艾却一直没有回复他。
程阳以为林艾没看到，等了一段时间，给他打了电话。但电话那边依旧是无人接通，这下程阳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