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1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无韵诗 主角：童言潇 苏昱晖
半夜十二点，刚准备睡觉的苏天磊接了个电话，匆匆拿了伞打车往市医院赶。这场瓢泼大雨下了一个小时还没停止的迹象，他坐在车里伸长脖子看前面的路，一边打着电话：“哥，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啊，怎么还闹到医院去了。”
电话里那人说了句什么，可雨声太大，苏天磊听不大清，只得挂了电话：“等一下，我马上到医院。”说完催促司机，“师傅，能不能抄近路？”
司机看着前面堵死的路一脸无奈，挠了挠后脑勺：“都堵死啦，走不动了。这时候居然还会堵车，真是见鬼了。”
这城市，下一点雨就堵车，没什么稀奇，苏天磊只得靠着椅背耐着性子慢慢等。
市医院二楼外科诊室，人来人往的走廊角落里缩着一个年轻人，他沮丧地把头垂在两臂间，一头乌发乱糟糟，白色套头衫上好几处有血迹，跟条丧家之犬一样窝在那里，路过的人都嫌弃地避着他几分。
“哥！”
一声呼喊穿过人群，年轻人抬头，一张极具辨识度的脸，花萼般棱角分明的脸颊，浓眉下是极好看的一双桃花眼，眼尾略弯，眼睛四周略带红晕，形似桃花；睫毛长且浓密，眼尾微微上翘，鼻子高挺，两片薄唇没什么血色，似存着千言万语。
他看到苏天磊的瞬间，略显委屈耷拉了下嘴角，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又沮丧垂头，不自在地用手薅着凌乱的头发，十分苦恼。
这就是苏天磊的哥哥苏昱晖，不仅是校园时代的风云人物，如今到了职场在业内也颇具名气，帅气多金又专一。
可苏天磊觉得，他哥坏就坏在太专一，与相恋六年的男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经常闹到打架互殴的地步，分手没过几天又和好了。
苏天磊看到他哥的瞬间，睡眠被扰、堵车淋雨的一肚子火自己就消了：他哥是多耀眼的人物啊，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虽然家里穷，但他成绩好又长得帅，不仅老师喜欢，更是备受同学追捧；研究生毕业后进了人人羡慕的研究所，不到两年就做了科研部主管。他本该是人生赢家，此刻却跟条狗似的缩在墙角，脸上挂着可怜巴巴的淤青，眼神闪烁，往日的自信完全没了，被他男朋友折磨得没个人样。
“苏昱晖，老子要杀了你！啊……好痛，轻一点！”外科诊室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杀猪般的嚎叫，正是苏昱晖男朋友杨逸。
苏天磊叹了口气，双手叉腰看着他哥，无奈笑了：“看样子今晚是你打赢了。今天是拿他练拳，还是练腿了？”
苏昱晖不理会他的玩笑，拉紧外套站起来，有些难堪，躲避着苏天磊的目光，靠墙而立耷拉着头：“这么晚还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看他面有菜色的样子，确实有点不好意思。苏天磊点了点头，凑过去与他并排而立，点了支烟：“说吧，这次又为什么打架？”
苏昱晖被他的烟呛了下，清了清嗓子偏头盯着一边，假装洒脱：“把烟灭了，医院里不让抽烟。”
他倒是教训起人来。苏天磊无奈一笑，听话地把烟灭了丢进垃圾桶，双手插进口袋认真看着苏昱晖：“哥，都六年了，你还要跟他耗到什么时候？他这种人渣，你早就该跟他分手了！现在还不分，留着过年吗？你……”
苏天磊话还没说完，苏昱晖就挥手打断了他，倚着墙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淤青，顾左右而言他：“明天要请个假，这样子去上班，所里不得炸锅了。”
苏天磊知道他那犟脾气，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叫我来做什么？说吧。”
苏昱晖这才笑了，转头看着苏天磊，笑得跟朵花似的，一把搂着他肩膀：“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握拳抵唇轻咳了声，在他耳边轻声道，“他腿折了，一会儿你把他扶回去。”
苏天磊转头看着他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啊？！你把人腿打折了？”
“狗//日的苏昱晖……呜呜呜，痛死老子了……”杨逸在诊室内不断叫骂哭喊，看样子精神头倒是挺足。
外科诊室外走廊上，“狗//日的”苏昱晖，和他弟弟并排坐在长凳上说着话，并不理会杨逸的惨绝人寰的嚎叫。
“所以，他的腿就这么折了。”苏昱晖很认真地看着苏天磊，“你听明白了吗？”
苏天磊听得一头雾水，双手揉了揉脸，尽量顺着苏昱晖的话去理两人吵架的逻辑：“所以，起因就是你们去美食街，买了一盒铁板豆腐。”
“对。”苏昱晖点头，随即强调，“是我买的。”
苏天磊看着他：“你去超市买瓶水的功夫，他把铁板豆腐上的折耳根吃完了，所以你生气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二十几岁的人了，一个研究所主管，居然为了一碗铁板豆腐能跟男朋友打起来？
“不是！”苏昱晖急忙辩道，“我生气的并不是他吃了折耳根，而是他明知我不爱吃豆腐，只爱吃上面的配料，他却偏偏把我喜欢的东西吃完了，给我留下没盐没味的豆腐。”
苏天磊无奈笑了：“好，是他的错，然后你就给了他一拳？”
“不是。”苏昱晖捂着额头痛苦地道，“天磊，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豆腐的味道，小时候爱买豆腐做菜，是因为豆腐最便宜……我买铁板豆腐，是因为他爱吃，可他连交房租的钱都没有了。他这人又爱面子，你是知道的，所以……”
苏天磊这次没笑，他们父母过世得早，又没有亲戚帮扶，兄弟俩小时候过得异常艰难。好在哥哥苏昱晖成绩优异备受校方关注，兄弟俩从小靠着政府和好心人的救济，日子勉强过得去。
苏天磊记忆中，哥哥和自己住在胡同那狭小的房子里，他时常买豆腐回来做菜。他以为哥哥对豆腐偏爱，没想到他根本不喜欢豆腐。
本来是为照顾杨逸的心情才买的铁板豆腐，苏昱晖这样粗线条的一个人能对杨逸这样细致，杨逸却丝毫不顾苏昱晖的喜好，自私得只想着自己。
突然间，苏天磊明白了苏昱晖的愤怒和坚持。
苏昱晖苦恼地捂着额头：“我不过问了一嘴怎么就剩豆腐了，就触及他那敏感脆弱的神经……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不细致，没成想这么问会伤他自尊……他愤怒之下把铁板豆腐摔了，转身就走。我过去拉他，他转身就给我一拳。”
苏昱晖捂着淤青的嘴角，嘴唇上还有一些血迹，一脸沮丧：“我也是暴脾气，还了他一拳，推搡间，他踩到地上的豆腐，一个趔趄摔下去，腿就骨折了。”
苏昱晖可是金拳级四段，不输专业选手，那一拳下去，只怕杨逸的脸此刻已经肿成猪头了。看着苏昱晖白色套头衫上还残留着杨逸的血迹，苏天磊只觉解气，拍拍他哥肩膀，竖起大拇指道：“我哥终于硬气一回了。”
“我真没想到就为这么小一件事……早知道他心眼这么小，我就不多问那句话了，他腿真不是我打折的。”苏昱晖极力辩解，白皙的额头急出了细密的汗珠，生怕弟弟不理解他，以为他有暴力倾向。
苏天磊皱了眉，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这种人你就该往死里揍！”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惹得过路的都盯着自己看，又压低声音，“你要是肯听我的，早跟他分手多好？你说你到底图他什么？又穷又丑，脾气还差，动不动就打你。说真的，你这次要是不跟他分手，我真的不管你的事了！”
苏昱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知道，麻烦你了……这次我一定跟他分手。”
这话苏天磊都听了不知多少遍，并不信任他哥大，但哥哥是他最亲的人，嘴上这么说，但苏天磊不会真不管他。
他轻轻捶了苏昱晖一拳，有些伤感：“我们兄弟俩，就不说这生分的话了。”
苏昱晖这才释然，似卸下千钧重担，握拳轻揍了下他肩膀：“我就知道，我弟弟最了解我。警察还在里面做笔录，这孙子跟医生说我把他腿打折了，一会儿警察问你话，你可得照实说。”
这事竟闹到派出所了？苏天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他哥：“啊？！”
苏昱晖不好意思抠了抠头，讪笑了一下：“我可不想去局子里过夜。”
两人在医院熬到三点钟，终于对警察解释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警察按照民事纠纷处理，各自批评教育了一番就走了。
杨逸坐在椅子上，腿上打着石膏，偏头看向一边，脸肿得跟馒头一样，嘴唇豁了一个大口子，正是苏昱晖那一拳的杰作。他骂够了，也嚎累了，此刻看到苏昱晖还心有余悸，蔫头耷脑的。
苏昱晖看见他更没好脸色，转身对苏天磊说道：“你送他回去，我去缴费。”
按照苏天磊的性子，根本不想管杨逸的死活，但他哥的话还是要听的。无可奈何走过去，冲杨逸阴阳怪气地说道：“杨哥，您请吧。”
杨逸转头看了看苏昱晖，见他冷着脸不看自己，摸了摸自己破裂的嘴唇，假模假样说道：“钱我会还你的。”他也知道今天闹得这么大，很难收场。这次，只怕两人再无和好的可能性了。
苏天磊知道杨逸在装腔作势，他这么多年一直用苏昱晖的钱，什么时候还过。
苏昱晖本来要走了，偏头看着他，也来气了：“好啊~那就把这些年欠我的全还了吧。”随即认真掰着指头算起来，“那年你买车，问我借了十万块；酒驾把人撞了私了，问我借了两万块；加上这几年前前后后帮你还债、给房租的钱，就算五万块吧。十七万，拿来。”
他手伸向杨逸，一脸认真。
杨逸读大学期间只知道翘课打游戏，每学期期末考试都挂科，连毕业证都没拿到，这些年也没个正经工作，基本全靠苏昱晖养着，别说十七万，便是十七块估计兜里都没有。
苏天磊见杨逸被苏昱晖逼问得脸发红，当着诊室这么多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他抱着胳膊笑道：“哥，杨哥钱包比心眼还小，即便有点钱也拿去喝酒了，只怕一时还不上钱了。”
杨逸气得直喘气，铁青着脸气呼呼地看向一边：“我说了会还就会还你！”
“拿什么还？”苏天磊问道，“猪肉二十块一斤，您就是把自己当头猪卖了，连屎带尿也不过一百来斤，能卖几个钱？”
“你！”杨逸气得直起身来，没想到扯到断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苏昱晖丝毫不同情他，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他这些年和杨逸在一起，名义上是情侣，实际上跟他爹也差不多了，要给他收拾烂摊子，要给他用钱，要忍受他酗酒发疯，还要照顾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这次，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苏昱晖暗下决心。
他在缴费窗口处掏出手机正要支付，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一声惊喜的呼喊：“苏昱晖！”
苏昱晖回头，见眼前有个穿着昂贵西装的人，正欣喜地冲自己咧嘴笑。
苏昱晖瞬间变脸，心里直叫晦气！这人，竟然是他最讨厌的童言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