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2-09 来源：一纸 分类：现代 作者：来处 主角：庄念 顾言
板栗色十人长桌上，对坐的四人同时陷入了怪异的沉默里，由于心事不同，这种沉默又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顾言目不斜视，坦荡又混蛋的看着顾穆青，桌下的手悄悄探到庄念腿上轻轻拍了两下，“张叔说的？爸，你很少管我在学校的事儿，今儿是怎么了？”
打架斗殴那档子事儿顾穆青从他上学那天就和他约法三章过，想打可以，一切后果自己承担。打服了算本事，被打回来那是活该，如果需要赔钱就自己去赚，需要道歉就把脖子弯下滚去道歉。
突然开口问这么一嘴，顾言也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他昨天把人打残了，还是庄念性取向的问题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此刻顾言只希望顾穆青开口的原因是他把人给打残了。
顾穆青咬了一口豆沙包，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说，“不是你张叔，是被你打的那孩子他爸…你打断人家三根肋骨，可以判刑了。”
啪嗒---
庄念手抖了一下，筷子滚落在地，“判..判刑？”
顾穆青嗯了一声，眼睛始终盯着顾言，看不出气愤，反而似笑非笑的像在憋坏水儿，“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作罢，不过医药费和赔偿是要给的，你赚的那几毛钱够赔吗？”
从顾穆青开口顾言就觉得这事儿蹊跷，他爸是商人，就算跟亲儿子也不会做赔本买卖。如此一来，顾言反倒是放了心，“爸，您有话直说，我赔得起赔不起您问有什么用，左右您也不会管。”
顾言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让做饭阿姨又拿了一双新的给庄念。
他活了十八年，凡是因为控制不住脾气惹出来的事顾穆青一律不管，无论是进局子还是被退学都活该。也正因为这样，他做事从来留三分余地，没闹出过太大的动静。
顾穆青虽然财大气粗，但在这方面从来不是顾言的靠山。
顾穆青笑了，“管不管的你这次也借了你爹的颜面，理应给我些报酬。”
呵--普天之下还有另一个顾穆青这样的亲爹吗？
顾言也跟着笑，“行啊，您要多少报酬。”
他学习不行却是块做生意的料，有时候看地皮楼盘甚至比顾穆青刁钻，前一阵子投资的房子一个月翻了三倍，赚了不少，问他要赔偿，他不虚。
顾穆青哼笑，“你那点钱够干什么？自己留着玩吧。我要的报酬，是要你去见一个人。”
顾言，“谁？”
杨舒偷瞄了一眼顾穆青，柔声开口道，“是你何叔叔家的女儿，何岁。”
顾言拧眉，早听说事业做大的商人常常靠子女间的婚姻交易提升业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被荼毒了。
“借你的面子用一次而已，就要把我卖给你的合作伙伴？”顾言拎起一只筷子放在两只间揉搓，“我就这么不值钱？”
顾穆青吃完了整个豆沙包，满意的放下筷子，咬字清晰道，“是我的面子值钱。”他擦着嘴起身，“岁岁下个月从日本回来，我的要求是给人留下好印象，带她在咱们这玩一周。”
岁岁…叫的好亲近…
庄念叼着筷子尖儿，竖着耳朵听的仔细，心思都藏在长睫下。
有顾穆青出面，那个被打的男生再也不会来找他和顾言麻烦，他的秘密没被顾家父母发现，这原本是好事，只是...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说是见面，和相亲又有什么区别？
顾言这么优秀，用得着十八岁就开始相亲吗？
庄念用小白牙蹂躏那双无罪的筷子，叠在一起的筷子因为受力过大在嘴里翻了个个儿，一下夹在了他的舌头上。
“嘶~”他悄声痛哼着，嘴里一股子血腥。
顾穆青和杨舒早就离席，餐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顾言侧过头勾他下巴，拇指抵在唇下一用力就掰开了庄念的嘴巴，一小节红粉的舌尖露了出来，上面带着一滴血珠，“想什么呢？都咬出血了。”
抽出纸巾给庄念擦。
庄念不动，由着他擦，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看顾言，等人擦好了才开口，“那个…何岁，你要去见吗？你不是有女朋友？”
顾言的目光从那勾人的软舌抬起，看庄念眉眼，“怎么，不想我去？”
刚刚还执念深重的模样一经闪躲又变成了乖巧温顺，“怎么会，”庄念推开下巴上的长指起身，“我们要不要去上学？张叔还在等呢。”
知道对方这是又要逃跑了，顾言叹了一口气，所以的耐心都用在了忍耐上，“走吧。”
张叔早就等在门外，热好了车，简单交代几句昨晚他去找人和解过程中发生的事，顾言嗯嗯啊啊应着，最后交代，“我待会从个人账户里转出十万你帮我带过去，算是医药费。”
张叔，“对方说不收医药费，还说小孩子之间闹别扭很正常，让你别放在心上。”
顾言抬眼看后视镜，冷笑，“无论如何让他收下，否则会从我爸身上搜刮更多。”
张叔一怔，点头道，“好。”
市明高中是省重点高中，高二开始就按照成绩分班，庄念和顾言理所当然被分配到了不同楼层。
那是顾言第一次对自己如屎一样的总分生出了几分鄙夷，并且直接冲到了校长办公室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大概的内容就是，下次考试如果能进步三百名，就要破格让他去加强1班上课，并且承诺，今后市明高中校园里再也不会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
校长觉得一夜之间把猪脑袋变成人脑袋纯属天方夜谭，再加上有些忌惮对方的武力管控，只能抱着鼓励年轻人的心态应下了小混混的要求。没想到他们分班分了三个月，在第四个月月考的时候顾言就从倒数五十名横跨了整张排行榜，超越五百二十四位同学进入了年组前二百。
校长在升旗仪式上摸着眼泪，撂下许多豪言壮语，最后以一张进步最大的奖状把顾言迎接到了加强1班，然后顾言就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同桌。
庄念迈着小碎步跟在顾言身后，单薄的小身板背着两个书包有些吃力，爬上四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顾言转头瞄了他一眼，带着坏笑凑到他耳边道，“小跟班儿，昨晚亲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喘的。”
庄念嘟着嘴，小脸儿本就累的发红，听上这么一句撩拨后那绯红直接爬到上了耳朵尖儿，还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
“顾言…”声音太小，像是娇嗔，目光扫看四周，“这是学校。”
“干嘛呢！一早上就给小庄逗哭了？！”大喇喇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我说你，知道小庄胆子小还老爱欺负他，没你这么当人老大的。”
顾言侧头往庄念身后看，见苏宁宇手上转着一颗篮球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长臂一伸，顾言把篮球握在了自己手上，“你跑上来干什么，傻逼的教室都安排在一楼你忘了？”
苏宁宇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一拳锤在顾言胸口，“擦，我们要是傻逼，你就是傻逼的头目。”
四层大多是书呆子气氛压抑，整日除了纸张和笔尖的沙沙声一天也听不到几个人说话，像苏宁宇这样的浪仔非必要绝对不会上来，顾言呵笑着问，“怎么了，说事儿。”
苏宁宇从长款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沓彩色信封，粗略看有五六封信的样子，“你昨天不是跟唐思思分手了？这是准备打替补的，你看着选。”
庄念一怔，漂亮的凤眼追着苏宁宇的手跑，看上那一沓彩色信纸时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粉唇都快咬出血了。
顾言为什么总是那么受欢迎，这些女孩子怎么这么...这么...勇敢又无畏。
也不知是在气别人勇敢还是气自己懦弱。
气了好一会儿，庄念才忽地一下反应过来，顾言和唐思思分手了！
彻底忘了生气，他偷偷看向顾言，眼神里揉进了星星似得，卜灵卜灵的。
分手了？原来昨天没有亲亲也没有抱抱，是来提分手的？！
苏宁宇把信摔到顾言怀里，凑近了，挑起眉毛坏笑，唇边酒窝明显，“我说兄弟，我可听唐思思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两个月连嘴都没亲过...”笑的更欢了，眼神儿往顾言腿上撇，“你是不是不行啊？”
顾言锋利的眉眼一立，少见的流露出了一丝慌张，余光窥着庄念道，“滚你丫的，你特么才不行呢。”
本想着偷偷看一眼对方的反应就算了，奈何余光里也正偷看着自己的人太吸睛，被晨光笼的头发丝儿都透着柔和温顺，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爱到犯规，实在无法直接忽视。
顾言忍不住转头把全部视线交代出去，“你想说什么？”
突然被顾言cue到了有些无措，庄念反映了两秒才下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分...分手了？”
顾言若有所思的盯看了他一会，心道，脸蛋儿都憋红了就是想问这个？他咳了一声应道，“嗯。”
庄念圆圆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看的顾言也想跟着笑。他又问，“没，没接过吻？”
这话问扭扭捏捏的不如苏宁宇坦荡，也没有苏宁宇口气那么贱，怎么听怎么怪。
庄念心里一慌，脸更红了，只得克制的低下头学苏宁宇的口吻，“不会是，真不行吧？”
顾言被他那别扭又可爱的模样折磨到了，“...”
他被噎的差点背过气去，将手上篮球连带信封一起砸向苏宁宇，“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赶紧滚楼下去，这东西下次直接扔了。”
苏宁宇啧了一声，“别呀，一封信五十块钱呢。”
他乐此不彼的一封一封捡起来赛进庄念抱着的书包里，“我收了钱的，你要扔就扔你班级去。”嘿嘿一笑，“顾言，你再分两次手我就可以发家致富了，为了兄弟的小金库，辛苦收着。”
顾言无语，“看你那出息。”
昨儿晚上十点多分的手，今天早自习铃声还没打响呢就被塞了这么多信，顾言甚至有点佩服这些女生的行动能力。
苏宁宇还沉浸在自己的发财路上无法自拔，扫看庄念的时候咦了一声，“哎我说小跟班儿，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彼时庄念低着头，透粉的唇偷偷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当场被抓包，他慌张的一边摇头一边摆手，一点也没有年组第一的聪明样，蠢的有些可爱，“没高兴，真没高兴。”
苏宁宇不信，他又不瞎，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才恍然大悟道，“你喜欢唐思思是吧？！怪不得！那正好，她正爬我班桌子上哭呢，老惨了，你要有想法现在赶紧过去。”
话音刚落，他的屁股就狠挨了一脚，在楼梯上踉跄了几步才薅住了扶手，险些英年早逝，“我擦，友爱同学知不知道！”
顾言没有耐心了，扯着庄念身前抱着的书包带着人往走廊尽头走，留给苏宁宇一句，“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滚。”
苏宁宇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篮球又犹豫着轻喊了一句，“待会体育课约了篮球，别忘了！”
为了给学苗子们创造出绝对安静的学习环境，市明高中的四楼只安排了高二加强班这一个班级，其余教室都空着，可以随意使用充当自习室。
顾言没有带人去班级，而是随便进了一间空教室，将人抵靠在墙上随手锁了门。
庄念眨了两下眼睛，“怎么了吗？为什么不去教室？”
顾言用鼻音呵笑了一声，矮下身迁就庄念的身高与其对视，“听见我分手了你怎么那么高兴？”
庄念心尖儿一跳，呼吸都忘了，眨眼的速度骤然变快，“没，都说，没高兴了。”
“哦~”顾言斜勾着嘴角起身，抬手抽出一封粉红色的信纸，“啧，反正都已经跟上一任分手了，再交些新朋友也是应该的。”
假模假式的摊开信纸，嘟囔了一句落款的签名，“邓..佳...名字还挺好听的，你说呢？”
庄念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抠着校服裤子的裤线，把食指指肚都抠红了，垂着眼不看他，“明明都说这些要丢掉了...”
他小声嘟囔，却没有立场把委屈表现的太明显。
顾言假装耳聋眼瞎，继续逗弄，“呀，这还留电话号码了。”说着，手进掏进口袋做出摸手机的样子，“那就先加个微信了解一下。”
这下庄念真有些急了，“别，不要...”他双手捂住顾言右手，依旧低着头，脑子里快速翻找着阻止顾言再交女朋友的合理缘由。
顾言手臂都被他抓的一僵，突然之间心跳的有些快，“不想让我交女朋友？”
还没想出合理的理由，庄念只好先点头，“嗯。”
顾言喉结滚动，吞了一口虚无，“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庄念急的咬嘴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霍地抬起头，眨着因为紧张迫切瞪圆的眼睛道，“你不是想让我跟你去温泉滑雪？只要你这次专心备考，就算没有进步三十名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为什么？”顾言仍然追问，只不过这次换了一种问法，“为什么没有达到要求也愿意跟我去？为什么让步？”
反反复复，拉拉扯扯，不过就是想逼人说一句‘因为喜欢’罢了。
可庄念却不懂他的心思，以为顾言像从前一样只想捉弄他。藏在心里这份喜欢突然就变得有些委屈。
也许顾言是真的想再交一个女朋友吧...
庄念想着，分手了，没接过吻也并不代表什么，只是没那么喜欢罢了，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儿。
被逼的走投无路，庄念忽然垂下了仰着的头，捂住顾言的手也松了。他有什么立场阻止顾言交女朋友？
那副落寞又委屈的模样让顾言心里咯噔一下，不忍再试探心意，投降了，“好了，不闹你了。”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垂到身侧，“其实我最近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他话还没说完，带着口袋里潮热余温的指尖就被冰凉的手拉住了。
庄念用拇指和食指虚虚抓住他的中指，就像每次抓他衣角一样，即想靠近，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分明是冰凉的触感，顾言却觉得一颗心都热了起来。
庄心羽鼻尖有些发酸，鼓起勇气时用力过猛，抬起的手臂酸胀的厉害。即便没有任何立场阻止顾言喜欢别人，至少现在，此时此刻，他不希望顾言身边有别人...
既然要见相亲对象，见那个父母为他则的良人，那么这一个月，就假装让他...只属于自己吧。
“因为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会帮我拿双倍奖金。”庄念往前贴了一步，略微呈现黄色的柔软发丝贴在了顾言胸前布料上，像是从简了的拥抱。
他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又偏偏倔强的不肯松开，“你从来都不会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