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22 来源：一纸 分类：现代 作者：姬小姬 主角：景端 景琸
他看到景端举着符纸皱眉，脸上表情全无，好像陷进了一个怪题里，正在无限沉痛地想着解决办法。
他真的画得这么不堪？
不对啊，明明他都是照着景端那画法画的啊。
景端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起身举着黄裱纸盯着那定身咒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
景琸立刻心头掠过一片凉意，难不成问题还大了？
“师兄……”
景端一边敲着脑袋，一边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半天，突然醍醐灌顶般走到景琸面前，抓住了景琸的肩膀。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师弟，是因为你没有法力，所以不管这符画得多像，都没有功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景琸一听整个人都蔫了，他一介凡夫俗子哪来的法力，画符就是照着师兄画的描罢了，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何况是照猫画虎呢。
“师兄，你明知我没有法力！”
景琸拉长了一张脸，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还用想这么久。
他才上清风观二天而已，要真有的法力，那才是奇怪了呢。
景端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般，抓着景琸的肩膀歪头定定望了他一会，看得景琸心里直发毛。
“师兄？”
“原来你只是一个凡人啊！”
景端的眼睛幸好是被红纱盖了，否则景琸真的很担心他会把自己的脑袋瞧出两窟窿来。
这就好笑了，他不是凡人还是仙人不成？
藏书阁里一时间空气凝滞，景端的脸离景琸就只有一尺远，景琸盯着大师兄淡粉色如花瓣般近在眼前的唇瓣，下腹突然升起一股躁热，脸腾的红了起来。
“大……大师兄，你能……不能教我些厉害的心法，让我把法力速成一下，那样不就可以画出有用的符了吗？”
他随口搪塞着，想掩饰自己脸红的尴尬，他从来没啥心思学道法，他就是喜欢看大师兄。
景端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松了手，对他这个提议认真想了想。
大红衣袍随着他的转身摆动起来，上边的暗纹牡丹仿似也活过来一样，随着他的衣摆飘动，荡起一圈火红的花束。
“心法向来修习都需按部就班，哪有速成之法，除非……”
“除非什么？”
这还真有速成的方法，如果真的一笔画出一张降妖符，那以后岂不是可以横行无忌。
“除非，”景端身形一闪，修长身形已至景琸面前，手指又抓住了他的肩膀：“吃掉修习者的内丹。”
“吃人？”
“没错！”
“那还是算了吧！”
景琸还以为他认真想出的是什么好法子，居然这么不靠谱，别说他是一介凡人，根本打不过修习者抢不到内丹，就算真抢到了，他也不敢吃那个。
他拿了笔，又沾了些朱砂，想要再练习一下，没有速成的办法，按部就班的来也可以吧，正所谓笨鸟先飞，多练练终归是好事。
他手指唰唰唰翻着册子，将那些降魔的，驱魔的，结印的，整本册子里所有的符纸一张张都记在了心里，然后拿了黄裱纸就按着记忆里的样子，根据景端教的画法，从内向外扩散地画了起来。
景端倒也不急，坐在了几案的另一边单手托腮面朝景琸，像在细细看他画符，又好像是在看那些被翻的飞舞的符咒。
红纱遮住的脸，沉静如水。
景琸画符的间隙偷偷望他，他却动也未动，似是入定了一般。
寂静的藏书阁里只剩下景琸笔尖与黄裱纸的摩擦声。
就在景琸聚精会神画一张复杂的护盾咒时，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大师兄救命啊！”
景元迈着匆匆的步伐闯进了藏书阁，青色道袍上还沾着一血血污，脸上更是灰尘满面。
景端回神，起身向着来人躬手：“二师弟何事惊慌？”
景琸起身，有些惊讶，向来沉稳的二师兄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
景元神色慌张地朝景琸点了点头，冲着景端就诉起苦来：“大师兄，救命啊！虚盈被困在张员外府了。”
景元脸上不只有灰尘，还有一道鲜红的血印，正在冒着血丝，看起来极为狼狈。
他这一大把年纪连滚带爬地跑来向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大师兄惊慌求救，竟一点也没觉得过意不去，反而很是理所应当似的，这让景琸更是感到意外。
景端扶住躬身想向他下拜的景元，微微动容：“二师弟不必客气，且细细说来。”
他扶了惊慌失措的景元坐在桌边，衣袖抚过桌几，案上便多了一套红瓷茶具。
那茶壶茶碗上也都刻了暗纹牡丹，一如他衣袖上的暗纹一般。
他手指轻扯衣袖，悠然倒出一杯茶水，还冒着热气，茶沫呼呼飘动，俨然一副刚煮出来的模样。
景琸看着他这一套纯熟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景元却完全不似他这般悠闲，接过茶，着急忙慌地喝了一口：“大师兄，那个张员外家有古怪。他女儿尸身并没有被掩埋，反而是被张员外留在了房内，也不知用了何种法子，竟然尸身不腐，而且快要临盆了。”
“尸身不腐，死人产子？”
“正是。我们上门时，那张员外看着还算正常，谁知刚到了他女儿房内，他便发起疯来扑向我们。我还算侥幸躲过，可虚盈修行尚浅，被他困住。等我想去救虚盈时，这张员外竟瞬间在房间设了结界，我一时半会无法破解，所以只好回来向大师兄求救，还望大师兄施以援手救救虚盈。”
他说罢，起身又要躬身下拜，景端忙抬手拦住他：“二师弟不必惊慌，我去救人便是。”
他拢袖站了起来：“十八，准备东西，我们去看看。”
景端扶住大师兄，帮他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
景琸一听大师兄要带他出去，立刻来了精神。
看着已是花白胡须的景元二师兄有困难居然来找大师兄，景琸心底立时感到无比自豪，大师兄果然是很有本事的。
“可是……准备什么？”景琸又犯了难。
景元看着一副傻呆模样的景琸，一时间心头直冒火：“准备符纸啊，还能有什么？”
景元叹气，大师兄不会带着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八师弟去吧？别跟虚盈一样也回不来了。
“师兄，您还是别带景琸去了，他刚来观里，恐怕……啧……”
景元说了一半，指尖抚过脸上被树叶割破的伤痕，抽了口气。
景琸可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没办法跟师傅交待。
景端显然不以为意，他瞥了眼景元，目光扫过他脸上的伤痕：“无碍，现在他已经会画符了，可以对付那具诈尸。”
“什么？诈尸？我来对付？”景琸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难以相信大师兄为何会这么安排，
“大师兄，要不还是让我对付那张员外吧？我想凭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他交出他女儿的尸身……”
景琸原本还为自己学会画符纸沾沾自喜，听景端这么一说，立刻头皮发麻，开始犯了怵。
进道观三天，他受的惊吓比他这一辈子受到的惊吓都多，小命刚从大师兄手里捡回来，眼看着就又要被丢出去了。
景端上下扫了眼景元，发现他除了脸上有伤之外，其他并没受多严重的伤：“恐怕那张员外听不进去你的话。”
他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一圈蓝色微光飞向景元脸颊，那光芒伏在景元面上不消片刻，他脸上的伤口已消，只剩下一张涂花的脸。
“二师弟且回殿上梳洗休整，我一定会带虚盈回来，不必担心。”
景元了却了一桩大事般地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紫宸殿。
景琸受了景元这么一点拨，立刻坐在桌几前忙碌起来，既然要对付诈尸，一定需要符纸，什么降妖符，除魔符，定身咒，不一会功夫就画了一大堆。
等景端再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厚厚一摞符咒，景琸袖子里也已经塞了厚厚一摞符纸，就那他还嫌不够，还要往里装。
景端皱眉：“十八师弟，恐怕你这符咒一张都不管用，还是别带了吧！”
他端起桌上没喝完的茶水又继续喝了一口，才一抚衣袖将茶具收了。
景琸正往袖子里塞定身咒呢，一听他这话，仿佛被自己的定身咒定住了一般，大眼睛一阵骨碌乱转。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刚才大师兄说他画的符咒没什么效力呢，拿再多有什么用？
“大师兄，那我该怎么办？”景琸苦了脸，上前一步跪在了景端跟前，他才入观三天而已，啥也不懂，怎么对付诈尸啊？
景端唇角动了动，似是在笑，可看在景琸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挖苦。
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无心再想别的，只能寄希望于大师兄改变主意，保命要紧。
“大师兄，我能不能不去啊？”
他跪在景端身边，拽着他的袍袖不松，低声求告着。
景端面容微动，轻轻吐出二个字：“不能。”
景琸被拒，心如死灰，只瞪着大眼傻傻望着景端。
景端起身，袍袖晃动，再伸手时，左手掌心里红光闪动，竟多出来一只刻有梅花篆文的毛笔。
那笔通体透明犹如水晶，血色梅花篆文悬浮于笔杆中央映得整支笔都浮起一层红光，笔尖也被这红色覆盖，仿似自带了朱砂一般。
“此笔名无妄，能镇魔伏妖，所画符纸自带法力。”
“真的？”景琸双眼冒光，一扫刚才的阴郁，伸手就要去抢那无妄笔。
谁料景端左手翻转，无妄笔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奔向空中，停在景琸头顶上方。
景琸原地跃起伸手去够，跳了几次，却始终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够不到那只笔。
“笔虽有法力，但修炼之心不可懈怠，此事了结之后，希望你能静心修炼，早日习得本门心法。”
“是，大师兄，我一定刻苦修炼，对得起这无妄笔。”
景琸满口答应。
他见惯金银财宝，对那些浑不在意，唯独对这文房四宝情有独钟，一见这笔如此漂亮好看，还自带法力，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笔，一时间如魔怔了般一定要抢到手不可。
景端手指轻弹，那无妄笔自虚空落入景琸手中。
景琸抓起笔，甚至连朱砂都没沾，就在黄裱纸上画了一个定身咒。
那透着红光的定身咒仿似浮在黄裱纸上一般，不停地律动旋转，眼看着就能从纸上飞起来，变成锁链将人定住。
景琸望着那浮动的定身咒，难以相信就是自己画出来的，原来这就是大师兄所说的法力？
法力可以将一件平平无奇的东西变得如此真实，触手可及，真的好神奇啊！
他画了一张还不过瘾，还想再画一张，却被景端伸手拦下。
“一张够了。此时你的符咒只能画在纸上借助纸的媒介力量方可使用。若是你有了法力，这符咒便可抛去媒介自在浮动，那时这无妄笔就是你寻求真相击败一切妖魔鬼怪的利器。”
“真的吗？”
景琸盯着手中的笔，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躁动。
而此刻景端面容严肃，脸上红纱随风飘荡，仿似全身都散发着光芒一般，他那一身红衣，点燃了景琸眼中熊熊燃烧的火苗。
景端双手拿起桌上画好的定身咒，极为郑重地交到景琸手上，声音里是少有的严肃：“十八，此刻开始，你必须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不得有丝毫失误。”
“是，大师兄。”
景琸握紧手中的笔，如果三天前他还是一个想要上清风观来欣赏风景的凡夫俗子，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了某种使命感。
是想要守护清风观，想要救回虚盈，想要守在大师兄的身边跟他一起斩妖除魔的使命感。
而此时握在手中的笔仿似也有了与他心心相通的灵气，散发着微热，熨烫了他的掌心。
“进入张员外主宅，我将张员外引出，你的任务就是守住张家小姐尸身，只要尸身微动，就给她使用定身符咒。定住尸身之后，找到虚盈，将他带到张小姐尸身旁边，我处理完张员外，会来与你们汇合。切记，不要与尸身对视，更不要受她的诱惑。”
“是，大师兄。”景琸干脆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