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后全员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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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琅风崖下的狂风卷起陆雪拥素白的衣摆,发丝凌乱地拍打在面颊,模糊了那张郎艳独绝的清冷面容。

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步步逼近的太子亲卫,他已无路可退。

他抬眼看去,人群自动朝两边退开,太子应有时从马车上不疾不徐走下。

他们隔着凛冽的山风遥遥相望。

太子亲信察言观色,向前迈出一步,高声道:“罪臣之子陆雪拥,太子殿下念及这些年你为东宫谋划之功,特向圣上求了恩典饶你不死,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京城无人不知,深受陛下信任的丞相陆恒借身份之便,通敌叛国,边境十万大军皆被他害死于北蛮铁蹄之下。

消息一传到京城,满城激愤,群臣联名上书恳请陛下诛杀陆家满门。

可当禁卫军围住了丞相府,却发现整座丞相府人去楼空,只有陆雪拥白衣玉冠,轻裘缓带端坐于正堂主位上,手中正擦拭着一柄匕首。

匕首上血迹未干,而陆雪拥身前的桌案上,是一张以血为墨写就的罪己书。

随行而来宣读圣旨的言官上前读完,冷汗浸湿了官袍。

罪己书上这样写着:

吾罪其一,有眼无珠错认小人当贤主,苦心谋划多年忠心喂了狗;

吾罪其二,不听家父劝告收养江上柳为义弟,以至陆家满门清誉皆毁于白眼狼之手;

吾罪其三,陛下听信朝中奸佞之言残害忠良,身为臣子却不能及时劝谏,是臣之错失。

好在臣虽资质愚钝,却及时醒悟,以免陛下做下不可挽回之事,率先救下丞相府一百八十号人,也算是为大梁江山积下阴德。

言官及禁卫统领读完这封罪己书,都只从字里行间读出来一个意思——我不想活了,快点赐死我吧,昏君。

不出所料,当梁帝看到递上来的这封血书,龙颜大怒。

陆雪拥被押送诏狱,待拷问出陆丞相等人下落后即刻问斩。

据说下狱当天,太子殿下连夜进宫为陆雪拥求情,甘愿以往日功勋换陆雪拥一命。

可谁知特赦的圣旨才写到一半,诏狱就传来消息,陆雪拥越狱跑了。

甚至逃出皇宫之前,还潜入东宫,将太子殿下即将过门的太子妃江上柳一剑捅穿钉在床榻之上,在其脸上刻下了一个‘贱’字。

陆雪拥记得一清二楚,东窗事发前,向来畏惧父亲的江上柳突然频繁进入父亲的书房,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丞相通敌叛国的罪名。

若非他提前在东宫探听到了消息,与父亲约定在云洲碰面,今日被困在京城的就是陆府满门。

可惜,曾经京城人人赞颂的玉面公子虽然文武双全,却是个病秧子。

陆雪拥在即将逃出城门时病痛发作,露了馅,即便强撑着一路逃到城郊的琅风崖,他先前强行催动内力顶着东宫暗卫的攻势杀了江上柳,气血逆流,早已是强弩之末,离死不远了。

早晚都是一死,但他偏不要死在诏狱,他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死得干净。

反正父亲与阿姐都已被他提前送出京城,山高路远,从此自由。

这偌大的京城,再没有他值得牵挂的人。

身后从崖底吹来的风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已然迫不及待想要将他卷入深渊。

身前,应有时朝他走近几步,神色冷峻:“陆雪拥,你该庆幸上柳的心脏在右边,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只要你跟孤回去向上柳道歉,孤依旧准许你跟随在孤身边。”

陆雪拥犯下如此大错,罪不容诛,但应有时想,只要陆雪拥愿意向江上柳道歉,待废去那人的经脉囚在东宫,往日种种他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毕竟陆雪拥之才能,之风华,死了太可惜了。

“他的心脏……在右边?”陆雪拥眉头微拧,像是有些遗憾。

他轻声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自从收养了江上柳开始,对方不论遇见什么样的事,总能逢凶化吉。

就好像,老天都在偏爱他。

陆雪拥有点后悔,他就应该直接把江上柳剁碎了喂狗。

应有时看他如此疯魔的模样,不悦皱眉:“雪拥,你往日虽然性子冷清,却是最良善之人,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如今这副刻薄模样?上柳都不计前嫌愿意原谅你了,你也莫要再挣扎,即刻随孤回宫,孤自可保你不死。”

他用往日功勋换了陆雪拥一命,已是破例,如今陆雪拥的命理应掌握在他手里。

陆雪拥合该识趣一点,接受他的恩赐。

可他从未想过,陆雪拥作为他的伴读在年少时便跟随左右,后又为东宫出谋划策,多年来忠心耿耿,而他却偏信江上柳一人之辞,不曾查实便将丞相谋反之事上报朝廷。

陆家树倒猢狲散,顶着叛国的罪名,往日再也不能活在青天白日之下。

陆雪拥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能苟活于帮凶的羽翼下。

“看来殿下还是不够了解我。”陆雪拥后退一步,半边脚悬空。

应有时面色难看起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孤回去?”

陆雪拥竟决绝至此!

他看着那人瘦削的身形迎着狂风朝后倒去,胸膛内没来由的骤痛,却始终没有上前挽留。

他是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去恳求一个罪人活下来。

陆雪拥一意孤行,是他自己不识抬举。

然而下一瞬,眼前黑影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到悬崖边,猛然拽住了陆雪拥的手。

“陆雪拥你要是敢死,我就撅了你的墓,扬了你的骨灰,让你做鬼都不安宁!”

黑衣青年恶狠狠地高喝声回荡在山崖间。

陆雪拥掀起眼皮看着青年眼底的狠戾与焦急,无动于衷。

临死之际,唯一挽留自己的,竟然是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多年的死对头。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放手。”他淡声道。

他的声音清冷而干净,干净得不再有一丝留恋。

“我不放!上次你羞辱我的那招剑法我已经想到破解之法,定能赢你,你要是死了我找谁一雪前耻去?!要死也得等我赢了你再去死!”青年咬牙道。

然而陆雪拥看向他的眼神那样淡漠而死寂,连哀伤与恨意都隔靴搔痒,像是隔了万重山。

青年忽而哑了声,呼吸轻得几近没有,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陆雪拥一根一根掰开青年死死攥住他手腕的指节。

“尘世种种,皆未入眼。”他说,“谁也,不外如是。”

他如愿以偿被冷厉的风卷下深渊,隔着重重迷雾,他看见阳光破云而出,洒在青年宽阔的肩头,就像另一个人间。

可是人间长寂寥,而他所求太多。

还是不要有来世了。

耳边争执之声不休,陆雪拥揉着胀痛的眉心,起身下了塌。

但他又蓦地愣住。

他不是跳下悬崖,摔死了么?

陆雪拥试图回忆粉身碎骨是何感受,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唯有那只被青年死死拽住的左手手腕,还隐隐泛着疼。

吵闹声隔着门从外面传进来,陆雪拥也不急,先冷静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熟悉的摆设。

心里大概有了猜想,他继而转过身,走到墙边的兰锜旁。

抬手,抽剑。

雪亮的剑身映照出一双浸润着碎雪的琥珀色眼睛。

再往下,鼻梁挺翘,唇色浅淡,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

本是十分疏离清冷的长相,但偏偏鼻尖上点缀了一颗小痣,搭配上他身上挥散不去的病气,格外惹人疼。

的确是他的身体。

门外的争执声愈演愈烈,陆雪拥不动声色听着。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没死,但还是先搞清楚现状为好。

“齐公子,我说了我们公子在休息,公子身体本来就不好,您与他一起长大,不体谅他也就罢了,怎的如此胡搅蛮缠?!”

“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齐公子口中重要的事就是拿我们公子的心头血去换给江上柳?未免欺人太甚!”

陆雪拥记得,五年前,齐长明也是这般,堵在他房门前,和他说江上柳日夜被心绞的剧痛折磨,需要他的心头血救命。

只因为他在除夕出生,命格曾被国师认定为大梁的福星。

齐长明说,只有他的心头血可以救江上柳。

而五年前的陆雪拥刚刚收了江上柳为义弟,将对方视为家人,自然不会忍心让他受苦。

于是陆雪拥本就病弱的身体,自此愈发糟糕。

“惊鹊。”他淡声唤道。

门外的争执声戛然而止,门从外面打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探着脑袋进来,“公子您醒了?”

陆雪拥微微颔首,道:“让齐公子进来。”

“公子!”惊鹊焦急喊了一声,见陆雪拥神色淡淡不容置疑,又只好不情不愿地让出路。

齐长明心中一喜,连忙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待瞧见眼前端坐在太师椅上擦拭着长剑的白衣少年,脚步微微一顿。

不过几日没见,他总觉得陆雪拥的眼神与气质,更冷了。

带着一股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森然。

陆雪拥垂眼,苍白指尖来回摩挲着剑柄,“找我什么事。”

“雪拥,阿柳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从小父母双亡,什么事都习惯忍气吞声,若不是我前几日恰巧撞见他心绞发作,还不知道他要忍到什么时候……”

齐长明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但陆雪拥却是听不清了。

眉心忽而传来一阵剧痛,耳边一切声音都像是蒙上了雾。

他不动声色握紧了剑柄,指尖用力到泛白。

一本书突兀地出现了在他脑海中。

书中的主角名叫江上柳,本是平民出身,却意外被炮灰陆雪拥收养为义弟,他的人生从此改变,每一个遇见他的气运之子都会爱上他,然后放下高傲姿态成为他的追随者之一。

比如陆雪拥上辈子的未婚夫,比如太子,比如他曾经的知己好友。

全文只有两个男人没有臣服在江上柳脚下,一个是被逼上绝路后跳崖自杀的陆雪拥,一个是因为对手死亡觉得人生丧失乐趣而发疯,对主角团赶尽杀绝,最终力竭死在乱箭之下的宣王应我闻。

书中所写种种,与前世一般无二。

原来是被老天偏爱的主角啊,所以老天怎么会容忍锋芒盖过主角的人存在于世呢?

可陆雪拥自问问心无愧,从来不曾薄待过他名义上的弟弟,凭什么江上柳可以踩着陆家人的血肉走到最高处。

凭什么。

“雪拥,阿柳实在太可怜了,而你什么都有,不过是一滴血便可以将他从痛苦中解救……”许是见陆雪拥冷着脸无动于衷,齐长明心中急切,话锋一转:“若你实在不愿,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救他。”

陆雪拥刚从那本书中脱离神智,便听见齐长明为爱牺牲的豪言壮语,只觉得好笑。

心头血被强行取出的痛苦,从来不是云淡风轻一句话就能描述的事。

更何况他本就病痛缠身,这样无异于雪上加霜。

好像顶着丞相之子的名头,他自出生起所承受的病痛便可以抵消似的。

以前为何他就傻得看不清这些人冷血自私的真面目呢。

“可以给我任何想要的东西?”陆雪拥抬眸,面无表情确认道。

齐长明点头:“是。”实则他不以为然,毕竟陆雪拥养尊处优长大什么没见过?

“那就把你的命留下吧。”

陆雪拥掌中长剑翻转,一剑捅穿齐长明的胸膛。

他的剑出得太快,齐长明甚至来不及露出惊愕的神情,就这样断了气。

“公,公子……”惊鹊骤然目睹这一切,有点无法将现在面不改色杀人的白衣少年与自己向来心怀慈悲的主子联系成同一人。

陆雪拥从怀中摸出手帕,漫不经心擦拭掉不慎溅到脸上的血迹。

他的目光扫过院中闻见动静前来查看的下人,淡声道:“他自愿用命换一滴心头血,我不过是成全他罢了。”

齐长明的父亲本是丞相府的家奴,后来被陆丞相赏识,才脱了奴籍做了东宫客卿,再加上齐长明气质斐然受陆家长辈喜爱,这才得以和陆雪拥一起读书长大。

可惜长大后,有人便忘了本。

杀他,陆雪拥有恃无恐,全看心情。

陆雪拥作为丞相嫡子,生母乃当朝郡主,姑姑是当朝皇后,往日他谨小慎微不过是怕锋芒太盛给陆家惹来麻烦,却不代表他不敢。

整座京城,该是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本无法无天。

“可是公子的心头血,也是他一个不知天高的家奴配换的?!”惊鹊很快缓过神,开始为自家公子打抱不平。

陆雪拥扭头看他,冷淡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原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不清的只有他自己。

他抬手抽出头上的玉簪递给惊鹊,“去后院找只除夕出生的鸡,取了心头血给江上柳送去便是。他不是秉持着众生平等的善心么,那么是人是鸡想来也无甚区别。”

惊鹊接过玉簪,只当是公子终于醒悟,欣喜地应承下来。

陆雪拥垂眼瞥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眉间浮起厌恶,“处理干净。”

他说完抬脚跨过门槛朝外走去。

正是暖意融融三月春,阳光倾泻而下照在陆雪拥雪白的衣袍上,如有光阴浮动,春色都沦为陪衬。

他身姿颀长,微风拂过衣袍下摆,满身意气风流让在场无数相府奴仆看红了脸。

陆雪拥盯着庭院中的桃花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今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前世的他,因为取了心头血,卧病在床,即便中了会元强撑着去了殿试,中途晕倒只留下半张未写完的考卷。

仅凭着半张考卷就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嫉妒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但更多的,是拿他和状元江上柳作比较。

比如江上柳身世凄惨寒窗苦读数年才有今日扬眉吐气之日,而他陆雪拥却凭借着丞相之子,皇后外甥的身份,破例让陛下无视科举制度钦点他为名不副实的探花郎。

甚至后来江上柳受封六品翰林院修撰,立马搬出相府自立门户,都被人认为是陆雪拥心胸狭窄被强压一头不服气,将江上柳赶出了相府。

却无人知晓,江上柳在京城的宅院都是他置办的,院中每一处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

“惊鹊,贡院该放榜了吧?”他问道。

惊鹊道:“午时放榜,离现在还有半个时辰呢。公子可是要去看榜?若是看榜的话那确实是得早点儿去占个好位置。”

“去吧。”陆雪拥道:“顺便去城南的点香铺给阿姐带一屉桂花糕。”

然而丞相府的马车还未驶出权贵满地的东大街,就被拦住了去路。

只见一人姿态懒散坐于汗血宝马之上,黑衣广袖,衣领与衣摆边缘都绣着暗红镶金的繁杂纹路,同色腰带束着窄腰,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面容英俊,眉目立体深邃,面部轮廓锋利无比,就这样居高临下坐于马上,带着挥散不去的少年意气。

侍从掀开了车帘,陆雪拥遥遥对上黑衣少年凶戾桀骜的眼神,有一瞬恍惚。

五年时间匆匆而过,再次见到这般少年郎的模样,竟有些陌生。

“应我闻。”陆雪拥启唇道:“好狗不挡道。”

身旁的惊鹊早已不敢吱声。

整个京城,恐怕只有他家公子敢直呼宣王的名讳。

要知道当初陈国公的独子就因为在宴会上直呼宣王名讳顶撞了几句,第二日直接被拔了舌头浑身是血的丢在国公府门口。

事后陈国公跪在勤政殿外向圣上讨要公道,可谁不知宣王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煞神,而当今圣上又由于先皇后之死始终有愧于宣王,头痛之下随便罚了三个月的禁闭就不了了之。

“哼。”应我闻跳下马,朝前走几步,长腿一跨上了相府的马车。

惊鹊被他浑身散发的威压吓得连忙跳下马车腾出位置,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在相府里跟个娇滴滴的姑娘似的躲了几个月,怎么,终于舍得出门见人了?”应我闻毫不遮掩,恶意的目光来回将陆雪拥打量一遍。

陆雪拥拧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前世他直到殿试都未出门,自然没有这一出。

“陆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你抢走了本王新得来的玩具,你说本王是来做什么的?”应我闻阴恻恻道。

陆雪拥恍然,所谓的玩具,便是指的他从应我闻手中救下来的江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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