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3-10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商行洲 主角:江尧 池庭雪
面对闻若曦的夸赞,江尧简单回了几句话,将闻若曦的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借此了解到闻舒霁目前的情况。
他上一世见到闻舒霁时,对方已是朝中新贵,担任吏部尚书,统管所有官员升迁贬谪。凡是在朝之人,对这位闻尚书无不毕恭毕敬,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他调到阴沟里。
甚至传言,闻舒霁私下收过不少人贿赂卖官。
江尧以前见到他,如非必要,基本上躲着走。否则话,闻舒霁会欺负他。
和闻若曦聊了几句,江尧才知道闻舒霁现在过得十分清贫。
别说他收别人贿赂,估计贪官都要给他捐钱修房子。
“江尧,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兄长啊?”闻若曦从话里机敏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江尧愣住,张口想编出一个解释。
但闻若曦比他还活跃,抢在前面自己解释起来:“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兄长?我听你的语气,就觉得你认识我兄长很长时间了。”
“我之前没见过他。”江尧十分无奈,给自己解释了个比较正常的理由,“我听说闻侍郎刚正不阿,便十分敬仰。”
闻若曦稍微歪了下头,看着江尧睫毛浓密的眼睛好一会,似乎在考虑这话的真实性。
江尧洞悉闻若曦的心思,她从小跟着闻舒霁长大,最敬仰的就是自己哥哥。于是开始滔滔不绝讲起闻舒霁有多好,自己有多仰慕,恨不得一睹真容。
闻若曦果然立马相信,面上浮跃出高兴的神采,爽朗道:“等我兄长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很喜欢他!”
江尧惊呆,这怎么可以!
他现在和闻舒霁八竿子搭不上,说自己喜欢敬仰闻舒霁,骗骗闻若曦就算了,但不能让闻舒霁从此认识上他。
他不想再认识这个家伙了。
“这倒不用。”江尧强撑着笑脸,“我这次只是凑巧能来闻府。侍郎为民做事,敬仰之人定不只有我一个,小姐无需多提到我。“
闻若曦并没被劝动,反而轻快道:“我兄长很好的,他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
显然是把闻舒霁认识江尧的事情放在心上。
江尧见闻若曦兴冲冲的模样,估计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好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能不被认识就不认识。
“那闻姑娘只说我是太傅府的下人便好了。“
“好呀!”
闻若曦冲江尧眨了眨眼。
方才江尧谈话之中流露出的同情和回忆,她看得一清二楚。这并不是一味的陌生人间浅淡感情。
直觉上,她总感觉江尧一定认识兄长。
而且,她好像也对对方有点奇怪的熟悉感。
*
晚上书房。
池庭雪倚在椅背上,翻看冀州宜州两地县令审理的案卷。
中原西面传来消息,长河上游出现凌汛,大片决堤。
姚泽安因为记恨生辰宴的事情,此次把治理全交到别人手里,不让池庭雪接触一分。
那群人在朝中毫无权势,跟风倒,让他们去做只会不断浪费时间。
池庭雪一方面可笑姚泽安那点肮脏心思,另一方面想办法让自己参入此事中,着手解决。
如果不能及时治理凌汛,那么中原西面便会赶不上春耕。到时不仅仅是流民安置的问题,更关乎边疆一年粮草是否充足。
这其中,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每天晚上接连不断的梦境。
这些梦境越来越真,甚至还涉及到凌汛的治理办法,仿佛他曾经亲手制定过。
疑惑之下,池庭雪便跟随梦中的线索,寻找当地的案卷,发现它们出现的问题和梦中一模一样。
会有这么真的梦吗?
池庭雪并非迷信之人,对神鬼之说一向敬而远之。
可这几天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实在奇怪,梦中出现的很多人,他在现实中根本不认识、或者没见过。他派人去调查,竟然与梦中分毫不差。
难道做梦还能预知事情?
池庭雪先令人请来医术高明的大夫,开了安神的药方。
看完案卷,池庭雪觉得有些困倦。这几晚他天天做梦,没有睡过完整的觉,醒来时也感到疲惫。
池庭雪把案卷都放在书案上,去梅园旁的雨池阁。
江尧送完书回来,听说太傅在雨池阁休憩,便没去打扰。回到书房把桌上的案卷都整理了,没有事情,从旧书架上轻车熟路地拿下积灰的话本。
一个时辰后,天边乌云聚集,灰蒙蒙的一片,空气沉闷得透不过气。
冷风吹进屋里,书案上的宣纸哗啦啦飞起,江尧倏地从话本里回过神,放回书,疾步过去阖上了窗户。
窗户冰凉,江尧的体温仿佛都被木棂吸走。
外面这么冷,那雨池阁处在北面,岂不更冷。
江尧抿了抿唇,望向雨池阁的方向。从他这里看不到雨池阁的轮廓,下人顶着风歪斜身子走路,树枝剧烈地摇晃,叶子互相打在一起发出杂乱的声响。
现在李伯不在府里,太傅又是自己去雨池阁,江尧担心阁里没有油纸伞,匆忙从书房找出一把,往雨池阁方向赶。
这一路走得有些困难,大雨在半路便下了起来。
江尧踏过小水泊,来到雨池阁附近,看到池庭雪最爱依靠观赏的大窗户敞开着,安神香沾着雨天的湿气从里面飘出来。
太傅还在里面。
江尧脚下的步子快了很多。
天这么冷,窗户也没关,他怎么还在里面呢?
江尧先跑到窗边,想关上窗户,没想到一透过窗户,看见池庭雪躺在榻上沉睡。
冷白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乌黑的眉眼紧紧皱起,像死寂的白纸上唯一的生气。唇色淡如颓靡的芙蓉,下一刻就要凋零。
江尧想起这两日李伯口中说的病情,猜测池庭雪又陷入了梦魇,心里更加着急。匆忙关紧窗户后,江尧冲进屋里,跪在榻边,抚上池庭雪的额头,十分冰凉。
窗户紧紧闭着,外面残余的光亮被全部收拢,屋内陷入一种沉沉的昏暗,压抑而又沉闷。
江尧握住池庭雪左手的佛珠,逾礼之下,想用这种最好的办法唤醒池庭雪。
池庭雪戴这串佛珠多年,除了父母外,基本碰不得。
江尧的手指贴着池庭雪凉凉的手腕,如划过上好的白玉,但白玉是死的,毫无给他反应。
江尧咬紧了嘴唇,看着池庭雪昏睡的样子越发感到害怕,上一辈子他便不想让池庭雪受到一点伤害,因此肯冒着极大的危险瞒骗大公主,暗中布置边关的局面。
如今太傅昏睡,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夫说过这不是致命的疾病,只是会让人陷入一段沉睡。外面下着大雨,他还不能带太傅离开。
江尧找来薄毯,盖在池庭雪身上,仔细掖好角落,然后打开油纸伞,摸了一脸迎面而来的雨水,跑出去找大夫。
*
池庭雪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着了,但他依旧被拉入梦境。
这次他梦到自己在出行的路上遇见刺客,刺客都是蛮夷人,他与下属奋力击杀,血流满地。
池庭雪与梦中的自己五感相通,全然忘记自己是梦外之人,陷入接连不断地追杀中,侍卫为了保护他,折损一半多。
情况万分危急时,他忽然听到耳边嗖嗖的穿箭声。
前面突然出现州府的兵马,一举将来追杀的蛮夷人杀死。
池庭雪冷冷看着出现的人马,擦掉脸上的新血。
为首的人翻下马背,朝池庭雪跪下行礼,“沧州参军拜见摄政王。“
池庭雪骑于高马之上,俯视着素未谋面的参军,冷淡道:“参军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埋伏?”
池庭雪身居高位,俯视人的目光含着天然的威慑。
沧州参军手心里出了冷汗,头更低,紧随回答道:“是王妃。”
池庭雪一怔,半晌说不出话。
身后的下属大为震惊,先反驳道:“王妃早已离世,怎么可能告知你们在这里等候?”
池庭雪亲手给自己的王妃办的丧事,不可能有假。
参军坚声道:“并非是这一日等候,王爷。王妃留下书信告知我们,这里常有胡商经过,每月初十和二十最为重要,让我们仔细勘察,在未来三个月内,必有刺客混入,让我们提前保护王爷,万不要让王爷有性命之忧。”
此时正是距王妃离世的第二个月。
下属听后惊疑不定,王妃怎么知道初十和二十会有蛮夷刺客经过。
他们纷纷看向池庭雪,参军也抬起头看着对方,以为池庭雪知道些什么。
池庭雪绷紧了神色,眉色冷如寒霜,手中攥紧马缰。
片刻后,骤然驾马离开,留下不敢发问的一群人。
池庭雪疾驰来到州府上,一下马,脸色阴沉至极,命人找出王妃留下的书信。
没有人敢拦当朝的摄政王,况且还是他王妃的书信,于是都拿出来给池庭雪看。
池庭雪每张都看了一遍,直到半夜,又对着烛光,重新读了一遍。
书信上的字和远在边疆的温筠寄回的书信一模一样,但都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读完后,池庭雪想去找自己的佛珠,却扑了个空,左手手腕空荡,他的佛珠已经同样被葬在梅园。
池庭雪怔了怔,松开手,收了回去,重新转向瑶瑶遗留的书信。
朝中已有人想对他下手,这次的遇袭只是一场试探。
池庭雪压下此次遇袭的风声,处理好沧州事情,不动声色地回到王府。
既然这些都是瑶瑶为他做的,那么他不能让她遗留的布局暴露在对手眼中。
在书房里,池庭雪打开四年前治理长河的地图,着重勾出蛮夷能进来的关卡。
那群刺客想要进来,只能通过他所勾画的地区。可他们是什么时候打通了所有关卡?
“王爷。”
池庭雪听见李伯的声音,放下笔,叫李伯进来。
李伯拿着一条长盒走了进来,“您不在的时候,工匠把檀木盒送了过来,这会给您放哪里?”
池庭雪望见做好的檀木盒,目光停留在上面片刻,淡声道:“放在我这吧。”
“是。”
李伯退了下去。
池庭雪看着精致的檀木盒,过了一会,才动手打开小锁。
盒子展开,里面铺好了青色云锦,金线流淌微光。
在瑶瑶生前,他亲手为对方画了一幅像。后来收拾遗物,池庭雪心有不忍,把这幅画留给自己。
前几日沧州的事情萦绕在心头,瑶瑶好像又还活着。
池庭雪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卷画,手指抚上画卷系紧的红绸。
卷上依稀有着淡淡的皂角香。
池庭雪的手指探到红绸底下,停顿了片刻,轻轻解开,重新将画像展开。
*
现实中,太傅府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太傅昏睡了整整三天。
之前的大夫被带了过来,诊脉后,发现病情和他料想的天差地别。太傅虽然昏睡,但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朝堂上还有一些政务等着太傅处理,太傅病倒后,李伯和江尧为了安抚外面,没有透漏太多。姚泽安知道后,除了派御医,将池庭雪手里政务趁机全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