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2-26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lebensborn 主角：许熠星 江照临
许熠星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小路上。随手摘了一颗野酸枣含在嘴里，尖锐的酸让他想起几个月之前，但那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三月底，海城。
乱哄哄的夜，迷蒙蒙的天，余雪在海城的犄角旮旯里悄悄消融。晚归的上班族端着一碗只剩下白萝卜的关东煮，市中心街角酒吧里却是完全不同于室外的暧昧暖意。
许熠星任由几个姐妹靠在身上，坐在沙发最侧面端着一杯说不上名字的洋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在往肚子里灌。
“靠。”
他感觉到胃里有点恶心，低声说了一句放下手中的酒杯甩了甩头准备起身，忽然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
“姐。”
许熠星甩掉晕眩感，转过头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旁边一身墨绿色长旗袍的莫燕子问：“什么事？不想我走吗？”
“是啊，舍不得你。”
莫燕子拉着他的领带，往边上坐了坐，顺势让他和自己靠在一起。
暗紫色透着金光的长指甲在衬衫上不断地滑动着，缓缓地凑上去，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又一下，缓缓地说：“这样再走。”
“好。”
拉长声音，一个字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蔓延。许熠星温顺地贴着莫燕子，在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上去。
唇齿交织之间隐约有淡淡的玫瑰味传来，许熠星半眯着眼伸手轻轻抚摸着莫燕子的暗紫色长发。
“真的好像啊。一样的漂亮，一样的美。”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这句话，将手指穿插进莫燕子的头发中。在这种暗香浮动的时刻，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个遥远神秘的国度。
“唔。”
分开的时候他的唇上有点点水迹，莫燕子拿着手帕给他递过去。压低了声音说：“我等你回来。”
“好，一会再见。”
许熠星用手帕捂住嘴巴边擦边往出走，那股忍不住的反胃感让他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眼花，只能再用更多的酒精把它压下去，最后借一场只关于欲望无关于感情的交配换来自己的一夕安寝。
“真是惹人厌恶的日子啊。”他皱着眉说着。
忽然，胃部酸涩再也无法压抑，虽然加快了脚步但还是没防住，一进洗手间突地就猛地吐了满地。
“呕，呕……呕！咳咳……”
他被胃部反酸弄上来的一堆酒精混合物糊了满脸，好不容易吐出来舒服了点，生生憋出来了两眼泪水。
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许熠星绕过满地秽物走到洗手池前，伸出手把水开到最大。
他默默弯下腰闭上眼，将头直接贴在水龙头处，让水流带走脸上的脏东西。
水呛进鼻子里，有一种窒息感。他接受着痛苦，享受着痛苦，微微地张开嘴巴，像一尾搁浅的鱼一样在濒临死亡的边缘上挣扎着。
“啊。”
快忍不住的时候，他猛地躲开水流把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眼睛红到不像个人的自己。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唇红齿白。双眸如同两池上好的蜂蜜，甜蜜到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坠落其中，任由糖分将自己的身体吞噬掉，只剩下森森白骨。
“好像啊，真的好像啊。”
抬起一只手不断地摩擦着脸颊，力气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自我虐待，皮肤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红了一块。他脑子放了空，只看见镜子里的人冲着镜子吐了吐舌头，很是调皮的样子。
“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
有个声音在空气中问着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扭曲着，几乎将他活活撕扯成了几个人。
站在左边的抱着布偶小熊的小男孩眨巴眨巴眼，从那边走过来抬起头来拽着他的衬衫一角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是谁啊？”
我是谁啊，我也不知道啊。
我到底是谁啊？
他冷眼看着小孩子对面的男孩蹲下去，跪在地上哭着喊：“我不知道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啊。”
许熠星？
谁是许熠星？
我是许熠星。
那么是谁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小星星。
“小星星？”
有多少年再没有人叫起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称呼。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眼前的画面突然分崩离析，刚才的小男孩和少年化作虚无，许熠星抬头只能看见镜子里有个成熟温婉的女人在冲着自己温柔微笑。
她叫：“星星。”
“妈妈。”
许熠星低声喊着这两个字，缓缓地抬起胳膊来用手指摩擦着镜子……从发丝到脸颊，从肩膀到手指，一切明明是那么的熟悉，手中触感却又是那么的冰冷。
妈妈。
后来我遇到过很多个像你的人，她们的头发、指甲、旗袍和玉手镯，那么像你却都不是你。
妈妈，你在哪儿啊？
“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双目通红地对着镜子时候吼着：“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眼泪落下的瞬间，他痴痴地笑着，下一秒就将手握成拳头，一拳打碎了眼前的镜子。
“哗啦哗啦”几声，镜子的碎片落在地上和洗手台上，反射和折射出无数个他自己。多到连他都不分清哪一片是现实，哪一片是虚幻。
“去他妈的，都给我滚。滚吧，滚吧，都离我远远的，最好到死都别回来，小爷不稀罕，不稀罕……”
他不断地说着这句话，对着镜子慢慢的张开手，看着上面的血迹，忽然就笑了。
那一笑，犹如雪山红梅刹那开放，又似古谭枯树瞬间生绿，最美人间四月天，一眼之间，恍惚万年。
笑到最灿烂的时候，许熠星伸手，用力在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几秒钟后，他甩了甩被打湿的头发，随手拨拉几下往出走说：“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你个受虐狂！
他在心底吐槽着说：“可惜即便是我是抖M，能够虐我的人也只有自己。”
出了洗手间，他一路往回走随手整理着西装的褶皱处。
到包厢门口，许熠星用手摸了一把脸，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走进来。他坐回到了人群之中，陪着一群男男女女们推杯换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和冷水透进来落在这一群不知天地时辰为何物的人们身上。
许熠星靠在沙发最右侧，举起酒杯朝着窗外抬了抬胳膊，微笑着说：“早上好。”
话音未落，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胳膊收回来，莫燕子忽然像一条美女蛇一样缠绕着爬上来，靠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慵懒地问：“和谁说呢？”
“和太阳说。”
许熠星把她搂在怀里，闭上眼闻着她头发上那股淡淡的桂花香气，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和你说，姐，早上好。”
“早上好。”
莫燕子迷迷糊糊地凑上来指着自己额头的位置，蹭着他的肩膀上乖乖地说：“亲一下。”
许熠星看着她这幅娇憨的模样，伸出手微微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在上面轻轻地吻了一下，两个人靠着一起睡了过去。
“好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啊。”
她往上挪了挪，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像一只乖巧的布偶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慢悠悠地说。
“睡吧，睡吧。睡着就没有烦恼了。”许熠星像哄孩子一样不断地给她拍着背部。
他把话说得很是朦胧，眼睛却是清明如双澄镜一般，整夜都在盯着头顶的华丽吊灯发呆。
“呼呼呼……”
她可能是玩累了，顾不上什么走光的风险，和许熠星相互依偎着睡着了，远远的看着和两只猫一样。许熠星是墨绿色与暖橙色鸳鸯眼的波斯猫，高贵冷傲，她是湛蓝色双眸的布偶猫，温顺娇憨。
深夜来临，他们是霓虹下的妖孽，放荡、艳丽、不羁，而当太阳升起，大家又都会披上成功人士的皮囊，人模狗样地走出这间只属于发泄的房子。
他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却是空洞一片。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莫燕子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长礼服躲在聚会的后花园里抽雪茄。那时候许熠星刚认识一位新的姐姐，刚被一扯开皮带就看见那边的花架上坐着一个人。
远远的只能看见那人暗紫色的长卷发和一身黑色长裙，好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一般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就像现在一样。
人群散去之后，莫燕子手里提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从上面跳下来，光着脚往回走，忽然看见面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少年。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不管你缺少恋人还是朋友，我想自己都可以胜任。”
莫燕子那时候还心高气傲，只觉得这人太过于无礼，顺手把雪茄丢远撇嘴笑着和他说：“那我需要一条狗呢？”
许熠星看着她，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过去捡起雪茄丢到了垃圾桶里。
他重新走过来，伸出手来让莫燕子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毫无卑微地单膝跪，向她说：“好的，我的女王大人。”
那时候聚会已散，和现在一样只留下他们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靠在酒水堆里互相舔吮着对方的伤口，像是两只小兽一般给予彼此最后的尊严。
所以，只说爱却不说情。所以，顺遂推舟，相依相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