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3-09 来源：不可能的世界 分类：现代 作者：碎米 主角：苏小白 沈言
“你对集市有了解吗？”
“嗯，知道是专门为残疾人创的手工集市，让他们也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挣钱。”
沈言点了点头：“但是这两年不太景气，所以我想着看能不能通过软文来给他们宣传一下。”
说话间就进了集市。
所有的可移动房子是用木板简单搭建而成，下面是柜子和台面，上面是用四根木柱子起来的顶棚，顶棚也是用木板搭成。顶棚前面用一块较大些的木板制作了铺子的logo。
见到有来人，打头的几个铺子里的摊主纷纷探出头来。
而第一个摊主则是直接从铺子里到了外面，大概是因为坐着轮椅不方便探头吧。
“小沈来了。”
是一个中年妇人，花白的头发随意簪在脑后，她操控着轮椅过来，腿上还放着做了一半的针线活。
沈言往前走了两步站定，然后跟苏小白说：“这是陈嬢嬢。”
“嬢嬢好。”
跟陈嬢嬢说明了来意之后，两人继续往里面走，一家一家去看着工艺品。在征文上说的比较高大上，其实就是他们用以糊口的手工产品。
什么绳编工艺、藤编工艺、绕线、软陶、盘子画等等。
但这些也并非是他们一直以来都会的，最开始的他们还是沿街讨饭或者待在家抑郁不安的人，后来有幸认识沈言的父亲沈安，开了星星集市，并且还找了手工达人来教他们做手工，之后靠着手工产品，才让他们得以从黏稠的泥沼中爬出来一点。
只是好景不长，沈安去世之后，他们也就没人再管了，沉寂了近十年，后来的沈言才重新将星星集市办起来。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考虑是否于自己有利，如果没有，那么多半都会直接放弃。特别是像办集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是没人打眼。但是沈言好像不太一样，虽然还不是很熟悉，但总觉得他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苏小白看着和摊主打招呼的沈言，心生敬仰又略带疼惜。
“我发觉一件事情。”从扎染摊位离开之后，沈言看着苏小白说。
“什么事？”
“我发觉你在盯着我看。”
哈？看破不说破好吧！哪有人这样直接说出来的！疯了要！
苏小白猛的回头，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见他这幅样子，沈言觉得甚是好玩。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苏小白的头发，在触碰到的时候，苏小白怔愣一瞬，然后看向已经走开的沈言的背影。
不必去想少年的心事是什么时候从何而来，只是那样缓缓的，像一颗种子似的，在泥土下自然生长，可能在某个夜晚，或者某个清晨，就会破土而出，然后再也不可控制。
“苏小白，走了。”沈言在前方招呼他，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
苏小白走到沈言身侧。
“有没有想写的产品？”
苏小白盯着前方星星集市的标志，喃喃道：“有没有可能，写整个集市的故事？”
“倒……也不是没可能。”
其实沈言对这方面属于一窍不通的，而这个利用软文来宣传集市的想法也不过是一个念头，只是在尚文公司的努力下才得以付诸于行动。
“那尚文公司也不可能白帮你吧？”
“谁跟你说尚文公司是在帮我。”
“什么意思？”
“唔，尚文公司是我的。”
What？苏小白感觉自己的CPU已经烧了，所以，拥有一个公司的人竟然在医院当护士？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为什么”三个大字。
实在是想象不到一个有自己事业的人为什么要去做按点上下班的苦逼工作。
果然还是自己格局太小了。
苏小白摇了摇头，为自己狭隘的眼界摇头。
“想什么呢？”
沈言领着苏小白往出口走去，走着走着发现苏小白落后了好几步，回过头就看到一脸‘丧’的苏小白。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看事情太过浅薄。”
“说什么呢？”他笑了笑，然后大概意识到苏小白可能在疑惑他的职业问题，便丢下一句，“事情比较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哦。”
“对了，我平时并不负责弄这个征文。回头推一个人给你，你有什么都可以问他。”
那就奇怪了，赵临为什么会有他的号。
“话说回来，你朋友怎么会有我的号？”
苏小白也正疑惑这个问题呢，不过赵临本来就是个社牛，估计是什么社交场合加上的吧，毕竟这个城市并没有多大，而且又是同个年龄阶段的，通过隔了多层关系的朋友组局认识也不是没可能。
“你认识一个大背头中短发老爱耍酷的男人不？”
沈言认真想了想：“没印象。”
虽然沈言不是过目不忘，但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多少都有点印象，如果是没印象的，那肯定就是没见过。
“那我也不知道了。”
两人走到停车场，因为回家方向不同，所以苏小白拒绝了沈言的同乘邀请。
沈言进去开车的时候，苏小白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看屏幕，心下咯噔一声。
是房东的。
他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来。
刚“喂”了一声，对方就按捺不住情绪，愤懑一涌而出：“苏小白，回来拿起你的东西走！”
苏小白垂眸，垂在左侧的手下意识卷着衣服边，他几乎能想到房东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给他打的电话。所以他无话可说，他面色难看的盯着路面。
沈言从停车场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消沉，情绪低迷的苏小白。他摇下车窗：“怎么了？”
“你爸我已经让警察弄走了，我在这等着，你最好快点来把你的东西收走！”
电话那头的房东还宣泄着情绪，苏小白看着沈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车。”
苏小白给沈言说了地址之后就有一言不发的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心未动荡。搬家对于他来说很正常，只是这次的房子真的很不错，房东也很好，尽管现在很暴躁，但在他刚入住的那段时间，可谓是当自己孩子似的照顾。
据说房东自己有一个小孩，但离婚之后就跟着父亲去了，所以一直亏欠着。大概在看到苏小白的时候，就仿若看到自己的孩子吧。所以生活上能帮助的就帮助。
隔三差五还会自己蒸了馒头包子给苏小白送来，老小区水管老化，因为住的不远，大半夜的还找了通水管的来处理。
回一趟老家就大包小包的纯天然蔬菜往苏小白这里送。
从未感受过母爱的苏小白也一时之间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只可惜苏万林见不得他好，自己在深渊所以想要拉一个去陪他。
路边的冬青树在苏小白的眼底留下一抹残影，车内的淡香也遮不住他身上低落的情绪。
沈言时不时偏头过来看看他。
分明刚刚还好好的，接了一通电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说。
沈言驱车走的河边小道，错过城中心堵成长龙的车流，因为顺畅，再加上沈言开得快，所以很快就到了苏小白租房的小区。
是一片自建房，沈言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停下之后，跟在苏小白身后准备进去。谁知苏小白忽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
“哥，你在这等我吧。”
苏小白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一定很糟糕吧。
房东冲他发气，而他只能默默收拾着自己的家当，一箱子接着一箱子。
那个画面他不想被沈言看到。
沈言知道他在想什么，犹豫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在楼下等着。
苏小白沿着逼仄的楼梯上了二楼，还没走到的时候能看到户门是打开的，里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小白站定一刻，顿了顿才接着上前。
上了二楼平台的时候，能看到户门，以及吊挂在门上的，已经被人为破坏的锁。苏小白捏了捏指节，迈进门内。
看到来人之后，房东并没有像电话里那般愤怒，大概是已经过了情绪爆发的时刻，现在只想着要如何解决问题。或者在看到苏小白之后，又不忍心再说出过分的话。毕竟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但也真的打从心底里憎恶那个尽来找麻烦的酒鬼爹。
“你看看那锁，你爸弄的。”
“对不起。”苏小白回头看了一眼户门，“可以从房租里面扣掉。”
“小白。”房东轻叹一声，“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但我确实没办法再继续把房子租给你。”
“嗯，我知道。那我先收拾东西了。”
因为经常搬家，所以苏小白的东西并不多，他从床底拖出一只黑色箱子，将衣服叠好放进去。
“锁钱就算了，这个月的房租阿姨也不收你的。”房东在手机上操作着，没一会儿苏小白的手机响起‘叮咚’声，“退你五千六，转你微信了。”
苏小白看着手机上的转账信息，迟迟没有点接收。
“阿姨，这不合适。我这个月都住了大半个月了。”
“收着吧，阿姨又不差这点钱。”
苏小白：“……”
再推脱就显得苏小白不懂事了。
花了半个小时时间，才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期间沈言发来一条消息：“需要帮忙吗？”
被苏小白无情拒绝。
过了一会儿，房东叫来了修锁的人，在户门处倒腾着。苏小白正拎着两只大箱子往楼下去，迎面撞上上楼的沈言。
苏小白楞看着他，沈言将手机揣进兜里，然后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又解释一番：“我看两个男人上来。以为……”
以为上面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干架的那种。
苏小白噗嗤一笑，自然的将一只箱子递给他，然后转头回屋里，端起一个小的纸箱放在行李箱上。
“阿姨，那我走了。”
房东有些不忍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了声“再见”。
可如果不是刻意的制造机会，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真的再见。
他在这里住了两年，有一次生病发烧刚好被住在同小区的房东看到，房东阿姨又是熬姜汤又是把自家的加湿器拿过来用。
无论是什么传统节日，只要涉及到吃食的，房东阿姨必定会一大早将做好的粽子啦，饺子啦，腊八粥什么的送过来，如此一年之后，苏小白终于从不好意思过渡到了心安理得。
苏小白老是忘记带钥匙，每回都是讪讪的去找房东阿姨拿，不知道第几次之后，阿姨终于忍无可忍，冲他嚎：“干脆把钥匙做成耳环挂你耳朵上得了，免得你又忘记！”
“好主意。”
阿姨一拳锤在他背上：“就知道贫。”
然后还是找出钥匙来递给他：“开了门给我还回来！”
“知道了。”
所以他舍不得走啊。
可是这终究不是他的家。
忽然想到什么，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偏头看着沈言：“哥，你带我去哪？”
“我家。”
深秋的夜来的要早一些，夹着万家灯火，从远处赶来，匆忙的覆盖了整个城市。
旁边驰过的公交车带起的一阵凉风从窗户缝挤进来，吹的苏小白头发散乱。沈言斜瞟一眼，然后关上窗户。
“那今晚就打扰你了，我暂住一晚，明天就去租房子。”
“我刚好准备把另一间房租出去，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租我的房子。”
“啊？你确定？”
“确定。”
苏小白一脸怀疑。怎么可能刚好要租房子出去。
他看起来又不像缺钱的人，而且那是他自己的房子，也不需要谁分担房租。
再加上多一个人住多少都有些不方便，他干嘛给自己找这不痛快。
“你介意？”
“没有，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就是奇怪而已。”
“那不介意的话，你租么？”
“你那房子我也租不起呀。”
就这个城市的租房行情来看，他那一两百平的房子，一套下来，怎么也有六七千吧，就算他只租一个单间，那估摸也要两千上下了。
这房子就算是租了，估计每天都心疼得睡不着。
“不贵，和你之前租的一个价。”
“哈？”
苏小白觉得，要么是沈言疯了，要么就是他傻了，产生了幻听。哦不，搞不好整个沈言都是他的幻觉。
不对，搞不好这一切就是个梦。
“你知道我之前租的多少钱吗？”
“多少？”
“你不知道还说一样的价？”
“所以是多少？”
苏小白比了一个八：“八百。”
“好，现在知道了。是一个价。”
苏小白：“……”
聊到这，傻子都知道沈言是想帮他了，就和沈言帮的那些星星集市的人一样。苏小白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车子开得快，没多久就到了滨河路。
通往桃花岛的桥上灯光璀璨，桥那头的熊猫形灯带迎来送往很多车辆，但于苏小白来说，那些灯光只是过客，只能够在脑海中留下远观的模糊痕迹，并随着时间淡化而去。
苏小白不知道沈言是出于什么心态想要帮他，可能是可怜，或者就是单纯的看不下去。他很矛盾，一时间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善意，但又不舍得拒绝沈言这个人。
就在他苦寻无果的时候，沈言打着转向灯往停车库开去，窗外的可视区忽然狭窄，苏小白收回视线，沈言掐着时间点开口：“我刚进社会的时候也租的朋友的房子。”
他降低车辆的速度，在如迷宫一般的停车场里左转右转，没多久便到了C区062号。
“如果实在有负担，那就暂时租着，之后你要是找到合适的了再搬出去。毕竟找房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