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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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秦鹤洲,别以为你死了,我便不再恨你……”

芦花满塘,苇叶枯黄,晚风卷过,飘出几缕白絮,随着天边血色的霞光,落到了目所不及之处。

赵鸣筝跪在一叶孤舟中,血从指间滑到手腕,滴在舟板上,浸润到木里,留下一抹殷红。

“嗯……”秦鹤洲早已脱力,汗水浸透白衣,血色从隆起的下腹渗出,凝滞在袍角,在灰白的芦花丛中,尤显刺目。

“秦鹤洲,你杀我赵家上下二百七十三口性命,把性命赔给我,是远不够的。”赵鸣筝垂着头颅,沾血的双手握拳,几不可查间露出不知是生于愤恨亦或是恐惧的抖动。

“嗯……”

一整日漫长的产程耗尽了秦鹤洲讲话的力气,只无意识地回应着赵鸣筝满是恨意的话语。

意识不断消散,过往种种恰似风中芦花,飘至目前。

秦鹤洲噙笑,眼神迷离地伸出手,企图抓住眼前芦花,但手掌空挥,终究颓然落下。

赵鸣筝怨毒的话语渐渐低沉,在秦鹤洲意识彻底消散前,化作一阵呜咽:“师父,别走。”

天地悠悠,一叶孤舟,芦花荡中,也只剩下那声呜咽。

一切或许应从二十年前崔云山庄一夜灭门讲起,又或许应从羽春楼杀人如麻的楼主身边突然多出一位天真烂漫的小徒弟讲起。

总之不过一段孽缘,起源于嗜血魔头的一念善意,结束于芦花荡里晚风悠悠。

二十年前,崔云山庄是江湖盛誉的名门正派。二十年前,秦鹤洲是初入羽春楼的少年侠客。

崔云山庄一夜血雨,是秦鹤洲给羽春楼最好的投名状。

那夜随着电闪惊鸣,崔云山庄里出现一个穿着云纹白袍,头戴斗笠,身背长剑的少年。

刀光剑影,短兵铮鸣,山庄二百多弟子,次第倒在雨中,尸身伏地,血水成河,一夜炼狱。

秦鹤洲以一敌百亦身负重伤,一身白袍满是剑口,血染之下,已成褐色。

“二百七十三……”眼前对手倒下,秦鹤洲剑锋入地,止住屠戮的动作。

人声归寂,唯淅沥雨滴砸入泥泞土地,崔云山庄已无活人。

雨停,破晓,天明,秦鹤洲扶剑立在尸山血海中,英俊的面庞满是血污,凌厉的嘴角噙出笑意。

单枪匹马灭赵氏满门,今日过后,自己便是羽春楼的主。

少顷,秦鹤洲似是已歇息过来,拔剑转身,剑锋指向尸身堆叠之处,唇角轻扬,低声说道:“二百七十四……”

堆叠的尸身略微颤动,秦鹤洲剑锋挑开眼前的障碍,终于在尸山血海中寻到了一个浑身发颤的幼童。

这孩子不足十岁,同秦鹤洲一般满脸血污,黑眸忐忑地看着眼前执剑的少年。

时间凝滞,二人隔着一剑对望,良久后秦鹤洲突兀地收回剑,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蹲下问道:“叫什么?”

“赵……赵鸣筝。”家人一夜丧命,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夜成了丧家犬,面对仇人,连奋力一搏的勇气也无。

秦鹤洲伸手,手掌覆上赵鸣筝发顶,忽地用力一抓,随后向一边倾斜,似是想要将赵鸣筝的脖颈生生掰断。

生死边缘,赵鸣筝挣扎起来,双手紧抓秦鹤洲小臂,留下几道血痕。

秦鹤洲猛地松手,赵鸣筝倒在地上,惊恐地望向对方。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死是如何?活又是如何。”

秦鹤洲舌尖轻触上唇,舔了一下,随后道:“死不过一剑而已,同其他人一般。”

赵鸣筝目光扫向满院血河,深吸口气,鼻腔内满是铁锈味道。

“那活呢?”

“跟我走,我收你做弟子,去羽春楼。”

“为什么?”赵鸣筝问。

秦鹤洲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有个下弯的弧度,但眼尾却是翘起的。

“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话落,冲赵鸣筝伸出不必持剑的那只手。

赵鸣筝满是疑虑,但心中被复仇的诱惑填满,片刻后便不假思索握住了秦鹤洲。

经年累月,赵鸣筝偶有梦见今日,有时是崔云山庄一夜血雨,只见一人血衣持剑而来,立于尸山血海,有时则是朝自己伸出手的少年,眉目凌厉,如若鬼魅。

但二十年来朝夕相对,赵鸣筝早已分不清,秦鹤洲到底是日夜纠缠自己的梦魇,还是一段根本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愫。

羽春楼屹立江湖五十载,初入江湖的少侠总有一问,这羽春楼到底是何种存在?

得到的答案也不尽相同。

有说羽春乃人间鬼蜮,当中尽是叛逃宵小之辈,祸乱江湖,罪大恶极,理应诛灭。亦有人说,羽春斩尽江湖不平事,圆世人不可圆之执念,虽做法偏颇,却并非不容于世。

但无论纷说几何,都无法抹去羽春楼的腥风血雨。

羽春分六门,设一楼主,六门主,是江湖中最庞大的杀手组织。

羽春楼屹立江湖六十载,不知来源,不知创始,门人拿钱做事,神出鬼没,号称世上无不可杀之恶人,无不能杀之恶人,如同沉入江湖的一张巨网,窥伺着江湖人,抹杀着江湖人。

赵鸣筝初入羽春,听着满楼惨厉呼号,楼中诸人拖尸而过,吓得瑟缩在秦鹤洲身后,手指捏住对方衣服一角,忽地想起眼前人亦是满身鲜血的魔头,又慌张地将手放下,怯怯问道:“这里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杀人?”

“羽春楼只杀应死之人。”秦鹤洲直视前方,坦然走着,只是再与人擦身而过时,会略伸衣袖,将赵鸣筝护在身侧。

“何为应死之人?”赵鸣筝盯着秦鹤洲腰间佩剑,想起前几日家中的尸山血海,不觉冲动,咬牙问道。

秦鹤洲终于低头看了赵鸣筝一眼,正欲开口,但想起崔云山庄满门皆是眼前这个不过八岁孩子的亲族,一些血淋淋的话便停在了嘴边。

崔云山庄通敌叛国,罪无可恕,羽春奉朝廷密令,连派二十七人前往剿灭,有去无回,但这些苦痛沉重之事又何必要一个八岁孩童背负?

又况且……自己灭崔云山庄,也并非为国为民,不过是看中了一纸剿贼书——“灭崔云者,可为羽春主”。

既是为名利而来,又何必端出一派光明磊落的道貌岸然模样对其说教?

“难道天下之人,真有不死的那个?既是人人应死,又何须你们来决定谁先谁后?”赵鸣筝心中一横,讲出这话,索性眼睛一闭,心说,便是惹了这魔头恼火,也不过一剑被杀罢了。

话音方落,秦鹤洲尚未回答,赵鸣筝耳畔便传来一阵哄笑。

原是这路上来来往往的杀手,听见了赵鸣筝这番高谈阔论。

一人说道:“小孩,你不知这世道、这楼里,皆是成王败寇。有朝一日,你若做了楼主,江湖上谁生谁死也不过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若做了天下之主,这世间万物的生死,亦跟着你的规矩定!”

人群走远,赵鸣筝仰头问秦鹤洲:“真如他说的这般?”

秦鹤洲随口应道:“若有朝一日,你能当上羽春楼主,那你便可杀我,报你全族之仇。”此时秦鹤洲不过十六岁,方才一夜成名,满身锐气棱角,未把外物放入眼里,更不明白何为一语成谶。

“那好,你且等着,终有一日。”

秦鹤洲伸手,指尖碰上赵鸣筝的肩胛,赵鸣筝心中一凛,以为秦鹤洲欲斩草除根,怕得往后退了半步。秦鹤洲猛地攥紧赵鸣筝衣袍前襟,将其带入怀中,手掌顺其经络抚下,随后冷笑半声,将人放开。

“一身凡骨,不堪大用。”

羽春以武为尊,登上楼主之位人,皆是以一战百睥睨江湖之人。赵鸣筝一身凡骨,莫要肖想独步武林,甚至连初窥武道都极其困难。

如此之才,能在羽春自保都成难题,遑论登上那人人窥伺的楼主之位?

“我愿意学。”赵鸣筝说,“你说了,要收我为弟子。既为弟子,理应传授武艺。”

“我又没说不教,急什么。”正说着,俩人已走到羽春正楼之下。百尺高楼之上,便是如今的羽春楼主。秦鹤洲拔出腰间长剑,踏上楼梯,转身朝赵鸣筝说:“你且在下面等着,若能活着再见,你想学什么都教你。”

“你要去做什么?”赵鸣筝问。

秦鹤洲弯起唇角:“上羽春,杀楼主。”

“他们不是说,灭了……你已是楼主。”

“当今楼主不死,我又何谈做这楼主?”所谓“灭崔云者,可为羽春主”,并非是指灭了崔云便能做上羽春楼主之位,而是灭了崔云,才有挑战楼主成为新楼主的资格。

说罢,白衣飘飞,赵鸣筝眨眼间,秦鹤洲已登上层楼,剑指窗内。

赵鸣筝躲在楼下,听着楼内刀剑铮鸣之音,起初瑟瑟发抖,但眼见着楼外之人,来来往往,似无一人在意楼内厮杀,于是也坦然处之。

一炷香后,六门高手鱼贯而入,赵鸣筝踉跄缀在人后,心神不由紧绷,生怕听到秦鹤洲战败被杀的消息。

回过神来,赵鸣筝又想起秦鹤洲杀自己全族,此刻自己却担惊受怕,唯恐对方死在老楼主手下,当真可笑可悲。

片刻后,他听见楼内齐呼:“恭迎新主。”又忽的放松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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