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2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十七远星 主角：赵南鹤 叶庭
赵南鹤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
说实话，赵南鹤虽然明白叶庭既然能在向导中成为最重要的领袖人物之一，肯定在一些方面有过人之处，但他也实在没有想过叶庭会是黑暗向导。
意思是叶庭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天骄。
叶庭帮助他建立的新的精神屏障还没有和他的精神体完全融合，毕竟他的精神屏障受损了很多年。在公司的时候，本来周围的声音细小又安静，但传入他的脑神经中全是嘈杂，以及旁人的一举一动，无不刺激着他的感官。太难受了，难受到一不留神精神体就陷入了失控。
这个黑暗向导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就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而自己不仅没有下意识反抗，反而还安安稳稳地接受了他的帮助。
现在这个年代，他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哨兵，没有任何理由原谅叶庭靠政权打压哨兵群体的行为。他一定是疯了，他居然抱了那个向导。
其实让他最难受的不是他的精神体接纳了叶庭，而是在他一点点被向导精神体唤回来的时候，对方却只是想问他——
你接近我有没有别的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体之间的安抚作用，扰乱了他心里理性的那根弦。在赵南鹤的角度，叶庭不仅帮助他建立了新的精神屏障，还帮助他进行修复了很多次，但这不是叶庭的义务。他的精神体都快对叶庭有依赖性了，是不是也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他对于叶庭来说也有那么一些和别人不一样？
但是现在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了。叶庭根本都没有相信过他。
本来离开之后他是打算就这么走掉的，仔细想了想其他去处之后发现在这里他居然只有回到叶庭住所的这一个选择。赵南鹤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了，等拿了钱就走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叶庭扯上什么瓜葛。
赵南鹤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十分。
“干什么？”赵南鹤把精神体放出来歇息，雪豹来来回回在屋子里兜了好几圈，然后十分不解地朝他唔唔嚎了两声。赵南鹤明白它这是在找向导精神体，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别想了，他没回来。”
看着雪豹可怜巴巴耸了耸耳朵，赵南鹤没由头地觉得心里抽痛了一下。
“你他妈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觉得难受。”
精神体和哨兵之间的情绪会互相影响，赵南鹤用极其暴躁的手法给雪豹揉了揉毛，终于把它给挠舒服了，才把它收回精神图景。
赵南鹤仰起头瘫倒在沙发上，然后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还会赌气啊？”叶庭懒洋洋地走向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给你道个歉，接受吗？”
“一直被怀疑，换谁都不好受吧。”赵南鹤继续保持方才的姿势不动弹。
叶庭拿不准赵南鹤的心思，眨眨眼睛，拿出来两个袋子，说道：“给你买了几件衣服，试试吧。”
“买衣服干什么？”赵南鹤终于坐直身子，仰起头问道：“我又不需要。”
“看到好看，觉得适合你。”叶庭擅作主张地拎出其中一件灰白色的宽松卫衣在他面前比画了一下：“尺码合适吧，还有好几件，待会你回房间自己试？”
见对方良久没有反应，默默接过来了叶庭递给他的东西，叶庭又问：“怎么不说话？”
“不相信我就不要把我留下啊。”赵南鹤有些恼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几乎是质问他道：“以你我的地位，你完全不需要为这个向我道歉的吧？”
叶庭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料到这件事在赵南鹤的角度来看会被这么在意。
“你让我相信你，是吗？”叶庭决定干脆直接把心里的疑虑一次性找他问清楚，他不想隔几天就因为这个问题闹得不愉快一次。他开口道：“那么你明明只有二十岁，为什么之前递到我助手那里的个人资料上是二十四岁？”
赵南鹤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第一个早上叶庭问到自己年龄，自己随口回答的事情。
“因为听说你招哨兵只要二十二以上的，还有我缺钱，我就随便填了。”
听着没有逻辑，但也挺像年轻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这个理由在叶庭这里勉强说得过去，他又问：“那你又为什么愿意再续一周合同？按道理来说，这一周的价钱不低，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在我身边多待上一周的吧？”
本来叶庭问这个也是突然想到的，想看看赵南鹤的反应，并不指望他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刚想开口，赵南鹤突然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正常人’不会愿意留在你身边？”
叶庭怔住了。
“难道愿意留在你身边的，就是有目的？”赵南鹤继续问：“你的价值观太扭曲了吧。”
“任何人不管做什么都有目的，”叶庭回答道：“你倒是厉害，还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批评我。”
“那你要怎么样？杀了我？还是把我送去前线？”
“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周遭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赵南鹤识趣地停止了这个话题，说：“留下来是因为我的精神体需要你的精神屏障。”
“哦？”听到这个理由，叶庭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在外边随便找个向导不也行？”
赵南鹤叹了口气，跟叶庭坦白了说：“哨兵对向导依赖性很高，我之前精神屏障受损太严重，第一次你帮我的时候，你觉得是在帮我修复对吧？对于我来说都快赶上给我重新建立一层精神屏障了。我们的精神体先天契合度很高，所以你的修复能力对我来说可以事半功倍。”
“还说没有目的，”叶庭笑了，轻松地说：“这不就是目的么。”
“但是我没有对你不好的目的，也没有……”
赵南鹤还想解释，被叶庭打断。叶庭走向卧室，对他说道：“我知道了，我相信你。等会儿你收拾一下屋子，然后今晚来我这边休息。”
走出去两步，感觉身后没什么动静，叶庭转身，看到赵南鹤呆呆站在原地，神态有些迟疑。叶庭失笑，说：“没那个意思，今天太累了。只是有个哨兵陪着，能睡得舒坦些。”
赵南鹤说得没错，高契合度的精神体会有依赖性，这个依赖其实也是相互的。好几年了，叶庭都没有哪个晚上和这几天一样入睡得这么容易过。晚上能休息好当然心情也会好很多，顺着哨兵的毛去哄也没什么，他又不会掉块肉，主要是他实在太想睡个好觉。
叶庭打了个哈欠，快速冲了个澡，然后疲惫地缩进自己的被子。困意来得很快，迷迷糊糊间，叶庭觉得身上这软绵绵的被子竟然出奇地有些像那只小豹子身上绒毛的触感。
赵南鹤熟练地把大大小小的杂事打理完之后，推开卧室门，看到的就是床上一团被子裹成的一个巨大的球。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把被子稍微扯下来一点，让叶庭把半个脑袋露出来，不至于让他被闷死在被子里。
赵南鹤低头看着他的眉眼，因为呼吸而时不时微微颤抖一下的睫毛给赵南鹤一种他在故意装睡的错觉。他透过精神体间的些许链接探了探叶庭的精神图景，发现红尾蚺已经熟睡了，那么叶庭就肯定也是睡着了的。
没有忍住，他伸手摸了摸叶庭眉梢的一颗痣。
他的精神体依赖叶庭，也让他平白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赵南鹤想要把大脑里的一片混沌给理清楚，他不能对叶庭有任何的留恋，无论是哨兵对向导天生的依赖，还是他作为自己对叶庭的任何感情。
向导平时看着严肃，冷血动物作为精神体给他添上了一层阴冷疏离的气质。现在流露出少见的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倒是挺温和的。赵南鹤恍惚中形容不了这份感受，叶庭这张脸长得单看算得上是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赵南鹤想起叶庭说的话，不会有人愿意留在他身边，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叶庭在这方面的胆怯和自卑。但是这样一个几乎是完美的人，怎么会自卑呢，叶庭完美到感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一样。如果他想的话，身边理应是不会缺人的吧。
自己只和叶庭认识了几天，居然还幻想过也许自己对于他来说和其他哨兵还是有区别的。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他们都是普通人，赵南鹤承认他做不到对一个同床共枕过的人不动心。如果他们都是普通人，他或许真的会放任自己去跟随本性，让本来就快失控得一塌糊涂的情绪更失控。哨兵天生会更愿意服从自己的本性或是兴趣，也天生会对一些特定的人或事抱有固执的占有欲。
赵南鹤顺着他眉梢的痣，指腹轻柔地划过他的眼睛，扫到睫毛的时候叶庭整个人跟着轻颤了一下。赵南鹤看到他往被子里缩里一小下，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是你呢。”
赵南鹤收回了手，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