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2-09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随岚 主角:应寒衍 萧熠行
“朝为田舍郎,暮攀天子床。“想不到应相也会做这番弄臣做的龌龊事,为吾辈所不齿,今日率众门客,请辞去!”一干门客跪于丞相府前。
金殿外,同僚拱手而立。 “变法之事还是交由我打理罢。仲秋之后,应相您已大失人心。”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千古不易!枉你聪明,帝王之爱,朝令夕改,何能长久?糊涂啊!”昔日提拔他的恩师将戒尺狠狠抽在他的肩上,发狠得疼。
“兄长……”小妹携着一篮春花,跑到他跟前拽了拽他的衣角,歪着圆圆的小脑袋不解地问:“什么是弄臣啊?”
他为官十载,竟作不了回应。
忽得一睁眼,周遭昏暗一片,应寒衍抚着胸口,发着冷汗从床上坐起,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上了寝衣,饶是最轻柔绵软的丝罗料子也蹭得胸口生疼。浑身上下如同碾碎重接一般酸痛难忍。
只不过,那处……清爽了许多。
昨夜里,帝王自他身体里往来六次,让他将雨露一滴不剩地含住……
几近疯狂的云雨将他溺毙,自己屈服于那深邃的眉眼,最后忘了反抗。
如何是好,应寒衍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已。
弄臣二字,他何尝担待得起。
“应相醒了,可要更衣梳洗?”帝王身边的女官锦瑟点了烛火跪在龙榻前,轻声发问。
“何时了?”应寒衍欲起身自行更衣,可脚一粘地便觉得膝腿无力,险些跌落。
“应相当心!”锦瑟急忙将他扶住,他才慢慢站稳脚跟。
应寒衍看着窗外的天色,蹙着眉头。
“回应相:辰时七刻,点卯已过。”锦瑟将熨烫平整的衣物呈到他面前。
点卯已过,他缺席了今日的朝会,十年来头一回。
“应相无需忧虑,皇上已下令让大人休沐一日。”锦瑟低垂眉眼,为应寒衍穿戴整齐,偶然瞥见了丞相身上的片片嫣红,也视若无睹,神色从容。
“昨夜里,皇上接过应相后,便命奴婢出宫告知丞相府管家不必留门,相爷无需担心家人苦等一夜。”
女官的手指纤细而灵巧,在应寒衍腰间挽了一个宫绦结,一对流苏垂下,在晨曦中闪着光。
待梳洗毕,应寒衍立于镜前,一袭官红的常服裹在他身上,尺寸恰到好处。
若细细瞧去,便识得那衣料上的海棠缠枝暗纹。
“我不曾有此类衣物。”应寒衍微微低头,不解地看着在旁侍奉的女官。
晨光中,年轻的丞相着深红衣袍,敛着眸子朝自己看来,俨然若神人。
御前侍奉多时的锦瑟怔愣了片刻,才发觉自己羞红了脸,尴尬地垂下头。
“回应相:每逢各地织造向宫中进献织锦、丝罗、绣缎等布匹,陛下都会亲自挑选,交由奴婢送往司衣阁裁衣制裙。”
“然而让司衣阁裁剪出来的衣裳并不合陛下的尺寸,奴婢也未曾见陛下穿过,只是命奴婢定时清洗打理,叠入柜中存放。”
“今早陛下寅时四刻便起往澄心堂去了。临走前,命奴婢好生侍奉应相,取来此衣为相爷换上。”
锦瑟将茶水呈来,应寒衍饮下了清茗,心里却乱作一团。
“陛下如此,有几时了?”
“自陛下君临天下那一年起,算来已有六年。”女官神色淡然,似说着什么寻常事。
应寒衍落座前,锦瑟早已取来软垫放于椅上,他将手搁在案几前,揉着眉心。
起时便头疼,方才锦瑟寥寥几句话,让他更加头疼难忍。
君臣有别,他一向把距离拿捏得极准,不肯亲近一丝一毫,也不会疏远如若生人。
十年,恪守着自己的信条,却被一夜荒唐打破。
他该怎么办,辞官致仕?还是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坚守那君臣之礼?
身上还带着陌生的龙涎香,被凌冽的气味盘踞着,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那如墨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唇齿唤着自己的名字、那具滚烫的身体将自己锁死在他身下,抵死缠绵……
心里似有一处柔软探出了头,叫他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对那人决绝。
“锦瑟姑姑,太医院的人来了。”内侍在寝殿门外提醒。
“请太医大人于偏殿内等候。”锦瑟朗声朝外命令着。
看着应寒衍疑虑的神色,便附身朝丞相细细道来。
“应相有所不知,昨夜那西夏使臣在应相酒中投药,陛下阴差阳错地命应相饮下,才使得应相意识混沌不堪,难以行走。”
女官字字措辞为他考虑,应寒衍本不该尴尬,却也红了耳朵。
“陛下今早天未明便起,此刻传唤太医来为应相诊脉,奴婢斗胆猜测,许是陛下已办妥了此事……”
见锦瑟欲言又止,他失笑:“你如此喜爱揣测君意,还有什么,不妨说出来罢。”
自知应相无甚讽刺之意,锦瑟便继续:“奴婢还知,偏殿外等候的那位只知应相险些被西夏蛮人折辱,不知昨夜其余之事,故而应相不必担忧。”
好一个御前侍奉女官,恭谦不失伶俐。让她揣测君意,自己的心思也被猜了去。
“何以见得?”
“应相当真要奴婢讲?”
应寒衍放下茶盏,正色道:
“你在御前侍奉,自知何事当讲,何事不当讲。”
锦瑟跪于他跟前,低着眉眼。
“在应相面前当讲,其余人,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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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院正刘含茂,叩见应相。”
刘院正须发皆白,一身官蓝朝服,将药箱放在案前,向他施礼。
“刘大人,你我无需多礼。”应寒衍将年迈的院正扶起,一同落座于偏殿左右主位之上。
刘含茂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打开药箱取出手枕,示意为应寒衍诊脉。
应寒衍将腕子搁在手枕之上,敛着眸子,想小憩片刻。
“西夏人欺人太甚!竟然用此卑劣的手段折辱我朝丞相!”身边的院正怒意满怀,将嘴边的胡子吹得翘了起来。
应寒衍揉了揉眉心,头疼稍稍消减。刘老脾气直,他给忘了。
“方才陛下已传圣旨,于玄武门处以悉数西夏使者极刑,此刻应是刑毕。”
是天子血脉里刻下的杀伐果断。细想来,如若他昨日被西夏人利用,折辱了整个王庭,今日他必以死明志。
西夏人,果真是来者不善。
刘院正捻着胡子,写下一张方子,递给随从,并嘱咐到应寒衍:
“余毒未清,头疾又发作,想必昨夜侍女不曾服侍好,让应相着了凉。”
他听到这里,脸颊烧起一片绯红色。
侍从收好了药箱,刘含茂起身与应寒衍告别。
“不出一个时辰,太医院便会将五日的用药送至相府,还请应相按时服用,为朝野社稷保重身体。”
殿外的合欢树落下了几只画眉鸟,啾啾作啼,应寒衍与刘院正作别后,正欲离了紫宸殿,出宫回府。
内侍自殿门外走来,步履匆匆,在他跟前跪下,
“丞相大人,皇上召您于澄心堂一叙。”
凌冽的龙涎香缠合着澄净悠远的紫檀,融为一股欲拒还迎的香气,缭绕在萧熠行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这股味道似昨夜那人,羞怯而大胆,心坚却身软。
他喜欢得紧。
一夜颠鸾倒凤后,相思在心头如藤蔓般疯长,不出两个时辰,他便控制不住地想要见到那人。
清冷如月下谪仙,拂了拂衣袖,便吹来暖风阵阵,被他一人将无边春景览遍……
一肌一唇,一笑一颦,无不牵动着帝王的思绪。
“臣应寒衍,叩见陛下。”应寒衍于堂前敛衣叩拜,举止如常,无甚疏漏。
天子见着他换上了这一身官红,心情大好。拂袖挥退了侍从,走上前去,搀住了应寒衍的手臂,将其缓缓扶起。
温热的手掌将他双手包裹,薄茧蹭在应寒衍的手心,痒进了心底。
“身上可还有恙?刘含茂看过之后说些什么?”
萧熠行离他极近,温柔的语气与炽热的鼻息让他耳根红得发烫,不由得想起昨夜唇齿缠绵的景象,心头发软,膝腿微微颤动,险些失了仪态。
怎么回事?方才在紫宸殿都无此症状,缘何到了这澄心堂开始发作?
若余毒长久滞留在体内,那岂不是随时都可能在人前失态……
即便他丢得起这个脸,应家怎丢得起?朝廷怎丢得起?
愈想愈慌乱,待回过神来时,方觉满脸涨红。萧熠行那一双深邃的眼瞳,极其隐忍地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昨夜也有过。
“应爱卿在想些什么?都忘了回答朕的问题,不妨说来予朕听听?”
天子微露愠色,一只手将他下巴勾起,那人眼底潋滟着水光,如扇的眼睫投出一片阴影,双颊微红,朱唇似启未启。
萧熠行想起那唇中香软、销魂蚀骨的滋味,便如着魔一般吻了上去。
“陛……”措手不及的应寒衍如乳鹿一般扑闪着睫羽,蹭得萧熠行下腹发紧。
于是大臂将他箍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帝王的唇舌攻城略地,搅弄着他嘴中每一处柔软,撩拨着他身上每一寸情欲。
膝腿愈发无力,险些瘫软在天子怀里。
放在应寒衍腰间的手不安分了起来,隔着轻薄的衣料,自腰窝处向上细细抚摸着每一处肌骨,萧熠行知道,这里一片是怀中人的敏感处。
后背一阵酥麻激起应寒衍周身战栗,惹得他险些娇吟出声,忽得大梦初醒般记起了自己是谁,身边人是谁,又想起了身上余毒未清,便冒着必死的心,咬破了萧熠行的嘴唇。
原以为的天子之怒,并没有到来。
甚至,萧熠行依旧将他圈在怀里,眼底里三分愕然七分骄纵。
如同孩提时做错了一件小事,不打紧。
可是抬眼看去,那鲜血自薄唇淌下,红得刺眼。
应寒衍不忍再看,挣开帝王的怀抱,跪在他面前。
“罪臣应寒……”
“应相不必如此。”天子厉声打断了他。
“你知道,即使有罪朕也不会罚你。朕十年心意,等你一个答案,考虑清楚再来复朕罢。”
随即萧熠行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应寒衍将头压得极低,他不敢看那双眼,深潭一样不见底的眸子,盛着温热与希冀。
一声微弱的“告退”与脚步声之后,澄心堂久久归于沉寂。
良久,萧熠行将唇边的鲜血拭去,转过身来,此方天地里,独余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