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碗卤肉饭

精彩段落

一家的兄弟闹别扭,这是家事,旁人没有掺和的道理。

门卫保安就放卤肉店老板扛着A离开了。

可……当时老板嚷嚷着,说A是他的童养媳,周围那么多围观群众,听得是一清二楚。

户口本上虽然是兄弟,却只有那几个门卫保安看到了,周围群众只听到那人嚷嚷“这我媳妇儿,童养媳!”,保安掏出本户口本一看,很快就放行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象力也是极其丰富的,很快就联想出了:A是那个大块头的媳妇儿哇,还是童养媳的嘞,俩人早就结婚了,噫,谁知道他俩到底是咋结的婚,反正都搁一个户口本上待着了,早就是一家人了。

自此,A自由恋爱的念头就被强行掐断了。

整个学校连带附近几个学校都知道他是人家的童养媳还早就结婚了,还想自由恋爱?可能吗?谁敢和他自由恋爱?有主的花再好看,你敢去摘么?敢挖墙角,不怕大老粗卤肉店老板拿拳头夯你脑壳啊?

经此一番,A在学校里出了名,不管去哪都有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用声音极小周围群众却刚好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瞧见没?那位,就那位,童养媳得嘞……”

“早就结婚了……”

“谁知道他们怎么结的婚,反正是搁一个户口本上待着的……”

这些编排议论的声音进了A的耳朵里,扰得他是心烦意乱,苦不堪言,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里打转。

想吵,对方人多势重,他又吵不过。

想骂,A从小就是被当做娇娇女养着的,家里人温柔待他,一个狠字都没对他说过,除了气急了会憋出一句“王八蛋”来,肚子里还真没有能骂人的词。

想打,诶呦,就A那细胳膊细腿,扶风弱柳的身材,风吹一吹就要倒的模样,还想打架?乖乖回家里养着去吧。

A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回到了寝室,咬着被子角骂卤肉店老板是个王八蛋,

翻来覆去整整骂了一千八百遍。

王八蛋心里也气。

他气A书读了一堆却狗屁不通,明明是自己媳妇却敢和别的男人一起聊诗词歌赋谈人生理想,这也就是被他撞见了,要是他没看见,说不定就该去看星星看月亮,拉小手亲小嘴了……

老板仿佛看到了现代版潘金莲西门庆,他就是那被奸夫淫/妇合起伙来欺负的苦命人武大郎。

老板文化程度不怎么高,想象力却极其丰富,想着想着,就悲伤起来了。

他想,A大学还没毕业呢,就已经敢劈腿出轨了,要是等A拿到大学毕业证,还不得骑到他脖子上作威作福啊?

这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媳妇儿牵着鼻子走?

夫威必须得树起来。

于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上个学期是A看老板不顺眼,现在轮到老板开始对A挑刺了。

A跟老板不一样,他是半点苦也吃不得,半点委屈也受不住。

老板才刚开始对他发脾气,前尘往事都还没来得及讲完铺垫好气氛呢,A就一甩手走了,剩下叉着腰摆好造型准备训人的老板独自面对空气。

老板:…害,我还mei开口训人嘞,就这么大脾气了。

A撅着嘴回了寝室,心想这不行啊,出门在外要被人编排,去卤肉店要被那王八蛋挑刺,哪都去不了,只能憋寝室里。

除了上课天天憋寝室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搁寝室里磕瓜子也齁的慌啊。

也就是那时候,A接触到了网络文学。

噫,一入网文深似海,陷进去了,溺水了,出不来了。

没日没夜的看了好几本网文之后,A琢磨着:这我也能写哇。

A就开始写网文了。

不只是看网文爽,写网文也爽啊,就跟吸那啥似的,上头,非常上头,键盘噼里啪啦响,从天黑一直响到天明,通宵达旦的响,想停都停不下来。

A写网文上瘾了,没日没夜的写。

老板也不懂这个,他寻思网络小说也是书啊,书不都是文化人写的嘛,老子媳妇儿不搞男人改搞书了,搞文化了,是好事啊。

老板他也就没管A,有时候卤肉店生意不忙,A写网文入迷了,他还替A去上个课答个到什么的,以至于A逐渐荒废了学业。

有句话说得好,“文章憎命达”。

仔细说起来,A虽然从小就被人牙子抱着走街串巷的卖,但买下他的老头一家都是好人,老头只有老板一个独生子,没有亲闺女,对他这个童养媳是比亲闺女还亲,不说重话不给重活,养的精致的很,想吃啥都有,想要啥都给,学业一直上着,顺顺当当到了大学。

从某种角度来说,A也算是命好了。

文章憎命达嘛,A命好,他的文章……也就那样了,文笔是真的不错,看过的人都说好,可就是始终不火。

从大二一直写到大四毕业,A是半点名堂都没有混出来。

学业荒废了,写网文也没有挣到钱。

A毕业即失业了。

要是只失业也就算了,老板还有家卤肉店,A去炖个卤料拌拌凉菜,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可……A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眼里哪看得见做卤肉这种的辛苦营生。

和老板闹别扭之后,他拉着行李箱离家出走找工作去了。

前面不是说了嘛,A手无缚鸡之力,肩无扛米之劲,专业也没学好,网文也没出路,谁会要他去当员工啊。

在外流浪数日,兜里的钱都花净之后,他拖着行李箱回来了。

结果吃多了肉闹肚子了,半夜里疼得哎呦哎呦叫,被老板扛着送医院打吊瓶,两人又闹了别扭,老板掏出小账本开始跟他算账了。

夜间急诊室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走路掉井里摔断牙的、打架折了胳膊的、爬墙被钉子扎到屁/股的、被猫挠破脸的……

一群病号痛苦不已,哀嚎不断。

虽然在这种环境里不一定能睡得着,但病人需要休息,夜间灯光昏暗,温度也不怎么宜人,老板和A待的那个角落,气氛有些凝滞,两人仿佛是在僵持。

“你要是想走,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翻着油腻腻的小账本,从二十二年前开始算了笔总账,“本来是当媳妇养的,你要是不愿意当我媳妇,就把我养媳妇儿的钱还了,咱俩算是两清了,反正老头有我,不缺你这个儿子。”

“连吃带喝……算了,吃喝这钱就不跟你算了,家里也不缺你这口吃的,养你还不如养大黄耗粮食。”

“不算吃喝,穿、住、行……医药费、学费书费、零花钱……”

老板没用计算器,那玩意儿声音刺耳,万一再吵醒哪个醉汉打起架来不划算,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把计算器扔卤肉店里忘了带来了。

“也不多,加起来一共一十七万八千六百……”

“算了,零头就不跟你要了,就这么多吧,十七万八千六百块钱,你,挑个日子,把钱还了?”

被催债的A局促不安的揪着衣角,面对债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板斜乜着A,说,“至于利息,要真是算起来的话,估计,得这个数。”

他伸出四根手指在A面前晃了晃。

“四十万,就这还是按最低的利息算得,你去银行里,抱着银行大厅柱子喊“爸爸”都贷不了这么低利息的款。”

A…A今晚的医药费还是老板掏的嘞,他兜里干干净净,比脸都白净。

欠着钱,自然是不好过的。

“我还你,那钱我还你。”

A噙着眼泪哭唧唧,说:“我都还你。”

“切╮(╯_╰)╭”

老板嗤笑一声,反问:“你拿什么还啊?你兜里有钱吗?”

老板是债主,本身占着理,虽然是笑着问A的,却仍旧气势汹汹咄咄逼人,A哪受过这委屈,当场就哭出来了。

“等以后我有钱了,我都还你……”

A哭哭啼啼地说,“我不要欠你的钱!”

“哎呦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愿意让你欠我钱似的,不愿意欠钱有本事你还钱啊。”

老板怒极反笑,“可你也得有本事把钱给还了啊。”

“以后有钱?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咱现在讲的就是你现在欠的钱。”

“这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利息一分一厘的积攒着,不说本金了,你天天一睁眼就欠我好几百块钱呢,本加本,利滚利,你算算,你究竟欠了我多少钱。”

每天一睁眼就欠好几百块钱的A快要疯了。

没有工作,没有谋生的技能,还欠着许多的钱,债主犹如凶神恶煞,难以沟通,咄咄逼人要他还钱。

A想不开了,打着吊瓶,呜呜地哭起来了。

老板收了油腻腻小账本,坐近了凑在A耳朵边儿小声说:“要么,咱这么来,你看你也没本事还钱,我呢,现在暂时也不缺钱……”

不缺钱你逼我这么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爱心有没有同情心啊?!

“要不这么着吧,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当初你来家里,第一个尿片还是我给你换的,交情太深了,我都不忍心跟你说狠话,这利息呢,我不要了。”

老板战术后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借着身高的优势,高高在上俯视着A,说:“我呢,最近店里生意比较好,缺个打杂的,活也不多,炖卤料拌凉菜,工作不累,就是时间长,差不多一整天都得待在店里。”

老板把台阶都给搭好了,识时务者顺坡下驴,A就这么留下了。

白天洗食材炖卤料,拌凉菜收钱找零,晚上数零钱算账,洗洗涮涮锅碗瓢盆,一整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按理说这样的工作也不累,可A娇气啊,闭店收摊之后连晚饭都懒得吃,就瘫着不想动了。

老板精力充沛,挥着斤余重的菜刀剁一整天卤肉,还有力气调/戏自个媳妇儿。

“哎那谁,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最近咋不写了?”

老板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听着小曲儿,逗着媳妇儿:“怎么的?写不出来了?最近没有灵感了?”

A累极了,正昏昏欲睡,懒得和王八蛋瞎扯,面对询问充耳不闻,只当他是在放屁,继续眯着眼休息。

“要我说啊,其实你也该继续写那劳什子小说。”

老板发起梦来旁若无人,自顾自地替A规划未来。

“我做这卤肉店生意,那是家传的手艺,丢了可惜,不做这行我也有能耐去做旁的其他营生,可你不一样,你肩不能抗手不提的,做卖力气的营生也做不来,你那性子矫情,做会受气的营生更是不可能,算来算去,也就只能写写文章了。”

“你有事没事写几章,发到网站上去,读者慢慢的就来了。”

“每天发一章两章的,几年后你就是个有作品有粉丝的卤肉店员工,要是真的就此放弃的话,几年之后,你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卤肉店员工。”

“干哪行不得熬资历啊?你熬个几年,把和你一起开始写文的人都给熬下去,那你就算是赢了,算是长老级的人物了,到时候粉丝一大堆,一人给你一分钱,也够你吃穿住行了。”

老板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话。

A懒得开口与王八蛋争论,心想你就瞎胡扯吧,我都熬了两年多了,也没见熬出个什么名堂来啊,粉丝至今都只有两位数,还都是潜水白嫖党,就这都还是我在作者有话说里使劲蹦哒勾搭,求关注求收藏求评论求来的读者姥爷,要不然估计还没这么多关注量呢。

老板替A规划半晌,都没换到那人的一个正视的眼神,有些泄气了,说,“你一个大学生整天刷盘子洗碗的,也忒没追求了,对得起你那毕业证书吗?”

A不答话,连睁眼都懒得睁开,任由老板鄙夷谴责瞧不起。

老板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瞧了一眼A,凭借这么多年来他对A的了解,知道A这是真累着了,琢磨半晌,说:“那要不这么着吧,这卤肉店里白天生意也不怎么忙,炖卤料炖肉的活计我一个人都能料理好,只有下午客人多了,才缺人手。”

“上午你在店里也没什么事儿要做,干脆就别来了,搁后院里写写文码码字得了。”

这主意不赖,每日都能歇上半天,A听见了,闭着眼睛轻轻“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意了。

老板的卤肉店开在大学城居民区附近的巷子口,前面是临街的店铺,后面是个小院子,连带着几间住人的屋子。

除了炖卤料炖卤肉,老板也没啥别的爱好,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也不喜欢打牌吹牛皮,只不过有空了会栽栽草,种种花啥的。

巷子口那棵三角梅就是他刚租下这所院子的时候种下的,至今已有四年,从一棵瘦弱小苗长起,到如今已经爬满了铺面屋顶,撑着一根嶙峋藤骨,铺了满满一屋顶红艳艳的花,远远瞧着,也算是街头一景。

院子里也被老板收拾的不错,支了个藤架,栽了葡萄,四年下来,葡萄藤早已快压塌了架子。

从前在老家的时候,老头就喜欢在自家葫芦藤架下喝茶听曲,录音机吱吱哇哇的放着老旧的戏曲,老婆就坐在他旁边,织个毛衣绕个线团什么的,俩人年纪加起来也快一百多岁了,越相处越默契,有时候俩人半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只有录音机会闹出动静,但老婆伸伸手,老头就知道该递毛线团了。

大概是子肖父,到了老板这里,他也怪喜欢躺在葡萄藤架下消磨时间的,当然了,前提是A先在待葡萄藤架下了,老板他才会端个小茶杯,屁颠屁颠的凑过去。

每当这个时候,A就在一旁端坐着,抱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着字。

老板眯着眼躺在躺椅上,摇啊摇的,睁眼闭眼间,全是A的身影。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虽然A的粉丝还是就那么几个,但日子耗久了,隔三差五的,还是增长了一些。

A也不再心急了,他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的,还急个什么啊。

几年之后,A的粉丝终于过千了,他递交了无数次的签约申请,也终于通过了。

和网站签了合同之后,A终于成了一个可以接受读者姥爷们打赏的正规写手。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卤肉店老板正在临街铺面房顶上修理生长得过于茂盛繁密的三角梅。

拿着大型园艺剪的老板心里乐开了花,嘴角也咧到了耳朵根儿,心情激动,下手就有点没轻没重的,一个不留神就踩碎了屋檐边上半片避雨的青瓦。

老板他是打心眼里替A高兴,趴在有了年头、爬了许多青苔的房顶上换碎掉的瓦片的时候,小心脏在胸膛里跳的砰砰响。

内心无比激动,然而,面子活还是要做的,万万不能让A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喜悦。

从房顶上下来之后,老板顶着一身的青苔泥点子,用他那过于浮夸的演技,对A说,“戒骄戒躁,再接再励。”

在这种大喜的时候说这话,犹如跑完十公里一头热汗却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火热情瞬间被冷却,忒不合时宜忒败人兴致了,闻言,A不知如何作答,敛了笑,冷哼一声,转身抱着电脑回了自己房间,继续码字更文讨好自己的读者姥爷去了。

是的,A自己的房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老板和A都还没圆房呢。

老板是现代柳下惠,实锤了。

小火靠实力,大火靠运气。

A在网文界积累了多年,如今突然火了起来,丝毫不慌张,他是有底气的,在老板亲手搭的葡萄藤下一字一句敲出的、曾经无人问津的那些文章就是A的底气。

媳妇儿的事业越来越好,老板自己的前途也不差,生意蒸蒸日上,一个铺面早已满足不了热情无比的食客们。

大好商机就在眼前,万没有放过的道理,老板逐渐在附近开起了连锁加盟店——“老干爹”牌卤肉店,你值得拥有。

又过了些日子,老板已经不大需要自己亲自去炖卤料剁卤肉了,每日喝茶听曲儿,小日子悠闲的很,毕竟连锁店都已经开遍全国了,他这个大老板只需要签签字,偶尔去店里露个脸,视察一番就好。

不过无论银行卡余额有几个零,一日三餐,都还是老板亲自下厨做的,这些年他和A一直住在一起,还在那个长着三角梅和葡萄藤的院子里。

院子不大,也不需要费心维护,俩人也没有请家政保洁,仍旧在各自的房间里住着,虽然不睡在一起,起居饮食却还是凑在一块的,早中晚老板做好汤饭,A就自动循着饭菜香味儿停下手头工作,出来和老板一起吃饭了。

有句话说得好,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妻子。

到了老板和A这里,情况刚好反过来了,A是撒手不管人间事、一心只会写小说的掌柜,老板是任劳任怨做饭洗衣的老伙计。

有老板的悉心照料,A无需操心凡间事,他的网络小说,也终于得到读者姥爷和出版商的一致认可,出版了。

一日,A拉着行李箱,递给了老板一张支票,说:“过了这么些年了,终于攒够钱了。”

他把支票塞到老板手里,“我算了算,这些年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这点钱肯定还不够,等我刚签约的那几本小说稿费到账了,我就还你,绝对不赖账。”

说完这话,A挥一挥衣袖,拉着行李箱就要走了。

老板攥着支票还没回过神呢,见A要走,气极反笑,长臂一展拦住了A,笑吟吟的问他:“这怎么就要走了?”

“你当初不是说,要我把钱都还给你吗?现在攒够钱了,我自然也没有赖账的道理。”

A坦然自若地说,“现在还完了钱,我自然是要走了。”

这话说的,字里行间全是铜臭味儿,半点恩情都没有,好似这些年来陪在A身边的只有空气,并没有老板的一日三餐并夜宵点心和煲了几个小时的汤水。

老板自觉自己一腔孤情都喂了狗。

A推阻着老板的胳膊,非要走,老板忽然觉得自己的策略错了,过去的付出都被人践踏了。

像A这种人,你一味地付出,爱护他呵护他照料他是没用的,他郎心似铁,半点都察觉不到。

老板收了胳膊,借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长腿一抬,踩着门框挡住了A。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和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A对阵的,是身形壮硕的老板。

支票被老板攥得皱巴巴的,展开来看,呦呵,七个零。

老板乐了,还以为有多少钱呢,“我缺你这两百万?”

掏尽身家也才勉强凑够了两百万的A被鄙视了,也有些生气,梗着脖子叉着腰问:“我要走了,你让不让开?”

A的胳膊拧不过老板大腿,只能在口头上谴责一番。

老板有心要逗他,“我偏不让,你待如何?”

A转身就要回房间去,被老板拦住了,“哎呀,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这么经不得逗?”

“这么多年了,终于独立了,是好事哇。”

老板打肿脸充胖子,心里翻江倒海想着到底该如何收拾A,表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好事得庆祝庆祝。”

老板系上围裙去厨房炒了几个小菜,倒了两杯酒,邀A一起庆祝独立。

“哎呀,果酒,不醉人,尝尝呗,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没喝过酒,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老板热情洋溢地撺掇A喝酒。

A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哪里经得起这番劝,端起酒杯小口抿了一下,噫,甜丝丝的,怪好喝的。

于是放下心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一筷子菜还没夹到嘴里,就醉倒了下去。

老板阴谋得逞,畅快不已,扛着醉得不醒人事的A,去了自己房间。

这人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老板不知所措了,发愁了。

没有x生活的老板,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单纯呢。

老板给老头打电话取经了。

“你小子嘿。”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儿子和儿媳妇圆房的老头笑得无比奸诈,“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开窍了啊。”

“找找当年你俩走的时候,我给你的那个U盘,看看里面的教学视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老板和A圆房了。

为了防止A事后翻脸,圆房之前老板还录了一段像,视频中A醉红了脸撒娇,嘤嘤嘤着无理取闹,非得要老板抱他去洗漱,要老板抱他去卧室,要老板抱他一起休息。

A八爪鱼似的纠缠老板,推都推不开。

“接下来的视频你还要看吗?”

被醒来后的A挠了一脸红印记的老板摇着头叹口气,作势要点开下一个视频,略显疲惫憔悴地说:“其实接下来的我也录了,你缠我缠的太紧了,我没办法啊……你说你,平时看起来也怪正经的,怎么一喝了酒就跟那啥似的?”

老板昧着良心,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一脸痛惜的谴责过于开放的A,好像A玷污了他守护了多年的纯洁似的。

A流着泪看着视频里紧抱着老板不肯撒手的自己,快要哭晕过去了。

“你胡说!”

他哭嚎着非要报警,让警/察把老板抓起来。

“哎呀,你看你也写了这么多本书了,也算是个作家了,怎么还是个法盲呢?懂得还没我这个大老粗懂得多。”

老板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为A科普法律知识,说,“男人跟男人呢,是没有强J这一说的,新修的法规里,的确是有了WX男性这个罪名,要是我真的WX你了,你去报警去告我,我认。”

“但是这视频拍的明明清清楚楚,分明是你在邀请我,在……我,在……我,我年有三十,正是年少力壮满腔热血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柳下惠,哪经得起你这么惹火?”

A不管这些,哭唧唧说我都不记得这事,我烦你讨厌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邀请你?

“哎呦你还真是……我这视频还真录对了……”

老板气极反笑,拽着A的衣角示意他靠近了仔细看,当着他的面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这视频,噫,简直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A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喝醉了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他夺过老板手中的鼠标删除了视频,忙中不乱,还不忘清空了回收站。

视频被删了,老板也不急,笑吟吟的望向A,说,“哎呀,这个我也料到了,为了防着你事后诬告,我把视频上传云端了,你删了也不要紧,我存了好多备份呢。”

A气的起身就走,剩下老板一个人裹着小被子坐在电脑桌前。

“欸你别急着走啊,挠也挠了,看也看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咱们把后续赔偿谈一下呗?”

老板远远朝A喊,“你这一晚上太热情洋溢了,我实在是招架不住,身体都被你掏/空了,腰子都有点疼了,这劳损费你看着给点呗?”

“你个混蛋!”

A流着泪说我没那么坏,肯定是你给我下药了。

老板这人这一辈子都没干过下药这么龌蹉的事儿,哪容A这么污蔑他,当时就生气了,黑着脸说老子要是真想要谁,一大群男的女的哭着喊着上赶着就来了,还用得着下药?

A不信,非说是老板给他下了药。

老板说你没法证明我给你下药了,但我却可以证明我没给你下药。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A也希望自证清白,含泪点头同意了。

A说老板昨晚给他尝的酒里下了药,老板说自己没有。

老板就让A自己去超市里,随便选了一瓶酒。

到家之后,两人开了摄像机,对着镜头对饮浅酌。

前面不是说过了嘛,A…沾酒即醉半杯就倒。

倒了之后,没几分钟A就摇摇晃晃地起身了,噫,眼睛泛红,冲着老板,就如饿狗见了肉骨头似的,嗷嗷嗷地扑过去了。

老板身高腿长,身形壮硕,面对着A这个发了疯似的磨人的小妖怪,竟也招架不住,一碰就倒,无力抵抗,被A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日,A看着昨晚拍下来的视频,悔恨交加。

没想到平日里清贫乐道宁静淡泊的自己,居然会如此沉溺于享乐,A震惊了,三观尽毁了。

他自觉再也没脸见人了,哭着喊着闹着要去跳河。

自证了“清白”,又食得餍足的老板心里美滋滋,见A哭着闹着要寻死,也不拦着他,还撺掇说:“跳哇,有本事你去跳哇。”

A真的跳河去了,跳进了居住地附近的一条环城河。

不过大概是由于A和老板幼年时都学过游泳,A在环城河里扑腾了半晌都没有沉下去。

这时老板乘着观光船来到到了落水A的身边。

那时正值晚春,长长的河堤上修着汉白玉的围栏,河岸边三米一棵垂杨柳,星星点点绵延数十里,在附近筑巢的鸟低低掠过河水,惊起一片粼粼水波,居民养的家鸽成群结队的飞着,鸽哨声由远及进,因着家鸽们歇了翅膀,又很快消失殆尽。

时间悠闲的很,太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沉想要睡去。

老板就这么一边慢悠悠地欣赏着晚春美景,一边矜持克制地打量落水的A。

“玩够了没?”

他问A,“玩够了赶紧上船,咱回家,锅里还炖着当归党参鸡汤,我怕熬久了会糊锅。”

由于连夜操劳,老板的眼眶子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一手扶着后腰,哀叹连连,“唉,你看我这年纪轻轻的,被人掏了身子,只能炖补药补一补,年纪大了,不行了,操劳过度了,虚啊……”

再次被老板内涵奚落的A悲愤交加,也不想寻死觅活了,哭哭啼啼地上了老板的贼船,认命了似的回去了。

破罐子破摔吧,A想,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地呢?

老板一边谴责A太过开放 ,还把自己也拖进了Y望的深渊,一脚跌进去爬都爬不出来,一边悄摸摸把家里的酒柜填的满满的。

说实话啊,这档子事儿,就跟那啥似的,只要开了头,就不会停止。

虽然老板他整天谴责A,口口声声说要养生,要素。

可实际上,素个毛线,你放根香喷喷油汪汪的肉骨头在狗面前,他能忍?

狗能忍,骨头都不能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A和老板不止是圆了房,不知哪日起,俩人也搬到一间房住了。

A每天写写小说偷偷懒,老板忙着管理连锁加盟店,有钱有闲,似乎也挺不错的。

可日子过久了总有摩擦。

A懒嘛,从来都不肯干活,老板和他又试管生养了一对小孩子,家中请了几个保姆仍旧忙的鸡飞狗跳的,总也没个清净的时候。

小孩子就是四脚吞金兽,花钱比碎钞机厉害多了。

为了攒奶粉钱,孩子上学钱,孩子教育钱……

老板整天忙的两脚不沾地,一边是生意,一边是俩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分身乏术,身体几乎真的要被生活掏空了。

A还是跟当初一样做甩手掌柜,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

老板指责A眼里就没有活,看不到他整日在外操劳、回家还要带孩子的辛苦,回家了还给他甩脸子。

面对指责,A充耳不闻。

他躺在沙发上咔嚓咔擦嚼着薯片,把蹒跚学步、跨越万水千山、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的小儿子推开,“这位小朋友请让一让,你挡住我看电视的视线了。”

老板怀里抱着大儿子,见此场景,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伴侣都冷漠成这个样子了,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不干,家里都忙成这样了,连帮把手都不肯,心里压根就没有他这个当丈夫的和两个孩子,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老板躲开老婆孩子,怀里抱着半盒抽纸,哭唧唧给老头打了电话。

老头听老板哭诉了半个多小时的婚后生活的辛酸苦辣,试探着说:“这你自己打小选的老婆……现在过成这个样子……要不离婚?”

一听到“离婚”这俩个字,老板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回去了,整个人跟急红了眼的斗鸡一样,谁敢说离婚就扑腾着翅膀要咬谁。

人是你选的,离婚又不肯离。

老头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不过隔着电话,他儿子看不到。

老头心疼儿子,以父亲的身份和A好好聊了聊。

A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地说:“保持创作积极性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远离家务,这些年来我凭本事不做家务,创作灵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充足的睡眠使我身体健康,使得我有旺盛的精力去创作出数十本脍炙人口的网络小说……”

有理有据,不容辩驳。

老头沉默的听着,心想你说的还怪有理的。

解决不了问题,就去解决发现问题的人。

老头给亲儿子预约了心理医生。

心理诊断老板这是典型的产后抑郁症。

老板震惊了,A也震惊了。

他俩大男人,压根就没想到男人也会因为操劳过度得产后抑郁。

自从得了抑郁症,老板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心安理得的不再管事。

生意暂时交给心疼儿子儿媳的老头老婆,家务就……请了三个保姆两个育婴师。

一个孩子一个育婴师,一个保姆专门做饭,一个保姆料理家务,一个保姆做预备役,其他人忙不过来时去搭把手。

有钱真好。

老板和A一起躺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嚼着薯片,看着电视,逗着小孩想:有钱能使有情人终成眷属。

番外

老板操劳了一辈子,说是当牛做马都不为过。

年轻的时候,A折腾他;中年的时候,俩青春期孩子折腾他;到老了,老板退休了,终于享受了两天好日子。

“幸亏老爹老妈你俩通透,不止没让我操心,还替我管了好多事,得父母如此,儿复何求。”

老板六十多快七十岁的时候,他爹妈老头、老婆都八十了,俩老人精神矍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老头老婆八十岁寿宴上,老板一边高兴自个儿有一对好爹妈,一边还不忘给媳妇儿夹菜。

“媳妇儿,多吃青菜。”

“媳妇儿,这汤不错,你试试。”

……

坐在主席上分寿桃的老头老婆看见了,嘀咕开了。

“这都多少年了?”

“从小就认识了,那时候开裆裤还没脱呢。”

“俩人皱纹都这么多了,还这么腻歪…”

“噫,俩老头子秀恩爱,看得牙酸…”

老爹老妈寿辰,老板高兴啊,喝醉了。

晚上A拖着抱着酒杯不撒手的老板,没能回家。

“就这儿,就住这儿了。”

喝醉了的老板不肯走,非要在老家住一晚。

老板的老家,就是A的老家,离家多年,A也想住啊。

A给俩孩子打了电话,说自己和老板不回去了。

俩孩子可高兴,说爸妈你们放心住吧,我俩在家好好的。

夜里老板不肯睡,拉着A的手絮叨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A硬撑着不睡,听老板深情表白。

一直听到半夜。

老板还要继续说,A不乐意了,说,你的真心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咱俩先休息,年纪大了撑不住了,明天起来再讲好不好?

你放心我肯定愿意听。

A的保证,老板一向都是信的,他止住了话,安静了,不过示爱没有得到回应,他还是有些惆怅。

临熄灯前,老板把头埋在枕头里,小声问了句:“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A伸去关台灯的手顿住了,他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又怕喝醉了的老板没看到似的,凑在他耳边说了句:“喜欢啊,我喜欢你啊。”

“年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茫的,哪知道什么真心不真心的,现在我都六十了,哪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在谁那儿啊。”

听到A说喜欢自己,老板终于安静睡去,绷了几十年的神经一朝松懈下来,出问题了。

老板脑溢血了。

夜里A惊醒,发觉身边人不对劲,送去医院连夜做了手术。

老板被抢救回来了。

从鬼门关走了了一遭,老板看透了生死,拉着A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俩人的舒坦日子过了三四年,老板又出毛病了。

大约是应了那句情深不寿的话,身体康复后逐渐变得硬朗的老板,开始遗忘事情了。

他…得了老年痴呆。

病情来势汹汹,一年多的时间,他遗忘了除了亲人之外的所有事情。

他记得自己的父母,记得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一直都记着A。

“这我媳妇儿。”

他一遍又一遍地指着A向人介绍,说,“是我媳妇儿,谁都不能抢啊。”

老板谁都不要,只要他媳妇儿。

吃饭的时候,老板要为A夹菜,说:“媳妇儿吃菜。”

散步的时候,老板盯着红绿灯和路口的行人车辆,拉着A的手,说:“媳妇儿小心那辆车。”

休息的时候,老板为A掖好被子,说:“媳妇儿你别踢被子啊。”

没事儿的时候,老板就坐在A身边,看着A为他准备治疗老年痴呆的药——老板每日都要吃药的。

俩人不怎么需要操心家务,因此空闲时间比较多。

这时老板就会捧着小茶壶,亦步亦趋地跟在A身边。

A喝水,老板也捧着小茶壶喝。

A去卫生间,老板一定要看着,生怕A会滑倒——A年幼的时候走路不稳,在卫生间里磕过脑袋。

A为他念书读故事,老板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一天有24个小时呢,实在是太长啦,早就退休的A总有没什么事儿干,就那么陪着老板坐着的时候。

这时候老板就会沉默地看着A。

“看我干什么呢?”

A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会牵起皱纹。

“看我媳妇儿好看。”

老板嘿嘿笑着答。

当晚,老板为媳妇儿掖好被子,自己却翻来覆去地不肯睡了。

“怎么了呀?”

A隔着被子抱住翻来覆去的老板,问他,“怎么不睡觉啊?”

“媳妇儿~”

老板躲在被子里,睁着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问自个儿媳妇,“媳妇你咋不写书了?”

A愕然。

“我看你好久都没写书了,媳妇儿你不是个作家吗?是不是我以前吓坏你了?你别怕啊,该写书就写书,我现在学好了,不吓你了。”

A…A心头一热,鼻子一酸,忽然哭起来了。

他咽下那句“我早就封笔好多年了”,搂着老板呜呜地哭起来。

他边哭边埋怨老板,“你个大傻子,一辈子就记挂我一个,怎么就没想想你自己啊…”

隔壁,年近一百、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吃嘛嘛香的老头和老婆在听墙角。

“噫,儿媳妇终于知道心疼人了。”

老婆感叹,“多少年了这都,终于知道心疼人了,我儿前大半辈子没白付出。”

“我闺女好福气啊,老公这么疼他。”

老头也感叹。

第二日,A戴上老花镜,应老板要求,继续开始写书了。

都写了大半辈子了,也没啥好写的了,他琢磨半天,下笔写他和老头的故事了。

我年轻的时候,可真不是个东西呀。

A写着,感叹着。

老板揣着小茶壶暖手,坐在A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自个儿媳妇写书。

“这我媳妇儿!”

每每有人路过,老板都要向对对方介绍,说,“我媳妇可有文化了,会写书呢!”

有人感叹这一对老夫夫感情好,也有人被吓到,这时A就会推一推老花镜,安慰对方:

“别怕,这我老头,他就是太疼我了,想让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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