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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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陈三比许岸生大五岁,父亲去参了军,原本家里只有一个老母,前几年老母生病,又掏不出钱来,老郎中分文不取上门医了大半年,虽然到底人还是没救过来,但这份恩陈三记得。

直到老郎中死后,陈三也一直给许岸生采药送草,许岸生就给他些分红,这药馆要算其实算他们合开,只是陈三还住自己家,除了送药草不往药馆跑罢了。

今日就是他要送药的日子。

他背着一篓子药草又拿了一捆柴,声势浩大地到了药馆,把门口的风铃撞得叮铃铃响个不停。

“岸生!”他喊了一嗓子,轻车熟路地径直进了做饭的棚子里,把柴放下,转身出来找许岸生。

许岸生在听到风铃响时就起身要出来,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身到床头把窗户关上了。

陈三刚出棚子,就见屋里影影绰绰有个人,还没看真切,窗户就被关上了,许岸生匆匆地出来,喊了声“三哥?”

“来了来了,是我。”陈三拍了拍手上的灰,把篓子放下,抓着许岸生的衣袖引着他摸上篓子。

“哎,三哥辛苦了。”许岸生蹲下身拿着草药一株株放在鼻子下闻了起来。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陈三笑着摆手,蹲在了许岸生旁边,眼睛瞄着里屋,带着些调侃的味道问许岸生,“又救了个‘侠客’?”

“嗯。”

“你也要长点心啊,别又让人……”陈三压低了声音,“别又让人把钱偷了。”

“三哥,”许岸生有些无奈,“我是个瞎子,可不是个傻子。”

陈三咂嘴:“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吗!”

“三哥放心,有事我能保护好自己,大不了我就……”许岸生笑笑,语气轻快,“我就放辉辉咬他。”

“辉辉才多大!”陈三指着那小土狗拍了许岸生一巴掌,“你啊!”

辉辉在一旁委屈地冲陈三呲牙哈气,好像势要彰显它的小土狗气概。

“我们辉辉长大很快的。”许岸生不知道是在哄人还是在哄狗。

陈三哼了一声:“再快哪有人家偷钱快,还在这里同我说笑,到时候别来找我哭,两滴眼泪净往我身上抹。”

“我哪有这样。”许岸生停下了拿药的手,“说起这个,你知道‘看光了’是怎么个说法么?我没来得及问王婶,她就跑了。”

“什么?!”陈三惊了,“你把王婶看光了?”

“不是我!我是个瞎子三哥!”许岸生不知道怎么有些羞耻,也跟着音量大了些,又渐渐落了回去,“是王婶把别人……差点把别人。”

“哦哟这老太太,”陈三笑着摸下巴,“要是早二十年她没成亲,把人看光了可是要‘负责’的。”

“负责?”

“就是跟那人成亲!就没你王叔什么事了!”

“!”

许岸生大惊,一张脸蹿红。

他差点把这新捡来的侠客嫁给王婶!

“咳咳!”里面的常李突然咳了起来,直觉背上一股凉意,拉了拉被子。

“天……”许岸生心有余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罪魁祸首狂笑。

许岸生拍拍胸口起身:“……他咳了,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一起。”陈三见状也要进去,却被许岸生红着脸拦住了。

“干什么?”陈三疑惑。

“我进去就行了,你、你先回去吧,”许岸生支支吾吾,“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他衣服没了,你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拿给他穿。”

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能把这侠客再嫁给陈三了!

“行吧。”陈三欲走,又不放心地冲里面喊,“我这么壮,我的衣服他穿肯定大了!你自己小心点,他欺负你我就揍他!揍他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许岸生把人往外推。

“到底谁是你哥。”陈三不满,但还是出去了。

许岸生转头进了里屋,又迅速把门关上,脸上还带着点未退的红晕。

“他、他去帮你拿衣服了,”许岸生吸了口气,平复了些,走到床边,“对不起啊,你安心养伤。”

站在柜子旁找刀的常李:“……?”

片刻后,他又回过神来这是个瞎子。

于是他回了床上,好整以暇道:“安心养伤?我怎么看你的朋友好像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没有的事!他就是担心我,你别在意。”许岸生急忙辩解,“你就……”

常李心里突然有某种预感,他猛地一手按住跳动的眉心,一手捂住了许岸生的嘴。

“……唔a@#!?%w34!”

许岸生一愣,于是如常李所愿,他没有再听到那个熟悉的句式看到那口白牙。

他察觉手下人闭嘴松了气,正要放手,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透白纱布后笑得弯弯的眼睛。

常李心头一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手心柔软的唇和对方呼出的雾一般的热气。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手,捏了捏手腕。

“你不爱听这个,为什么?”许岸生脸上还带着笑,是那种单纯因为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而开心的毫无恶意的笑,带着一点少年人的狡黠。

“不知道。”常李挪开目光。

如果许岸生看得见,就会发现脸红并没有从这个屋子里消失,只是从他的脸上飞到了另一个人的耳尖。

但是常李也没有说谎,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捂住许岸生的嘴。

他或许只是觉得那一下子八颗牙的明朗的笑晃得他心慌。

他从来没有见过许岸生这样的人,弱小,单纯,却活着。

让他想到了阿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许岸生阳光下那一截白嫩纤细的脖子上。

是他想错了,不用找刀的,一只手就可以拧断。

“你叫什么名字?”常李喉头一滚,没头没脑地问。

许岸生立即就被这个新话题转移了注意力:“我叫岸生,许岸生,老许——就是之前村子里的许老郎中在岸边捡到了我,所以给我取名叫岸生。在葛镇的方言里是平平安安,本本分分的意思。”

“那你这条狗呢?”

“辉辉,熠熠生辉的辉辉。”

“哦。”

“嗯!”许岸生的语调有些期待地微扬。

“嗯?”常李不知道他在微扬些什么。

“嗯?”许岸生也有些疑惑。

“嗯?”常李也不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哦对不起,”许岸生摸了摸鼻子,“我以为接下来你会告诉我你叫什么,从前都是那样的。所以你叫什么呀?是可以说的吗?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常李下意识摇头,却想起对面看不见,才又出声道:“没有。”

“那你叫什么呢?”

一旁的辉辉也跟着歪了歪脖子。

“……”

常李可疑地顿住了,他的目光离开了许岸生,飘忽着又定在了地上摇着尾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的辉辉身上。

他挑了挑嘴角:“我叫阿来。”

“阿来?是你的……”许岸生也顿了一下。

“阿来”,不像是什么“雌雄双盗”这般的名号,也不像拿出来糊弄他的。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有点惊喜又有点不可置信地放缓呼吸小心翼翼道:“小名?你爹娘和身边亲近的人才唤的那种?”

常李又停住了,目光回到了许岸生身上,有一会儿才道:“……是。”

“!我我我我没有小名,那你同王婶三哥一般,唤我岸生就好。”许岸生有点喜滋滋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侠客的“小名”,从前那些人要么不乐意告诉他,要么告诉他一个诨名花名,从来没有像“阿来”这样有点亲昵的名字。

阿来。

他放在嘴里嚼了一嚼,觉得真是喜欢。

太好了,多了个新朋友。

他嘿嘿笑了笑,开心地问常李:“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常李闻言面色复杂地看向了一旁的三样东西,他刚刚用藏在自己匕首里的银针试了毒,又各尝了一口:

糖是甜的,药是苦的,面是鲜咸的。

分开吃都不错,但混在一起实在是……

常李又上下打量打量了许岸生。

许岸生还不知道自己的口味已经被对方扣上了“奇特”的帽子,眼巴巴等着对方点菜。

常李斟酌了一番:“像这面这般的,就可以。”

“好!”许岸生哼着小曲儿走开了。

他想阿来这人真不错,他方才只给对方吃了药和糖还有面,如面一般的……

那不就是叫他放松点随便做吗?

或许是当天晚上的一顿饭改善了常李对许岸生口味的看法,是以王婶探亲探了半旬回来,发现葛镇的天都要变了。

乌泱泱一群绿的红的年轻女子扒在自家隔壁那小瞎子的药馆旁探头探脑,叽叽喳喳。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们?”王婶放下行李提了两条腊肉就赶忙来凑热闹,好在她雌风不减,三五二下硬生生从中扒拉出一条道来,“葛镇有了时疫了?一个个净往药馆凑!”

“什么呀!”一个挽着花的少女拿着帕子遮着脸,咯咯地笑,“药馆来了个新杂工,可壮哩!”

“真的?”王婶伸长脖子探了探头,果不其然看见一个俊郎的少年正在院子里往屋内挑水,外头的热闹全然听不见似的。

“不错吧?刚刚还冲我们笑呢。”

少女捂嘴乐道:“岸生本就秀气伶俐,如今又来了个昂藏七尺的……”

这女子说着,余光瞄着自己的心上人挑着担路过,不由得声音提高了些:“倒显得咱们镇的别的臭烘烘的男人呀,都像猴似的!”

女孩子们倒成一团笑了起来,那心上人想不听到也难,一张脸黑红黑红的,慌不择路地跑了。

“说的什么话,真不害臊!”王婶也笑着拍那女子,“我看你们是真来看病的,一个两个全是花痴病!”

“什么呀婶婶!”女孩子们又炸开了锅,沸得怕是半个葛镇都能听见。

“好了好了,人都进去了,别围在这儿了,一会儿把岸生吵出来,他又该不好意思了。”

“啊?就进去了……”女孩子们探头,院子里果真只有一个辉辉还在冲她们摇尾巴。

“哎呦,我还没看清呢。”

“辉辉也帅,你看嘛。”

“你觉得帅你看去!”

女孩子们又笑着闹着挽着手走远了。

于是许岸生把布条绑好,披了衣服杵着杖出来时,院子里又只剩下王婶一个人。

“岸生呀,王婶都回来了,才起呢?”王婶笑道。

许岸生这药馆平常无事,许岸生自己也不爱出门,亲近的人都知道他贪睡,不睡饱了雷都打不醒。

“你们在说什么呀?我一起来就听到了。”

“在说你家那新杂工,小伙子长得好,哪里来的呀?”

“您那天捡来的。”许岸生见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慢慢往屋里踱。

“那个血人呀!”王婶一拍脑门,“当时脸糊住了没看清楚。”

王婶问完许岸生,便放他去喝水,自己提着腊肉,在棚子里找到了那杂工。

常李本就耐造,这几日伤养得差不多便下了地,忽然觉得此地也不错,有吃有喝有住……还有个玩意儿。

没想到许岸生也十分高兴他留下,于是他留在这当了个杂工。

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先发现了药馆多出来这么个人,后来几天来看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一开始常李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抿着唇按着刀盯着她们看,后来发现这群人好像不用怎么杀,冲她们笑上一笑就捂着胸口直呼受不了了。

久而久之常李也掌握了怎么和这群女孩子打交道。

王婶来时,常李也熟稔地卖了个乖,笑了一笑,笑得王婶迷了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来干什么,却不自觉声音都软了下来:“婶子给你们拿了些腊肉,你们收着,晚些再给你们带些别的过来。”

“嗯。”常李从善如流地接过。

“……”王婶睁着眼等了一会儿,发觉这小伙子确实只是拿着肉就走了,再没有什么别的话讲,哪怕是道声谢都没有。

王婶暗道这小伙子中看不中用,不会来事。

看来还得自己给他牵牵姻缘。

“小伙子是哪里的呀?”王婶笑着跟上去。

“是……”常李又纯良一笑,眼睛里毫无城府,“山上的。”

“哦、哦。”王婶不自觉就应下了,不去细究这个“山上”是怎么个说法。

横竖她也不在意这个。

“家离这里近不近呀?家里人还在不?以后还回去不?”

这个呢,才是重点。

“家里人都不在了,以后不回去了。”

“哦……不回去好,葛镇是个好地方。”王婶安下了心,马不停蹄地开始盘算哪家女儿合适,临了才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家里人都不在了啊,可怜孩子。”

常李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嗯了一声。

王婶又对这个孩子喜欢了起来,觉得他老实、乖巧,像是踏实过日子的。

“以前常下山么?我娘家齐村的,也没有见过你。”王婶随口又闲扯了一句。

常李却可疑地停住了。

常李七八岁的时候曾经偷偷下过一次山。

他本来只是想去买李如意口中的“糖画”,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却见那个老头的摊子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

他们好像相互之间都认识,叽叽喳喳地叫嚷,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然后又主动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好像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买了糖画的。

那老头不出片刻就画了个小蝴蝶出来,她接过糖画神气地在上面舔了一口,那群小孩们就屁颠屁颠跟着她走。

她抬头,看见了一旁直勾勾盯着他们的常李。

“喂,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常李无视了她的问题,只是盯着糖画:“为什么他们都愿意跟着你?你是老大?”

女孩得意地哼了一声,脆生生道:“因为我买了小蝴蝶。你叫我老大,我把须须分你吃。”

“不行丫崽!!你说好了须须给我的!”旁边一个小胖子立马发出抗议,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不解,不解为什么刚刚明明说跟他最好的丫崽要把须须给这个刚来的野小跟班。

常李没有搭话,他也很不解,为什么常宏要每天都说他当年一路从山下杀到寨门口才当上寨主,明明在这里在一张糖画就能做老大。

“别吵!一只须须给他,一只须须给你。”丫崽很有风度地说,“喂,你叫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常李掏出三个铜板,扔给卖糖画的老头:“我能当老大吗?”

“能啊!”老头笑眯了眼睛,“小老大要画什么?”

画什么?

常李想了想:“画那个……猴子?”

“猴子?”

“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那个小胖子又冲了上来,“老吴!他要画齐天大圣孙悟空!”

小孩堆里一片哗然:“是孙悟空啊!”

常李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那天,他成了村子里的小霸王,所有人都对他笑眯眯的。

于是他也笑眯眯的。

笑眯眯地带着一口没吃的糖画上了山。

他一进寨子,就看见常宏喝着酒坐在那张虎皮凳子上,好像在等他。

“下山了,好玩吗?”常宏漫不经心地问。

常李没说话,偷偷把糖画往身后藏了藏。

“喜欢?”常宏笑出了声。

常李盯着脚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听过这两个字,常宏每次把李如意抓回来,就会抱着她说“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

“小畜生。”常宏笑着喝了口酒,好像已经把六七岁的小常李看穿了,“你想抢过来拿在手里,那就是喜欢。还藏起来不想让爹爹碰,那就是非——常——喜欢。”

“嗯,小畜……小常李不让爹爹吃糖画,爹爹很伤心啊。”

常李屏住了呼吸。

他分不清常宏到底有没有生气。

他会笑着拿带倒刺的藤鞭抽他,也会皱着眉抱着李如意哼小曲儿。

如果常宏生气了,那他又要好几天下不了地。

常宏就这样静静地欣赏小常李脸上的表情和他颤抖的身体,然后扑哧一下笑出来。

“但是爹爹那么爱小常李,怎么舍得对小常李生气呢?”

常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带着满身酒臭搂住了小常李,一只手环过后颈捏住常李的脸,亲昵地把脸用力贴在小常李脸上。

常李死死盯着地面,绷紧了全身,恐惧像这个男人的怀抱一样不由分说地笼罩住常李,抵住他的后脊,令他全身恶寒。

常宏开心地蹭了蹭僵直的常李,又捏住他的后颈揉搓,哈出的热气喷在常李颈侧:

“爹爹不仅不生气,爹爹明天还要下山带你去抢糖画,抢好多好多。

“哦,还有那个女孩子,我们一起抢上来,好不好?你喜欢她么?”

常李瞳孔猛缩,狠狠地摇头。

“好极了,”常宏兴奋地咧开嘴,“那就是很喜欢。”

许岸生发现最近药馆变得热闹起来了。

时常就有女孩子三三两两地来,倒也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净是来称几两陈皮枸杞的。

许岸生上次见到这样的阵仗还是在老郎中刚走那几个月,村里的婆婆婶婶母爱泛滥,生怕许岸生活不下去了,恨不得菜都上他这里来买。

可这回又是为什么呢?

许岸生想起前日院子外闹哄哄的,问王婶王婶说在聊新来的那个杂工阿来。

他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待夜里闭了馆,拉过常李坐好,一脸肃穆地同他道:“我可能要说一件不好的事,你不要难过。”

常李挑眉:“说。”

“嗯,就是,”许岸生忽然就哽住了,“就是……”

“?”

“就是……”

“什么?”常李耐着性子问,觉得自己十辈子脾气没这么好过。

听这瞎子说,老许死了,这药馆就变成这小瞎子的了;寨子里的人也说,如果常宏死了,那寨子和山头就是他常李的了;那要是刀了这小瞎子的话,药馆会是他的吗?

倘若不是……但又再找不到比这个药馆更适合躲风头的地方了。

许岸生还不知道面前这常金莲肚子里在盘算着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正纠结着自己的话该如何说。

于是屋里突然沉默了下来,两人就这般“各怀鬼胎”地对峙了一会儿,许岸生终于按捺不住,想好了该如何开口,深吸一口气,摸索着朝常李那边凑过去。

常李正想着,却发现许岸生突然靠近,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秒这小瞎子就胆大包天摸上了他的身。

常李下意识从腰上抽刀,一把刺了出去,刀尖划破风正要插进许岸生那截不堪一折的脖子,许岸生却一下子弹开了,堪堪与刀尖错过。

常李正要反手追上去,却打了个旋儿又停住了。

还是不行,他前日才……

常李到底是把刀按了下来,却也没急着收,放在手中把玩。

自己尚没想好人该不该杀,对方却天天上赶着送死。

又是年轻姑娘,又是王婶,又是这瞎子,山下的人一个个都奇怪极了。

常李叹气。

这日子也真是不容易。

许岸生手又伸了过来,常李认命地忍辱负重任他上手。

他比许岸生高出不少,方才许岸生一只手过来正在他胸上,许岸生怕冒犯了一下子收回手来,见常李无甚反应,又大着胆子抬手探了过去,却一把探到了人喉结上,温热的指尖猝不及防触上来,常李不由得喉头一滚。

许岸生:“……!”

常李:“!……”

两人都蓦地定住了,许岸生率先反应过来,猛地将手擦开,在一旁的空气里胡乱伸手,欲盖弥彰地喊:“哎,人呢?人呢?人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常李:“……”

常李又叹了口气,捏着匕首,用刀背把许岸生的手勾了过来:“你要碰哪里?”

“……”许岸生抿了抿唇,直觉脸上发烫,僵硬地蹦出两个字,“肩膀。”

常李横着刀把许岸生的手按在了自己肩上:“碰吧。”

“谢谢。”许岸生局促地将手翻过去,手心搭在常李肩上,轻轻拍了拍,又往他后背抚了抚,“从前我难过,老许就会这样安抚我,我会好受许多,希望对你也有用。”

这几日正是热的时候,大家都穿得轻薄,常李只觉得这只手隔着衣料落在他背上,柔软又滚烫,让他心生异样,却又莫名真有些平静下来。

他看着许岸生:“我难过什么?”

许岸生这才想起正事还没说,搭在常李肩上的手也握紧了。

不说肯定不行,他咬咬牙,接着刚才的话道:“老许是在山上采药时走的,一开始婶婶她们都不告诉我,只是日日来我这里买药,那时候这里还是医馆不是药馆,没有那么多药卖给她们,我说等老许回来吧。

“可是老许一直也不回来,约定的日子也过去很久了,她们说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我心里发慌,想自己上山,婶婶们拦不住我,见终于瞒不住了,才把我领到山脚下,把我的手放在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上,跟我说,这是老许。

“我不信,还笑着说老许要是真回来,看你们骗我说他变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指定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挥着烟枪追着你们满镇子打。

“可我说完,她们没有人笑,反而都小声哭了起来,于是我知道,她们没有骗我。

“老许真的变成土了,只在这里留了一块碑给我。”

“她们这几天也日日来……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至少,我想给老许守灵。”

常李按下心里那股异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听我说,”许岸生抽了抽鼻子,正色道,“你家里人可能已经都不在了。”

“……”

“……?”

“……哦。”

许岸生感觉到手下的肩膀反而放松下来。

“我知道。”

“没关系,你还有……什么?”许岸生愕然,“你知道?”

常李支着脖子悠然点头:“嗯,我知道啊。”

“不在了,就是死了。”许岸生忍不住提醒。

常李简直要发笑:“我知道啊,我全家都死了。”

开什么玩笑,这小瞎子知道他为了让自己全家死光费了多少心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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